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接下来的游戏将无法存档——Side:不实崎未咲
“原本小罗娜是以33353的身份参加犯罪RPG的对吧?你想,如果受害人和警察串通好,那么连续十次营利诱拐成功也不难做到吧?”
我们暂时逃到离资料库稍远些的房间后,宇志内开始向我们说明。
“不过,<四勇者>集结后的33353的就是我了。当然,这是会长的指示。而且犯罪RPG里33353的账号是罗娜的,就算身份暴露了,罗娜也能不受监视自由行动吧?”
不不不,先停一下。
我在脑海中整理着现状,发现一个明显矛盾的地方。恋道琉璃华和宇志内蜂花是同一个人,如果再算上33353,那恋道会长被33353拐走又是怎么回事?
“当然,在不实崎君你们面前被拐走的恋道会长是罗娜假扮的”
宇志内仿佛正读取我的内心,如此回答。
“远远看过去肯定分不清吧。戴上黑色假发,坐上轮椅,真不太能看出来呢~”
“——抱歉,宇志内大人……!”
门打开,罗娜跑了进来。
“本来想趁着他们看不见至少把屏蔽器毁掉的……那些黑衣人的太碍事了”
“那些家伙很奇怪啊~。明明都闪到他们了怎么还能行动自如啊~?”
不知道罗娜知不知道宇志内的真实身份。从接触的方式来看,像是她的搭档。
说什么找犬藏学长他们花了很多功夫,原来都是假的啊。其实是在一边潜入犯罪PRG,一边为演一出让穗鹤通关的好戏而做着各种准备。常说要想骗过敌人先要骗过自己人……知道这让我们有多担心吗!
“那宇志内同学,会长还活着吗?”
艾芙菈儿把话题拉回来。在我的角度而言,这是个有点笨的问题。而问题的当事人,宇志内——恋道琉璃华笑着点点头,
“当然!还活得好好的哦!直播里的是小罗娜的杰作”
罗娜拘谨地微笑着。说起来,直播里的恋道会长眼睛和嘴都被封住了,几乎看不到脸……。就算没有特效化妆,恐怕也很难察觉到人被掉包了。
这么说,或许把钥匙卡放在艾芙菈儿枕边的也是罗娜吧。不愧是MI6的特工,真是三头六臂大显身手。
“可恶……!”
听到说话声,我们中止了谈话。我微微打开房间的门,通过门缝看向资料库的方向。化野妆,还有身后跟着两个黑衣人的穗鹤,沿着走廊逃走了。
“那家伙……!要去哪里!?”
“那边有用于紧急情况的带独立电源的电梯!”
罗娜用紧迫的语气说道。
“楼顶有停机坪……!未咲大人!不能让穗鹤黎鹿跑了!”
“要想安全地让有限·埃施朗(Limited Echelon)失效,必须使用个人特定规则。所以,必须先想办法把穗鹤君手里的屏蔽器毁掉……”
穗鹤的屏蔽器让侦探塔无法连网。就算要去其他地方,一楼也被变成僵尸的玩家们堵住了。只要信号屏蔽还在,就无法对穗鹤进行个人特定。
“不过,让穗鹤就这么跑了屏蔽也解除了吧?”
面对我的疑问,罗娜摇了摇头。
“只让它失效还不够。必须把终端回收……。如果不从它的记录中锁定有限·埃施朗(Limited Echelon)的本体位置,那只要再选出一名用户,一切都会重新开始——正是为了确保终端,为了把他本人引出来,会长大人才把解开资料的任务交给了你们”
也就是说,现在我们要想办法解除穗鹤的屏蔽,然后利用个人特定规则剥夺穗鹤的犯罪RPG账号,再把有限·埃施朗(Limited Echelon)的终端从穗鹤那里夺回来。这么麻烦啊!
“我们分头行动!”
艾芙菈儿当即做出判断。
“不实崎同学,你把文件交给丑山同学和墨野同学吧。解除屏蔽后,请你们马上对登山家(alpinist)进行个人特定!”
“你和我去追穗鹤?笨蛋!你留下进行个人特定!不知道自己受伤了吗!?”
艾芙菈儿带着坚定的意志,朝我开口道。
“现在,能推理出恋道琉璃华的推理的人。只有我。而且我,拥有将它告诉给穗鹤同学的使命”
我感觉到了不可名状的压迫感。
而这,正是抵达真相的侦探才会有的东西。
这种我来到这所学校后目睹了无数次的东西,如今,就在艾芙菈儿身上。
“……好吧!要好好躲在我身后啊!?”
“嗯嗯。那就拜托你咯”
穗鹤他们应该也在用电梯,用那部电梯肯定追不上。我回到走廊,来到电梯厅,把搜查资料的文件交给丑山。
“拜托了”
“没问题”
“放心吧”
听到丑山和墨野的回答后,我朝他们点点头,随后看向宇志内和罗娜。
“那你们呢?”
“会长还拜托我了其他事情”
“我来保护丑山大人和墨野大人”
通往屋顶的电梯门开了。
我和艾芙菈儿两个人进到电梯后,我心中冒出了一个疑问。
“罗娜,可以问你件事吗?”
我在电梯里,朝罗娜,还有扮成宇志内站在一旁的恋道琉璃华,开口问道。
“如果33353是侦探方的人,那么应该可以让33353假装杀死会长,通关犯罪RPG。为什么要把有限·埃施朗(Limited Echelon)交给穗鹤?”
因为这个行为,让这么多人受到了伤害。
无数的炎上充斥着整个网络,到处都是丧失信用之人。
为什么非要伤害这么多人?
“……原因,有二”
罗娜露出微妙的表情,回答道。
“其一,有限·埃施朗(Limited Echelon)在犯罪RPG的GameMaster手里。应该知道33353是侦探学园的人。即便达成了通关条件,也不会乖乖把有限·埃施朗(Limited Echelon)交出来”
我用手挡住正要关上的电梯门,催促着接下来的话。
即便浪费了点时间,我也想听到答案。
“其二是——”
罗娜低垂着睫毛,然后像是要告诉我什么一般,直视着我的脸。
“——为了,与比穗鹤黎鹿要更加巨大的恶战斗”
……巨大的,恶?
那是什——
“未咲大人。<群众(chorus)>和犯罪RPG的玩家不是一个等级的。请多加小心……!”
……合唱队(chorus)?
这个陌生的词让我皱起眉头。这时艾芙菈儿说着“走了”的同时按下楼顶的按钮。我把手收回来。门慢慢关上。
罗娜她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对面,我们被关在了密室之中。
咚,低沉的声音响起,我们正逐渐往上移动。
去往侦探塔的顶楼。
去往愚不可及的魔王所在的,与其毫不相称的谒见之厅。
2 <登山家(alpinist)> Part.1——Side:不实崎未咲
耳边充斥静谧的机械音。
缓和的重力将全身包裹。
穗鹤黎鹿。
从一开始,我就不觉得他是个好人。他是我从小时候就讨厌的侦探的典型代表。
但他,应该并不想成为犯人。
再怎么说,他也曾立志成为侦探。
究竟是什么让你走上了这条路?
因为输给我了?就因为这一次的失败?凭你的能力,从那里站起来不是轻而易举吗。
穗鹤,我没理由救你。
但,你的选择让我感到悲哀。
我或许也会变成你这样——这种想象,也让我觉得悲哀。
结束吧。
这种事情……不会让任何人幸福。
电梯停下。
门缓缓打开。
明明是盛夏,但冰冷的风抚过我的脸颊和耳朵,阳光刺着我的眼睛。逐渐适应后,出现在眼前的是灰色的停机坪。
在白得晃眼的晴朗夏空下,在混凝土的舞台上,一架直升机正在待命。
在直升机前,站着三个人。
黑衣巨汉,化野妆,还有穗鹤黎鹿。
还有一个黑衣人坐在直升机的驾驶室,随时准备起飞。
我和艾芙菈儿从电梯出来,来到混凝土的地面上时,穗鹤和化野满脸厌恶地回头。
“不实崎……”
穗鹤的眼睛里满是憎恶,恶狠狠地盯着我。
“你来干嘛?你该不会要说……是来抓我的吧”
我也狠狠地瞪了回去,
“不然呢。解除屏蔽,穗鹤。然后老老实实束手就擒”
“那有什么意义?我不知道恋道琉璃华留下了什么,但个人特定我是不可能的。我只是为了万无一失才来这里处理资料。而且只要我再拖延一会儿,我的亲卫队就会处理好一切”
亲卫队——那些黑衣人吗。
“……所以你只带了两个人来”
“把你们赶走这就够了”
上,穗鹤简短地下达命令。
话音刚落,黑衣巨汉猛地蹬向地面。
“艾芙菈儿,退后!”
我边冲出去边喊道。我抬头看向挥起强壮手腕的黑衣人。
能躲开吗?不好,糟了!
我用左腕接下了挥向我的拳头。
“痛……!?”
不是量级的问题。
也不是力量的问题。
一种与疼痛不同的,奇妙的冲击,从左腕涌向我全身。
这——让我想起了那些遥远的记忆。
以前……我体验过这种感觉。对,是小时候……索福克勒斯教我的时候……!
本能感知到了危险,我后退三步。左腕的麻痹感还未消去。大概五秒使不上劲。
“这家伙……!和索福克勒斯用的是相同的武术……!”
“果然是这样,看来真的是<群众(chorus)>呢……”
“艾芙菈儿?<群众(chorus)>是什么!?”
“先集中处理眼前!”
黑衣人再次逼近。这次不能接招了。我下蹲躲避他那如同挥舞原木般的勾拳。我抓住对方出招的空隙用力踩他的脚,双手掌根用力攻击他的腹肌。
“切……!”
但手感却相当钝。已经抓住对方突进的空隙发起攻击,却感觉这对他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
居然把发劲用来防御了。该怎么办?巴顿术能应付吗?体型差距太大了。现在可不是讲规则公平的时候!
我从上衣里掏出手枪,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橡胶弹深深嵌入了黑衣人的胸部。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虽然离制服他还差得远,但这样就有五成胜率了!
“——穗鹤同学!”
我在极近距离把枪口对准他,他下意识扭头闪躲,我抓出间隙一记高踢。这时从背后传来艾芙菈儿的声音。
“我已经识破你的诡计了……!你一早就知道,就算我们再怎么推理登山家(alpinist)的事件,也无法特定你就是登山家(alpinist)!”
巴顿术四式<法律陷阱(Legal Trap)>。
现在我和黑衣人处于均势,唯有用推理动摇身为指令者的穗鹤,我们才有胜机。
“因为你,完全没有碰过那部登录了犯罪RPG账号的手机!这么一来系统就会误以为你不是登山家(alpinist)!犯罪RPG的系统,是依靠有限·埃施朗(Limited Echelon)的生物识别等通信窃听来判别身份的。只要手机上没有任何与你有关的数据,系统就发现不了你的存在!”
从一开始,登山家(alpinist)就不是穗鹤……!?犯罪RPG系统上没有!?准备还真是周到啊……!明明一开始并不知道有限·埃施朗(Limited Echelon)的存在,却料到了这一点并采取了行动吗!
“所以不管我们怎么对反论AI主张登山家(alpinist)是穗鹤黎鹿,都是行不通的!因为在AI的眼里,登山家(alpinist)不是你,而是——那边的化野妆!”
替罪羊。
这是穗鹤为了以防万一所做的保险吗。
即便事件的犯人是自己一事被曝光,账号也不会被夺走。
“……是的话,又如何呢?”
穗鹤露出刻薄的笑,说道。
“这只会让你们知道自己没有胜算。只会让你们失去希望。揭开这种真相,到底有什么价值!”
“穗鹤同学——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什么?”
“你的诡计,存在一个致命缺陷”
穗鹤的眉毛微微抽搐了一下。
“如果犯人不是你,那么整个诡计将彻底失效”
所以,我才觉得悲哀。
那份搜查资料上的情报,把真相赤裸裸地写了出来。
“漂在小石川后乐园的池塘里的尸体……打死那名被害人的,穗鹤同学,并不是你——”
艾芙菈儿的手指,指向站在穗鹤身边的,真正的犯人。
“——化野妆同学,犯人是你”
3 <登山家(alpinist)> Part.2——Side:不实崎未咲
长刘海的少女——化野妆僵在原地。
是因为话题的核心突然到自己身上了?
不——是因为一直隐藏到现在的真相,被揭开了。
“你说……什么?”
但穗鹤拙劣地硬挤出笑容,说道。
“你说是化野杀了那家伙?你自己又没亲眼看到案发——”
“你们采取了什么行动,我确实不知道。但从残留在尸体上的情报能进行某种程度的推测”
我的第二发子弹让黑衣人往后倒。
同时艾芙菈儿继续流畅地推理。
“穗鹤同学,恐怕你是从被害人身后殴打他的。而且是偷袭。被害人没有回头,后脑被打脸朝下倒在地上。你就是这个时候,以为是自己把他杀了吧。任谁都会这么想。但那个时候,被害人还活着”
而这,可以说是悲剧的开始。
还是场本来就没有必要的悲剧。
“之后,化野同学来了。化野同学怂恿你参加犯罪RPG,一定是这么说的吧:‘要不你自己一个人想想’。让她自己一个人留在尸体旁。……然后,在那之后……被害人活了过来。但想让你参加犯罪RPG的化野同学,必须要让你成为杀人犯。所以只能自己动手把清醒过来的被害人杀害”
“你……你有什么证据!”
终于开口的化野妆,用尖锐的假声反驳。
“这些都是你的想象!一定会被反论AI驳倒的!”
“证据就是,记录在搜查资料上的,藏起来的与尸体有关的情报——被害人戴着假发,而且存在隔着假发殴打的和直接殴打的,两处殴打痕迹”
两处殴打痕迹。
两名犯人。
“隔着假发殴打的伤口,是穗鹤同学留下的吧。穗鹤同学并没有发觉被害人戴着假发,直接用钝器殴打了他。
那个时候,穗鹤同学一定看到了被害人的头部裂开了个口子吧。但裂开的只是假发。内侧的头皮被伤口和血隐藏,所以穗鹤同学以为是自己杀了他。
但被害人并没有死。假发起到了缓冲,没有造成致命伤。然后化野同学摘下假发,重新打死了他。
但其中重要的是,尸体在被警察发现之前一直戴着假发。而且被害人本来的发型是光头。也就是说,假发不是用发夹来固定,而是直接贴在头皮上的。明明都把假发剥下来了,又为什么要把假发戴上去呢?
因为要隐藏致命伤。
化野同学想让穗鹤同学认为是自己杀了他。所以,不能让他看到自己留下的第二个伤口,必须把假发戴回去。再加上与犯罪RPG有关的事件不会被公开报道,这么做的话穗鹤同学也不会发现。
如果两个伤口是同一个人留下的,那就没必要用假发藏起一个伤口。
用假发藏起致命伤——这一事实,就暗示了留下第一处伤口与第二处伤口的犯人,并不是同一个人”
穗鹤沉默着。
化野脸色潮红。
藏在假发下面的伤口,只要警察进行调查马上就会发现。那么是谁想藏起来呢?就是在现场的另一个人——在现场的另一名犯人。
犯人是两个人——真正的犯人,不是第一次殴打的那个人。
“就……就算你说的是对的,那犯人为什么会是我?”
化野拼命掩饰自己的表情,组织语言。
“你没有证据!你没有任何我在犯罪现场的证据!你只说犯人是两个人,但你不能证明那个人是我!正因为你证明不了所以才说这些想让我动摇!没错吧!?”
没错。艾芙菈儿是以犯人是穗鹤和化野为前提进行推理的。但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一点。
我也不知道。穗鹤他们没有在现场留下任何物证。恋道会长这么说过。但这要怎么证明?证明这些家伙——证明化野是犯人。
“……确实,我无法证明你是犯人”
艾芙菈儿的话,让化野的表情好了起来。
“但,你们的对手,不是我”
化野再次冻在原地。
“黑幕侦探·恋道琉璃华——早在很久之前,就把这起事件解决了”
这个瞬间。
是下意识的动作吗,穗鹤的手伸向夹克的胸口口袋。
艾芙菈儿看准时机。
以迅雷之势掏出手枪,以惊人的速度射击,击穿了他胸口口袋。
4 <登山家(alpinist)> Part.3——Side:墨野神无
在侦探塔二楼的PC前,我察觉到那个瞬间已经来了。
“屏蔽解除了”
我平静地向丑山君报告。我把走廊里的格斗声从意识中清除,操作鼠标连接犯罪RPG网站。
要输入在个人特定栏里的内容已经准备好了。把它复制黏贴,尝试特定登山家(alpinist)。
小石川后乐园的杀人事件——这起事件的犯人是,化野妆。
这是以被害人的假发与两处伤口为轴进行的推理。当然还附上了作为物证的搜查资料的扫描数据。
但是,AI如此反驳道。
‘请提交决定性的证据’
确实……这通推理,没有能证明化野是犯人的决定性证据。
如果把犯人换成无限存在的其他嫌疑人,推理也能成立。
但是,我们手里的情报几乎都用完了。
要说还剩下什么,就只有夹在搜查资料最后的,奇怪的通话记录——
“——啊”
“难道……”
我和丑山君,直到现在,才终于意识到了。
全身颤抖。
就和侦探王女看到通话记录的那个瞬间一样。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啊。
确实,没有证据。
我们手里没有证据。也拿不到证据。恐怕这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拿不到能证明她是犯人的证据。
但,没有那个必要。
通过个人特定栏,驳倒反论AI——如果目的在此,那我们没有必要拥有证据。
从一开始……这家伙就知道了。
我用因恐惧而颤抖着的手,把文字输进去。
‘在7月14日14时21分的通话记录里,化野妆留下了只有犯人才知道的内容’
没有必要输入具体内容。
这个AI——有限·埃施朗(Limited Echelon)知道。
‘已确认玩家<登山家(alpinist)>的身份。正在删除账号’
<黑幕侦探>恋道琉璃华。
这一切,都在照她写就的剧本发展。
5 <登山家(alpinist)> Part.4——Side:不实崎未咲
化野的衣服里响起巨大的通知音。
化野战战兢兢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着屏幕。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啊啊啊!!”
化野妆怒不可遏,用力把手机摔向地面。
犯罪RPG账号,被夺走了。
与此同时,在我面前的黑衣人也停止了行动。我抓住机会,用尽浑身力气把拳头倾泻到他的脸上。黑衣人摔倒在混凝土地面,背在背上的包也因冲击力而飞了出去。
坐在直升机驾驶位上的黑衣人也下到地面。他把倒在地上的那个黑衣人扛到肩上,走到屋顶边缘,跳了下去。看来背在背上的那个应该是降落伞之类的东西。
徒留满脸愕然,低头盯着平板的穗鹤。
那个就是,有限·埃施朗(Limited Echelon)吗。
不管是不是,看起来它都已经失效了……。
“你们两个……都被恋道会长操纵了”
艾芙菈儿慢慢走向如同失了魂的二人,说道。
“我将根据就我所知的情报,按照顺序说明会长的思考和推理。会长调查完小石川后乐园的事件后,做出了我之前所说的推理,已经把目标放到穗鹤同学——你身上了。同时根据假发和两处伤口,推理出犯人有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穗鹤同学,那另一个是谁?有以下两个条件。
第一,能迅速把与皮肤接触的假发摘下,然后复原的人。第二,接近以为自己杀了人的穗鹤同学也不显得特别奇怪的人。
立志成为侦探造型师,属于一年一班且曾是穗鹤同学手下的化野同学,完美符合这两个条件。
会长把注意力放到你们两个身上后,为了掌握证据开始行动。首先是,要确定穗鹤同学对化野同学的行动掌握到了何种程度。
于是会长邀请你到被害人的家里调查。你也知道自己必须毁掉那些涉及自己的情报,便答应了她的邀请。但她在那个家里设下小小的陷阱。
如我之前所说,被害人的本来的发型是光头。但是,被害人家里却有着好几个护发素和吹风机这种没有头发就完全用不上的东西。会长就是在试探你会不会注意到这些违和的地方。
如果注意到了,那就说明你知道被害人原本的发型,和化野同学是一伙的。如果没注意到,那就说明你并不知道被害人戴了假发,是被化野同学骗了。
你没有注意到。会长得到这个结果后,进入下一阶段。
恐怕你在被害人的家里发现了会危及自己的情报吧?那也是会长的陷阱。她这么做就是为了让你感到危机,让你联系化野同学。
你知道用电话会被窃听,所以尽量选择直接与化野同学见面聊,但会长就在旁边,你只能打电话。于是搜查记录上留下了你去了一趟被害人家厕所的记录。
会长主动接近你,做出怀疑你的样子,让你陷入不得不联系化野同学的境地,在有限·埃施朗(Limited Echelon)里留下决定性的证据。这就是她的计划。
搜查记录显示,会长对你说了‘要是知道案发现场在哪就能从血迹之类的地方获得情报’之类的话吧。这多半是为了加深‘案发现场’‘血迹’这些情报在你脑内的印象而说的。
因为,这是‘只有真正的犯人才知道的情报’。
真正的犯人在殴打被害人的头部时,不是隔着假发打的。比起隔着假发打,会有更多的血液飞溅出来。反过来说,在戴着假发的情况下殴打不会飞溅出太多血液。而知道殴打时飞溅出了很多血液的人,只可能是留下了致命伤的真正的犯人。
让真正的犯人说出‘飞溅出了很多血’这句话,就是会长的目的。她通过不动声色的暗示,引导着你们的对话。
接下来只要让手机公司出具通话记录,把它当成证物提交给AI就好。为此,需要让穗鹤同学和化野同学中的某一个人,涉嫌刑事案件。这就是让穗鹤同学的声音出现在杀害会长的直播里的目的——”
确实是个无比周密的恋道琉璃华陷阱。没有证据那就制造证据。经黑幕侦探之手的案件,它是不是完美犯罪根本无所谓吗。
“……但艾芙菈儿,会长只是看到穗鹤去厕所了吧?为什么她能确定那时候他会联系化野呢?”
“还记得吗,不实崎同学。会长在视频里说的‘提示’”
“啊……是头发吧?现在想来,那个应该是指的假发吧”
“还不止。恐怕,会长把自己的头发夹在被害人家厕所的马桶盖上了”
“诶?”
“如果穗鹤同学真的去上厕所了,一定会打开马桶盖。那么夹在上面的头发会掉到地板上。但要是穗鹤同学谎称自己去上厕所,直接坐到马桶盖上的话,头发还会夹在那里。会长就是用这个简单的设计,确定穗鹤同学是在那时候打的电话”
不只是创造出本不存在的证据……还用自己的陷阱,确定是什么时候创造的吗。
真是疯了……。没有陷阱就不会行动了吗?我们的学生会长。
“这么一来化野同学在通话里留下了致命的失言。而且穗鹤同学也直接听到了。穗鹤同学,你不可能没有注意到吧?真正的犯人可能是化野同学这一点”
“诶?”
“……………………”
化野震惊地看向穗鹤。穗鹤低头沉默着。
“你自己常常说吧,堪比相机的记忆力——拥有这种程度的视觉记忆力,你绝对注意到了。‘虽然这家伙说有很多血溅出来了,但仔细想想,我打的时候没溅这么多血’。会长也在期待。期待你——注意到自己没有杀人,期待你从犯罪RPG收手”
还能……回头吗。
在那个时候,他还能回头吗。
可……可这家伙却……。
“那时候,给了你两个选择。第一是,从犯罪RPG收手。第二是,思考出要是化野同学在他人面前说出类似失言时也能化解的对策。只要在犯罪投稿里加上杀害时的血迹并公开,第二个选项就完成了。同时,会长也能看到你的选择”
我想起来了。
会长在搜查本部里,略带悲伤地看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
她就是在那个时候,看到了。
看到穗鹤没有选择收手。
于是她决定了该怎么做——把那台存有那个视频的笔记本电脑,交给了我。
“你还没有杀人。还有挽回的机会。你明知这一点,却在那天晚上,明确地以自己的意志,杀了人。现在我们,已经无法再把你当成同所学校的学生,当成立志成为侦探的对手了”
艾芙菈儿的话里,也带有几分悲伤。
仿佛正祈祷着,一个没有走到这一步的未来。
“穗鹤黎鹿同学,化野妆同学——我现在以涉嫌杀人逮捕你们”
艾芙菈儿拿出扎带,走向穗鹤。
如此,事件终于结束。
无论它是怎样的未来……只有事件结束后,未来才会存在……。
“————登——山——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红色的线,朝停机坪移动。
那是火。
如同寄宿着火焰的笔在地上划动着,火焰的线条将停机坪彻底包围。其中之一将艾芙菈儿和穗鹤分开,在他们之间竖起一面火墙。
“危险!”
我当即把艾芙菈儿的肩膀往后拉,远离火焰。
仿佛是抓出了这个瞬间,不知从哪里出现的影子,朝火对面的穗鹤扑去。
一时间,我以为那是僵尸。
脸,手腕,脚,还有从破破烂烂的衣服看到的皮肤,全都被烧成怪诞的茶褐色。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长相。但我,知道且仅知道,那个全身被火焰吞噬的人是谁。
法拉里斯之屋(phalaris house)。
“……都怪你……你……都是因为你……!”
“……啊……”
法拉里斯之屋(phalaris house)的眼瞳里有种熊熊燃烧的憎恶,死死盯着被按倒在地的穗鹤。穗鹤的脸上露出恐惧,喉咙里发出被情绪卡住般喘不过气的尖锐喘息。
从搜查本部逃走后,追到这里来了吗?为了找到穗鹤?从哪里进到塔里的。是从后门还是什么地方溜进来的?啊啊这些都不重要!这样下去穗鹤会被杀掉的!
正当我做好被烧伤的准备越过火焰时,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穗鹤惨叫着把法拉里斯之屋(phalaris house)踢开,踉跄着逃离。他绕过火墙,逃向通往下一层的楼梯。
“别跑……别想跑————!!”
法拉里斯之屋(phalaris house)立即起身,追了上去。
不赶紧追上去的话……!穗鹤的样子和法拉里斯之屋(phalaris house)的样子都不正常。放着不管肯定会出事的!
我如此思考着。这时,一声沉闷的爆炸让我停下脚步。
“这,什么声音……!?”
我还以为是火点燃的直升机的燃料,但并不是。声音和冲击力从脚下传来。难道说,不止屋顶着火了……!
艾芙菈儿怀里的终端传来通信声。艾芙菈儿赶紧接通。
‘你们两位,快点离开!’
终端的免提模式里传来了墨野紧迫的声音。
‘侦探塔上方的楼层着火了!恐怕是希腊之火!现在电梯都停了!趁着楼梯还能走快点离——’
咚咚————!!脚下传来一阵比之前要强得多的冲击。
火势正在蔓延。没时间犹豫了。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快上直升机!我来开!现在火还没烧到燃料!”
艾芙菈儿喊着,化野铁青着脸钻到直升机里。艾芙菈儿绕过火焰,坐到驾驶位。
但我,依旧盯着通往楼下的楼梯。
“不实崎同学!?你在还做什么!快点!”
艾芙菈儿焦急地朝我喊话,但我已经下定了决心。
“你们先走。我……去把穗鹤带回来”
“不实崎同学!?不实崎同学————!!”
我转过身背向直升机,强行越过火墙。
不能让他逃走。
要是让逃走了……那我,还当什么侦探。
我顺着楼梯下楼,奔跑在燃烧着的走廊,寻找穗鹤黎鹿的身影。
他是第一次叫我犯人的侦探。
也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敌人。
是赌上我的一切,也必须要否定的对手。
这一切,都以那起事件开始,也一定,会以那起事件结束。
我人生中的第一起事件,第一次作为侦探登上舞台——
发生在小学的,微不足道的怪盗事件。
火焰的热浪,让我回忆起——。
6 <侦探> Part.1——Side:不实崎未咲
我离开校长室后,在小学的走廊上边走边思考。
感觉,不知道的事情都差不多弄清楚了。
但要把这些连接起来解开真相……。
……比我想象的,要难。
有个奇怪的家伙。有个奇怪的东西。可是,每当我试图加上具体的推理,却什么都想不出来。那个把自己当侦探的家伙,确实有两把刷子。我切身体会到了这一点……。
‘——感觉你脸色不太好呢?’
说曹操曹操到。
我刚到连廊,就看到了穗鹤。他背靠细细的金属柱,正等着我。
‘……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感觉你在四处调查,我身为侦探肯定得多留意你’
穗鹤双手依旧插在口袋里,背离开栏杆,用高高在上的目光看着我。
‘所以?你都知道了些什么,不实崎君’
我……什么都答不上来。
我知道我不是犯人。但,要把这一点向所有人说明……现在的我,还做不到。
穗鹤噗嗤地笑了。
‘看来……你还是不懂呢’
‘什么?’
‘侦探,都是被选中的人’
穗鹤毫不掩饰自己的优越感,说道。
‘只有极少数,被上天选中的,特别的人,才能成为侦探。而剩下的在地上爬行的人,不过是在过家家……你花了一整天,应该把这句话理解透了吧?’
……不是的。
我当时,有多么多么想反驳他。
就算真是你说的那样,你这种家伙是‘被选中的人’……我才不承认。
‘不服气?那就告诉我’
穗鹤微微笑着,歪着头,逼问道。
‘真正的犯人是谁?’
我答不上来。
‘奖杯是怎么放到桌子上的?’
我答不上来。
‘涂鸦的意义是什么?动机是什么?你说你不是犯人的证据在哪?’
我答不上来……。
没错,答不上来。
那时的我,那里就是我的极限——
没错,那时的我。
7 <侦探> Part.2——Side:不实崎未咲
——咚!!
灼眼的热浪对侧,响起沉重的枪声。
我拨开火焰往前走着。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处侦探塔的何处了。只是一刻不停地躲避蔓延着的火势,奔向枪声响起的方向。
不久,我发现地板的质感变了。
从毫无生机的油毡,变成了镌刻岁月痕迹的木地板。
地板上细致地打过蜡,无比光滑。地板上是我坐不下的小型儿童用桌椅,二十几套整整齐齐地摆着。
而穗鹤,静静站在黑板前。
右手拿着手枪。
他的脚边……倒着流着血的法拉里斯之屋(phalaris house)。
“……为……为什么啊……”
我记得这里,是我小学的教室。
穗鹤黎鹿,面对那时从未想象过的现实,大声喊道。
“为什么是我在这边……而你在那边……。不实崎……你,你那时候,不过是个被我逼到墙角只会撒泼打滚的……!”
“……穗鹤……”
不知何时,我进入了带HALO系统的房间。
随后,它开始读取穗鹤内心的景象,将其实体化。
就像金神岛上的罗娜。
这家伙……穗鹤他,还活在那时的教室里。
活在那个所有人都称赞自己,没有任何敌人的,散发着光辉的记忆里。
他用堪比相机的记忆力……一直在,一直一直在,反刍着那时的事情,渴望重现那时的荣光。
这家伙……仍是这间教室的王。
“我不认可……!不实崎……我不认可你当侦探!你……只有你,我绝对……!”
这次穗鹤手中的手枪,对准了我。
如果强行把他带回去,这家伙会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说着说……要是他知道自己要被我拯救,会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必须将其结束。
把这家伙的偏执。
把这家伙的幻想。
把这家伙的事件。
“穗鹤……让它结束吧”
所谓侦探,是让事件结束的人。
是让某个人,往前一步迈向未来的人。
所以,没错——对我们而言,还有一起尚未结束的事件。
“所有人都没能告诉你的道理,就由我来告诉你。你不是万能的。侦探也不是无敌的。不存在什么被选中的人——和我一起落到地面吧,穗鹤”
我的<无比殿堂(Answerer Palance)>开始侵蚀教室。
储物柜被打开,桌子抽屉被打开,无数的子弹从中飞出,汇聚到我手中。
那是我从记忆深处拿出来的,我拥有的所有线索。
我把它们汇聚成的弹夹放入全息投影的手枪中,对准穗鹤。
“——在奖杯上涂鸦,然后放在公共区域的,不是不实崎未咲”
我如此宣告。
这是六年前我没能说出口的,由我思考得出的真相。
“……不不不,不对……”
教室里涌起像是光的东西,汇聚于穗鹤的手枪。
“——犯人就是你,不实崎未咲!是你从校长室里偷走奖杯,画上涂鸦,在集体活动时溜出教室,将其遗弃在公共区域!”
寄宿着光芒的手枪,为证明穗鹤的真相,枪口对准了我。
互相对立的真相。
满足<第九则选别裁判(Van Dine’s Select)>的条件。
是否定败者的尊严,存在意义以及能力的,推理决斗。
为了让事件结束,为了去往未来。
——在你的推理中,赌上灵魂吧。
一对白手套,从天花板飘落。
它轻轻落下,在我和穗鹤的枪口前停留一瞬,
“——线索已然明晰!!”
两颗子弹,同时将手套击穿。
<现在不实崎所拥有的线索一览>
●关于嫌疑人
·不实崎未咲在事件当天,目击到一名二年级学生横穿公共区域。不实崎当时怀疑他可能是犯人。
·案发现场楼层的上层,就是二年级的教室。
●关于奖杯和涂鸦
·奖杯的第一发现人是四年二班的班主任。
·四年二班班主任的证词‘这个奖杯啊,是你的前辈在作文比赛上获得的。完全不像是小学生,相反是个成熟的优等生。同时也是我引以为傲的学生之一’
·奖杯是事件发生那年的前一年举办的比赛的奖杯。
·不实崎是事件发生的那年转学来的。
·涂鸦用的是水性马克笔,而且这种笔所有学生都有。
·涂鸦线条的粗细并不一致。
·靠近底座位置的涂鸦,有一道横向的,像是用什么东西擦过的痕迹。
·涂鸦里有很多很难的汉字,当时的不实崎看不懂。
·涂鸦的内容如下。‘这份荣光是虚伪’’真相仍被隐匿’‘这份表彰是欺瞒’‘被称赞的句子是谁的?’‘致看不透真相的你’
·奖杯有一定的重量。四年级的不实崎一个人能拿得动,但二年级的学生要想一个人搬动很困难。
●关于保管奖杯的地方
·奖杯被保管在校长室墙壁上的展示柜里。
·展示柜上了锁,钥匙在校长席的桌子抽屉里。抽屉没有上锁。
·要想偷走奖杯,必须知道展示柜钥匙的位置。
·老师和学生几乎都不知道钥匙的位置。除了亲眼看到过校长打开展示柜的人。
·在事件发生时的与学校有关的人里,看到过校长打开展示柜的只有不实崎未咲。
●其他
·还有其他的线索也被一并提示,但不实崎尚未注意到。
8 <侦探> Part.3——Side:不实崎未咲
“我的意见和当时一样……!”
穗鹤的手紧扣扳机。
重复着六年前的推理。
“奖杯被放置的位置是公共区域中间的窗边桌子上!那个位置比较靠里,在楼层两端的一班和四班看不到。可是位于中间的二班和三班能看得一清二楚!但这两间教室,只有三班在奖杯被放置的时候,因算术课把间隔门关上了!”
开放型教室,简单说是那种把超大的走廊与各间教室连为一体的设计。
超大的走廊——也就是说,在公共区域与教室之间,与常见的教室不同,没有充当间隔作用的门和墙壁。但这种结构有时会让学生上课无法集中,所以会把教室和公共区域之间的间隔门像拉门一样关上,变成普通的教室。
一旦关上间隔门,就完全看不到公共区域了。放置奖杯的桌子也处于无人监视的状态。
“如果犯人是一班的人,那么从2班教室就一定能看到搬奖杯的犯人!所以犯人只可能是四班的人!”
教室的顺序,从西开始,是一班——二班——三班——四班。被放置奖杯的桌子在二班和三班附近。我和穗鹤当时都是四班。
关上间隔门去不了公共区域的三班的人自然不是犯人。如果犯人是一班或二班的人,那么从二班的教室会看到犯案的过程,所以也不可能。但如果犯人是四班的人,经过关上间隔门的三班,在被二班目击前迅速放下奖杯离开的话,就有可能犯案。
“犯案时,四班正在进行集体活动!学生们互相监视,所有人都不可能犯案!除了被班上孤立,没有参加集体活动的你,除了你——不实崎!”
穗鹤把寄宿着推理的手枪对准天花板。
“以上——根据彻底的排除法,我认为犯人是不实崎未咲!!”
扣动扳机。
枪口射出的光之子弹被天花板吸收,顿了一下后,化作大量的光之雨穿过天花板。它们贯穿了所有课桌——除了我的。
彻底的排除法。
排除掉不可能后,剩下的,不管多么奇妙,都一定是真相。
——不不不,怎么可能。
“四班教室的外面,有通往其他楼层的楼梯!”
我把力量注入放在扳机上的手指。
“犯人只可能从关上了间隔门的三班教室的方向过来——所以,为什么犯人会是四班的人!?有从其他楼层来的人经过四班!当时的我看到了!”
我把手枪对准一侧的同时,扣动扳机。
发射出的子弹穿过那边的墙壁。在那后面的是宽阔的公共区域,和位于教学楼侧面的楼梯。
别在这么狭小的教室(世界)锁定真相!
“当时的你看到了?别逗我了,嫌疑人!当时我已经调查过了!除了你没人看到有其他人经过四班!”
“那么,有谁看到我了?”
“……什么?”
“如果你以嫌疑人的目击证词为依据,那你也同样要拿出的目击证词!但你做不到。因为经过四班的人,把奖杯放在桌子上的人,谁都没有看到!因为对公共区域的监视不是完美的!”
“…………!”
这是当时的我说不出来的反驳。
穗鹤的推理中存在的谬误。
“如果对公共区域的监视是完美的,那么就像你说的,只有我主张说看到了其他人经过四班确实不自然。但是!你拿不出犯人的目击证词。所以你只能依靠排除法!你为了逼迫我而使用的排除法这件事本身,就证明了公共区域的监视并不完美!无法否定除了我以外没人注意到有其他人经过四班的可能性!!”
——因此,排除法不成立!
释放出的两发子弹,击碎了世界。
打碎了逼仄的教室,我们来到了宽敞的走廊。
HALO系统重现出的小学的公共区域,比实际上的要大得多。在这个宛如体育馆的广阔空间里,我再次和穗鹤对峙。
“……哈,哈哈哈……”
穗鹤用一只手盖住脸,露出骇人的笑。
“不错嘛……。好,我承认。不实崎……你确实变聪明了。确实是个不错的反驳。我想不到合适的回答……”
这种程度不可能让穗鹤投降。我摆出警戒的架势。
“——那么,我就接受吧”
……什么?
“不实崎,假设你的看法是对的。有其他学生经过四班。啊,你确实说过。我堪比录音机的记忆力,可是把你当时的证词一字不落地记住了。你当时是这么说的”
穗鹤旁边出现了一团雾状的东西,慢慢变成人形。
那是当时的我——小学四年级的我。
当时的我忿忿不平地说。
‘我看到有个低年级的家伙经过了公共区域。应该是那家伙干的’
“听到了吗?你确实这么说了。‘应该是那家伙干的’!”
“————!?”
我发觉穗鹤的意图,浑身战栗。
“为什么要加‘应该’?照你说的,如果那个低年级的学生是犯人,手里应该拿着涂鸦过的奖杯!任谁看了都觉得是犯人!不会用‘应该’这种暧昧的说法!”
小时候的我再次化为雾气,被吸入穗鹤的手枪中。
“如果你说的是对的!那么经过四班的学生手里就没拿奖杯!但作为目击者的你却很难判断是不是犯人!你告诉我空着手的人是怎么把奖杯放到桌子上的!?你的看法自相矛盾!你的证据全是谎话!”
假设需要否定的事实是正确的,从而得出自相矛盾的结论。
这个理论的名字是——
“以上——根据彻底的反证法,我认为犯人是不实崎未咲!!”
穗鹤发射的子弹,隔着我的肩击穿了背后的楼梯。
证明公共区域的监视并不完美,终于抓住了通往真相的线头。
但却被过去的我那两个字的证词击碎……!
弹孔的处产生的裂缝不断扩大,空间开始崩坏。崩坏不断逼近我身后,我出于本能般逃离。
奔跑着。在这广阔的开放空间寻找着活路。没有吗?就没有什么地方的什么东西能——!
“哈哈哈哈!!找得到吗!?逆转的一招!”
我自然而然地走到那张放在窗边的桌子附近。就是那张放了涂鸦过的奖杯的桌子。
经过四班的学生的手里没拿奖杯。如果他是犯人,那么奖杯是通过其他方式放到桌子上的——
——对了!
“窗户!!”
我来到窗边,开打窗户探出身子。
抬头看,上面是另一扇窗户。
“经过四班的是二年级的学生!而且二年级的教室就在楼上!犯人是通过窗户把奖杯运到桌子附近的!”
崩坏停了下来。
我把身体从窗户收回来,转过头,穗鹤正不悦地歪着脸。
“把类似绳索的东西——例如跳绳绑在奖杯上,从上面的窗户吊下来,放到这扇提前打开的窗户里。随后,我看到的那名学生来到这里,回收留在现场的跳绳,把窗外的奖杯放到桌上,再从内侧关上窗户。这么一来,就和我看到的那名学生手里没拿奖杯这点并不矛盾,也符合我当时找到的线索”
光在桌面上聚集,化作奖杯。
和我六年前在职员室仔细调查过的奖杯是同一个。
“靠近底座位置的涂鸦,有一道横向的像是用什么东西擦过的痕迹。那就是用了这个诡计的证据。这是绑跳绳留下的痕迹!”
涂鸦用的是水性马克笔。稍微擦过就会留下痕迹。犯人当时还是小学生,注意不到这点。所以留下了使用这个诡计的决定性证据!
“凭这就想完成推理?”
穗鹤不快的歪着脸颊,枪口对准我。
“二年级生的犯人用跳绳绑住奖杯,从楼上吊下来?这可比用双手抱住奖杯难多了。你知道那个奖杯有多重吧!力气小的二年级生在把奖杯放到窗户里之前,奖杯就会掉到地上!”
“几个人一起就可以!”
我用自己的手枪接下发射出的子弹。
“二年级的那层也在上课。从窗户把奖杯吊下来,一个人不可能偷偷做到……!但是如果有几个人帮忙,就能把自己藏起来了!下到四年级的那层的不过是其中一个人,犯人不只一个!”
把奖杯从窗户吊下来需要几个人合作。此外,也需要人确认奖杯是不是到楼下的窗户里了。这些事情一个人是做不到的。这是由数名二年级生的犯行!
“这不过是你的妄想……!你没有证据!”
“没错。但这和我的证词并不矛盾……!穗鹤,正在崩溃的是你的‘如果我的证词是对的那就会自相矛盾’这一主张!”
——因此,反证法并不成立!
啪咔!!脚下开始龟裂。
墙壁,天花板,空间开始延伸,世界被一分为二。在龟裂的另一侧,黑暗混沌的漩涡状可能性宇宙正在扩张,只剩像泡泡漂浮着的校舍残骸。在残骸上,只有我和穗鹤,以及各自的领地。
穗鹤的主张——无人关注的我在集体活动时离开教室,把奖杯放到了公共区域的桌子上。
我的主张——用跳绳绑住奖杯,从楼上的窗户传到楼下的窗户,然后其中一名犯人下楼,整理现场的状况。
两通推理对峙。
我无法从根本上否定穗鹤的主张,穗鹤也无法从根本上否定我的主张。双方都没有决定性的证据,现在不管哪方是真相都不奇怪。
接下来是解析度的对决。
能往自己的推理里填充多少细节,能把推理的强度提高到什么程度。
到底是谁,能说明所有的状况。
谜题的驱逐战拉开帷幕。
“……那就认为你说的方法可以把奖杯放到桌子上吧。但是,要怎么把奖杯偷出来?”
可能性宇宙中的星点开始闪耀,它们的光如同编织物般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像。
是校长室。
墙上是收纳着无数座奖杯的展示柜。
“前提一——要偷走奖杯必须打开校长室的展示柜。展示柜的钥匙在桌子的抽屉里。不知道这一点就无法偷走奖杯”
虚空中忽然出现闪着黑光的铁栏杆,从四个方向把我包围。
“前提二——知道钥匙的位置的只有看到过校长打开展示柜的人。而在事件发生时的学校里,有过这个机会的只有你不实崎未咲!”
随后上下也被铁栏杆封住,变成铁笼把我完全困住。
穗鹤露出无畏的笑容,把枪口对准无处可逃的我。
“所以,能偷走奖杯的只有不实崎未咲”
从这两个前提所得出的,简单结论。
这个理论的名字是——
“以上——根据彻底的三段论,我认为犯人是不实崎未咲!!”
枪声炸裂。
一发子弹撕裂可能性宇宙,朝牢笼中的我袭来。
仿佛时间被拉长,我感知着那颗陀螺般旋转着不断逼近我的子弹。
我知道这迟早会来。
就连当时的我也知道。在这个前提条件下,嫌疑人只可能是我。
但是——这个前提存在漏洞!
“——偷奖杯的人,并不需要知道钥匙的位置!”
子弹,在铁栏杆前停了下来。
“只要知道钥匙位置的人告诉去偷的那个人就好……!这样的话,嫌疑人就没有必要限定在事件发生时的与学校有关的人!”
“你说知道钥匙位置的人……?是哪里的谁?除了当时与学校有关的人,其他人不可能知道钥匙的位置!”
“有!有知道的人……!”
我把自己的枪,对准停在空中的子弹。
“就是奖杯的获得者本人!如果是那家伙,看到过校长把奖杯放到展示柜里也不奇怪!”
枪口火焰亮起,我的子弹迎击穗鹤的子弹。
穗鹤那失去动力的子弹被轻松弹开,消失在可能性宇宙里。我的子弹势头正猛,击中穗鹤的胸部中央。
穗鹤的身体,开始摇晃。
一直以来的游刃有余和全能感都未曾崩溃过的侦探,往身后趔趄了几步。
穗鹤用右手按住被击中的胸口,焦躁地歪着脸。
“为什么……!校长的证词说得很清楚!知道钥匙在哪的人只有不实崎!”
“那仅限于当时与学校有关的人。你觉得柜子里的奖杯全都是在校生的吗!?”
没错,被偷走的奖杯是事件发生那年的前一年举办的比赛的奖杯。
所以,奖杯的获得者已经毕业了也很正常!
——因此,三段论不成立!
囚禁我的牢笼碎裂。
化作闪着光的碎片在空中飞舞,散入混沌中。
理论出现又消失,如此反复,于可能性中融化。如此循环往复便是推理。所以,即便看到这空无一物的世界,看到这无比荒诞的黑暗,我们也在不断接近。接近那名为真相的光。
你明白吗,穗鹤?你并不是一直在被否定。我正和你一起,逐步接近真相……!
“你总是在否定呢,不实崎……!你也偶尔说说你的主张怎样!?”
穗鹤丝毫没有领会我的想法,用充满怨念的视线刺向我。
“这次由我来否定!放马过来不实崎!!向我证明你才是被选中的人!!”
我在脑海中整理现状。
如果到目前为止我的思考是正确的,那么这起事件的幕后黑手就是获得那个奖杯的毕业生。奖杯是前年获得的,那么发生事件时是初中一年级。那名毕业生很有可能让二年级生按自己的指示行动,偷走自己的奖杯。不知道幕后黑手和犯案人之间有什么关系,可能是弟弟或是其他关系?
问题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当时怪盗竞技事件成了社会现象,小学生之间也玩起了怪盗游戏。虽然这可以认为是受到了社会风气的影响,但那个涂鸦过于不自然。为什么要在自己的奖杯上涂鸦?只是‘游戏’的话,偷走奖杯就完全足够了。
……想不到答案。
但现在的线索中,存在能证明我的推理的证据。
“提交线索!刚刚说的,靠近底座位置有被绳子擦过的痕迹!这就是从楼上的窗户把奖杯吊下来的证据!”
“这种痕迹的解释要多少有多少!例如是搬运奖杯时手指蹭到的!”
穗鹤当即用自己的子弹,把我的子弹击了回来。
还不够吗……!那这个呢!
“涂鸦线条的粗细并不一致!这表明是同时使用几支马克笔写的!也是犯人不止一位的证据!”
“可能是马克笔断墨,也可能是同一支马克笔的粗细两头交替使用!凭这点不能断定犯人不止一位!”
还是不行……!子弹无情地飘在宇宙中。
“奖杯上的涂鸦里有很多小学生写不出来的很难的汉字!这就是这起事件涉及中学生以上的人的证据!”
“能学汉字的地方不只有学校!可能是从书或游戏里记住的,甚至是AI!上面的字也可能是出自文章生成AI!”
可恶……还有这一手吗!
我们这一代是AI原住民。是从孩提时代开始,AI就理所当然般存在的世代。
现在,AI写的文章马上就能检测出来。但以前耍小聪明用AI来完成作业和作文的孩子不在少数——
“已经没子弹了吗!?所以你知道吧!我可是认真教过你了!‘我的推理是正确的’的对偶是,‘不正确的是你的推理’!”
如果我的推理被否定,根据选别裁判的规则,穗鹤的推理就是正确的。即便穗鹤不对自己的推理做任何补充。
这个理论的名字是——
“以上——根据彻底的对偶论法,我认为犯人是不实崎未咲!!”
穗鹤发射的最后的子弹,贯穿了我的眉心。
我身体后仰,看着星光闪烁的宇宙。
黑暗。
无边无垠的黑暗。
但却,那么耀眼。
星星——
光芒——
——真相。
我的耳边,艾芙菈儿,菲奥学姐,祭馆——比我要敏锐得多的侦探们,在我耳边细语。
‘终于注意到了?’
一切,都连在了一起。
谜题,完全消失。
可能性,开始收束——
“……,啊?”
穗鹤看向脚下,皱起眉头。
如黑色的漩涡般旋转着的可能性宇宙,正染上光芒。
假说,想象,推理,都失去了存在的余地。
在可能性收束的尽头,只有无法动摇的真相。
而勾勒出其轮廓的,正是奖杯上涂鸦的内容。
‘这份荣光是虚伪’
光不断扩散。
‘真相仍被隐匿’
宇宙被漂白。
‘这份表彰是欺瞒’
只留下两位侦探。
‘被称赞的句子是谁的?’
我们之间,出现了一个奖杯。
‘致看不透真相的你’
真相,都写在这里。
“并非有很多很难的汉字。这些是故意留下的……。是故意写下这些汉字的”
“什么……?”
“‘称赞’可以换成‘赞赏’。‘看不透’可以换成‘看不穿’。‘被隐匿’可以换成‘被隐藏’,‘虚伪’和‘欺瞒’换成‘谎言’就好。这些涂鸦,有着明确的目的,都用了小学生不会用的话语和汉字”
“……所以你想说什么。这有什么意义?”
“你说过吧。AI。这是在告诉我们用了AI”
“什……么?”
我露出苦笑。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据说几年前的作文比赛的获奖作品中发现有好几篇是AI写的,还引起了不小的骚动。知道这点后再去看一遍上面写的内容吧。它就是在暗示这些内容都是用AI写的”
穗鹤死死盯着这个满是涂鸦的奖杯。
然后,紧紧皱起的眉头,不愉快而紧闭的嘴唇,缓缓放松。
“这份荣光是虚伪”
我选出最容易理解的一句,说道。
“获得这个奖杯的作文,是用AI写的”
这个涂鸦,就是犯罪声明。
这不是什么怪盗。只是为了宣示……作文里用了AI。
“奖杯的第一发现人是四年二班的班主任。而这位班主任曾骄傲地说过‘完全不像是小学生,相反是个成熟的优等生。同时也是我引以为傲的学生’。所以,这个奖杯才会放在公共区域的那个位置”
在染成纯白的空间里,我让全息投影生成了公共区域和四间教室的俯视图。
“三班关上了间隔门。一班和四班的位置看不到奖杯。能最先发现奖杯的就是二班的人——而且是,注意力无需放在黑板上的老师。一开始就计划好了让二班的班主任成为第一发现人——那个涂鸦,就是给二班班主任的信息”
我把那时发生的事情,解体拆分。
“恐怕二班的班主任,去年就是奖杯得主的班主任。参赛的作文也让他检查过了。这位奖杯得主本就是优等生,或许是出于恶作剧的心态,提交了用了AI的作文。这作文一看就不像小学生写的,但这位奖杯得主本就是个‘不像是小学生的成熟的优等生’,所以二班的班主任没有怀疑”
把这起事件背后的故事,解体拆分。
把幕后主使的心理活动,解体拆分。
“然后这位优等生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登台领奖,放到校长室,毕业——这么一来,就算东窗事发,生气也生不到自己头上。不如说这反而是当时没发现的老师的耻辱。所以他决定把这件事点破。决定无情地嘲笑他。决定把‘你们大人的聪明也不过如此’这件事,搬到台面上来。于是顺势借用当时流行的怪盗游戏,让二年级的学生们实施计划……”
我对一直沉默着的穗鹤,如此说道。
“穗鹤——你,之前问过我。‘真正的犯人是谁?’‘奖杯是怎么放到桌子上的?’‘涂鸦的意义是什么?动机是什么?你说你不是犯人的证据在哪?’——这通推理,回答了你所有的问题。涂鸦的意义,遗弃地点的意义,选择这个奖杯的意义——甚至包括你的推理里没有说明的要素”
还有。我继续说道。
“这通推理中,奖杯得主的毕业生和犯案人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关系。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要让他们来实施计划。但是——我转到这所学校的时间和事件发生的时间是同一年。我和前一年毕业的学生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我举起手枪。
对准穗鹤的心脏。
为了结束这一切。
结束事件。
了结过去。
“以上”
宣告真相。
“不实崎未咲,不是犯人”
——因此,对偶论法不成立。
子弹贯穿穗鹤的心脏,击碎纯白的世界。
9 辞职——Side:不实崎未咲
我仿佛大梦初醒,开始感知到灼烧皮肤的热浪。
击碎所有的全息投影后,出现在眼前的,是毫无生气的空间。和学校的状况再现室很像。
为了不妨碍到人房间里没有任何东西,墙壁也都是柔软材质做的,以防不小心碰到墙壁受伤。
但其中一部分,正被灰色的烟尘包围——可能是防火材料做的。虽然没有烧起来,但在充满浓烟的房间里,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穗鹤目光呆滞地抬着头,看着天花板的浓烟。
这里已经不再是他意气风发的教室。只有从大梦中醒来的冰冷天花板,以及流着血一动不动的法拉里斯之屋(phalaris house)的尸体。
“……穗鹤……”
穗鹤像是没电了般一动不动。我朝他说道。
“你……从一开始,就在找能让我成为犯人的事件吧。这才是最可笑的……。因为,所有人都想看到,身为犯罪王之孙的我,沦为犯人的故事”
侦探角色——就是在小学这个小世界里的主角。
要让主角成为主角,就一定要有最合适的故事……。
“用AI生成的涂鸦……用了跳绳的诡计……凭你的能力,这种程度的真相……你不可能发现不了”
史上最年轻的刑事案件侦破者。
仅用两天就通关了犯罪RPG。
而且……还让怪盗穆恩,在我眼前熊熊燃烧。
所有的结果都在诉说着。
头脑思考的速度,优秀的记忆力,敏锐的观察力——这所有的一切,穗鹤都远胜过我。
所以——
“——怎么可能,胜过你啊……”
我声音颤抖,大声喊道。
“我怎么可能——会胜过你啊!!”
如果你,没有执着于让我成为犯人的话。
如果你,不执着迎合周遭成为主角的话。
如果你只是,执着于寻求真相的话。
你,一定会成为所有人都认可的侦探的。
所以为什么啊,穗鹤……。
为什么你的脚边,躺着尸体啊?
为什么你,没有站在我这边啊!?
“……哈”
穗鹤歪着嘴,小小地叹了口气。
“你,说得没错。客观地说,我确实不可能输给你……。这种程度的真相,我不可能注意不到。如果这是参考书上的问题……对,给我十秒应该能解开。应该能……解开”
穗鹤慢慢转身,背向我。
似乎不想让我看到他的表情。
“我小时候……见过侦探王。看到那充满威严的身姿,让我无比自然地觉得,我也要成为那样的人……。但,现在看来——”
穗鹤稍稍耸了耸肩。
“——说不定,我那时候……就被诅咒了”
现在穗鹤在想什么……我不知道。
但是,从他的肩上,感觉不到之前的那种怨念了。
那种被什么东西诅咒般的强迫观念,也感觉不到了……。
咚隆……!远处传来沉闷的冲击声。
火迟早会烧到这里。必须在那之前把穗鹤带出去……!
“穗鹤!咳咳……来这里!”
天花板的浓烟积累到头顶,我咳嗽着喊道。
但穗鹤依旧背对着我,不为所动。
“穗鹤!”
我再次喊了声他的名字,穗鹤又微微耸了耸肩。
“真吵啊……。你真是个吵得要死的家伙,不实崎。最后就不能让我安静一会吗”
“最后……!?”
“这是为反派消逝量身定制的场景。魔王就要像魔王那样,与虚荣之城一同朽坏”
我如同灵魂被抽离一般,愣了一会儿。
这是在说,要在这里,结束吗。
这是在说,要在这里,放弃吗。
“你一个人的话现在还能逃出去。……对了。你打倒的那个黑衣人的背包掉了吧。就用那个。里面应该是降落伞”
背包只有一个。
即便把它回收,也只有一个降落伞。
电梯已经用不了了。逃生楼梯也已被火焰吞噬。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能得救。
如果我现在回去,把被火焰与浓烟包围的穗鹤丢在这里的话。
——永别了,爱德蒙君。……虽然时间不长,但我很开心。
他的背影,与我那位葬身火海的戴眼镜的友人的身影重合。
“——只有一个降落伞!”
我迈出脚步。
“也未必只能救一个人!”
我把烟扇开。
“因为——”
我做出最后的反驳。
“——那个黑衣人,是扛着同伙从屋顶跳下去的!一个降落伞能完全能支撑两个人的重量!”
我抓住穗鹤的肩。
这次。
我朝那时甚至没能伸出手的背影——伸出手。
“我再说一遍——和我一起落到地面吧,穗鹤”
我强行让穗鹤转过身。他脸上写满了震惊。
瞪大眼睛,半张着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穗鹤原本的表情。
随后露出无奈的表情,瞪着我。
“你这家伙……真是不把我说的话从头到尾否定就不甘心啊”
“怪你自己给我留下了反驳的余地”
唉。
穗鹤像是认命一般,微微笑了。
“好吧。我承认”
被诅咒的魔王,终于说出了那句话。
“是我输了。正确的人,是你”
历经六年,我们的事件终于迎来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