◆侦探助手的助手名为
“情况就是这样,我接下来就去处理世界各处的二重身了。”
我刚一个人从伦敦回来,在机场大厅接通了希耶斯塔打来的视频通话。
“一刻没得休息啊。”
“这不就是我们的工作吗?”
……话自是没错。希耶斯塔身为“调律者”,或者就算她不是,只要听到哪里发生了事件,她也会马不停蹄地赶到那里。
克朗一案过后,我在当地住了一晚,然后就踏上了归途,而希耶斯塔又要直接飞往其他国家。因为米娅又预言了新的二重身的出现。
“不过,是不是也快结束了?”
“嗯。据米娅说,‘二重身’危机是有期限的。现在新二重身的出现频率明显降低,像是要平息的样子。”
“丽露之前电话里也讲过。历史上也发生过几次‘二重身’危机,都是过了一个月就自然平息了。”
所以对于这场危机再忍耐一番就行了。如果不再出现新的二重身,只要处理完现存的二重身就算解决了。
“话是这么讲,还是不能大意。这次新出现的二重身好像又是某位‘调律者’。”
……嗯。如果像风靡姐上次那样,主动意识到自己是二重身的话那还好办。
“那让我一起去不是更好吗?”
“你是笨蛋吗。”
不讲理啊。
“我有我的工作,你也有你的工作。”
“也行。我先回趟家再走。——这次一定要抓住丹尼的亡灵。”
昨晚,在米娅预言的同时,格蕾特给我打来了电话。
和她同样出身于太阳之家的少年们也遇到了自称丹尼的人。而且他们都证明,那个男人确实像是丹尼。我决定和他们见一面,了解详细的情况。
“我们都有各自该做的事。渚应该也清楚自己该担任的角色,所以才一个人行动的。”
我和渚最后一次说话,是在看天象仪的那一天。“名侦探”最重要的使命是调查“猎杀调律者”。她现在应该也在专注于这件事。
“可我们是不是互相之间也该多报告、联系、商量呢?”
“还好吧。嘴上不说,心也是连在一起的。”
“你的总结是不是太肤浅了些。”
希耶斯塔用手捂着嘴哧哧地笑。我们说话的气氛还是老样子。
“不过,我们也许真的这样分开才好。目前发生的‘猎杀调律者’,都是‘调律者’单独行动时遭到袭击的。”
“这么说我们现在不是很危险吗?”
“我意思是,就是要这样引敌人出来。”
“……你是要把艾丽西亚引出来?”
“不见她,就永远不知道。如果‘猎杀调律者’的凶手真的是‘绝迹圣域Another Eden’的艾丽西亚,那她为什么要来这个世界。她是怀着怎样的怨恨和目的引发这个事件的。”
……说得确实不错,可我们和她沟通得了吗。
“发明家”和“暗杀者”正是因为和她沟通不了才遭到她的袭击的吧。这么一来,独自与她对峙还是太危险了。
“你不用那么担心啦。渚有诺切丝跟着,我……”
“哈哈,ma'am有我跟着啊。”
这时,夏露进入了画面,她一脸得意地搂住了希耶斯塔。
“真可惜啊,你被ma'am抛弃,一个人回国去了!啊哈哈,被人甩了寂寞吧!”
“别跟小孩一样在这儿拱火!……话说,你不也有自己的工作吗?你不会不干特工了吧?”
详细情况我也没问过(问了她也不会说),夏露好像一直在以特工身份游走于各个组织之间。本来,单在我们的问题上她应该是没时间帮忙的。
“没事的。组织里那些工作,现在都是我优秀的搭档在做了。”
夏露露出了恶作剧般的笑容。她在自己组织里也有人际关系网了吗。曾经那名孤高的特工,也在我不知情的时候作出了改变。
“咦,除了我还有个这么可靠的搭档啊。这样啊。”
“ma,ma'am不能算搭档,应该是师父才对!哎呀,别用这种冷漠的眼神看我啊!ma'am要讨厌我了,我就先杀君冢,再自己去死!”
……纯属自找的重大事故。我绷着脸,准备变换话题。
“你那么忙,那个人方面,家里没事吗?”
夏露在家庭方面一直问题不断。由于弟弟诺亚的死,家庭也分崩离析——于是夏露一直在找自己的父母,虽然最近不期而遇,但他们之间的关系依然没有恢复正常。
“君冢你肯定被照顾得好得很吧。”
我父母就差远了,夏露讥讽地笑了笑。
“我说过吧?我爸要为方舟计划负责,悠哉悠哉地过他的幽闭生活。也没有未经许可见不上面那么夸张,但现在还没见到。”
夏露的父亲曾担任“联邦政府”高管,名叫罗得。他此刻是不是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反思自己的罪过呢,听说冰娃娃现在就是这样。
“你母亲……有坂梢还在住院吗?”
“嗯,已经一年半了。”
我也曾深度介入到有坂梢的问题中去。她因为儿子的死,以及因工作性质得知了虚空记录的秘密,精神受到严重打击,至今仍在医疗机构接受治疗。
“跟她见过面吗?”
“嗯。虽然还是老样子,算不上精神,也不会笑。”
“但是?”
“但我一来她就生气。对我说,有时间来这儿,不如多去锻炼一下射击水平。”
夏露说这些话时还挺高兴的。她会生夏露的气,说明她对夏露还是有感情的。
我作为外人,还是希望能有一天她们一家人能够团聚。
“总之,我的事就不用担心了。ma'am这边尽管交给我。”
“……这样就好。”
夏露一脸得意地离开了画面,希耶斯塔接过电话。
“那你也加油工作吧。”
“诶,我就一个人……”
米娅不会随便离开钟塔的,要不再打电话给丽露?
她说过,需要帮助她时刻都会赶到的。要是我太担心她腿的事情,她反而会生气的吧。
“关于这个,其实你的生意伙伴也准备好了。”
“……嗯,什么?”
“但希望你别忘记你的本命是谁。”
“回答我是谁啊。”
“就这样吧,我马上要上飞机了。”
希耶斯塔说完挂断了电话。她还是一样我行我素。
“……所以,我该怎么办?”
正当我在机场大厅思考接下来的计划时。
“君冢!”
听到有人叫我,我回过头。是一名少女,她的帽檐盖住了双眼,口罩几乎遮住了整张脸。但她的声音很有辨识度。
“想要一个新的生意伙伴的话,全世界最可爱的我如何呢?”
她微微上提帽檐,摘下口罩露出笑容,是超级偶像,斋川唯。
◆仅有两人的修学旅行
第二天早晨。斋川背着一个巨大的背包,来到了我们会合的车站。
“久等了!”
斋川跟往常一样精神抖擞,脸带笑容,白配粉的穿搭很具有春天的气息。也不知道她这身衣服叫什么。
“衣服很搭啊。”
“谢谢!君冢倒一点没变啊!”
“这应该不是在表扬我吧,也无所谓了。”
我瞧了瞧自己身上万年不变,毫无个性的夹克衫,咳嗽了两声。
“抱歉,一大早就叫你来。”
“没事,今天休息!”
休息天打扰你才抱歉吧,不过不摆架子确实是斋川的优点。
“巡回刚结束,不累吗?”
“哈哈,你真爱操心。巡回刚结束,刚吸收过各位粉丝的元气,现在的我可是无敌的!”
吸收了就糟糕了吧,我望着正秀肌肉的斋川,不禁吐槽道。
“不过也多亏有你了。”
“尽管交给我吧!我听希耶斯塔说了。这次我要帮忙找人,对吧?”
“嗯,简单说就是找人。”
看来希耶斯塔最迟在昨天的时候就跟斋川说,想让她来帮我的忙。
昨天我和斋川都奔波劳累,所以休息了,今天再去找遇到丹尼亡灵的那些天才青年。当然我不想让斋川遭遇危险,也跟她说过……
“既然这样,就出发吧!”
斋川举起拳头,得意扬扬地往检票口走去。我也慌忙跟上这位全世界最可靠的年下少女。
“咦,这个机器怎么不让我过去!”
“斋川,坐平民的交通工具是要买票的。”
一系列折腾过后,我们总算搭上了新干线,坐在了横排的座位上。
“哇,好棒啊!其实我都好久没坐新干线了!”
斋川兴奋地将座椅往后调,脱了鞋子叭哒叭哒晃着脚。也许是因为现在是上午,又是绿色车厢,车里没什么人。
“你工作的时候也不坐新干线吗?”
“啊,有私人喷气式飞机。”
“我是笨蛋,问你这种问题。”
但这次的目的地是距离首都两个半小时行程的关西圈。怎么不坐私人飞机呢,我问道。
“嗯,其实花的时间差不多。而且,坐新干线不更有旅行的感觉吗?没错,修学旅行!”
斋川打开随身带的背包,哗哗地将点心铺在了桌子上。
“修学旅行只有两个人,也挺寂寞的。”
要是希耶斯塔、渚、夏露,平时相聚的同伴都在就热闹了……要这样就热闹过头了。
“其实我因为工作,初高中都没参加过修学旅行,所以如果能和君冢,和大家坐电车、飞机出去玩,我会很高兴的!”
“所以你才格外地兴奋啊。今天当然是工作,工作以外的时间当旅行一样享受也可以。不过当天去,当天回,也没有旅行的意思了。”
“有旅行的心情就行!来打牌吧,打牌!”
斋川又从大背包里拿出了扑克牌,放在我的桌子上。
“为什么是金色的?”
“因为是纯金制成的吧。”
……突然手一抖,切牌都切不好了。
“不要紧,这是一次性的。”
“不要像赌场那样对待纯金扑克牌啊。”
来打扑克吧,我小心翼翼地洗着牌。
“话说,你都有什么修学旅行的回忆呢?”
“我也没去过,所以没有回忆。”
随后,我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先简单填了填肚子。
虽然我们和那些见过丹尼亡灵的天才青年约定今天见面,但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早。
我们来到的是没有隔间的面食店。我和斋川在有铁板的座位面对面坐下。谁都想不到,活跃于世界各地的偶像会在这种地方。
“好香!食欲满满!”
我们点了满是鱼贝类的大阪烧,端上来时还是新鲜出炉的。放在滚热的铁板上,用刷子刷上的酱汁喷喷香。
“吃了肯定会长胖。可是,最可爱的我的体积长了一立方毫米,也对地球是一件好事。这就是现在爆火的SDGs注。”
译注:Sustainable Development Goals的缩写,即可持续发展目标。
“根本没这道理,不过你高兴就行。蛋黄酱多蘸点。”
“没事吧?你这个表情,好像平时吃的全是粗茶淡饭一样。”
我的表情有那么糟糕嘛……
“小时候确实是这样,遇到希耶斯塔之后就变了。”
她相当喜欢吃披萨,所以我也经常吃,吃菜的口味也渐渐变重了。
吃了味道浓的东西,才有种自己还活着的感觉。自己时而会这么说。
“和别人一起相处,自己的爱好、思维……也会受影响?甚至我们的行为、习惯也会改变。真有意思。”
斋川将大阪烧切开挪到盘子上,笑着说。
“我遇到了你们,也变了。最近诺切丝也是!她沏的红茶特别好喝,而且我发现她用的茶杯和茶碟也很讲究!我必须得好好感谢她。”
一个人对别人产生了影响,他也因此得到了某种回报。
单是给予还没有结束。人与人的关系从来都不是单向的。无论自己是否承认,人人都是如此。
“好了,快趁热吃吧。”
斋川说着,吹了吹冒着阵阵热气的大阪烧,大快朵颐起来。
“嗯,啊,好吃,啊,啊,烫!”
“感想就只是烫吗。”
可是如今斋川吃着大阪烧,她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比店里的所有人……或许要比全世界的所有人都幸福。
◆开往灾祸的地铁
我们填了肚子,坐地铁前往那些天才青年所在的地方。本来也能叫“黑袍”的车,但斋川因为没什么机会坐地铁,所以提出想坐一次。
“今天要见的人真的说了他们遇到丹尼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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斋川站在我面前,抓着吊带问我道。
“空位子多呢。”
“我现在在积累人生经验呢。”
她身体颤抖着垫起脚,一脸痛苦的样子,不跟她计较了吧。
“嗯。外貌、声音、举止都一样。都和以前的丹尼一模一样。”
格蕾特有脸盲症,记不住人的外表……但这样一来可信度就高多了。
“当然,他的真正身份也不清楚。我应该跟你说过,这个亡灵可能和‘二重身’‘绝迹圣域Another Eden’有联系,丹尼也有可能一直活着——1%的可能性。”
我坐在座位上,拳头搭在膝上。
丹尼·布莱恩特的亡灵。它的真实身份究竟是谁呢。它接触那些天才青年,有什么企图呢。——而且,它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丹尼对你来说真的就像是抚养人一样吧。”
我曾经和斋川说过自己与丹尼之间的回忆。自己是怎么遇到他的,又是怎么与他分别的。
“要说在一起的时间,其实也就一、两年吧。”
“跟时间没关系啊。你和他都说过些什么,你从他那里得到了什么,你给了他什么,都一起做成了什么事。我自己时常也会回想起来。”
斋川放下吊带,双手搭在胸前。她很久之前也有过永别父母的经历。
“我时刻都在心中数,数父母已经去世几年了。就这样度过了一年又一年。”
“可是,”斋川继续说。
“现在我要是听到传闻,说在哪里看到了我的父母,自己肯定也冷静不下来。虽然心里知道不可能,不相信,我恐怕也会放弃工作,光着脚去找。”
“斋川……”
“而这次的情况可信度更高。那你做得没错!自然会想来找丹尼!所以,君冢。”
斋川坐在了我同排左边的座位上。
“我愿成为你的左眼。”
“……嗯,谢谢你。”
无论怎样的左膀右臂,都没有她有力。
很快我们到了站,又走了十分钟,来到了约见人物所住的公寓。在装有自动锁的门上输入先前问到的房间号码。
“不接啊。”
刚好到了约定的时间。
“打个电话问问?”听斋川这么说,我拨打了号码。可还是无人应答。今早还能联系上的……
“君冢,素未谋面的人都讨厌你了,这可有点糟啊。”
“哪有这回事啊?”
我先来到外面,往里侧停车场的方向走去。房间号是501——窗帘拉上了,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要这样,只能用绝招了。”
“斋川,你不是这样的人吧……”
“紧急情况嘛。要是他倒在房间里了怎么办?”
斋川说着,见四下无人,取下了眼罩。
露出了亮闪闪,蓝宝石色的瞳仁。
这只奇迹般的左眼,能透视一切。
“君,君冢!不好了!”
“怎么了!”
“我看到衣柜里放了性感内衣!”
完蛋了。你真的是活跃于世界各地的偶像吗?
很快斋川完成了透视。
“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
没人?是爽约了?
“不过让我在意的是玄关放的球鞋。地方不大,就放了一双。”
……没穿鞋就出去了?不可能。只是穿了鞋柜里别的鞋吧。但自己心中莫名有些忐忑。
“我打给其他几个人问问。”
今天我们要见好几位丹尼亡灵的目击者。于是我单方联系了他们。——可是。
“不行,打不通。”
怎么回事。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在这儿干什么?”
突然,背后传来了男人的声音。我心里正乱,真是祸不单行……是公寓的管理人来了吗。也不好跟他说,我们刚才在偷看房间。
我心中犯疑,回过头去。
“大神?”
是梳着大背头,身穿西装的“执行人”大神。附近停了一辆黑色轿车。
“君冢,这位是?”
斋川小声问道。
这么说来,这两个人一直没什么交集。
“他是大神。跟踪渚的跟踪狂。”
“小心把你头打穿。”
大神很自然地将手枪对准我的头。为什么包括风靡姐在内的日本警察都会随随便便拔枪对着我呢。
“那大神,你又在这儿干什么呢?”
“这话应该我问你,不过我也明白了。”
“明白啥了,说啊。”
“501的住户,不在吧?”
……他怎么知道的?“这里也晚了一步吗。”大神见我这个态度也懂了,他说着收起手枪,抽起烟来。
“一些拥有某项共同点的少年……可能也包括一部分青年,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了。501的这名住户也是。”
消失了。采用这种说法,颇有些事件的味道。人不见了,鞋还在,也是一样的感觉。
“——绑架。”
斋川低声说出了最有可能的情况。
“大神,你一直在调查这个吗?”
以公安警察的身份?还是和“执行人”也有关呢?
但大神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的手机来了电话。他没说话,贴耳朵听了十几秒。随后挂了电话,又转身面向我们。
“事先在501安装的发信器有反应了。之前的发信器全被嫌犯破坏了,这次终于骗过他了。”
他要利用这个发信器追踪被绑的住户……或者是嫌犯吗。大神熄灭了刚点上的烟,打开车门。
“我也去。”
“我也要去。”
“随你们便。”大神瞥了我们一眼,坐进了驾驶座。
◆鬼魂的制造过程
黑色轿车疾驰在交通管制的道路上。
大神自己握着方向盘,像是刻意没叫“黑袍”,我和斋川坐在后座。发信器显示,501的住户被带到了距离公寓三十分钟车程的地方。
“其他去向不明的人也都在那里吧。”
斋川紧握安全带,开口道。
“但要真是这样,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至少这是我们能够赶过去营救的距离。”
“嗯,但这个情况挺微妙的,不好说是不是幸运。”
根据以往的经验,我心中有一条铁律,不要随便给发生的事情贴上偶然的标签。
“总想着从偶然中找出必然性,最后反而会忽略本质。”
手握方向盘的大神加入了我们的谈话。
“世界上,意想不到的事要多少有多少。总是以为其中存在某种法则,反而会迷了路。没错吧?”
……这说得也没错。我初遇渚时被她训斥,就是因为我当时想欺骗自己,把那些必然的事情当作偶然的。
而这次丹尼亡灵一案也是这样。不把事情复杂化就是最关键的了。
“被你教育了,总觉得有点不爽。”
“哈,你还是小鬼的脾气。”
后视镜里的大神嘴角难得上扬了一次。
这个比我大了一轮多的人,还是一样好为人师、啰嗦,虽然我视他为眼中钉,但他有时也会说出直击要害的话来。
时而感觉,真的是时而感觉这一点和有个男人很像。因为他们个子差不多,也都穿着西装吧。或者是他们抽的香烟都是同一个牌子吧。
“是偶然。”
这就是偶然。
我看着车窗上倒映出的自己,不禁苦笑起来。
三十分钟后。我们来到了位于湾区的一座人工岛。
这里原本是填海造陆,当垃圾填埋场的,以招揽国际赛事为契机,这里建起了大型商场和宾馆,同时还设立了国内第一家赌场,成为了综合型度假胜地——情况本应如此。
“那么荒凉。”
但现在,这座人工岛早已不是观光地,一般人都被禁止入内。因为大多数还未竣工的建筑物都被植物覆盖了。
我们三人越过禁止线,钻过繁茂的爬山虎往里面去。
“世界树的残余还没完全处理干净啊。”
即便本体已经谢幕,它扩散的一部分种子还在发芽。有了光照、降雨,植物就会肆意生长。
“‘暗杀者’好像就是要猎杀躲避在这里的恶党。”
大神说着,用自己常用的大镰刀切断碍事的藤蔓。
“那这次的绑架犯也躲在这个人工岛吗。”
他们究竟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绑架那些天才青年呢?
——我突然想起了那场梦。克朗让我做到的那场噩梦。
堆在货车装货台上的少年遗体。双目圆睁断气的格蕾特。用脚踢他们的尸体,露出可怖表情的丹尼·布莱恩特。
我知道这不可能发生。丹尼不可能干这种事,这一点早在七年前就得到了证明。那是克朗给我展示的幻象。
“可是,丹尼的亡灵呢?”
身份未知的丹尼·布莱恩特的亡灵。
如果它是真实存在的,并不是我所熟知的那个丹尼。如果就是它绑架了天才青年,又在准备下一步计划——
“君冢。”
我心中正觉不安,这时听见斋川叫我的名字。
“——没事的。拳握得紧。肩转得开。呼吸平稳。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吐出来。感受血液流通。睁开眼,视野一片明亮。”
好久没听过斋川的这套词了。
这是缓解紧张情绪的特别咒语。
“怎么样?是不是舒服一点了?”
“……嗯,这套粉丝福利要多少钱?”
“三个月的工资!”斋川思考片刻,恶作剧般地笑了笑。
然后我们就走进了尚在建设中的度假胜地。又借助斋川左眼的能力不断搜索,很快找到了事发现场。
大厅里没有任何内部装饰,混凝土也只浇了一半。这里横着几个纵长的密封舱——里面能看到人的身影。
“君冢,这些是……”
“……肯定就是那些天才青年了。”
但我先将斋川拉到身边。在拯救那些人之前,现场还有一位我需要搭话的人。
“人是你绑架的?德拉克马。”
身穿白衣的男子缓缓回过头。他曾是“SPES”实验设施的管理人,现在在当黑医生。
“你要对他们做什么。”
他还干绑架的勾当吗。最近还以为他已经和史蒂芬达成了一定合作关系。
“我要做取出记忆的实验。”
德拉克马巡视着密封舱附近的显示器,回答道。
“只干涉特定领域的记忆,提取出其中的一部分。就是这些孩子共有的一部分。”
听到他的解释,我立即回应道。
“是丹尼的记忆吗。”
我与德拉克马的视线碰在了一起,他扬起嘴角。
“我要将这些天才青年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丹尼·布莱恩特的记忆收集起来,重新构筑。以此再现死人的‘意志’。”
……所以他才要找以格蕾特为首的,这些了解丹尼的孩子们。
“你意思是要做实验,制造丹尼·布莱恩特的假象吧。利用人的记忆复活死人,这种新的科学尝试。”
“真愚蠢。”
“只要还有人记得他,死去的人就没有死?——诡辩罢了。人终有一死。死了,一切就结束了。”
死者的思想确实会留下来。
意志不会消亡,遗志不会死去。可是。
“自以为只有自己才能继承死者的遗志,不遗余力地欺骗着自己活下去。那些留下来的人只能做到这一点。”
不能再越界。不能再触犯禁忌。触犯的人必然会付出代价的。
但我自己也做过这样的事。
“没错。犯过同样错误的你,怎么开得了枪。”
德拉克马毫不在意我的枪口,继续查看着显示屏。
“……这个奇怪的机器是你开发的吗?”
“不,这个设备是史蒂芬医生准备的。”
听到这个意外的回答,我沉默了。
“史蒂芬为什么要制造丹尼的假象?”
“啊,不,不对。史蒂芬医生想复活的是自己死于战争的儿子。不过,他中途停止了实验,好像是有自己的考虑。”
所以这个设备是他结束留下的,德拉克马说。
史蒂芬死去的儿子,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那你是要重新利用史蒂芬制造的设备,再做一次复现丹尼假象的实验吗?”
站在我身旁的斋川难以置信地问道。
“没错。很可惜,史蒂芬·布鲁菲尔德不仅是最厉害的医生,也是最厉害的科学家。只要有了他的这个系统,就能人为制造出死者的‘意志’,将其作为新的内脏器官安装进任意一具肉体中,然后就可以让死者复活。”
看起来像是复活了一样。德拉克马又改口说道。
“不光是外观。他的思维、记忆,全都和生前一模一样。就像是直接从黄泉之下回来了一样,丹尼·布莱恩特也——”
“——好了,你的罪行也交代得差不多了吧?”
有个人影在移动。我听到了刀刃划在混凝土上的声音。是大神。一直在观察现场状况的“执行人”拿起大镰刀。
“既然法律不能制裁你,那就由我来制裁你。”
我自己的罪后面交给神明处理,他说。
大神说完,挥起死神一般的镰刀。
“交给神明之前,能先听侦探讲一句话吗?”
听到这句话,大神的镰刀停在了半空。
我不禁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吃惊地看到,上气不接下气的渚微笑着向我竖起了剪刀手。
◆我们的复仇之日
“渚……”
与我们分别行动的“名侦探”也赶来处理这项危机,她顿了一下,朝大神那里走去。
“赶上了吗。”
还有一个人。
与渚同行的白发女仆来到了我和斋川的身边。
“啊,诺切丝!”
“唯大人,最近不能服侍你,很抱歉。”
诺切丝向现在的雇主低下头。
“太好了,诺切丝。可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嗯,我们在史蒂芬的一家实验室一直待到昨天。我们在实验室得到了这里的地址。而且‘执行人’好像也联系了渚。”
诶,他们还是照常保持联系啊。但大神自己事先联系渚,反而让对方走到了自己的对立面上,这是他的计算失误吧。
“大神君,我不是要否定你的使命。但对话还是很关键的。等一切答案都明晰了再举起武器也不迟。”
渚说服了大神,让他先放下了武器。
“我说这话可不是想袒护你。”
她转身面向德拉克马,表情严肃起来。
“只是希望你提供一项情报。你为什么要制造丹尼·布莱恩特的亡灵?不,应该是你为什么会准备做这件事呢?”
……怎么回事?德拉克马自己也说了吧。这里是用来干什么的。自己想用这个机器做什么。
“……不。德拉克马没有说是自己干的吧。”
德拉克马只是在说明这些情况而已?
“我事先受了史蒂芬医生的嘱托。”
德拉克马在我们的注视下解释道。
“他说,可能早晚会有人拿这里做坏事。如果到时候他无法行动,就叫我代为处理。”
“那你确实不是绑架犯吗?”
我们其实都是追嫌犯追到这里的?他对这里很熟悉,知道史蒂芬的研究,都是从本人那里听来的。
“那究竟是谁。”
就在斋川低声说话的时候。
空中突然出现了一扇白色的门。
“那是。”
自己好像见过同样的东西。之前利用“特异点”的力量来到“系统”跟前时,也出现过这扇门……
然后门缓缓地开了。与此同时,从中猛地冒出了一团乌黑的烟雾。
“名侦探!”
大神大喊道,将渚拉到自己身后。
“君彦!唯大人!”
诺切丝也随即走到前面,想保护我们。
黑雾中,一名女性从门中走了出来。她身穿亮蓝色与白色相间的连衣裙,披散着桃红色的头发。
“小艾。”
渚吃惊地睁大了眼。
“绝迹圣域Another Eden”的女王就这样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艾丽西亚为什么会在这里?”
“猎杀调律者”要发生在这个时候?……不对。没有这回事。不会有这样的偶然。那么一来。
“艾丽西亚是这起事件的主谋吗?”
是她绑架了天才青年,霸占了史蒂芬的设施,试图制造出丹尼·布莱恩特的亡灵?
“实验进行得很顺利啊。”
艾丽西亚看了一眼显示屏,就好像已经掌握了状况。
“已经足够了。”
然后她向密封舱伸出了手。——有种不好的预感。
“住手,艾丽西亚!”
“圣域的女王,您需要的应该就是这个。”
可和叫喊的我不同,德拉克马在冷静地和她搭话。他手里握着像是小芯片一样的东西。
“记忆数据回收了啊。所以,你希望以此为筹码,让我别杀这些孩子?”
艾丽西亚冷冷地哼了一声。
“你起初假借恶之联防队的名义,后来又敬仰‘发明家’,贪功心切。结果你让那么多孩子卷入了人体实验当中,现在还好意思来说教我吗。”
“嗯,我没有成为‘发明家’的才能。所以现在的我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黑医生——但仍然在治病救人,我在以这样的身份跟你说话。”
带上这个,走吧,他说。德拉克马过去犯下重罪,但现在他为了保护这些孩子,挡在了艾丽西亚面前。
然后德拉克马伸出右手,递出了芯片。
“嗯,这是最起码的条件。”
艾丽西亚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出现了一杆枪。
然后她用枪尖砍下了德拉克马的右臂。
“……!”
德拉克马按着肩头,倒在地上,艾丽西亚捡起了血泊之中的芯片。
“艾丽西亚!”
渚举起了枪。大神也握住镰刀,站在我前面的诺切丝也拔出了细剑。
“你认识我吗?住手。快把武器放下!”
她的枪口在抖。这是当然。即便眼前的艾丽西亚和她所熟知的艾丽西亚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她也……
“…………”
艾丽西亚直勾勾地盯着渚。场上沉默几秒,没有人敢打破这份沉寂。只有左胸的心脏不安地跳动着。
“少说怪话了。”
艾丽西亚小声说着,随即瞳仁中闪过一道黑光。
“他就是我们的敌人,没错吧?”
她将金黄色的长枪往下一劈,刺进了德拉克马的左胸。对方连声也没出。血迹飞溅,敬仰“发明家”的黑医生就这样断了气。
“名侦探,快退后!”
“君彦、唯大人,你们就待在这儿!”
大神和诺切丝从两个方向袭来。而艾丽西亚见状。
“——哈?”
我看到了。她没有看大神的镰刀和诺切丝的细剑,只是冷酷地盯着我。然后。
“原来如此。他们都杀不了她。”
大神和诺切丝的武器触碰到艾丽西亚之前就被弹飞了,就像是被一道看不见的墙挡住了一样。
“夏凪渚自不必说。再就是。”
艾丽西亚第一次移动了视线。难道。
“斋川!”
“我早就做好了把麦克风切换成手枪的准备。”
身旁响起了枪声。斋川双手握枪,扣动了扳机。
“原来如此,有不寻常因子啊。”
艾丽西亚说话的工夫,子弹就已经到了,但只打到了她的发束上,还是在被她完全躲避之后。
“阿尔伯特教过我,要打就瞄准头。”
然后斋川又开了第二枪、第三枪。
“真碍事。”
“——”
艾丽西亚踢倒了一旁的大神,以常人难以做到的身法跳上了上方的狭小通道。
“等等,艾丽西亚!”
渚向那名长着老友面孔的陌生人伸出了手。
另一边,我把枪对准了艾丽西亚留下的那扇白色的门。
“至少要把这个破坏掉……”
“哦,差点忘了。给你们看样好东西。”
艾丽西亚话音刚落,门的对面好像出现了什么。是一间宽阔、昏暗的房间。房间正中有一张椅子,一名白发的少女闭着眼坐在上面。
“希耶斯塔……”
难道艾丽西亚来这里之前就把希耶斯塔抓住了?
“你要把希耶斯塔带哪里去!”
“等我准备好,就邀请你们来。”
很快,门逐渐透明,消失了。这时才发现艾丽西亚也不见了。“绝迹圣域Another Eden”的女王夺走了一切,消失得无影无踪。
◆主人不在的侦探事务所的夜与月
当天晚上,我和渚、斋川、诺切丝一起乘坐新干线踏上了归途。大神身为公安警察兼“执行人”需要妥善处理德拉克马的遗体,一个人留在了现场。
而我们四个人踏上归途,也不想就此解散,都同往常一样聚集在了侦探事务所。
但事务所的主人却不在。平常一直坐在窗边特等座的希耶斯塔被邪恶的敌人带走了。
“——哈。”
无意义的低语和叹息。但此刻我全身上下已没有一点力气,直接呼着气坐在了沙发上。
希耶斯塔和夏露一起去寻找二重身的余党去了。既然她中途被艾丽西亚抓走了,那夏露又去了哪里呢。……不过,自己现在也联系不上她。
今早还和斋川外出寻找丹尼亡灵的线索,现在感觉已经是好久之前的事了。然后又突然碰到了天才青年集体绑架事件,最后遭遇了“绝迹圣域Another Eden”的女王。
最近一直让我颇为烦恼的艾丽西亚一案与丹尼一案似乎有某种密切的联系。……可是艾丽西亚为什么要入侵我们的世界,又为什么要制造丹尼·布莱恩特的亡灵呢。她的动机仍然不清楚。我用手指揉了揉眉间,不由得连连叹息。
“我去沏茶吧。”
这时,照常穿着女仆装的诺切丝站起身来。
“都这个点了,不用这么辛苦吧。”
“不辞辛苦不知劳累地工作,正是机械人偶Android的特权。”
诺切丝干脆地说完,去准备沏红茶了。
“诺切丝,我一直都在说的。自己一直把你当作真人……当作朋友。”
“嗯。但我毕竟是机械之身,有这层身份。讲太多担心的话,反而让我否定自己的同一性的。”
“不!我的话不会有错的!我不允许有人拒绝我的好意!接受并感谢我的好意是每个人的义务!”
本以为是什么好话,反倒成了不得了的暴论……
可端来红茶的诺切丝只是一脸不解地冲她笑笑,“小唯也真是的。”渚也笑着泯了一口红茶。
“我说的话都是发自内心的,你们还笑我,有点不爽。”
“这说明大家都喜欢你。”
“那就好!”
斋川的心情一下好了起来,大快朵颐着诺切丝准备的曲奇。就这样紧张的空气终于缓和下来,给我们讨论正题创造了条件。
“真的是艾丽西亚啊。”
见我开了腔,渚微微点了点头。
之前我们只在传闻和影像资料里听过、看到过“绝迹圣域Another Eden”的艾丽西亚。但这次我们亲眼看到了她,亲耳听到了她的声音,才知道她是真实存在的。
“但她不是我们知道的那个艾丽西亚。表情、气场、措辞都有很大区别。”
因为她确实来自另一个世界。那个艾丽西亚也有自己的经历,才成了这个样子。
“可她不是说了吗。”
渚回想起了之前的一幕。
“德拉克马是我们的仇敌。那个艾丽西亚应该和我们知道的艾丽西亚有什么关系吧?”
没错。德拉克马确实是渚和艾丽西亚都憎恨的人物。很久以前,她们在“SPES”的实验设施里受尽了他的苦。但这是在我们的世界发生的事情。圣域的艾丽西亚为什么会说出这些事情呢。
“她看起来确实很恨德拉克马。所以,那是……”
渚按住了胸口,好像是回想起了那段悲惨的岁月。
“渚。”
斋川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我们都在静静等待她再次开口。
“谢谢你,小唯。……我确实很恨德拉克马。但我没想过要复仇。”
“你之前也说过吧。现在不需要他赎罪、道歉。而是让他作为医生,尽可能拯救更多人的生命。”
当时倒是我有些上头,要求德拉克马给渚道歉。但渚自己并不想这样。
而且希耶斯塔之前也是一样。她也一样恨德拉克马,但她和渚一样,已经将过去的事情翻篇了。
“渚,所以你才那么难过吧?德拉克马死了,以后需要他来救命的人也得不到救治了。”
“不,没有那么复杂。”
渚望着诺切丝的双眼,吐露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人死了,真的是一件悲伤的事。”
一条生命的凋零,无关敌友。
渚只是为一个人的离世感到悲伤。
“……为什么艾丽西亚要杀德拉克马?”
这个世界的艾丽西亚姑且不谈,圣域的艾丽西亚为什么会做这种事。她的动机何在。对于“调律者”她都留了性命,为什么德拉克马就毫不犹豫地杀掉了呢。
此处应该有什么重要的点。
但这样还不够。这是实打实的情报,还是自己的考虑。
“……希耶斯塔。”
我想问问目前不在场的侦探的意见。我需要她那毫无保留的推理,这样才能不被自己主观判断限制,直击那些我不想触及的痛点。
“好像有什么声响。”
诺切丝往事务所的大门看去。
“呃?”接着斋川也吃惊地喊道。应该是她的左眼已经早一步锁定了声响的来源。而我很快也得知了答案。
“夏露!?”
我们慌忙开了门,只见金发特工倒进了房间里。
这不是夸张。她的右肩裹着绷带,白色的绷带已经被染成了红黑色。很明显,她已经身负重伤。
“……你们,果然在这儿。”
夏露看到我们,露出了安心的微笑。“抓好了!”渚扶她坐在了沙发上。
“夏露,怎么回事!希耶斯塔是不是被带走了?”
“……这你都知道了。”
夏露喘着粗气。诺切丝做着替换绷带的应急准备工作,斋川递来了水瓶。
“谢谢。”夏露补充了水分,调整好呼吸后说道。
“我和ma'am正忙着处理二重身,然后就出现了。”
“艾丽西亚?”
“是丹尼·布莱恩特。”
我的大脑嗡的一下,如五雷轰顶一般。
“是他没错吧?”
夏露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照片。照片皱巴巴的,还沾了血迹。但上面的人确实是我认识的那个丹尼·布莱恩特。
“好像是ma'am吸引他过来时,让‘黑袍’从远处拍下来的。……但他立即就进入了交战状态,用我从来没见过的体术打断了我的膀子。”
“丹尼打的?那希耶斯塔是他带走的吗。”
果然,丹尼·布莱恩特的假象已经逐渐完成了。
从认识丹尼的人那里收集记忆数据,伪造出新的“意志”。德拉克马说过,接下来就是将“意志”作为内脏器官机械地安装进去……那肉体容器又是怎么来的呢。
总之,通过这次的集体绑架,丹尼相关的数据已经收集完毕。但这样创造出来的人,真的如德拉克马所说,与生前的丹尼一模一样吗。这个打伤夏露,带走希耶斯塔的男人,还能叫他作丹尼·布莱恩特吗。
“不过,这不是很奇怪吗?”
渚嘟囔道。
“为什么敌人没有夺走君彦的记忆呢。和丹尼相处最多的不就是君彦吗?如果真的要在这个世界再现一个丹尼·布莱恩特,君彦的记忆肯定是必不可少的。”
之前在看天象仪的时候,渚就很在意这个问题。
为什么丹尼·布莱恩特的亡灵……或者是创造出这个亡灵的人不在一开始就接触君冢君彦呢。
“也许君彦才是最后一道工序。所以敌人才暂时撤退,绑架了希耶斯塔,想引君彦出来。”
“……我就是花蛋糕上精心放置的那颗草莓吗?”
这种把最喜欢的东西留到最后的做法确实没毛病,但要后悔了可没后悔药吃。我自己就是例子。想放到后面再吃的东西,被希耶斯塔抢了不知多少次。
“不过,希耶斯塔成了人质,事情确实很棘手。”
救肯定是要救的。我们也必须要问清楚,敌人为什么要制造出丹尼的亡灵。但对方有人质在手,我们确实不好轻举妄动。
“ma'am可不是只会静待救援的人。”
这么做的话她会生气的,夏露瞪了我一眼。
“她被带走的时候,对我使了个眼色。她是故意被抓的。为了潜入敌人内部。”
“……原来是这样啊。”
那么一来,她有可能从内部瓦解敌方阵营吗?希耶斯塔肯定是想单独行动。再就是。
“我们从外部攻破。”
既然敌人想引我来,不如将计就计。
“你说的‘我们’里包括我吧?”
“嗯。毕竟解决‘猎杀调律者’就是渚……‘名侦探’的工作啊。”
即便不是,艾丽西亚这边也只能委托她解决。
“还有大神君应该也会帮忙。”
“……大神啊。嗯,应该,也行吧?”
“呜哇,瞧你一脸不情愿的样。都这时候了,还计较什么个人恩怨呢?”
我来联系他,渚拿出了手机。
“我自己还有点事要跟他说。”
“不能在大众面前说的话不要跟他说。这是我的要求。”
“你又不是我男朋友,凭什么跟我约法三章?”
去去,她像赶虫子一样要赶我走。
“我也要去。”
诺切丝也站了出来。
“丹尼·布莱恩特的亡灵,它的来源也和我有些相似。自己也许能提供一些有价值的情报。”
嗯,这样心里有底了。人手自然越多越好。
“那我也要参战!”
“不行。”
当我前一句话没说。我拒绝了斋川的请求。
“为,为什么啊!我会用枪的!也有自己的枪!遇到坏人也就一枪的事!”
“首先我倒想劝你别再拿枪了……不过不说那么多了,我不能再让你牵扯这些事情了。斋川,想想看什么才是你的为生之道。”
斋川唯是偶像。她要是遭遇了危险,要是以后都听不到她的歌声了,我一辈子都原谅不了自己。
说老实话,这次和她一起去见天才青年,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了。面对丹尼的亡灵是需要勇气的。不过,斋川的开朗活泼拯救了我。能时刻体会到日常生活的感觉,很开心。所以。
“斋川帮我们看家就好。”
这才是我现在最想让斋川唯干的工作。
“……知道了。不,我本来就知道。”
斋川害羞地微笑道。
“难得遇到这种事,回想起过去就说了这些胡话。我会等你们的。我会和夏露一起,等待大家的归来!”
“呃,我……?不,我还能打呢。今天只是一时疏忽,这次随便就…………!”
夏露皱了皱眉,手臂又开始作痛了。
“这样就赶紧住院吧。好了,这次还是交给我们吧。”
“……让你抢占了ma'am身边的位置,我心有不甘。”
夏露微微叹了口气,脸上虽挂着苦笑,却又有几分信服。
“把失去的一切都夺回来吧。”
“那是当然。肯定要把希耶斯塔……”
“不光是ma'am啊。搞清渚那位好友的事情,了却你心中的遗憾。把那里的一切都处理干净。”
我不由得与渚四目相对,又同时点了点头。我们身上重要的东西一点也不能 被“绝迹圣域Another Eden”夺走。
深夜时分的侦探事务所内,我们默默地燃起了烽火。
◇【红桃间】
简单来说,我正待在一个完全想象的空间里。
放眼望去,地上铺的全是爱心图案的瓷砖,沙发和床上也放的都是爱心形状的垫子。
还有那种小学女生特别喜欢的巨型布娃娃,就像是有钱人家的独生女的房间一样。……但不管怎么说这个房间也太大了。从一端走到另一端也要五、六秒钟。
“助手的话,花的时间要更长吧。”
开玩笑的。我脑海里浮现出他的面孔,已经几个小时,不,几天没见到他了。
我已经来这里几个小时了呢。至少自己醒来后已经过了半天了,而在失去意识期间……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自己被丹尼·布莱恩特的亡灵带走后,就来到了这个奇怪的地方。说是被带走,其实有一半是自己故意的。我的目的很简单,要潜入敌人内部。当时就算自己战胜了那个亡灵,问题也得不到任何解决。
“没想到它真的存在。”
我没见过丹尼·布莱恩特……前代“名侦探”。我就任“名侦探”时他就已经去世了,七年前冰娃娃给我看了他的照片,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脸。
这是一名壮年男子,最大的特征是卷发和下巴的胡须。身上的西装有点脏。他头戴高礼帽,帽檐下的双眼闪烁着愉悦的光芒。而一个和照片上一模一样的人却出现在了我和夏露的面前。——和七年前长得一模一样。
不可能。那个人究竟是谁。怎么回事。他基本没说话,只是面带微笑,瞬间制服了夏露。那一瞬间,我的工作就变成了查清这个亡灵的身份。
所以我按照计划成功潜入了敌人的内部……却不知不觉地失去了意识。是他让我喝了什么药,还是闻了什么药的气味。或者只是自己午睡睡着了。
“就当是被电击枪击晕了吧。”
助手还有其他人都在担心我。我决定了计划之后,对这件房间反复搜索。首先从这间房间唯一的门开始。
红色的门上挂着一块牌子。这应该是房间的名字,是用英语写的。翻译过来就是——“心之房间”。
转门把手也打不开门。这是这间房间的规则。牌子上还用英语写了这样一句话。“Conditions of release: Solve this secret room”,翻译过来就是“释放条件:解开这间密室”,也就是说,不解开这间密室的谜团我就出不去。
这名绑架犯还挺别出心裁的。主犯真的是丹尼·布莱恩特吗。我自己倒不讨厌这样。
“要我解开密室啊。”
我躺在红色沙发上,抱着爱心形状的垫子开始了思考。不当安乐椅侦探,当个午睡侦探如何呢。能不能火起来呢。
这个巨大的大厅本来都不能称作房间了。天花板足有十多米高。
这么一看感觉自己好渺小。天花板上没有窗户,墙上也是。应该是有通风口的吧。不,也有可能这个密室是有时间限制的?氧气耗尽了就算输,之类的。
“有点死亡游戏的味道了。”
我闭上眼,开始思考这间“心之房间”何以成为密室。
这间房间的构造、形状有点奇怪。四面墙里有两面呈缓和的曲线形。其中一面很宽,对面的则窄一些。这间“心之房间”的形状就像是将年轮蛋糕等分切开的一样。
我又在宽一侧和窄一侧的墙上敲了敲,发现两边的回声不一样。而那两面像是年轮蛋糕(假设)横切面的墙的回声则和窄一侧的墙一样。
“那只有宽一侧的墙性质特殊。”
所以这堵墙的对面才是外面。其他三面墙则还与其他房间相邻。
首先那扇红色的门在内侧的那面墙。那里应该通向年轮蛋糕形建筑的中心部分。但那里应该不是空洞无物,而是有房间的。只有一扇门,我也只能从这扇门进入那个房间了。
而这间“心之房间”的两侧还有两间房间。这两间房间也具有和这里相同的规则吗。既然这里是心,那里说不定就是星、月。——又或者。
“扑克牌,之类的。”
红桃、黑桃、梅花、方块。这样一来总共就有四间房间。
但如果这里有四间相同大小的房间,刚才找到的那堵外侧墙的长度就会变成四倍,就得不到漂亮的圆形年轮蛋糕了。
“要得到圆,就需要六间吧?”
如果扑克牌标记的房间有四间,剩下的两间是什么呢。其中一间是……玄关厅之类的?进入这里,都能来到年轮蛋糕中心的房间了。而从这间房间可以进入包含“心之房间”在内的所有房间。
另一间……可能是仓库吧。它与其他房间相邻的墙上都有类似机关门的装置可以拆卸,一天几次都是通过此法提供食物。应该是有类似储藏室的房间存在。
当然,这么推理的前提是所有房间的构造均相同,但既然游戏这么设计,刻意准备了带有显眼标志的房间,那肯定是有一定的规则性的。
年轮蛋糕式构造的奇妙建筑物。玄关和仓库,以及冠以扑克牌四种花色的房间。六间房间排成同心圆的形状,就仿照小说名字叫它作六角馆吧。
“嗯,能看到全貌了。”
我脑海里浮现出整个建筑的俯视图,睁开了眼。
建筑物的构造把握了。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叫我解开密室,答案又该跟谁说呢?是不是有隐藏的摄像头,在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呢?
“总之,这还不是答案。”
要解开密室的谜团,肯定要找到脱离这里的办法。我不情愿地从沙发站起来。
我苏醒之后,手脚上没有任何束缚。这意味着对方不想加害于我,还是对方确信我逃不出去呢。
“要能凭蛮力逃出去就好了。”
我已经试过了。一开始就习惯性地试了一下。但不管我怎么踢,墙上一点痕迹也没有,用拳头打门也无济于事。
不知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机关,用枪肯定也开不了那扇红门。只能去达成“释放条件:解开这间密室”了。
“逃出去了一定要揍他一顿。”
我严肃地对绑架犯发誓道。让我拳头都打肿了,肯定要让他付出相应的代价。很久都没有这么疼哭了。
就在我发誓的时候。疑似与仓库相连的那堵墙上像机关门一样出现了一个缺口,到吃饭的时间了。
“又见面了,兔子士兵。”
身穿军装的兔子敏捷地从墙上部开出的小门跳下。然后它从背包里取出餐具,开始为我准备饭菜。
“像是汉堡肉啊。”
银色的盘子上盛着椭圆形的固态物。这种无味无臭的东西就是所谓的完全营养食品吗。像是没做好的外星食品,完全感受不到吃东西的快感。只想快点逃出去,深夜点外卖的披萨吃。
“…………”
兔子士兵一直看着我吃饭。当然不是真的兔子,只是机械构造的机器人。我在人造红眼的监视下,用刀叉切开汉堡肉,往嘴里送。
确实不好吃。而且奇怪的是,这里的饭食根本不顶饱。所以我根本不想去厕所,不过这反而算是好事。
“多谢款待。”
我对兔子士兵,或是制作出这种奇怪饭食的人说道,结束了用餐。平常我会把刀叉摆在空盘子上。然后兔子会整理好餐具,再回到它原来待的地方去。
“…………”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伸出手要收下刀叉。
兔子士兵见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我把一直带在身上的“七大道具”之一的万能钥匙放在了盘子上。几秒后,兔子继续手上的动作,要将钥匙收起来。
“判定那么随便的啊。”
兔子士兵没有注意到刀叉被偷,准备起身回去。而就在它走到墙边时,那个地方的机关门一样的装置又开了。
“我可不想伤害这么可爱的动物。”
就在兔子高高跃起的瞬间,我将刚偷的叉子扔了出去——叉子头扎在了白色的后腿上。兔子士兵无声地掉了下来。我就像一只逃跑的兔子一样冲上前,看准了墙上的机关门。
门还开着,好像在等待士兵回来。自己肯定是没法从那么小的空档钻过去,好歹也要看一下隔壁的房间长什么样。在此之前,先看看自己能不能爬得上去。穿上“七大道具”之一的鞋子,又或者。
“——!”
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杀意。一股压力袭遍全身,就像是被真正的猛兽盯上了一样。
我不禁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兔子的红眼睛正看着我。然后它张开嘴——出现了黑色的枪口。
“我攻击你,你也要反击,是吧。”
枪口像机枪一样向我扫射过来。这就印证了欲速则不达这个成语。我全力跑动,躲避子弹,藏在了双人床后面。
“真是的,要真成了死亡游戏可怎么办。”
见自己离目标越来越远,我不禁叹了口气。又不知何时,兔子士兵跳过床铺,向我袭来。
“抱歉,我不会再留手了。”
我用刚偷的刀割断了机械猛兽的喉咙。没有出现红色的血,短路的电线迸出了火花。
——自己做到了。我仰起脸,看到眼前的场景,不禁笑了起来。
“哇,没完没了了啊。”
第二只、第三只,兔子士兵一只接一只从机关门处跳了下来。所有兔子的红色眼睛都发射出凶恶而刺眼的光线。
“不过也正好。”
我转着手中的刀,反手握好。
“自己还没吃饱呢。”
密室解谜,从品尝野味料理开始也为时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