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转自 天使动漫论坛
轻书架×天使动漫录入组
图源:海
录入:kid
历经诸多事情后,如今我已十六岁了。
在学院内,年满十六岁时就会被视为『高年级生』,并自此产生多种非做不可的事情。
多种非做不可的事情──这句话听起来是很令人排斥,但对于认真向学的学生而言,也已进入学分即将修满的时期。当初入学时被课程塞满的时间表是渐渐出现各种空缺,有越来越多同学在平日里也腾出时间,开始去寻找自己感兴趣的娱乐。
成为高年级生之后,新增『全学院斗棋大赛』与『骑士院演武会』两大校内活动。
所谓的骑士院演武会就是类似天下第一武○会那种活动,透过比武决定出骑士院内的最强学生。
规则是从十六岁至二十五岁的学生之中选拔出两名,让双方在场上比武竞技。这场对决是活动的重头戏,不过只打一场太快落幕会很令人扫兴,所以还有另外挑选十名左右优秀的学生上场比赛帮忙热场。
由于参加演武会对骑士而言似乎是最高荣誉,因此二十岁上下热衷于习武的学生们,在夏季期间都会卯足全力锻炼武术。
不过十六岁的学生根本就没有足够的实力参加选拔,撇开本就对武术没兴趣的我不提,宿舍内的气氛也并没有因此产生多少变化。
至于全学院斗棋大赛,是个比起骑士院更倾向于为教养院所举办的活动,简言之就是骑士院和教养院的学生都能够报名参加的淘汰制比赛。
话虽如此,实际上更像是两院之间的对抗赛。关于骑士院这边,是十六岁至二十三岁之间的各学年宿舍都一定要推派一名代表参赛。
意思是这不同于演武会,我们这间宿舍必须派出一名学生担任代表。年龄上限之所以为二十三岁,是因为学生在年满二十岁以后就会逐渐毕业,候选者将随之减少。
基于此因,学生宿舍内在这段时期非常盛行玩斗棋。
当然有些人本来就对斗棋不感兴趣,因此与此活动是沾不上边。偏偏我无法置身事外,而原因在于我与妙罗完全就是此宿舍内的斗棋双霸。
如此一来,我自然无法拒绝参加宿舍代表选拔赛。
由于各宿舍的选拔方式是学生自订,因此在本宿舍的斗棋爱好者们协商过后,决定采用积分制而非淘汰制,无奈棋艺的优劣就是如此残酷,我跟妙罗截至目前都未曾有过败绩。
既然如此,打从一开始直接让我和妙罗比一局就好啦……老实说不免令人冒出上述想法,不过这终归是一场以选拔为名义供大家嬉戏笑闹的活动,所以真把这种话说出来就太不解风情了。
于是乎,最终决战就是我与妙罗之争。
「那么~」
我合起手掌稍微替手指拉拉筋。
「悠里,我想先声明一下。」
「嗯?」
「关于这场比赛,我是不会输的。」
妙罗罕见地显得斗志高昂。她这么说是正合我意。
「说的也是,那我们就一起加油吧。」
「是,那就先来掷骰子啰。」
妙罗将骰子掷了出去。
点数是六。
「是六啊,被你夺得先机了。」
点数较大的一方先攻,而斗棋在一般情况下都是先攻比较有利。
接下来轮到我掷骰子,结果只掷出二。
「真可惜呢。」
「是啊。」
我对此有些暗自窃喜。尽管掷骰子的结果并不会影响胜负,但至少能肯定是对我较为不利。
老实说,我是打算输掉比赛。
毕竟我原本就忙得焦头烂额,为啥还得拨时间来参加这种比赛。
由于我的棋艺在宿舍内是人尽皆知,因此不方便直接弃权或打假赛放水,不过这次的对手是妙罗,我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把胜利拱手让人了。因为现场没有其他人的棋艺达到我与妙罗这般水准,所以就算我刻意放水吞下败仗,也绝无可能被人识破。
「那么……」
妙罗把角落的枪兵往前移动。??
在斗棋之中,驱鸟兵和王鹫兵这两颗棋就类似于飞车跟角行。在初始状态下,驱鸟兵会被枪兵这颗和将棋的步兵一样只能往前走的棋子挡住去路。
由于斗棋不存在类似将棋那种尽早完成包围网坑杀对手的战法,因此一般在开局的时候,都会设法替王鹫或驱鸟清出一条路。
换言之,移动角落的枪兵是拙劣到正常人完全不会纳入考量的一步棋。
妙罗在想什么?这令我想起某部主角在月夜下坚持第一步是移动边缘步兵的漫画,不禁莫名觉得有些开心。
于是我在稍作思考后,采取先帮驱鸟兵开路的下法。
◇ ◇ ◇
我该怎么做才能够输得很自然呢?
就算想耍帅将手放在棋盘上宣布认输,仍需营造好状况才能够办到。
比方说我在绝对有利的局面下突然投降认输,若没有好好解释自己会如何输掉棋局,旁人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一旦陷入这种情况将会非常不妙。
因此我必须在围观的同学们面前,以大家勉强能接受的形式之下自然地输掉比赛。
而这就是我目前想到,能规避参加大赛的最佳解决办法。
不过,妙罗竟使出浑身解数阻止我营造出如此局面。
这情况看在旁人眼中,就像是刚学斗棋的新人正在边确认规则边下棋吧。反观我们之间,其实是以近乎前所未见的高端技巧在对弈。
我不想参赛,真的很不想,完全无意参与斗棋大赛。
偏偏妙罗是无比执拗又坚持到底,她理当是被迫采取有别于以往的下棋方式,可是她又冷静得令人诧异且精准地看穿棋局的走向。
因为每步棋都下得极其巧妙,逼得我下到一半彷佛正在与人认真对弈,甚至令我产生一种自己在乱玩玷污比赛而无法继续下棋的感觉。
在历经寻常棋局两倍长的时间,总共下了两百三十多步棋这等闻所未闻的步数之后,终于形成任谁看了都能明白再下三步棋就会分出胜负的局面。
想当然耳,被迫获胜的一方是我。
而且不仅是凯萝,就连多拉也看出我会赢,明明他以往在观战时,总会一脸纠结地拼命运转他那颗根本分析不出战况的脑袋瓜,如今他却是露出豁然开朗的表情不停点头表示自己也看出来了。
我输了。
以某种角度来说不得不甘拜下风的我,把棋子下在能将死对手的位置上。妙罗见状后,立刻宣布投降认输。
胜负关键就在于觉悟上的差距……
妙罗是打从当初就已在心中做好名为『输棋』的觉悟。
反观我刚开始下棋的时候,还误以为妙罗会认真与我对弈。感觉这场胜负早从这一刻起就已经分出高下了。
「咳咳,咳咳。我忽然觉得身体不太舒服,明天可能得休养一整天。」我做作地假咳几声。
大赛将于明天开始,地点就在王城。
「我相信你不会有事的。」
妙罗柔柔一笑。
「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不想参赛……」
我最大的失算就在这里。
妙罗很喜欢下斗棋,因此我万万没料到她竟是这么不想参加大赛。
她为了输掉这一盘棋,恐怕是从一个星期前就开始研究下法吧。
因为在方才对弈的期间,妙罗下的好几步棋都不得不让我如此认为,给人一种十分笃定而非灵机一动的感觉,比起天生的才华更像是付出过努力所得到的结果。既然她都不惜做到这种地步,倒不如乖乖参加大赛还比较轻松吧。
话说回来,只要妙罗在此之前先吞下两败,我就一定会获胜成为代表……
不,倘若她这么做,我应该也会故意输几场来调整积分。
到时八成会演变成拉锯战,最终还是不得不像这样比一场。
「因为我很期待悠里你能在场上大展身手喔。」
妙罗又对我露出一张没有任何调侃之意的笑容。
「其实我近来也觉得自己的棋艺有进步呢。」
棋艺依旧属于中下程度的凯萝对这一战做出评论。
「这一局看得我是满头问号,就跟雾里看花没两样。」
若是凯萝能看懂的话,肯定会把我痛扁一顿。毕竟这盘棋是由实力远胜于其他人的选手在对弈,才让大家都不方便插嘴罢了。
◇ ◇ ◇
隔天,王城召开斗棋大赛。
明明今天是假日,我却莫名其妙地被迫坐在这里,还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排队等待上场。
这全是妙罗害的,都怪这个小妮子使诈在选拔赛里输给我。
「那么,2316年度全学院斗棋大赛就此开始!请各位来宾为在场诸位代表学院参赛的选手们献上最热烈的掌声!!」
负责主持开幕仪式的女司仪说完之后,观众们纷纷拍手鼓掌。
话虽如此,现场观众比我想像中来得少。
粗估只有五百人左右。
由于比赛会场就是之前举办入学典礼的王城大厅,因此大厅后方的座位区显得格外冷清。
绝大多数都是来替参赛选手友情声援的学生们,除此之外就是零星几位喜欢斗棋又闲来无事的大人们才会跑来观战。
大概是今天的比赛并不重要才没什么观众,毕竟明天的决赛才是重头戏,反观今日就只是前哨战而已。
「比赛将按照赛程表上的对战组合依序进行。」
司仪如此说着。
我起先还很纳闷为何会这样安排对战组合,不过我很快就释怀了。
选手们是以男女交错的方式坐在椅子上。
包含我在内所有的男选手,都是被两名女选手夹在中间。我原本还以为这是哪来的联谊,但原来是这么回事。简言之,第一轮比赛都是骑士院选手对战教养院选手。
难道这两所学院之间就这么想一较高下吗?
根据事前的介绍,骑士院是从十六岁至二十三岁之间的各宿舍中分别挑选出一名,总共八位参赛代表,至于教养院也推派相同人数的学生参赛。
记得教养院的宿舍是依男女分为青猫宿舍跟白桦宿舍,不知他们是如何选拔代表的?
我稍微观察座位上的选手们,发现教养院的选手之中是一名男性都没有。
虽然不清楚教养院实际上是如何挑选代表,不过他们推派的学生全都看起来比我年长,再加上教养院不同于骑士院并非依照学年区分宿舍,因此十之八九是彻底按照实力主义进行选拔吧。
可是光看参赛代表的选拔方式,就让人觉得对骑士院很不利。
因为斗棋是属于斗智的游戏,所以相形于着重体魄的武术是不太会有这种情况,但还是免不了出现年纪越大就越厉害的倾向。骑士院是依照年龄来区分宿舍,大赛又规定各宿舍只准推派一名代表参赛,若以上述倾向来考量的话,赛制仍对教养院比较有利。
就算比赛采淘汰制,终究是最有实力的选手会夺冠,但我还是觉得比赛规则颇令人无言的。
会场内放有四组摆放整齐的桌椅,第一轮比赛是八名选手同时上场分成四组对战,接着才是包含我在内的八名选手登场比完剩下的四组对战。
我离开会场进入休息室,发现里头是一个人都没有,也许是其他选手也溜进观众席里欣赏比赛吧。
为此感到庆幸的我便躺在一张高档沙发上闭目养神,经过一个小时左右突然被人给叫醒了。
「您是悠里选手吧,前一场比赛已经结束,请您即刻前往会场。」
一名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如此说着。
「我知道了。」
真是有够麻烦。
我尾随工作人员走了一段时间,就此来到大厅内。
「选手入场,请让路。」
工作人员出声提醒后,前方的人群随即左右退开,让出一条路给我们通行。
比赛会场的外围有一圈高度只达腰间的简易围栏,工作人员解开其中一条连接围栏的粗绳子。
「请进。」
我便在这声催促之下进入围栏内。
事已至此,我还是认真参赛比较好吧。
毕竟我只是基于懒惰才不想出场,并非死都不想参加比赛,况且我好歹也是代表宿舍的选手。
我的对手则是已经就座了。
「请多多指教。」
即将与我对战的妙龄女子特地从座位上起身打招呼。
看年纪应该是二十岁左右吧?
她用双手稍稍提起教养院制服的裙子,很有气质地向我行礼。
「……彼此彼此,请多指教。」
我也遵循礼数地弯腰行礼做为回应。
我们都就座后,挤于对手后侧观众席上的女学生们纷纷尖声大喊着「加油~」帮忙声援。
这位女选手笑容满面地回应声援,向着朝她挥手的那群人招了招手。
虽然也有隐约听见在帮我打气的声援,但全是男性独有的粗旷嗓音。总觉得莫名让人受不了。
掷完骰子被对手夺走主动权,比赛便正式展开。
在一来一往几次后,我仅仅下到第四步棋就看穿对方的战术。
此战术就叫做一掠枪阵。
这类似于将棋里的棒银战术,之所以又称为先攻一掠枪阵,是因为新手在变强的过程中都必定会经历此战术。
除了驱鸟与王鹫这些强力棋子以外,也能利用枪兵和马车组成另一支主力攻击部队。枪兵与马车彼此容易搭配,让两者同时进攻是非常合理的战术,因为单纯而霸道,想化解也没那么容易。
不过现在也早已发展出针对此战术的一套因应之道,外加上棋局初期那独特的移动方式很容易被人识破,碰上老手反而难以发挥效用。
若以我身边的人来当例子,凯萝便是一掠枪阵教的信徒,每当由她先攻时总会了无新意地使出这招,而且她的棋艺只有中下水准,所以也不懂如何活用。
关于眼前的对手,我忘了她叫做什么名字,总之她好歹是以代表的身分参赛,有别于中下水准的某人是懂得活用战术。
这一局至此已宣告结束,她给我的印象就是不过尔尔。
相较于妙罗是不知低了多少档次。
话虽如此,就只是我擅自认定这盘棋已经结束,对手在明知居于劣势的情况下仍一心想继续缠斗,但好像单纯是她没看出来,只要我没出错的话,她已无力回天了。
无论她将君王逃往哪里,差别也只在于五步棋或七步棋之后吞下败仗。
此大赛似乎没有时间限制,因此对手多次陷入漫长的沉思。
她约莫犹豫十分钟,下了七步棋后会输掉的走法,当我再次移动棋子,她经过一段时间终于看出大势已去,于是开口认输。这场落败似乎令她感到无比懊恼,就这么低着头流下豆大般的泪珠,开始哽咽啜泣。
附近观众里状似是其朋友的人随即越过围栏来安慰她,抚摸着她的背出言鼓励。
既然是十六人淘汰赛,就一共会进行四轮比赛,因为决赛是于明天举行,所以今天会有三轮比赛。
第二轮对手的水准与第一轮差不多。
当我下完最后一步棋──
「我认输了。」
她在认输之后──
「呵呵呵,您果真是完全不讲情面……确实名不虚传呢……」
忽然冒出这段意喻不明的话语,而且没有露出一丝不甘心的样子便转身离去。
我轻轻松松地就打进了准决赛。
「请你多多指教。」
「是,也请您多多指教。」
今天的最后一名对手还是女性,是位举止落落大方的淑女。
话说我一路碰上的对手都是女性,真不知骑士院的男学生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眼前的女性一句话也没说就掷出骰子,接着我也做出相同的动作。
点数是四跟六,由我先攻。
「那我就不客气先开始了。」
「请。」
于是我下了第一步棋。
随着对弈的进行,我逐渐变得心无旁鹜,原因是对手厉害到我不得不全神贯注于棋盘上思考战术。
对手的实力很明显与我旗鼓相当。
她直到中期都刻意采取看不出是哪种战术的下法,导致我的战术被打乱,即便已来到换作是以往理应进入终局的步数,战况仍陷入胶着。
虽然演变成拉锯战的局势是有对我造成混乱,不过对手也为此付出对等的牺牲。
尽管对手在棋子的数量上比我有优势,但代价是痛失驱鸟这颗强力的棋子,在缺乏能当成攻击主力棋子的情况下,将无法展现凌厉的攻势。
当我移动强力棋子时,对手忽然主动攀谈。
「您下棋的步调好快呢。」
对我说出这句话。
在没有时间限制的比赛里,快速下棋这种行为会给人产生鄙视或催促对手的感觉。
话虽如此,其实我也有稍作思考,并刻意放慢步调以免冒犯到对手喔。
「因为家父教导过我,切莫令女性等待太久。」
老实说路克并没有这么教过我,纯粹是此回答能避免尴尬。
「这样呀,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心态。」
「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我这么说并无指责之意,不过见您下得如此之快,表示我的战术已被识破,这让我有些失去自信。」
的确一如这位女性所言。
所谓的快速下棋,就是看对手放好棋子便立刻移动下一步棋,倘若对手的这步棋下得出乎意料之外,另一方自然得放慢脚步思考对策。
如果有时间限制,就算无法肯定这是最佳下法也不得不移动棋子,但这场比赛并非如此。
换言之,就是轮到对手下棋时,另一方得要分析完对手接下来的行动,正因为无论对方如何移动棋子都已想好应对之道,才能够立即完成下一步棋。
反过来说,假如对手没有放慢步调下棋,另一方将同样没空思考对策,也就无法达成快速下棋。
像我与妙罗下棋时就会和常人一样陷入沉思,原因是我和妙罗下棋的步调都很快,无法在对手的回合里统整好所有对策。
「其实我也在心中捏把冷汗,看来幸好没表现在脸上。」
「哎呀,是吗?」
我自认为有很认真在下棋,但大概是觉得输了也无所谓,才有办法放松心情吧。
「──我认输了。」
在听见这句话的瞬间,我能感受到一股倦意涌上心头。
「谢谢指教……」
想想我真的许久没这么绞尽脑汁地与人下棋了。
「我才是,这真是一场愉快的对弈。」
这名女性潇洒地说完之后,便从座位上起身。反观我到现在仍觉得身心俱疲,无意立刻起身走人。
「这真是我的荣幸……」
「那么,尽管再不舍,对弈已就此结束,请容我先告辞了。」
这位不知芳名为何的女选手,就这么没入观众席之中。
感觉太阳应该快下山了,等我休息完也回宿舍吧。
「悠里,辛苦你了。」
背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能看见妙罗就站在围栏外。
「原来你有来观战呀。」
「毕竟是准决赛,大家都来帮你加油啰。」
老实说我完全没注意到,在扭头仔细观察过周围之后,这才发现凯萝等其他同学也在。
除了随处可见的熟面孔,也有许多身穿骑士院制服的学生们跑来观战。
仔细想想,这一场可是准决赛。
起初还想说对手的啦啦队人数真多,结果我也不遑多让。既然我都打进准决赛,看在骑士院学生们眼中也算是值得期待的新星吧。
「你还真闲耶。」
「因为想一睹悠里你出赛的英姿,所以才那么做呀。」
妙罗这句话应该是指自己在选拔赛里故意输给我一事。原来她不是因为嫌麻烦或有事要忙啊。
「恭喜你打入决赛。」
接下来是凯萝,只见她站在围栏外的最前排望着我。
这些人也太大惊小怪了吧。
那么,既然有这么多人来帮我声援,我总该以对等的礼数来回应大家。
更何况我是将家的长子,凯萝则是女王陛下的长女。
在这种外人比熟人还多的公共场合之中,我也必须展现出相符的仪态。
于是我迅速从座位上起身。
在我走到凯萝的身边时,她似乎也很习惯这类场面,轻轻地伸出一只手。
「谢谢您来帮忙声援,殿下。」
我单膝跪下牵起凯萝的手,隔着围栏行完礼后,便在她的手背上一吻。
当我松手重新起身时,发现凯萝露出一张不知是生气还是惊讶的表情。
现在是怎样?难道她不是想要我这么做才把手伸出来吗?
「免、免礼。」
凯萝抛下这句奇怪的话语后,便转身走向其他地方。
差点忘了,想想这里就是凯萝的家。
「噗……嘻嘻……」
「你在笑啥啊?」
我向妙罗提问。
「没……没什么……噗……她刚刚……嘻嘻……不是伸手想让你吻,而只是想拍拍你的肩膀。」
「……原来是这样啊。」
不小心搞砸了。
明明是想拍肩膀却换来手背上的一吻,怪不得凯萝会吓傻了。
话虽如此,单膝跪下亲吻公主的手背,在世人眼中也不是什么特别奇怪的举动吧。
比赛结束后并没有举行什么特殊的典礼,当我离开王城时,外头已是夜幕低垂。
城门前停了好几辆状似高级箱型马车的交通工具,看学生们接连上车,想来是类似于学院的接驳车吧。
我没有搭乘接驳车,而是坐进妙罗当初来会场时所乘坐的黑色马车。话说这是裘丹皮尔家的马车吗?
「你刚刚的对手可是被誉为当代第一的棋士喔,真不愧是悠里呢。」
妙罗在马车里如此说着。
马车因颠簸的石板路面而剧烈晃动,幸亏舒适的坐垫无比柔软,让我们能正常交谈。
「就算被誉为当代第一,终归只是从棋艺有待加强的学生之中脱颖而出吧。」
我相信在成年人之中有许多棋艺更优秀的高手。
这就跟将棋一样,即便是学生大赛的冠军选手,看在于名人战里获胜的名人眼里,也不过是泛泛之辈中的一名业余选手罢了。
我玩斗棋只是兴趣使然,并不打算与职业选手一较长短。如果我真想这么做,恐怕必须努力到献出自己的人生吧。
「这么说是没错啦。」
「但她真的很强。依她的水准,我若是跟她再多下几盘很可能会输。」
「也对,毕竟无人能达到百战百胜的境界。」
「可是我不觉得她有比你厉害。」
那位女性是很厉害,不过相较于妙罗好像又容易应付多了。
尽管从赛局初期至中期被她耍得团团转的这段期间,我是有被误导以及打乱步调,却没有主导权被人夺走的感觉。
反观与妙罗对战时,有时会出现我以为自己掌握着主导权,结果证明这只是错觉的情况,因此我必须设法看破她的计中计不可。
「听悠里你这么说,让我不禁产生要继续加油的心情,想想还真神奇呢。」
车厢内因夜色而略显昏暗,但还是能依稀看见妙罗开心地露出微笑。
「假如你继续变强,到时陪你下棋只会让我吃不消,所以你就饶了我吧。」
「我指的不是斗棋。话说你还真会挑逗人呢,实在很令人伤脑筋。」
这个小妮子在胡说啥啊?
「随你怎么说……啊、方便让我在这里下车吗?」
「咦?你今天要回家里过夜吗?」
马车恰好驶入别邸附近的道路。因为路克和铃绫都不在,所以没必要回去。
「不,纯粹是去公司处理一些小事。」
「这样呀。」
我所说的公司并非水车小屋。
其实我在通往别邸这条路的对侧租了一栋房子做为公司兼商品仓库,而这就是现在的霍乌公司。
妙罗打开车夫那头的窗户,出声吩咐停车之后,车夫立刻勒马停止前进。
我推开车门,下车来到石板路面上。
「你还是会回宿舍休息吧。」
「我是这么打算。」
「那我在这里等你。」
「你确定?」
其实她大可先回宿舍的。
「若你得忙到深夜的话,我就要考虑一下了。」
「不会的,我只是交代一些事情,很快就结束了。」
那就赶紧把事情搞定吧。我三步并作两步地进入公司,麻烦恰好还在公司的碧蕾帮忙传话之后,就迅速返回马车上。
我们就这么回到学院,在进入宿舍的餐厅时,发现有一群面生的学生们挤在角落。
那群学生都长得人高马大,看似是高年级生。
校内并未规定高年级生不得进入低年级生的宿舍,不过这种情况相当罕见。
「喔、他回来了。」
其中一位体格壮硕的学长看见我之后,我隐约听见他脱口说出这句话。
原本背对我的其他人同时扭头望向我。
一、二、三、四……一共有七个人。
我想起来了。
仔细观察,能肯定他们是参加过开赛典礼的那群人。
另外我跟那七人之中的三个人曾一起上过课以及接受训练,尽管不记得他们的名字,但对长相并不陌生。
「喂,这边这边,一起坐吧。」
其中一位很像是阿宅的学长朝我招招手。
那个~意思是我无权拒绝啰。
真要说来,总觉得他们隐约散发出一股酒气。
这些家伙居然闯进低年级生的宿舍里喝酒。明明比赛输了又不会怎样,为啥特地跑来我们这间宿舍饮酒啊?
「那个~……各位学长好,我是悠里。」
我来到桌边便主动打招呼。
「瞧你似乎挺疲倦的,是否有打扰到你?」
肌肉猛男学长如此询问。
确实是打扰到我啦……
其实我是有些疲倦,而且为何来到这个世界还得面对这种如职场应酬般的烦心事啊?
「因为我还没吃晚餐,现在肚子有点饿。」
「这样啊,那就一起去外面找间餐厅吃饭吧?」
喂,拜托饶了我吧。
「各位学长客气了。话说大家特地来这里是有什么活动吗?」
「我们在举办你的庆功宴。」
状似阿宅的学长给出答案。我的庆功宴?
「现在就庆祝会不会稍嫌过早?」
倘若我已经夺冠倒是还能理解,但我现在只不过是打赢准决赛就开趴庆祝,这志向也未免太低了吧。
「你或许不知道,其实你今天战胜的对手名叫黎莉卡•库克里莉索,她可是已经连续三年蝉联冠军,因此你几乎已算是夺冠了。」
什么嘛,原来那场比赛的对手来头这么大,怪不得棋艺如此出色。
倘若她的实力属于怪物级,只能说这间宿舍里好巧不巧也有两位怪物级棋士。
而且若以胜率来衡量,妙罗还比我强上几分,恐怕这情况实属相当异常吧。
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即便如此,我也不想松懈轻敌,所以这场庆功宴我就心领了。」
另外我有规定自己直到二十岁以前都不能饮酒。
「你这种心态确实值得钦佩,要是得意忘形的话反而会让人很头疼。」
话说这群人到底是怎样?
总觉得他们很理所当然地在摆架子。
与其说是摆架子,不如说是权贵子弟特有的说话方式,难道他们的身分都很尊贵吗?
事实上我和这些人进行过几次枪术与剑术的实战切磋,偏偏就是想不起他们叫做什么名字。
「那么,你只要听听关于决赛对手的情报就好。」
一脸阿宅样的学长如此说着。既然如此,我就姑且听一下吧。
「说起你明天的对手,是名叫朱菈•拉克拉玛努斯的女生。」
「好像是这样吧。」
这件事我早已听说了。
妙罗说在我结束第三轮比赛不久之后,这名女生也确定晋级决赛。
关于这位决赛对手,就是拉克拉玛努斯家的千金,而这个家族一直以来是千方百计地出手骚扰霍乌公司。
虽然这也得怪我自己没去关注其他场比赛,但还是很想抱怨一下偏偏跟这种人狭路相逢。
「嗯,这女人是拉克拉马努斯家现任家主的长孙女,也就是家主长女的长女。」
猛男学长开口说明。
既然是长孙女,表示没出意外的话,她将会成为下下届的家主。
当然我也知道家主在短期内轮替太多人会造成混乱,因此魔女家经常出现直接由孙女隔代继位的情况。
毕竟这类消息对于做生意上是助益良多,而且妙罗对此是再清楚不过。
意思是如果真的演变成这样,该家族将会跳过其母亲,直接让朱菈•拉克拉玛努斯接掌家主之位。
话虽如此,前提是中间都没出任何乱子。
但魔女家并没有坚持一定要让长女继位。这类家族都善于权谋,基本上是秉持实力主义。
一旦长女过于无能,就由次女来继位。
若是长女在等待继位的期间产下女儿,并且这名孩子相当优秀,就会跳过长女由长孙女来继任家主。
上述继位事宜全在魔女家家主的一念之间,为了以防家主意外身亡,原则上都会先写好遗书。
但若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只要朱菈别蠢到无药可救,最好还是把她视为下下届的家主。
我有清楚掌握朱菈•拉克拉玛努斯的相关资料。
此人今年二十二岁,貌美如花,在白桦宿舍内坐拥第二大的势力。
她的母亲虽被任命管理拉克拉玛努斯家的家业,其中包含羊皮纸公会以及其他公会,但全都没能经营出像样成绩来。
从这位母亲的年龄和血统来考量,一般来说理应统筹规模更大的各种公会。事实上当她从教养院毕业时就被赋予官职,却在数年后辞去职务。根据妙罗提供的情报,她并非基于任何特殊内情才辞职,纯粹是没有能力胜任职务才被迫辞退。
说穿了就是无能。这名母亲还有两名妹妹,可是她们的表现也都不亮眼,对于被赋予的家业最多就只是做到维持现状,没有能力扩大规模。
这三姊妹从教养院毕业的年龄全是二十五岁。
此情况称为届龄毕业,而这对只要才女肯勤奋向学,即可于十七岁左右毕业的教养院来说,如此水准实在算不上是出色。
基于此因,拉克拉玛努斯家族之中当上政要的成员,就只有现任家主一人而已。
依照拉克拉玛努斯家族对自家产业管理不善的情形来看,将其评为人才不足应该算是相当贴切。
「她常用的战术是先攻时会使出一掠风车、贾米戈包围战术以及王鹫交换备枪战术。其中又以一掠风车切换成枪阵最常使用。由她后攻时就会采用希格斯突击枪阵或马可迂回战术,有时则会使出沙尔安包围己阵战术。」
……这些人在讲啥啊?
里头有一半的内容,我是有听没有懂。
想想世上有满多这种人的。
就算是主流战术,实战时的运用方式仍会因人而异。至于这类变化,也就是活用后产生改变的战术,有一些人总爱坚持要加以命名。
若以分类学而言只需归类成亚种,如今却偏要取个新名称,这种情况想全部记下只会没完没了。
想来这些人都是斗棋痴吧。
既然如此热爱斗棋,若能在途中帮我淘汰掉朱菈该有多好。
「原来如此,这真是令我受益良多,谢谢诸位学长赐教。」
我言不由衷地开口道谢,并且对他们鞠躬行礼。
「好,打扰你太久也不妥,我们就先离开吧。」
语毕,猛男学长便从座位上起身。其他人则纷纷附和「说的也是」、「就是说啊」,也跟着站起身来。
真是太好了,这下宿舍也会恢复安宁。
毕竟这群人并非毕业生,面对学长赖在宿舍里迟迟不肯离去的情况,任谁看了心情都不大好。
「想想还没有自我介绍,虽然你或许已经知道我是谁了,总之我叫做朗欧•鲁贝,明天我会去现场帮你声援的。」
在离去之前,猛男学长主动找我握手。
「我自然已耳闻学长的大名,明天的声援还请学长多多指教。」
我神色自若地撒完谎后,学长一把握住我的手。
原来他是鲁贝家的人啊。
尽管我对他的名字毫无印象,却能认出是五大将家之一。某种角度来说算是我的同类。
◇ ◇ ◇
隔天,我在指定时间内抵达王城。现在已不是上午,而是夕阳西下的黄昏时分。
根据比赛规则,决赛不再是先前那样一局定胜负,而是采取三战两胜制。倘若有一方直落两局,确实是可以只比两场就结束,问题是一旦比到三场且每场又拖很久的话,比赛不就得持续到午夜过后吗?
我平常与妙罗下棋是每局大约三十分钟左右会结束,但只要有一方在途中多次陷入沉思,对弈时间将会被无止尽拉长。
就算昨天每一局的时间都没有超过两小时,不过这场已是决赛,选手对于胜利的执着将会截然不同。
当我揣着如此不安的心情来到敞开的城门前──
「您是参加决赛的悠里选手吧,小女子已在此恭候多时了。」
只见等在入口处的一名神秘女子忽然找我说话。
「今日由小女子来为您带路,请您多多指教。」
「啊~嗯。」
虽然搞不太清楚这是啥情况,反正就当作是这么一回事吧。
「请先在这里让小女子为您上妆。」
我被带进一间设有梳妆镜的房间里。
既然是整理仪容,表示这个人并非女仆或工作人员,而是一名美容师。
话说为何要上妆,我又不是来参加婚礼的新娘。
「不必了,我维持原样就好。」
我身穿与昨天一样的衣服,也就是骑士院的制服。
「可是……」
「换上不习惯的装扮可能会导致我难以专心比赛。」
我如此回答。
「既然如此,至少让小女子来帮您洗脸,并且梳理一下您乱翘的头发。」
经人这么一提,我的头发有很乱吗?
「也好,只是这样倒是无所谓。」
让人帮自己把头发梳整齐倒也无妨。尽管我是觉得这种业余比赛何需那么隆重,但感觉上好像还挺讲究格调的。
我顺从地坐在椅子上。
美容师立刻为我铺上一条热毛巾,等她帮我梳好头发并将脸洗干净之后,确实让我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咦,你要帮我涂什么吗?」
美容师用手指从瓶罐里沾了些类似乳霜的膏状物,准备涂抹在我的头发上。
「只是稍微涂点而已。」
「等等,我就说不需要这些啦。」
「就只是一点点,稍稍涂抹在发梢上。」
看她的反应莫名激动,真叫人大感疑惑。
「……我是不介意抹一些啦,不过那是什么油吗?」
「熊油。」
喂。
竟然是熊油,她给我抹这啥鬼东西啊。
「请放心,这是从冬眠前的大穴熊身上提炼出来的油,不同于牛油没有任何异味,只需用热水即可冲洗干净。」
唔、嗯~
老实说听起来没有任何一点令人放心的要素,但我总感觉她没涂完是绝不会罢休。
「……知道了,你涂吧。」
抵死不从的话反倒才是自找麻烦。
抹上熊油并用梳子梳里后,我的头发逐渐充满光泽,最终变成类似三七分的发型。
尽管还是有点油味,但确实不会让人觉得臭。
「那么,接下来请更换衣服。」
啥米?
「还得换衣服吗?」
「因为您目前这身装扮有点……」
我居然被嫌弃了。
这身打扮到底有啥不妥啦。
确实骑士院的制服在穿去上学时总会弄脏弄破,或是修改尺寸来配合正值发育期的体型直至穿不下为止再添购新衣。至于我目前穿在身上的是第四套,于半年前左右刚买的,是我手边状态最好的一套制服。
另外我也多少想穿得体面点,有用刷子替这套状态最好的制服稍作清洁,上头是没有灰尘或鸟羽毛。
「难道穿这样也不行吗?」
我以这身打扮有何不妥的语气提问后,只见美容师回以一张伤透脑筋的表情。
「恕小女子冒昧,您上衣各处都有沾到食物等东西残留的污渍,裤管则是已经褪色,而且还有多处缝线脱落。」
「……」
我默默地低头观察裤管。
由于我都有仔细清洗,因此不会有泥沙沾在上面,但多少还是会留下一些污渍,外加上多次用力清洗的缘故,才导致裤管的缝线有所脱落。
这套制服之所以会弄脏,是因为我多次穿着它前往位于上游的水车小屋,沿途都是并未铺设石板的道路。若是雨天前往,就会连同鞋子都沾满泥巴,每当这种时候把脏衣物交给清洗人员,总会换来一张臭脸。
话虽如此,在一般平民的世界里,即便是家境富裕的商人,也都会毫不在意地穿着比我这套制服状况更差的衣物出门喔。
也许因为是决赛的关系,我才不能穿这样上场吧。更何况主办单位都派出美容师来把关了。
「请换上为您准备的衣物,要不然小女子会挨骂的。」
美容师以令人不禁怜悯的语气说着。
真拿她没辙,反正我也没什么好坚持的。
「那就麻烦你了。」
于是我让步了。
「遵命。那么……请穿上这套。」
上妆要员拿来的那套衣服,即使看在我眼中也是相当正式的传统服饰。
那个……
这套传统服饰在大皇国时代里几乎能定位成礼服中的礼服。
以我的感觉来形容就类似于裃,像是前世看过日本传统的男性和服正装。
这种衣服在我的老家里也不是没有,但即使路克是去参加特别隆重的场合,我也不曾见他穿过。
喂喂,拜托饶了我吧。
「你是在开玩笑吗?」
「咦?那个,没这回事。」
看来这名女子并没有在开玩笑。
「虽说我对穿搭没什么坚持,却依旧认为穿上这身服装过于小题大作,难道没有与这套制服差不多等级的服装吗?」
「啊、既然如此……」
于是女子拿来一套彷佛黑得发光、近似于上等燕尾服的套装。
这套的话,我就有看路克穿过了。
因为外套后侧的衣摆没有加长,称之为燕尾服也不太恰当,总之就是晚宴用的礼服。
想当然耳,上头是一丁点的脱线、皱褶或破损都没有。
「请问这套如何呢?」
「这套的话是可以啦。」
那就选这套吧。
相较于这套衣服,制服看起来确实挺寒酸的。
「太好了。」
美容师像是终于安心似地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你不一开始就拿这套出来?」
这是我由衷的疑问,如果换上前一套衣服去比赛,肯定会沦为笑柄的。
「因为我听说悠里大人您来自非常尊贵的家族……」
尊贵啥啦,我可是农民出身。
在美容师的协助下换好衣服之后,我便朝着会场走去。
◇ ◇ ◇
大厅内是人山人海到完全无法与昨日相提并论。
通道两侧设有多根以红色绳索相连的杆子,还特别铺上地毯造出一条气派的走道,看来我得沿着这条路前往对战席。
现在是怎样?这只不过是学生等级的大赛吧。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入学至今已整整六年,对于这类大赛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感觉上好像曾有同学们在餐厅里热烈讨论过此事,因为我从没想过要特地前往王城观战,所以才会没啥印象。
我暗自诧异原来这是如此盛大的比赛,不过因此怯场就实在太窝囊了,于是我昂首阔步地走向对战席。
途中能看见昨晚见到的七名学长、同宿舍的学生们,还有许多人夹道为我打气。
「加油啊!」
「请加油喔!」
「我们支持你!」
在人群之中,甚至还有一名少年将上半身探出绳索想跟我握手。
每个人都是笑容满面。
我害臊得全身发痒,同时心中冒出一股无比尴尬的感觉。
我该待的地方不是这里,而是更阴暗潮湿的环境才对。
此刻我的心情就类似于一只误闯至太阳底下的鼹鼠。
当我来到比赛的座位旁时,才发现女王陛下就坐在距离此处不远的地方。
……只不过是业余的学生比赛,未免也太小题大作了吧。
这又不是哪来的天皇杯,没必要特地前来观战吧,难道女王陛下也很闲吗?
精心打扮过的凯萝坐在女王陛下身旁,卡莉亚则坐在另一边。
至于夏姆则不知为何坐在稍微有段距离的位子上。难道是有人帮她安排选手家属的座位吗?
观众席似乎有分成站席跟贵宾席。
对战席与贵宾席之间没有围栏,站席则跟昨天一样设置着高度达到腰际的围栏。
从我的角度来看贵宾席是位于右侧,站席那边则另外放置一张小型桌椅,能看见有人坐在那里。
那该不会是计时员吧?
一名纤瘦的中年女性坐于该处,桌上则摆有由大至小的多种沙漏。
大概是考量到女王陛下亲临现场观战,要是和昨天一样没有限时的话,比赛很容易拖很久,这么一来再怎么说都非常不妥。
虽然无人特地叮嘱我这么做,不过我于就坐之前,先单膝跪地向女王陛下请安。
等我起身后,女王陛下对我微微一笑,反观凯萝则露出一张像是坐看好戏般不怀好意的笑容。
至于夏姆好像是心不在焉地发着呆。
也不知是谁把夏姆带来这里的,说起她可是对斗棋一点兴趣都没有。虽然她是知道棋子的移动规则,但我能肯定她对战术是一概不知,像这样前来观战也只会嫌无聊,而且她恐怕根本没搞清楚这是一场怎样的赛事。
本想说妙罗跻身其中也不足为奇,结果却四处不见她的身影。
如此心想的我扭头张望,这才终于找到人。妙罗是位于站席欣赏,当她与我四目相交时还稍微挥了挥手。
毕竟没有其他要做的事,我便拉开眼前的椅子坐下。
这椅子的坐垫非常柔软,甚至连扶手上都设有软垫。因为这是给成人坐的椅子,所以对只是稍微长高的我而言有点过大。
我就座后将身体靠在椅背上,眺望着那远比霍乌主宅里更高级的棋盘大饱眼福时,此次准备与我对战的女选手便从对侧走了过来。
喂喂,我差点失态喷笑出声。
这女人居然穿着美容师最初推荐的那套女款类型,如同十二单,就像日本古代公家女性的传统正装般无比气派的服装。
而且头上有一顶状似以银制成的小头冠。
这也太屌了吧,喂。
难道她打算就这么登基吗?感觉比女王陛下穿得还气派。
她来到对战席前,先站着向女王陛下行礼后才就座。由于服装太过华丽,导致她就连坐下都稍微费了一番工夫。
像这样就近观察朱菈•拉克拉玛努斯,发现她是个看起来有些刻薄的美女。
看那副长相,彷佛天生就是个虐待狂。
我今年十六岁,记得朱菈是二十二岁,所以她可能挺瞧不起年纪较小的我吧。
「……比赛开始。」
女王陛下如此宣布。
尽管我搞不太清楚状况,但既然是女王陛下的命令,那就赶紧开始吧。
话说回来,我现在才注意到桌上根本没放骰子。
一般下棋时都是由玩家自行掷骰子,昨天的每场比赛也同样如此。
若是没有骰子,就无法决定由谁先攻。
喂,你们忘了准备骰子喔,工作人员在干啥啊。
──在我如此心想时,从旁传来一阵骰子滚动的声响。
「……由朱菈选手先攻。」
咦。
怎会听见一道奇怪的声音。原来是旁边的中年女性在说话。
紧接着就出现放下棋子的声响,想当然移动棋子的人是朱菈。
刚刚擅自宣布由谁先攻的计时员,立刻将其中一个沙漏倒过来。想来是我的回合时间正在减少。
就在这一瞬间,有股头昏目眩的感觉袭向我。
原因是所有的一切都蠢到令我不禁出现这种症状。
我说你们啊~
相信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比赛不公吧?
为啥是计时员负责掷骰子?
另外有人帮忙监看骰子吗??
确认骰子点数的只有计时员一人,站席中的观众也因为被计时员的身体挡住,根本看不见骰子,就连距离最近的我也完全看不出那颗小不拉基的骰子是掷出几点。
无论公正与否,就是逼人只能相信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计时员吗?
如果计时员的体质是若有任何不公就会当场肚破肠流,那倒还有几分可信,偏偏她一看就不是这种人啊。
……算了,就算让对手先攻,也不是什么非常不利的事情。
问题是没人觉得这样很奇怪吗?
于是我也移动棋子。
◇ ◇ ◇
「我认输了。」
在第二局里,我将手置于棋盘上宣布认输。
朱菈开心得喜形于色。
因为第一局是我赢,所以战况是一胜一负,第三局将会分出高下。
「那么,现在是中场休息时间。」
计时员如此宣布。
「悠里,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妙罗忽然闯进选手休息室,并且不知为何罕见地发起脾气。
平日那张淡然的笑容早已不复存在。
现在想想,这似乎是妙罗第一次对我露出这种表情。
「你想说什么?」
「请你不要装傻,我……不对,就算不是我,只要是棋艺稍有水准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这样啊。」
算啦,要是没这样的话会令我很头疼。
「你是想故意输掉比赛吗?」
果然还是穿帮了。
「至少目前是这么打算。」
我直接老实承认。
「为什么?难道有谁威胁你吗?」
「不,没这回事。」
「那你为何要这么做!?」
「因为我不想与七大魔女家为敌。」
这就是答案。
以为敌二字来形容可能不太贴切,总之就是不想无端惹怒对方。
不同于与我没有互抢生意的裘丹皮尔家,这次的对手是拉克拉玛努斯,加深彼此的仇恨根本是有害而无益。
「这我就不懂了……悠里你如此有本事的人,难不成还会对区区的魔女家心生胆怯吗?」
魔女家的势力可不是『区区』二字可以概括。
我并没有小觑这帮人。
「我没有胆怯,就只是没理由去招惹对方,反倒还有多个应该卖人情给对方的理由。」
真要说来,就是赢了也无利可图。
毕竟是如此盛大的赛事,一旦夺冠就能大受赞扬,并获得无数人的喝采。
这我知道。
相信妙罗就是希望我获得这项荣耀。
不过这种事对我而言怎样都行,赢了的确是很光荣,输了也不会名誉扫地。
尽管总有人会感到惋惜,但一般来说仍会称赞我小小年纪就能打进决赛。
倘若这场赛事关乎霍乌家威信就得另当别论,实际上却并非如此,而且取胜之后也只是一场空。
反观朱菈,从态度上一看便知她执着于夺冠,因此把胜利让给她将能卖出一个很大的人情。
既然这件事对我来说无关痛痒,在对方的眼中却是无比重要,趁此机会卖个人情也不失为是个方法。
若说这么做会亏欠谁,就是推派我担任代表的宿舍同学们,不过只能请他们死心放弃了。不管怎么说,除了我和妙罗以外都绝对赢不了此次准决赛的对手。
「如果是担忧夏姆妹妹在白桦宿舍的立场,其实你大可放心,在那里……」
「妙罗。」
我打断妙罗的话语。
「这对我来说只是大局前的小节,我并不渴望得到冠军所带来的这点荣耀。虽然拉克拉玛努斯家很惹人嫌,但我也不排斥将她们想要的事物拱手相让。」
「可是我希望悠里你……」
我并非无法理解妙罗的心情。
毕竟她希望我以下任将家家主之姿,扮演一名宛如英雄般的角色。
明明这对她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可是她为何想这么做?
是因为她的兴趣。
既然妙罗是基于兴趣才违背家族就读骑士院,那她想拱我出人头地也同样是兴趣使然。
这个小妮子是不看利益得失,也并非受人所托,单纯只为了满足自己的愿望而不厌其烦地采取行动。
尽管以打造英雄这句话来形容是颇那个的,总之她是个愿意为兴趣而死的犯罪者。
「我并非为了让你取乐而活在世上,因此我不打算按照你的想法去做。」
我把事情说开之后,妙罗彷佛因我的话语而感到心碎,神情痛苦地低下头去。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不管我怎么想,你就是这个意思。」
我说完后,妙罗陷入沉默。
就这么伫立在原地。
前后经过大约五分钟的时间──
「……真的很对不起,对悠里你而言,我的这些行为只会给你带来困扰吧。」
妙罗哀伤地如此低语。
那模样犹如一吹就会熄灭的风中残烛般空虚脆弱。
「我怎么可能会觉得困扰嘛。」
「……咦?可是……」
「为啥你会觉得自己有给我造成困扰?这件事我可是感谢都来不及喔,毕竟你是为了我才这么做吧。」
「是的……可以这么说。」
「但我无法成为你理想的那种人,你若是为此抱持期待就会让我很困扰。」
「……这样啊。」
说起妙罗的个性是很注重现实,偏偏骨子里又莫名是个爱作梦的人。
一旦我随妙罗起舞跟著作起美梦,等待我们的将是毁灭。
纵使妙罗对我再好,而且看似足智多谋,却依旧无法保证她的行动都尽善尽美,更何况我与她追求的目标是截然不同。
相信妙罗是想改革西雅尔达王国,让这个国家进步。她之所以想让我在这种小比赛里取得荣耀,无非就是实现此目标的要素之一。
但这与我心中所想的计画是大相迳庭。
我无法肯定谁对谁错。
不过我就是无法完全认同妙罗的做法,并依此去采取行动。原因是这样在心境上已形同从属关系,说难听点就是奴隶才有的想法。
「你有听明白吗?」
「是的,悠里你说得很有道理……如果你是个完全照我吩咐去做的人,那我也没必要继续追随你,这么一想也就豁然开朗了。」
「这样呀。」
我不清楚妙罗是否真的理解,也可能仍感到不服气,总之我无法从表情看出她的心思。
但她姑且有接受我的说词。
眼下先这样就足够了。
片刻后,妙罗战战兢兢地张开唇瓣──
「那个……最后方便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如此提问。
「无论是一个或三个都行。」
「悠里你并不是因为害怕魔女家才这么做吧?」
「哈哈。」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等货色有哪里值得我害怕的?」
「既然如此,你有朝一日会打倒她们是吗?」
打倒她们?
不出我所料,妙罗的中心思想与我有所出入。
「这帮家伙是寄生虫,而寄生虫就是无论宿主多么想振作,甚至在宿主将死之际也根本帮不上忙,而且就算不去处理,寄生虫仍命中注定会自取灭亡。」
寄生虫即便能控制宿主,一旦宿主陷入危机时,它们就只会落荒而逃或一同死去。
外加上已有六个先例在在证明,魔女家的反应完全如我所说。
「是吗……?我听不太懂。」
妙罗似乎听不懂我的意思。
算啦,反正她到时就算再不愿也会明白的。
室内响起一阵敲门声。
「请进。」
「打扰了。」
来者是王城的女仆。
休息时间结束了?她是来通知我去参加第三局的比赛吗?
「悠里大人,有访客想要见您。」
我猜错了。
「……那我先告辞了。」
「啊、嗯……先拜啦。」
妙罗经过女仆身旁离开休息室。
「对方表示有急事通知,请问您要与访客会面吗?」
◇ ◇ ◇
中场休息时间宣告结束,我回到对战席上。
眼前是已经就座的朱菈。
「左侧选手先攻。」
计时员就连打声招呼都没有,单方面宣布比赛开始。
这下对手已是一连三局都获判先攻耶~真叫人伤脑筋呢~
由于朱菈已移动棋子,我也只能跟着下棋。
下了约莫十五步棋,我已看出对方想采取的战术。
朱菈她打算使出王鹫交换备枪战术。
王鹫兵就跟将棋里的角行一样是斜向移动,不过它还具备一个特殊功能。
那就是可以无视敌我双方的棋子,以及横切棋盘中央会影响进攻路线的特殊地形•河川,能够畅行无阻地在棋盘上移动。
这颗棋子被我私下命名为狙击兵。
但若能越过所有棋子,君王将很容易沦为攻击目标,最终演变成只靠王鹫追杀君王的游戏,无须多言定会导致游戏变得枯燥乏味。
因此还有一条规则,就是王鹫兵无法越过初期摆放于君王两侧,名为近卫兵与亲卫兵的棋子。
话虽如此,能越过其他棋子的特性仍然是效果绝伦,而斗棋就是基于此因才导致坑杀战术几乎起不了作用。
不过这也能换个说法,其实棋盘的初始状态本就是坑杀王鹫兵的包围网,一旦此包围网轻易失守,君王遭围剿的风险就会大幅升高。
所谓的王鹫交换备枪战术,就是利用最初的几步棋,设法让己方的王鹫兵除掉对手的王鹫兵。
尽管这方法会平白浪费几步棋令己方陷入不利,却能够有效局限对手的战术。
恐怕朱菈见我很擅长使用王鹫兵,真要说来是我的强项,才决定采取这种战术吧。
「呐,我问你。」
朱菈突然向我攀谈。
怎么回事?
原来决赛时没有规定选手之间不准打招呼啊。
现在回想起来,我好像是第一次听见她的声音。
「你没事吧?」
什么意思?
「那个,我并没有哪里感到不适。」
我如此回答后,朱菈惺惺作态地掩嘴发出轻笑声。
「不是的,就只是看你好像浑然不觉的样子,难道你没有需要操心的事情吗?」
「基本上是没有。」
「是吗?关于你经营的……那个,叫做什么呢?就是那间小店铺。」
「你想说霍乌公司吗?」
「听说你聘雇许多游民,现在或许出了什么状况喔?诸如火灾之类的。」
唉~……
该怎么说咧~……这女人真是个人渣。
先声明我并不讨厌人渣。
原因是我自己就跟人渣没两样,而且我反倒挺喜欢有美学坚持的恶棍也说不定。
但是这女人完全不行。
根本毫无美学可言。
「嗯~……嗯,我是颇惊讶啦。」
朱菈扬起嘴角讪笑着。
「哎呀,你在惊讶什么呢?」
「唉~我很意外居然有人的脑袋如此不灵光。」
看来是我太蠢了。
把胜利拱手相让?
卖人情给对方?
现在是怎样,结果跟我想的是截然不同。
我都如此摆明愿意将胜利拱手让人,对手理应能察觉出来。最终却是只有我这么认为,搞了半天是这女人完全没看出来。
既然朱菈驽钝到这等地步,就算我想卖人情也没人肯收。毕竟她只觉得自己是凭实力获胜,表示我放水也无法得到她的感谢。
「我刚刚已收到报告,四间房屋全毁,无人伤亡,至于损失嘛……还算轻微。」
「……哎呀,是吗?」
朱菈故作镇定,却没能彻底掩饰她心中的诧异。
那张假笑是莫名僵硬。
难道她以为我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吗?
真是个蠢猪。
「没想到你竟为了令我失去冷静而纵火,还挑在这种时候提起此事……真叫人受不了。」
「……方才有哪句话提到是我做的?」
朱菈的语气听起来不太平静。
我是不知道她在想啥,大概是认为这种获胜方式就是魔女家的骄傲吧。
顺带一提,前排的观众都可以听见我们的谈话。
「不管怎么说,关于这件事我无意报案。」
反正证据肯定会被搓掉,最终无法揪出犯人。
「无论火灾是人为或意外都没差。」
「是吗?那你想要说什么?」
「我想说你品性再恶劣也该有所限度。」
「咦……!」
朱菈因受辱而涨红了脸,并且恶狠狠地瞪着我。
「就算你没做这种事,我原本也打算将胜利让给你。关于前一局的比赛,如果你没察觉的话就让我来告诉你,那局是我放水故意输给你的,偏偏你对此竟然浑然不觉,真是个脑袋空空到一点都不像是魔女家的人。」
「明明是你输了还死鸭子嘴硬……!」
朱菈气得面红耳赤。
但我并没有因此停下话语。
「我特地把胜利拱手相让,你却没有心存感激,在烧了别人的屋子之后,又想靠这种肮脏的手段挑起舌战。既然如此,也就不值得我继续放水了。」
我就是想避免发生类似的冲突,才在第二局以明显到一看便知的方式故意输掉比赛。
本以为卖了这个人情,就算无法避免日后的冲突,但至少能延后一段时间。
不过公司现在实际上已遭人纵火烧个精光,那我就没理由把胜利拱手让人了。
关于纵火烧毁工厂一事,要我退让一百步别计较也行。
毕竟从对方的角度来思考,这也是他们的工作。
既然间接性的骚扰不见成效,总有时候不得不采取直接性的破坏行动。原因是我方彻底无视对方那显而易见的警告,演变成这样也是莫可奈何。
由于拉克拉玛努斯家族有从羊皮纸公会收取回扣,因此非得保护该公会的权益不可。
就像裘丹皮尔家的死老太婆也向我索取过保护费,既然都收了钱,自然有义务去保护对方。如果只因为义务难以履行就撒手不管的话,羊皮纸公会将会找其他魔女家求救,如此一来必然导致拉克拉玛努斯家走向没落。
倘若孩子的权益受到威胁,即便对手与自己无冤无仇也必须发动攻击。上述情况可说是天经地义,而拉克拉玛努斯家族就是以此为业。
所以关于自己费心打造的工厂遭人纵火一事,我还真的无意报仇雪恨。
就算我也觉得这种手段十分卑劣,但这就是拉克拉玛努斯家的家业,事到如今自然是不能收手。
基于此因,他们想纵火是无所谓。
趁着我目前无法离开这里,抓准空档下手也没关系。
既然如此,这女人为何要说出口来令我心生动摇?
难道毁了霍乌公司之后,还要『顺便』落井下石打击我吗?
这就太贪心了。
她想从我手中夺走霍乌公司,再抢下冠军的殊荣,等到我输得灰头土脸时就放声嘲笑是吗?
以上意图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那我就奉陪到底。
「裁判,我无法容忍他这般出言侮辱。」
朱菈提出抗议后,计时员(原来是裁判啊)──
「悠里选手请注意口德,并以回合时间归零做为惩罚。」
竟然做出如此荒唐的判决。
看来比赛规则都随他们订了。
恐怕此人已被重金收买。我稍微瞄了女王一眼,发现她柳眉深锁板起脸来。
相信这家伙是收了一大笔钱,就算被革职也不影响她日后的生活。
所谓的回合时间归零,就是没有在大约三十秒内移动完棋子便会直接出局。情势对我是相当不利。
因为这状况当真是太有意思,害我不由得笑出声来。
「呵呵……我是无所谓啦,但你确定真要这样吗?」
「什么意思!?」
我用食指敲了敲棋盘的一角。
「即使同样是落败,倘若再祭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将如此不利的条件强加于对手身上却还是输掉的话……可就会颜面尽失喔?」
反正我完全不觉得自己会输。
◇ ◇ ◇
我已经不再看向棋盘,而是将手撑在桌面上托着腮帮子,面无表情地望着朱菈的脸。
像这样重新再看一遍,我发现朱菈的反应一如其年纪,此刻正泫然欲泣地低头对着棋盘干瞪眼。
可是朱菈已无路可退,更何况她的实力不如我两、三个层级。
结果正如学长们所言,果真是准决赛时碰上的那位选手厉害多了。
假如朱菈和该选手对战十局,这女人光是能拿下一局就已算是相当好运。话说这两人住在同个宿舍内,理应早就对战过好几次了。
反观我都战胜该名选手,外加上第一局又彻底辗压朱菈,为啥她还会以为第二局的胜利是凭实力得来的?
而且她怎会以为只要令我心生动摇,就能够轻松拿下第三局啊?
是不是因为她的个性总会将任何事情都想得特别美好,还是每当制定完计画就不懂得变通啊……
要不然就是朱菈在宿舍里鲜少与人对弈,或者是对手都顾忌她的身分而放水。
反正我真的是想不明白。
话说回来,难道她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打算垂死挣扎到最后一刻吗?
还是打算直接翻桌用棋盘砸我,借此一吐怨气?
想想这也不无可能。
虽说这种行为很幼稚,但只要把棋盘和棋子全扔向我,令我从椅子跌下去的话,那模样确实看起来还满糗的。
用这招来扭转如此窘境倒也不赖,然后坚称此举是为了报复我太过无礼,多少还算说得过去。
我还是姑且提防一下好了。
「我……认输了……」
朱菈泪眼汪汪地紧咬下唇,懊恼不已地将手放在棋盘上宣布认输。
结束了。
下个瞬间,站席彷佛爆炸般传来如雷的欢呼声。
骑士院的学生们一如字面所述是开心得手舞足蹈。
在一片欢呼声中,不清楚接下来流程的我仍坐在位子上,只见凯萝从贵宾席中起身,向我走过来。
凯萝身穿接近黑色的深蓝色礼服,头上戴着一个以琥珀和银制成的精致发饰。
戴上发饰的金色秀发与深色礼服搭配起来显得非常漂亮。
再加上她穿的是高跟鞋,起身后看起来与平日是判若两人。
「真是的,你这个人做任何事都不能正常点吗?」
看来性情倒是完全没变。
「我也没办法啊,全是麻烦自行找上门来的。」
「这要怪你自己生性太别扭。」
「……是吗?」
我突然没自信继续反驳了。
或许真是这样吧。
可能真被凯萝说对了。
虽然我不太确定,但接下来的情况恐怕会相当麻烦。
「……不过你表现得很好,令人钦佩。」
凯萝得意地扬起嘴角,轻轻将手伸了出来。
她这次应该不是想拍拍我的肩膀吧。
「这样啊。」
于是我从座位上起身,牵起凯萝的手单膝跪地,然后文雅地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吻。
◇ ◇ ◇
我很快就离开会场,换回原本的制服之后,近乎拔腿飞奔地跑出王城。
尽管情况没那么紧急,不过我希望能尽早赶往水车小屋。
「悠里。」
妙罗此刻就站在城门外。
她手里正牵着驱鸟的缰绳。因为驱鸟穿戴着霍乌家的鸟鞍,大概是她从别邸调来的。
「真的是非常对不起。」
妙罗朝我深深地一鞠躬。
「你为何要道歉?」
「都怪我考虑不周,迫使你来参加这场大赛,才导致你宝贵的建筑物被人纵火……」
「妙罗。」
我语调强硬地说:
「我可没有不分是非到将此事怪罪于你喔。」
反正对手迟早会这么做。
若真要说的话只能怪我自己,这算得上是我公司挡人财路的代价。
所以不是妙罗造成的。
「……不光如此,我还闯进休息室对你说出那些误判形势的怨言,简直是愚昧到无法帮自己辩解。」
妙罗直到现在仍维持着弯腰道歉的姿势。
「你把头抬起来。」
「……是。」
等妙罗抬起头后,我终于能看清楚她的脸。
她脸上不再挂着以往那张彷佛能看透人心的笑容,而是窝囊地愁容满面,就像个等着听双亲说教的孩子。
露出一张与她年龄相符的稚嫩表情。
模样犹如一只担心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既然她已帮我准备好驱鸟,大概是想借此来赎罪吧。
其实从我夺冠到现在还不足二十分钟,倘若等到决赛结束后才去调用驱鸟肯定来不及,表示妙罗是一听完第三局刚开始的那段交谈,得知发生火灾后就立刻离开会场前往霍乌别邸,向人解释原由帮我调来驱鸟。
此举动当真是非常机灵,但我觉得这份体贴甚至达到令人怜惜的地步。
这哪里像是一名十六岁女孩会做的事。
「真是个傻丫头。」
于是我走向妙罗,把她紧紧拥入怀里。
妙罗那苗条的身躯比同龄少女更纤瘦,她就这么整个人埋进我的胸膛里。
「那、那个……」
「你别自责,无论你搞砸多少事情,我都不会讨厌你的。」
「……是。」
在我怀里的妙罗这才像是终于安心似地放松下来。
「那个,我、我就趁着这个机会把话说清楚……其、其实我是女生喔。」
妙罗突然冒出这句话。
「如果我当你是男生就不会这么做了,毕竟这太肉麻啦。」
「说、说的也是……不、不过还是请你放开我。」
于是我放开妙罗。
「你、你这么对我……会害我误解的。」
妙罗羞涩地双颊泛红。
我就只是想安慰人,结果却让人想歪了……
「悠、悠里你正在赶时间吧?那你快去吧,不用担心我了。」
「是吗?想想也是。」
(插图006)
我抬脚踩住脚蹬之后,身段轻盈地跨上鸟鞍。
还是骑士院的制服比较易于活动。
「请。」
妙罗将缰绳递给我。
「先拜啦。谢谢你帮我调来驱鸟。」
语毕,我便策鸟赶路。
◇ ◇ ◇
位于水车小屋周边的公司,就这么彻底化为一片焦土。
唯独建造于河川上的水车仍勉强维持住原形,不过除此之外的屋顶和门板等木头构造全都被烧成灰。
虽说是遭人纵火,但这里位于河边,而且又有人驻守于此,只要立刻灭火的话,根本不可能烧得这么严重。
其实是我吩咐说出事了不必急着灭火。
原因是我们需要能对外强调拉克拉玛努斯家族与羊皮纸公会做出肮脏事的口实,毕竟相较于他们过去无凭无据的骚扰,只要掌握住这点,接下来一吐怨气的方式将是天差地远。
老实说,我们已经不需要这个场所了。
「对方上当了吗?」
「嗯。」
我抵达现场后立刻如此提问,卡夫简短地给出答案。
明明现在已经入夜,包含卡夫在内多达二十名以上的员工来到烧毁的公司遗址。
可能是对工厂产生了情感,甚至有人对着还留有余烬的现场默默流泪。
废墟中央处有熊熊篝火正燃烧着,将周围照得一片明亮。
篝火旁唯独其中一人看起来怪怪的,他的双手被绳索捆绑于背后,嘴巴还被人用木棒堵住。
此人随即被押来我的面前。
他鼻青脸肿到难以看出原本的长相,想来是遭人痛揍得去掉半条命了。
这家伙就是其中一名纵火犯。
话虽如此,他的异样并非单纯基于外伤。
而是他状似忍者般穿着一身黑衣配上黑色头巾。
因为被修理得很惨,单看长相有点难以辨识,不过年纪应该已是一名大叔了。
「嗯~真亏他们会自投罗网……拿掉堵住他嘴上的木棒吧。」
「他会趁机自杀的。」
意思是会死人啊。
「这样啊,那就先算了吧。」
我可不能让他咬舌自尽。
「他有打算自杀吗?」
「此人得手后就拿短刀抵在自己的肚子上,于是我们先用木棒围殴他,再拿木棒堵住他的嘴。」
卡夫的言词间蕴含着怒意,果然他对这场纵火也心有不甘。
「未免也太拼命了吧。」
无论敌我双方都一样。
「让他坐起来吧,像这样躺着不好说话。」
其中一名职员硬是拉起纵火犯的上半身,强迫此人坐在地上。
尽管此人的双脚没被捆绑,是可以坐着或行走,但现场这状况他是插翅也难飞。
纵火犯乖乖地盘坐于地上。
「那我就姑且审问一下吧。」
我在纵火犯的面前蹲下来。
「你是第二近卫军的人吧?以点头或摇头来回答就好。」
「……」
纵火犯只是瞪着我,完全没有扭动脖子。
「那你是拉克拉玛努斯家的私兵吗?」
他对这个问题同样没有给出反应。
「算啦,我就只是挺好奇到底是哪边的人中了这种陷阱。」
关于逮住此人的陷阱,是非常单纯的套索陷阱。
设置方法是将工厂附近某棵树的粗树枝向下弯曲,并用绳索固定于地面。
固定在地面的绳索另一端则绑成一个圆圈,垂于地面把固定器卡住。
当入侵者踢到固定器时,树枝回弹的力量就会拉紧绳索前端的圆圈,以上吊的方式绑住入侵者的脚,最终把人垂挂在半空中。
因为我早就料到对方会趁着夜色动手,于是半开玩笑地设下这个陷阱,结果真把这家伙逮个正着。此人似乎打算立刻自杀,结果被我方的人乱棒围殴,并马上用木棒堵住嘴巴才没死成。
虽然此人能被归类为特务,却又中了这种门外汉做的陷阱,实在欠缺专业水准。
「嗯~……」
不过嘛,这该如何是好?
反正我也没有想要他招供什么。
杀掉吗?
杀了埋掉之后,或许能给对手制造混乱。
本该被捕的部下竟然下落不明,这种事出乎意料还满难处理的。
理由是主使者无法肯定部下有没有招供、被杀或背叛,令人对此充满不安。
还是直接放人,当作是卖魔女家一个人情。
感觉对方根本不会领情。
嗯~……
「拿掉他嘴上的木棒。」
我在一阵犹豫后如此开口。
「你确定?」
卡夫质疑地眉头深锁。
「虽然进行拷问也挺有意思的,但问题是我没啥想打听的。无论此人是第二近卫军的军人或私兵都没差,反正我们早就知道谁是幕后黑手了。」
「这么说也对。」
卡夫似乎被我说服了。
「我在解开前先提醒你,我绝不会让人发现你的尸体,因此你想咬舌自尽也无所谓,但我会剥光你并将尸体埋在森林里,这么一来你只会被雇主当成下落不明的叛徒。对我而言,这是最佳的解决方式,你可别怨我啊。」
换言之,既然无法让纵火犯松口招供,若想自杀就由他去吧。
不必我们下狠手,此人就会自我了结,这样反倒还比较省事。
「好,解开他……」
我在说完之前突然止住话语。
对了,这家伙在被吊于半空中时为何想自杀?
原因是对他而言,比起被杀之后从此下落不明,显然是让同伴目睹自己明确死去的情况在各方面都比较方便。
我不清楚此人隶属哪个组织,但至少同伙就不必担心他其实是活着逃走或背叛组织等其他的可能性。
如此一来,无论最终结果为何,其同伙想加以确认可谓是人之常情吧?
「先等一下,把他带进烧毁的水车小屋内再处置吧。」
「为什么?」
「因为或许有人躲在远处暗中观察。」
尽管今晚月色明亮,能让人看得很远,却依旧难以确认是否有人躲于草丛中偷窥。
烧毁的水车小屋内虽是一片焦黑,天花板也已经崩塌,不过砖墙未毁,恰好能挡住间谍的视线。
「把他抬进去。」
纵火犯被员工拖进工厂内。
我另外将一束火把插进装了重油的桶子里,当成照明搬进屋内。
以此方式来移动火源是很方便,缺点就是会产生浓烈的黑烟……
「麻烦大家在入口处筑起人墙。」
由于入口处的门扉已经烧毁,没有设法堵住将会被人看得一清二楚。
「好,拿掉他嘴上的木棒。」
我确认已筑好人墙便如此下令,纵火犯嘴里的木棒随即被摘下。
「…………」
男子仍死盯着我,却没有打算咬舌自尽的迹象。
这是为什么?
换言之,他就算要死也必须让同伙亲眼确认,一旦面临可能无法满足上述条件的情形时,他就不能自我了结。
「嗯~你还不死啊……原来如此。」
犯人选择自杀的动机有两种。
第一种是如果没有自杀,当事者将会面临生不如死的余生,因此必须自我了结。
而这也是一般常见的自杀理由,包含对人生感到绝望的自杀在内。
比方说成了格拉人的阶下囚而决定一死。
原因是这辈子都得当奴隶,女性更是必须以性奴隶的身分度过一生,承受不了如此痛苦的人情愿选择自杀。
或是即将遭受惨绝人寰的拷问,诸如落入魔女家之类狠毒之辈的手中,反正横竖都是无比痛苦的未来等待在前方,倒不如自杀一死了之。
即便这家伙蠢到被陷阱逮住,但至少不认为我们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表示这个动机并不适用在他身上。
另一个动机,就是自己还活着会给珍重之物造成不利。
像是想将保险金留给家人而选择自杀的案例,就能涵盖在此动机之内。
要不然就是担心因拷问而吐露情报,为了避免背叛同伴或雇主才决定自杀。
不过按此说法,这家伙在摘下嘴里木棒的瞬间就应该咬舌自尽。
换言之,他是基于其他理由才犹豫不决。
至于这个理由,便是一旦让同伴得知自己背叛的话,珍重之物将会被同伴残害的情况。
因此我才会威胁说「你若是自杀,我就扬言说你反叛了」,借此令他不敢轻易死去。
「那么,现在该如何是好?难不成是你只要选择背叛,家中老妈或襁褓中的孩子就会惨遭杀害吗?」
我此话一出,纵火犯显得有些吃惊。
没想到这人还挺直肠子的。
「那帮人确实就爱用这种手段。」
就这么把人放走是无所谓,可是这样又太便宜他了。
像卡夫现在就气愤难消。
「好,我是可以放你走,但代价是你必须把自己被魔女家掌握的人质带过来。」
「……你说什么?」
他说话了。
尽管他因为鼻青脸肿的缘故,咬字是含糊不清,不过他的确开口了。
「既然你无论生死都得在地狱之中度过,就以叛徒的身分保护家人一路逃亡下去吧。」
「…………」
「喂,悠里。」
卡夫似乎无法接受我的提议。
「如果放他离开,他也只会继续当对方的走狗喔。」
「这我知道,所以要是这家伙没回来找我,我就会放出消息说霍乌公司在叛徒的帮助下,已掌握所有相关情报了。」
「…………」
大叔的表情彻底僵住了。
「你以为这家伙顶着这张被打成猪头的样貌回去,对方真会相信他没有泄露任何情报就获释吗?再加上我放出消息的话,这家伙将会被当为已被收买的密探,十之八九是别想活命。」
卡夫听我说完仍是面有难色。
「你为何要做这种拐弯抹角的事情啊?」
「毕竟杀掉这家伙,也只是稍微解解怨气罢了。」
「……是没错啦。」
「我是不晓得这家伙曾经做过多少坏事,不过坏事做得越多,就会得知越多不该知道的事情,势必会被很多人追杀,因此对他来说比起暴尸野外,不如直接死在这里还比较省事,好歹不会被同伙当成叛徒。」
「……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不反对了。」
非常好。
「喂,你可以走了,快起来吧。」
我一脚把大叔踹起身后,只见双手仍被绑在背后的他一溜烟地逃走了。
「那么,地下仓库安然无恙吧?」
「应该吧。」
「应该?你还没有确认过吗?」
难得看到卡夫没把交代的事情办完。
原因是包含抄纸板在内,提炼装置和装有粗略提炼出来之石油的桶子等物都存放于地下仓库内。
因为出入口有铺上泥土和水做过防火处理,而且仓库也有刻意挖得比较深,所以就算地表的火势再猛烈,里头的物品理应都不会受到影响才对。
只要提前将设备都存放于地下仓库内,即便水车小屋与简易工厂都付之一炬,我们还是能很快在其他地方重起炉灶。
「毕竟烧毁的屋子很自然地倒塌在上面,只要把瓦砾挪开,马上就会发现出入口了。」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在今天之内利用马车把东西全运回总公司。」
此话一出,卡夫不解地歪过头去。
「地下仓库并没有被任何人发现,搁置在此也无所谓吧。」
「其实我已一反原定计画让那帮人颜面尽失,难保他们不会下狠手进行报复。」
这样的可能性非常高。
纵使地下仓库一事没被人识破,但对方仔细搜查的话,想找到出入口并非难事。
就算防火门有上锁,拿把斧头依旧能破门而入。
无人能保证他们不会这么做。
「啊~……话说你打赢比赛了?」
「是啊,亏我还想将胜利拱手相让,偏偏对手竟在场上以无比愚蠢的方式挑衅我。」
我真不明白为何会变成这样。
我本以为故意输掉比赛,多少能让对方消消怨气,至少两个月内不会来找碴。
「这样啊……既然如此,我们还是谨慎点比较好。」
「至少目前是这样。万一失去那个,重起炉灶的步调将会被大幅拖垮。」
「那我先回市区安排马车。」
卡夫果然有这方面的人脉。
「我们一起骑驱鸟回去会快很多,你就坐我后面吧。」
目前天色未明,就顺便买点酒来犒赏大家吧。
「在此之前,我非得提醒你一件事不可。」
「何事?」
「你这小子太天真了,当心点别遭人利用啊。」
卡夫措辞犀利地斥责我。
唉~还是没能把他唬弄过去。
其实我自己也很清楚。
杀死并埋掉刚刚的纵火犯才是正确答案。
即使我以「无论生死都得在地狱之中度过」这种话来威胁对方,问题是他终归可以选择跑到拉克拉玛努斯家的门前以死明志。
如此一来,他就可以证明自身清白。
在这种情况下,就无法对敌人造成下属失联的心理效果。
再者纵火犯要是成功带着人质逃走,从此浪迹天涯的话,对我来说也一点好处都没有。
反之若是杀掉他,至少能保证会产生一个对我方有利的效果。
「我知道啦。」
我嘴上是这么回答,内心却不这么认为。
不知我切身理解此事的那天是否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