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最终话

11月11日。我和律花的结婚纪念日前一天。

本来,这一天只是一个普通的纪念日前夕,没什么特别之处——

「呜——。真让人紧张啊,前辈。」

「会议是下午才开始,上午就这么紧张的话,身体可吃不消啊。」

我们一直推进的『黏土橡果』周边商品化项目,今天下午将召开汇报会。这次会议非常重要,将最终决定要制作的商品,其中还包括我和生驹提出的方案作为候选。会议上,我的大舅哥也会参加。

「希望能有一个让吴井先生满意的吧。」

「嗯……但他不是商人,而是个有艺术家性格的人啊。」

到目前为止,大舅哥已经来视察了好几次,每次都会看我们提出的商品方案,然后毫不留情地否决掉。他的名声早已传遍整个公司,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明明是结婚纪念日前一天,却像是个充满考验的日子。)

我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虽然明天请了年假,但如果今天的会议无法推进项目,我可能连悠闲地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了。毕竟,我可是负责人啊。

「资料检查完毕啦!应该没问题,但还是麻烦您再确认一下吧。」

「好。一点点错别字都会被他挑出来,麻烦得很呢,那个人。」

也不知道是因为他是个创作者,还是因为他掌握了婆婆模式的精髓,我那位大舅哥实在是太敏锐了。

「犀川。」

「嗯?怎么了,部长?」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有件事需要和你谈一下,把那个东西拿着,跟我来一趟。」

接到部长的召唤,我拿起出差时用的大通勤包,走向了另一间办公室。

「——我们聊一下《灾祸碎天》的处理,你把东西带来了吧?」

「是的,就在这里。」

我从包里拿出了悄悄带来的《灾祸碎天》。这件物品的处理早就提上了日程,而今天终于安排妥当,要交由部长处理。

「……你完全没动过吧。这东西还能正常运作吗?」

「谁知道呢……基本上都没怎么用过,也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用。」

「总之,我会彻底处理掉它。辛苦了。」

「不不,还要感谢您特意费心了。」

我微微鞠了一躬。至此,《灾祸碎天》从此不再与我有任何牵连。

部长扭了扭脖子,接着换了个话题。

「话说回来——今天的会议,别掉链子。可千万别惹吴井生气。」

「他除了律花以外,从来不会对谁宽容。说真的,想想就让人害怕。」

「真的有需要的话——把你老婆叫来吧。」

「绝对不要啊……虽然她来了肯定稳就稳了……」

这招未免也太绝了吧。部长笑了一下,说这是开玩笑。这位部长,其实也挺有趣的。

「不用借律花的力,我自己就能处理好。这是我的战斗,对吧?」

「……你变了啊。」

「啊?突然怎么说这个?」

「只是有些感慨而已。年纪大了,一点小事就容易情绪波动,真是麻烦。」

「部长,您这是老了啊。」

「找打是吧?」

部长确实有点显老了。不过,看上去依然精神焕发,活力十足。我希望他能一直健康下去。虽然这些话很难为情,我还是选择了沉默。

「占用你时间了,不好意思。回去继续检查资料吧。」

「没问题,我会努力的!」

「这就对了。」

最后,部长轻轻拍了拍我的背,我便回到自己的座位。

上午的时间花在检查资料上,随后是午休。我边吃着律花准备的便当,边在脑海中梳理下午的计划。会议定在15点开始,所以午饭后必须立刻去会议室准备。

「前辈,你现在是不是在想着会议准备?」

「被你看出来了……不过,下午的首要任务就是这个所以很显然吧。」

「优秀的后辈可是能轻松看穿前辈心思的哦!」

「怎么感觉你在微妙地轻视我呢……」

如果我能更熟悉驭人之道,或许应该把会议准备工作完全交给生驹和大鹰去做。不过,作为负责人,我还是希望亲自操刀关键环节。

看样子,生驹已经克服了早上的紧张情绪,现在比上午显得更有活力。

「前辈,会议室的空调提前开起来比较好哦。那个房间空调超级差,最近天气又冷,所以我已经开好了!」

「这话让我分不清你是在提建议还是在汇报……不管怎样,谢谢,帮了大忙。」

大鹰一如既往地随性,但关于空调的提醒是我没考虑到的。这确实体现了他「默默优秀」的一面。

「喂,大鹰君,你怎么知道会议室空调效率这么差?」

「因为我经常在那里偷懒啊。」

「你这家伙……」

部长要是听到这些,非揍你一顿不可。我和生驹一脸无语,连吐槽的力气都没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距离会议开始只剩30分钟了。我开始感到胃部隐隐作痛。

(是不是该提前吃点胃药……)

以前的我,无论处于何种状况,都不会因为紧张或压力而胃痛。可一旦踏入社会,却发现自己的胃肠竟如此脆弱。或许这也是许多社会人的共同体验吧。

正当我吃胃药时,注意到走廊那边有些骚动。

(怎么回事?该不会是提前来的大舅哥闹起来了吧?)

想想应该不至于……不过以他那性格,万一发生点什么也不是没可能。

我走向走廊,看到几名员工围在那里窃窃私语,其中也有生驹。

「生驹,怎么了?出什么问题了吗?」

「啊,前辈……这个,您一看就明白了——」

叮铃叮铃。

清脆的铃声响起,是家里熟悉的声音,那是项圈上挂着的小铃铛。

一只全身漆黑的猫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用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

我绝不会认错。这只猫不是流浪猫,它已经是我们家的一员了。

「喵吉……?你怎么会——」

「猫居然跑进公司了?等等——」

我完全无法理解。作为一只家养的猫,喵吉怎么会出现在离家这么远的公司?难道是从早上开始就一路跟着我?可如果真是这样,应该早就被发现了才对。

思绪如漆黑的漩涡盘旋。我却又隐隐感到,一定要感谢这份独特的羁绊,正是它将我们连接在一起。

喵吉用一种清晰到不容置疑的方式,以语言般的准确,向我传达了消息。

『……那家伙,「律花」,被袭击了喵……』

——试炼的一天,从这一刻才真正开始。

明天是我和狼君的结婚纪念日!太值得庆祝了!

因此,今天的工作完全提不起劲。虽然并没有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情,也没人监视着我,稍微放松一点也没关系。

转眼间就到了中午。我挺直背脊,走向厨房。

「喵吉~,吃饭啦!」

『喵喵~』

不久前,我还是一个人孤单地吃午饭。但现在,我和喵吉一起吃饭了。虽然实际上只是看着喵吉啃它的猫粮,而我随便吃点昨晚的剩菜,不过气氛却完全不同了。

明天我请了年假,可以整天和狼君待在一起。我们已经一起计划好了行程,光是想想就让人兴奋不已。

(不过今天狼君会很晚才回来。)

他说今晚有和哥哥的重要会议,他昨晚(稍显疲惫地)告诉我估计得赶在末班车前才能回家。本来我想和他提前庆祝纪念日,一起吃晚饭,但我也明白他现在的工作有多忙。这是个大项目,他是负责人,必须成功。这么大的压力,他却依然全力以赴。如果项目能顺利完成,狼君或许还有机会升职,虽然他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这些。

总之,今天对我来说,就像是对狗狗而言「等着」的一天。

「那对猫猫来说是什么样呢,喵吉?」

『喵~』

「是嘛。等他回来直接亲他一下……这主意不错。」

『哈?!』

「喵吉毕竟是个小姑娘,果然够大胆啊。」

吃完猫粮的喵吉哼了一声,扭过头不理我了。虽然不知道猫到底能听懂多少人话,但它的反应有点像害羞了呢。

「好啦,稍微休息一下,赶紧把工作做完吧——」

——叮咚。门铃响了起来。

快递?不对啊,最近好像没买什么东西。

上门推销?这种事最麻烦了,拒绝起来很尴尬。

「……干脆假装不在家吧。」

很抱歉,我并不是全职主妇,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你是出于工作按响了门铃,我也同样为了工作假装没听见。

『……!?喵——哈——!』

「嗯?喵吉,你怎么了——」

一旁的喵吉突然奓毛,对着玄关的方向发出威胁的嘶声。

我大吃一惊,而就在这一瞬间,玄关的门伴随着巨响倒下了。

锁明明是挂着的,不是被正常打开的。那扇门,是被踹开了。

「什么——……」

「隐藏气息假装不在,看来你活得还挺安逸嘛。」

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那里,体格壮实,目光里带着刺骨的杀气——显然不是普通人能有的气场。

他的脸……我好像见过,但一时间想不起在哪见过。脑海里努力搜索但没有任何头绪。

男人鞋都不脱径直走进了我和狼君的家,毫不顾及礼节。

「……我要报警了。你到底是谁?」

「你试试吧,如果你还有那个时间的话——《白魔》。」

「…………」

他知道那个名字。那意味着他是《组织》或《志志马机关》的人。因为《组织》的人从不这么称呼我,所以他很可能是《志志马机关》的。

『嘶——嘶——』

「喵吉!退后!」

「……?那只吵闹的猫是怎么回事?真是养了个怪东西。」

「别侮辱我的家人。」

面对这样的闯入者,喵吉愤怒地张牙舞爪是理所当然的。但我也知道,对方绝不是普通人。如果喵吉贸然扑上去,十有八九会被反杀。这种事情绝不能让它发生。

「你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是钱……我们家也没多少!」

「我要你,和狼士。」

他的右拳如闪电般刺出。这个人根本不会尝试沟通。其实,从他强行破门闯入的那一刻起,这一点就已经非常清楚了。但他直接动手还是让人意料不到。

我迅速扭过身体,勉强躲过了这一拳,随后向后跳跃,拉开距离。

「怎么了?用吧。你不是有《祝福》吗?」

「……我不用。」

屋内几乎没有逃跑的空间,除非直接打开窗户跳下去。

但我向后跳是有原因的。我抓起挂起来的《云雀》,握住刀柄,随时准备出鞘。我还是没法突然拔刀相向。

「很好。你打算先用那东西试探一下?」

「我不会报警,因为我要直接把你打出去!」

我猛地向前踏步,趁他反应不过来用力将刀鞘砸向他的额头。

虽然没有拔刀,但我借助自己的(普通人的)体重,直接给了他额头一击。即使不能让他昏厥,至少也应该能让他暂时失去行动能力才对。

然而——他的额头,硬得出奇。

是个连刀刃都无法穿透的敌人。他拥有某种《祝福》。埋藏在我记忆深处的片段逐渐浮现。

「这种感觉……!想起来了……你是,《天铠》——」

「不错」

《天铠》伸出手,示意我说对了。我立刻推后,从刀鞘中拔出《云雀》。同时把刀鞘扔向背后的阳台玻璃。

听到玻璃咔嚓破碎的声音,我喊道。

「喵吉!!你快跑!!」

『……!』

「想不到你还有闲心管猫。」

虽然《天铠》的目标是我,但也不能保证他不会加害于喵吉。它可以从阳台跳到隔壁龟冈家,最坏的情况也就是从楼上跳下去对它而言也没问题。喵吉很聪明,它肯定能听懂我的话。

《天铠》的岩石般坚硬的拳头擦过我的脸颊。我勉强躲过一击。

……之后就只能打倒这家伙,再把他交给警察处理赔偿的事了。

「在午休结束前把你收拾了……!」

我握住《云雀》摆好架势,为了守护狼君的容身之处而开始战斗——

『……律花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喵……』

「——是吗。你没事就好。」

我抱着喵吉,冲进了无人的会议室,听它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喵吉按照指示,从家里逃了出来,沿着我的气味一路找到了这里。虽然它是只猫,却像狗一样做了这种事,真是一只优秀的宠物猫。

从喵吉口中出现了一个词——《天铠》。关于这个词指代的对象,根本不需要多说。

「健刚——」

《天铠》……狮子鞍健刚,在那场最后的战斗中失踪了。不管怎么搜寻都毫无踪迹,但因为没有发现尸体,大家推测他可能还活着。

……心脏的跳动剧烈到痛。而最让我担心的,是律花的安危。

(她不可能那么容易就被击败。可是,我和律花都已经远离战场很久了。即使律花拥有《祝福》,也——)

『如果我超强的话,就能把那家伙一拳打飞喵……』

「别说傻话。猫不需要为这种事情操心。」

喵吉的话让我觉得有些奇怪,但我没有时间深究。

我不断拨打律花的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是没注意到电话,还是说——

「——接通了!?律花!!」

『……省得我联系你的啊。』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完全不像律花清丽的声音,而是一种粗犷而又令人怀念的声音。

……冷静点。现在不是激动的时候,最优先的事情是从中获取情报。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健刚。」

『夫妻俩都这么烦人,一口一个目的目的的。十年没见的老朋友再会,还需要什么目的吗,狼士?』

「别废话了。我知道你对律花做了什么。」

『是那只奇怪的猫吗?』

「快说吧。你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袭击我们。」

『那可未必——我只是想见见你而已。现在我告诉你地点,马上过来。』

「如果我不去呢——」

『事情到了这一步,你应该已经明白了。那就只能杀掉《白魔》了。』

「……我明白了。」

健刚接听了律花的电话,这说明律花很可能已经失去了自由。但从他拿律花作为谈判筹码来看,至少可以确定她还活着。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健刚报出了一个地点,显然没有闲聊的兴趣,随即挂断了电话。

『喂,接下来怎么办喵?』

「当然是去那里吧。」

『可是,那个雄性人类……他——』

喵吉似乎想说他很强,但没等它说完,会议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部长?」

「是健刚吧。」

「……我能问问,您为什么知道吗?」

部长不可能偷听到刚才的对话。他大概是从其他同事那里听说了我的异常表现,结合目前的状况,推断出发生了什么。

部长一定掌握着我所不知道的信息。于是,他开口了:

「这片区域——包括我们公司附近,还有你住的街区,你最近没感觉到什么吗?」

「感觉到什么?」

「治安恶化。」

「这个嘛……」

说实话,我隐约有察觉。过去一个月里,尽管我只是普通地生活,却总是遇到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比如黑帮来店里闹事、遭遇飞车抢夺等。尽管这些事件跟我和律花没有直接关系,但也太巧合了。

「无论你是否察觉到,有一个事实是明确的——治安正在恶化,而这一切是健刚的所为。」

「是他?等一下。就算是他,一个人行动,怎么可能对治安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当然会造成影响。我,你,还有他,都是『风』。」

部长的这番话让我想起他之前跟我说过的一个比喻。

这个社会就像大海,普通市民是其中游动的鱼,而我们这些人是风。

「我一直只是收集信息而已,然而,不知为何,最近健刚似乎到处闹事。他在袭击和摧毁各种反社会组织。反社会组织也是一种组织。一旦它们的结构出现裂痕,影响就会波及普通社会。这就像随意捣蜂巢,难免会引发连锁反应。而健刚的最终目标,似乎是我们。」

普通人绝不可能独自挑战这些反社会势力。但健刚拥有惊人的战斗能力,还有《祝福》的加持。即便那些反社会组织抱团,也不是他的对手。他能做到。

「部长,既然您知道这些事……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我为什么要说?我和你,都只是这家公司普通的上班族。」

我们选择了这种生活方式。正因如此,即使知道了这些,也不会去干涉,甚至不会去提起。

这正是普通上班族,普通市民的应有姿态。

……但是,这种无关紧要,已经不适用于我和律花了。

「律花被健刚袭击了,现在被他挟持做人质。我已经知道他的所在地。」

「告诉警察。让他们马上行动。」

「健刚要我过去。他不希望我做别的,否则律花有危险。」

「即便如此我也会这么说。你坐在这等着。那才是普通市民的选择。」

「那我不做普通市民也无所谓。」

人生总是在权衡取舍之间度过。

无论是普通市民、特殊市民,还是异类,我们都在天平上衡量自己的选择。

对我来说,社会身份和律花之间的天平,倾向显而易见。

「作为你的上司,也是你过去的长官,我命令你,不许去。」

部长站在我面前坚定地说「你会死的。」

我一步步逼近他,低声说到。

「一边去,老头子。哪有一个丈夫,能忍受自己的妻子被欺负,还坐视不理的?」

「你知道一会公司里要做什么吧,你的战斗——」

会议即将开始,我是会议的责任人,也是主持人。如果我突然失踪,连个理由都不给,等待我的不仅是上司的怒火,还有更加严重的后果。

这场会议对公司至关重要,甚至邀请了许多外部重要人士。如果我擅自缺席,很可能面临处分,甚至被开除。但即便如此——

「谁在乎这些?」

我是个社畜,社会的螺丝钉,公司的奴隶。

可这些只是我不得不扮演的角色。要是我因此失去真正重要的东西,那才是傻子。

「唉……虽说你变了不少,但到头来,还是没人能管得住你。就像以前一样。」

部长疲惫地长叹了一口气,似乎放弃了什么。然后将一直藏在身后的某个东西重重地放在桌上。那声音厚重,却又带着一丝怀念的熟悉感。

「给你《灾祸碎天》,带上它吧。你觉得空手就能跟健刚对抗吗,《羽之猎手》?」

……真是的。归根结底,他从一开始就看透了我会怎么行动。

「老头子——」

「现在叫我部长,蠢货。而且,把这个也拿去。」

他接着递给我一把公司用车的钥匙。确实,我完全没考虑过要怎么去现场的问题。

「……关于健刚的事,本来应该更早告诉你的。如果那样,也不会让一切都这么被动。这是我的失误,也算是我的歉意。」

「如果出了什么事,请全部归咎到我头上。这是责任人应尽的职责。」

「你明知道自己要做的是不负责任的事,还能说出这种话。听着,狼士。既然决定去了,那就把一切都解决干净。我会给你留个能回来坐的位子。」

「谢谢您——部长。」

我深深鞠了一躬。部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走到我身后,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背。

右手握着《灾祸碎天》,左手抱着喵吉,我快步回到自己的座位。

将两样东西一股脑地塞进包里,我准备立即离开公司。

「前辈!」

「……!生驹?」

有人叫住了我。这很正常,除了部长以外,没有人知道我的情况。在生驹眼中,我此刻大概是一个在关键会议前突然失踪的不负责任的糟糕前辈。

但我没时间编造借口。我沉默地转过身,背对她准备离开。

「那个!主持、讲解、还有一切相关的事情,都交给我吧!没有前辈的话,会议也能顺利进行的!」

「什——」

「所以,没问题的。快去吧。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抱歉。这份人情,我一定会还的。」

「没关系啦。优秀的后辈可是能看透前辈的想法的哦。」

我回头看她,生驹一脸自信地对我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我心里不禁感慨,这真的是个优秀得无可挑剔的后辈。

健刚指定的地点是郊外一处废弃的废料处理场。那里早已不再使用,地面上竖着多块「禁止入内」的标志,周围用铁丝网封锁。

『……还记得我说过,有些人类能听懂我的话吗?』

「啊,记得。当时刚见面时你提到过这个。」

我把车随意停在一边,带着包走进处理场内。一路上,喵吉断断续续地跟我搭话,而我则一边警惕四周,一边回应它。

『你,还有那个超强的人类,都能听见我说话。』

「健刚啊……果然是这样。」

『我发现了,能听见我说话的人类,和听不见的人的不同之处。』

「哦?说来听听。」

『是身上有野兽味道的人。』

什么鬼?这是在说体味吗?如果我真有什么野兽味,那肯定是因为你。不过喵吉从包里探出头,摇了摇脑袋。

『虽然说的是味道,但又不是体味……说不太清楚,不过就是有一种感觉。』

「管它什么原理,我能和你对话就够了。」

『……可这事并不简单。你没意识到吗?』

「意识到什么?」

『你现在的表情,非常可怕。就像猎杀猎物前的样子。』

「……喵吉。」

『普通人类不会露出这种表情,「律花」也不会——』

「喵吉。你就在这里等着。有什么情况,立刻逃跑。」

我把包放在地上,只拿出了《灾祸碎天》,将它戴好。

带着喵吉去见健刚是绝对不行的。猫这种生物,对人类的情绪和状态有着天生的敏锐洞察。人们总说看猫觉得治愈,但实际上,猫也一直在仔细观察着人类。喵吉说的大概没有错,我的确变得不像普通人了。

但是我现在肯定听不进去了。

『……我不会逃跑的,你们两个要快点回来喵。』

「就是这样。那我去去就回。」

进入处理场的内部。现在几乎所有的机器都已被撤走,显得空荡荡的。

时间已经接近傍晚。没有电,里面显得昏暗。只有破碎的窗玻璃和裂开的天花板透进来的光,勉强能看到内部。

「……来得真慢。要是太阳下山之前你还不来,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抱歉,我没那么闲。可不像你——健刚。」

健刚坐在倒在地上的一个桶上,等着我。

估计我一进入这片地界,他就察觉到我的气息了。

随口敷衍几句,我环顾四周。律花——

「《白魔》就在那儿。只是晕过去了,伤得也不算重。」

——律花被胡乱地用钢丝绑在一根铁柱上,我确实看见了。旁边扔着出鞘的《云雀》。或许,这里刚才还进行过一场战斗。

「意外啊。我还以为你会把她打得更惨。」

「没那种价值。喂,狼士。这女人是什么来头?」

「……我老婆。反正这点事你也查清了吧。」

「我不是在问这个。为什么这女人不用《祝福》?」

「……?什么意思?」

《祝福》可不是会随着时间流逝而自动消失的东西。大概只有在死的时候,才会与拥有者一同消失。所以律花现在也应该还能使用《祝福》……《霏霏冰分》。

平时或许不需要用,但如果是在紧要关头,为了自保,她完全没有必要犹豫才对。

「在和我交手的过程中,这女人一次都没用过《祝福》。这未免也太无趣了。」

「…………」

「不过——看来你也不知道原因。那么这样也无所谓了。」

仔细想想,还真是这样。从我和律花结婚到今天为止,我从没见过她使用《祝福》。可在我们刚交往的时候,她还经常随意地用。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像是完全失去了这种能力一样,再也没有使用过。

就像之前我们一起看业余棒球赛的时候。那时,当球朝我们飞过来时,律花本应该不用躲,而是直接用飞石迎击。这原本就是她那种令人头疼的能力才对。

「既然你已经来了,那就足够了。」

……这种事,之后再想吧。健刚缓缓站了起来。

「等一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至少说说理由。」

「——对我们来说,战斗就是一切。在战斗中才能找到意义、价值和存在的理由。」

健刚一步步缩短着我们的距离。我只能迎战。

「那你呢,狼士?从组织解散到现在已经十年了——你就没感到窒息吗?」

「那是——」

「太慢了。」

健刚庞大的身躯突然压低,只用一步就将他与我之间的距离缩短为零。

全身像被烧灼般刺痛,强烈的杀气贯穿了我。我下意识用右臂的《灾祸碎天》护住脸部,而就在这一瞬间,健刚的拳头精准地砸了过来。

砰——传来一种完全不像是人类用拳头击打金属能发出的声音。巨大的力道不仅让我整个人被击飞,甚至直接撞到墙上。

「那天在街上偶然看到你的时候,我感到震惊。那种强烈的违和感难以形容!那个《羽之猎手》,竟然缩手缩脚地迎合普通人。狼竟然会向兔低头!这种景象让我怒不可遏——甚至想当场杀了你!」

「……那时候……」

那天和生驹小姐在外面吃午饭时感受到的那股强烈的杀气,我以为是律花的,结果不是。那股杀气,是健刚散发出来的。

「不是这样吗,狼士!对我们来说,只有战斗才是意义所在!你应该懂!只有你,和我并肩作战过的你,才会明白!」

「所以……你只是想找个打架的对象,就袭击了我和律花?」

「没错。我们是强者。因此能满足我们的对手,少之又少。」

真是荒唐的理由。至少,这完全不像是十年前的健刚会说出的想法。

但……十年了。这么长的时间,足以让人彻底改变。

我并没有特别忠于《志志马机关》。一开始只是因为那里是我唯一能待的地方。每天机械地执行命令,仅此而已。所以,当机关解散时,我没有任何感触。只是觉得是时候去思考下一步该如何生存了。

健刚却不同。他和我一样,没有其他容身之地。但与我不同的是,他喜欢机关……喜欢那里的人。而我呢,是个性格扭曲的孩子,从来没有把那些机关员当作伙伴。可健刚——他叫他们伙伴,他对机关有感情。

说到底,《志志马机关》对于健刚而言,是他唯一的家园。他能在这里将自己的能力发挥到极致,也能保护那些对他来说重要的人。而我,却以某种间接的方式,把这一切从他手中夺走了。

如果是这样,现在健刚如此无目的地暴走下去,责任……是不是该由我来承担?

「抱着杀了我的决心上吧,狼士。不然,你就会死。」

「不用你说——不把你打飞,我自己都不会痛快!」

无论健刚有什么样的理由,他对律花下手这件事,都必须付出代价。然而,要彻底讨回这笔账,以我现在的实力还远远不够。十年间,健刚恐怕一直在某处不断战斗,而我与他之间的这段空白,以我现在的状态,无法弥补。

调整心态。让脑海中充满战斗的烟火。我是谁?

「我是《羽之猎手》——猎杀《伤痕者》的人。」

《灾祸碎天》现存能正常使用的功能有三个:钢丝发射、拳刺突和冲击打击。其余的功能都因年久失修而瘫痪。我启动了手腕部分的钢丝发射装置,卷住了一个空的油桶。

「真是怀念啊,居然是《灾祸碎天》!」

健刚兴奋地喊道。我操控油桶,直接朝他砸了过去。

健刚的《祝福》——《攻护仁王》能够让他的身体硬化。这样的空油桶对他而言,感觉上大概像被扔了一块海绵。果然,健刚既没有躲避,也没有防御。然而,这正合我意。这次的攻击,只是为了测试钢丝发射装置,同时也是个幌子。

我迅速冲向健刚。既然没有枪,近身战就是我仅存的攻击手段。

「想和我正面肉搏吗?来吧,我奉陪到底!」

「哼!」

体格和力量上,健刚远远占优。至于技巧——当年我是技高一筹,但现在恐怕已经不敌。因此,和健刚正面对决无异于自杀。

尽管如此,我还是踢向了他的侧头部。

(……啧,踢铜像的办法都比这个有用。)

「怎么,不打算用打断颈椎的力气来踢吗!」

健刚大吼着,挥拳猛然砸下。我用右臂挡住了他的拳头。

沉重。坚硬。如果直接用肉体硬扛,我被击中的部位恐怕会瞬间毁坏。除了《灾祸碎天》,没有任何防御手段能有效抵御他的攻击。健刚的《攻护仁王》是一种极为强大的《祝福》,无论枪械还是剑刃都无法突破。真正面对这种力量时,才明白它的威胁远超十年前我的想象。

「好啊,那我就试试。」

健刚的惯用手是右手,现在打我的拳头也是右拳。

而我,用左手藏着的一支笔,狠狠刺向了健刚的右臂。

油桶只是掩护,用来争取将笔藏于手中的时间。

「呃……唔!?」

《攻护仁王》的能力能让全身硬化,但如果全身完全硬化,无法行动也是显而易见的。所以,关节部分必须保持一定的柔韧性。而且,健刚因过去的战斗受伤,右肘关节和左膝关节都是人工置换的植入体。这就是他的弱点。

「你居然……还记得,我的——」

「哈啊啊啊!!」

我将身体尽量压低,右手用力握拳。随即,从拳骨部位弹出了一根尖刺。我接下来的攻击目标已经明确——健刚的左膝。

尖刺精准击中了健刚的左膝。然而,健刚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迅速向后大幅跃开,化解了冲击。我原本想一击折断他的膝盖,但这一招显然未能如愿。

「果然如我所料。」

我低声自语了一句。健刚的反应完全在我的预料之中。他不愿暴露弱点,只能选择向后跳开——既然如此,我就可以趁势追击。

《灾祸碎天》的手臂部位发出咔嚓一声重新启动了。肘部伸出的零件呈现出攻击形态。当这一部件击中目标时,肘部零件会像打桩机一样回缩,将强烈的「冲击」打入目标内外,进行彻底的破坏。

「到此为止了,健刚。」

趁他跃开的瞬间,我也猛然向前跃起,目标直指健刚的额头。《攻护仁王》无法硬化大脑,所以只要将这一记强烈的「冲击」打入他的头部,就能让他彻底丧失战斗能力。

——轰隆!一声巨响震耳欲聋。我因反作用力后退了几步。

健刚的额头上留下了焦黑的痕迹,他整个人以大字形倒在地上。

「哈……哈哈哈……」

健刚在笑着。他的意识依然清醒。如果是十年前的我,全盛期状态下,这一击本该让我确信胜利。但多年未曾战斗的空白期,使我未能将健刚彻底击倒。

我毫不犹豫地再次跃起,用力踩向健刚的脸。

「真强啊,你一点都没有退化。啊——这表情真不错,狼士。」

「啧……」

如果是普通人,这一击早已是致命的。然而健刚不是普通人。他仅凭自己的《祝福》和颈部的肌肉,就挡住了我全力一踩。

「全力战斗的感觉,真让人兴奋啊。喂,狼士……到现在为止,你不觉得痛苦吗?」

我判断继续攻击反而危险,于是迅速后跳,与倒地的健刚拉开了距离。

健刚缓缓站了起来。他的战意丝毫没有减退。因此,我——

「别再欺骗自己了。如果有镜子,我真想让你看看。」

「…………」

「现在的你,正在闪耀着。」

——连我自己都清楚地感受到,嘴角正不由自主地扬起了笑容。

「嗯……」

一种粗糙却温暖的触感一直停留在我的脸上。

这种触感有些令人安心,我渐渐睁开了眼睛。

「……!喵吉……?」

『喵呜。』

「你怎么会在这里——好痛。」

刚才那个不怀好意的人强行把我带到这里,我奋力反抗了一次,却还是失败了。接着……不知为何,喵吉正在舔我的脸。虽然身体被重击过,但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我被钢丝勒紧,感觉有些刺痛。

『呜喵。』

喵吉的尾巴轻轻摆动。它的视线方向是——

「……狼君……」

——我所爱的那个人,正在战斗。

为什么你来了?还是说,是为了救我而来?

「不可以。」

在这些念头浮现之前,我却先低声说出了这句话。

狼君——喜欢战斗。这一点,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或者说,他只是装作毫无察觉,一直在逃避,掩盖这份真相。

因为事实就是这样吧。拥有那样力量的他,必然会更适应那些能够施展力量的场所。就像棒球和足球运动员在场上绽放光芒一样,狼君是那种在战场上发光发热的人。

「但是……不可以啊。」

当我们决定要一起生活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舍弃了战斗的道路。我们约定好尽量不引人注目,也是因为我希望能让狼君远离战斗。

……不对,这样说有点不对。完全没有战斗的生活是不可能的。

虽然可以选择避免战斗,但有时候也必须去选择战斗。

所以,我们并非舍弃了战斗,而是为了各自欠缺的部分而战斗。

我为了自己。

狼君为了别人。

我们约定好,这样的「战斗」可以接受。

「所以,你不可以露出那样的表情……」

《天铠》的想法,现在我终于明白了。这个人一定是寂寞的。他希望狼君回来。同时,他对狼君会回来充满了信心。

而狼君也在回应着他。《天铠》对于他来说,目的是手段,手段又是目的。

「喵吉,对不起。那把刀,你能想办法带过来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但是,现在被这些钢丝缠住了,没办法行动。要想把这些割断,我需要《云雀》。可是它正滚落在不远处。虽然请求了喵吉帮忙,但……《云雀》对除了我以外的人来说太沉重,根本没办法使用。喵吉要搬运它,绝对是——

『噗嘎!』

——我刚这么想,喵吉就像叼玩具一样轻松地把《云雀》带到了我手边。对了,《云雀》确实是一把奇妙的刀。是的,就是这样。

「狼君,等我一下。马上——」

我握紧《云雀》,强行将它压向钢丝。

「——就去教训你!」

从以前开始,我就很不擅长从零开始去思考什么东西。

所以,我一直很顺从。对命令,指示,下达的任务都服从得毫无异议。

但与此同时,我也知道,长大以后,不能总是这样。

于是我开始自己去思考思考思考,然后行动行动再继续思考思考……

反复无数次,我觉得自己终于和以前有所不同了。

即便如此……遵从某种东西,依附于某种东西,依然是轻松的。最终,我还是没能彻底摆脱对它的依赖。

完成指示下的工作我可以得心应手,但需要自己想点子,提出方案的任务却让我无比吃力。

做饭只能按照菜谱来,自己发挥创意完全做不到。

按照说明书拼装模型很开心,但拼完之后就完全提不起兴趣了。

「哈啊啊!」

「啧!」

尽管如此,有一件事,是我唯一能自信满满地说自己擅长的。

——那就是战斗。在战场上,特别是对抗《伤痕者》的战斗中,我擅长将所有的知识,记忆和技术全部调动起来,找到突破的办法。在这个过程中没有任何人或任何东西束缚我。

只要有一个去战斗的命令,怎么战斗则完全取决于我自己。

「再来打我啊,狼士!!」

「……好。」

而这件事,说不定是我内心深处觉得最有趣的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大笑着,十年后终于意识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健刚也同样放声大笑。十年前,我们两人从未像这样一同笑过。

啊,对啊。战斗很有趣啊。不用思考,只需随着本能大肆放纵,这种事怎么会不好玩呢?更何况,我还有这方面的才能。

身处能够展现自己才能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感到不自在?

这社会就是一坨屎。每天从早忙到晚,一直干到太阳下山,被上司责骂,被后辈顶撞,不想对客户点头哈腰也必须得这么做。结果换来的,仅仅是勉强能让人满足一下自己的薪水,这算什么啊?我呢,我的价值,就只是这种程度吗?

「咕呜!」

「呃——!」

健刚的拳头重重击中了我的腹部,同时,我的右拳也准确地命中了健刚的下巴。

正面硬拼,我不可能赢。但健刚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他必须时时护着那个弱点,同时还要思考我的行动。

因此,博弈产生了。健刚,你向来就不擅长这种博弈吧。

「就是这里……!!」

我故意挥空了一拳。幸运的是,这里废料随处可见。

发射钢丝把一根生锈的铁管拉了过来,猛地砸向健刚的左膝。他显然感到疼痛,露出一瞬的迟疑。我趁机再一次将冲击波狠狠地打入他的腹部!

「咳!」

这一次,健刚的身体被抛了起来,飞了出去。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嚓声,《灾祸碎天》的外壳裂开了,关节活动变得明显受限制。看来再来一次冲击波就会彻底崩溃。

足够了。我觉得再有一击,我就能打倒健刚了。

「我终于明白了,你为什么会想这么放肆地战斗。」

「对吧……?再怎么炸鱼,我也笑不出来啊……!!」

健刚喘着粗气,但仍露出牙齿咧嘴笑着。我则用左手手背擦去嘴角的血。流血这种事,在如今的生活里几乎不可能发生。顶多也就是胃里长息肉导致吐血,或者因压力肠道坏掉便血而已。

「健刚……!!」

「狼士……!!」

既然你专程找上门来了,那我就得好好回应你才对。

所以,用杀了我的决心来战斗吧,健刚。

否则的话——

「看招——————————啊啊啊!!!」

——扑通……某种东西覆盖住了我的脸。

温热,柔软,毛茸茸的,还带着点动物特有的气味……以及平常熟悉的柔顺剂香气。

「……喵吉,你干嘛……」

『……快憋不住了喵……』

「啥?」

『真的不行了喵,……我快漏出来了喵。你的脸现在像猫砂一样舒服喵。啊啊,来了来了喵啊啊喵啊啊……!!』

我试图把贴在脸上的喵吉扯下来,但它死死地用爪子抓着我的双肩,不肯松开。它为什么要这么顽抗啊。

「喵吉,够了,下来吧。」

『真的喵?那这次我就放你一马喵。』

喵吉从我的脸上跳下,丢下这句话后飞奔到角落里去了。看来它确实是有尿意。真是个让人无语的猫……

我调整呼吸——刚准备冷静下来,眼前却出现了满脸怒气律花。

「律花——」

「狼君,你来这里是干嘛的?」

「啊,那当然是为了救你——」

「骗人。这种事你早就忘了吧。从你的脸上我就能看出来。再说了,就算没你帮忙,我也已经成功逃出来啦~」

这是律花有点闹别扭时的表现。的确,她之前还被钢丝捆着,但现在看来,她确实自己解决了问题。她说得完全没错。

「我……我是——」

「《白魔》!!别来碍事!!」

「吵死了!!现在我跟我老公说话,你闭嘴!!你的对手狼君,就让我先来解决啦!!你这……大块头!!」

「!?」

律花对健刚的怒吼直接回敬了回去。她似乎想骂点什么,但可能实在想不出词,只是简单陈述了事实。不过,对健刚似乎还挺奏效的,他一时间哑口无言。

「律花……我是真的想要救你。」

「嗯,我知道呀。可是呢,跟大块头打着打着,你头脑一热,就开始觉得『啊,战斗真是太有趣了~』对吧。我都明白啦~」

我无言以对。的确,我轻而易举地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却沉迷于战斗的快感。而更让我难堪的是,律花完全看透了我这些可笑又窝囊的地方。

「……是啊。把救你抛到脑后,却在战斗中自得其乐……太愚蠢了。对不起,律花。我保证不会再做这种事了……」

我到底想变成什么样的人?只是为了片刻的快感,就这样放纵自己——

「唉?其实也没关系啦,你不是挺开心的吗。狼君你的兴趣就是认真和《祝福者》战斗吧。那就没问题了。」

「…………。哈?」

「我们得尊重彼此的兴趣呀。如果哪天战斗对你来说不再有趣,那你就停下来呗。我又不是否定战斗这件事。」

「那——」

我正准备问她为什么生气,律花却在这之前伸手捏住了我的脸颊。

「——但如果不是为了谁而战,那就不行。」

如果只是为了自己的目的,单纯地享受战斗,那就只是在胡闹罢了。

……就像现在的我,或者健刚那样。像个被抢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一样。

「狼君,我可以再问一次,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律花停止了轻掐,用双手轻轻托住我的脸颊。

她的眼神让我无法回避,我重新直视她,清晰地回答道。

「是为了救律花——救我深爱的妻子。」

这应该是,也必须是我的全部意义。可愚蠢的我却连这么简单的事都不明白。

「嗯……50分!!」

然而,对律花来说,这并不是满分的答案,她的反应让我有些愕然。

「这也才50分?」

「是啊。喂,狼君,那位大块头在你心里是什么人?」

「啊?健刚是《志志马机关》的——」

「不对啦!!他是狼君的朋友吧!?」

我仿佛第一次听到朋友这个词。倒不是因为之前没有可以称为朋友的人,而是从来没有把机关的人……把健刚当作过朋友。

但突然间,这个词在心中落地生根。我是健刚的朋友。

「如果朋友做了错事,去纠正他,这才是真正的友情吧?我也好,朋友也好,都要一同拯救才行!」

「去……拯救健刚。」

「你一定能做到的,狼君。那个孤独的人,需要你的帮助。」

律花用温柔的声音说道,随后轻轻地吻上了我的嘴唇。

然后,律花握住了我的手,将什么东西塞进了我的掌心。

「《云雀》——」

「用它吧。我想,《云雀》只有该使用的人拿着时,才会变轻。」

曾经,我觉得重得难以驾驭的《云雀》,现在却如云朵般轻盈。就像当年我斩下圣女时一样。因此,律花的推测,作为持有者而言,应该是深中肯綮的。

我轻轻用右臂拥抱了律花一次。可能会有些硌得慌。

「……我真的很庆幸能和律花结婚。」

「嗯,我也是。所以不要忘记——我们要回去的地方,不是战场。」

我是个无法被理解的人,但或许她就是那个能正确理解我的人,或者说她是那个做好了准备去理解我的人。

正因为如此,我才会爱律花。她是我这一生唯一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抱歉,让你久等了。我们继续吧。」

「这种令人作呕的闹剧……!! 你难道还没意识到吗,狼士……!!」

「意识到什么?」

「这不过是互舔伤口的关系罢了!你和《白魔》都只是因为在别处找不到容身之所,才因为利益一致待在一起!这种软弱而又自欺欺人的关系,正在拔掉你的牙齿抹平你的棱角啊!?醒醒吧,狼士!!恢复你刚才的样子!!」

原来如此啊。这家伙——从来没交过女朋友吧?我一下子就看穿了。

于是,作为一个比健刚稍微走在前面的人,我坚定地告诉他。

「你搞错了,健刚。舔别人的伤口?别开玩笑了,那种事想想就恶心,根本不可能做到。但当你真的愿意这么做的时候……那就已经是爱了。」

「——《攻护仁王》」

用能力名来反击,看来是真正认真了——就像字面意思一样。

对于《伤痕者》来说,呼唤能力名就是彻底解放能力的关键。健刚的脸上迸现出赤黑色的线条,那是因异常硬化的血管凸显所致,显得无比骇人。

我双手重新握紧《云雀》。进入这种状态的健刚,无法长时间作战。他的身体承受着巨大的负担。为了避免伤害加重,我必须迅速将他击倒。

「我这十年来,得不到一点满足!!唯一明白的是,我根本没有活下去的目标和理由!!对我们来说,只有战斗才是唯一!!」

「别擅自给我归类,我和你不一样,健刚。」

至于健刚这十年里经历了什么,我一无所知。

这也难怪,毕竟我们从来没有坐下来悠闲地喝着咖啡谈心过。

但有一件事我可以肯定,无论是他的烦恼还是痛苦——

「别撒娇了。」

——我就是要这样断然告诫他。

「撒娇……撒娇?狼士,你竟敢对我说这种话!?」

「当然敢说!喂,健刚,我问你,你付钱了吗!」

「付什么钱!!」

「电费,水费,煤气费,房租,助学贷款,居民税,社会医保,养老保险,还有各种杂七杂八的费用!!你付了吗!?」

「你到底在说什么胡话——」

「听不懂的时候就说明你在撒娇啊!!」

我用《云雀》的刀身偏开健刚的拳头,同时提高音量还击,在他身上划出一道浅浅的刀痕。《云雀》的锋刃虽薄,但即使面对健刚的能力,也能轻易穿透。

「结果又是钱的问题?多么庸俗的言辞!!」

「只要活着,钱就是绝对必要的!再说,我结婚了,更需要钱!!而且,活在这个国家的所有人基本都庸俗!!我也好,你也好,都没什么两样!!

「不对!!我们太过优秀,甚至超出了条条框框的限制!!」

「什么时候能收起你这中二的废话!我们别说优秀了,甚至比普通人还差劲!!你身体硬,连大脑也硬得像石头吗!!」

「闭嘴!!我杀了你!!」

「有本事试试啊,笨蛋!」

「简直是小孩子吵架一样……」

律花发出了一声无奈至极的叹息。然而,健刚的攻击却异常凶猛,根本不是普通争吵的范畴。

「不要伪装自己!!我是《天铠》,而你只是《羽之猎手》!!」

「伪装……开什么玩笑!!」

我堪堪避开了健刚的一击,随即后退几步,向天花板附近发射钢丝。钢丝缠绕在天花板的一根横梁上,我立刻启动回收装置,将自己悬吊在空中。

「我是犀川狼士!!般田制造股份有限公式开发部开发科的人!!没有任何职位!!」

「在……上面!?」

这是我第一次在战斗中展现纵向的动作,健刚愣了一瞬。我用《云雀》的刀刃切断钢丝,顺势调整刀锋,将刀背转向,随后从空中直接俯冲而下,双手将刀高高举起。

「还有,我是犀川律花的丈夫!!也是你的——」

我将《云雀》全力挥下,狠狠砸向健刚。他用双臂挡下了这一击,但《云雀》的刀刃和健刚的身体同时出现了裂痕。先崩溃的是《云雀》,刀刃从根部彻底断裂,化作碎片飞向处理场的深处,消失不见。

我稳稳着地,将手中仅剩的刀柄丢在地上。健刚似乎因为这一击伤了手肘,短时间内无法行动。他的腹部毫无防备。我向前踏进一步,右手如拉弓般蓄势待发。

「——朋友啊啊啊啊啊!!」

将强烈的冲击打了进去。这一次《灾祸碎天》都打弯了,零件一个接一个地掉落。

但是——与此同时,健刚也跪倒在地,整个人瘫倒在原地。

就像潮水退去一般,健刚全身的硬化状态被解除。

「…………这种话,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刚才学的,我老婆教的。」

我如实回答后,健刚无力地笑了,像是已经认命了。毕竟,被一个十年之后突然喊自己是朋友的人揍成这样,大概也只能苦笑了。

「你变了……狼士。真的……你变了。」

「是啊,我变了。但也有没变的地方,这一点多亏了你让我意识到。」

「我……无法改变。只能通过战斗,才能找到自己的存在……而你,或许已经变得不需要战斗也能活下去了吧……我只是,不愿意承认这一点而已……」

「不对哦,健刚。我现在依然在战斗。」

脱下已经破破烂烂的《灾祸碎天》,我蹲下来,与健刚对视。

「说到底,大多数人每天都在战斗。不论是学校,打工,公司……总之为了普通地活下去而战斗。不过健刚你正相反。你随心所欲地战斗,其实只是种逃避——那些真正在战斗的人,是一直在压抑自己的。」

「你也是这样吗……狼士?」

「当然了。每天都辛苦得想吐。所以,当和你拳脚相向时,我情不自禁地笑了。说实话,那时候真的挺开心的。不过,也很清楚,光这样是不行的。」

部长曾经说过的话,现在终于能够理解了。他用风来形容那些脱离一般的限制的我们,而没有说成为鱼。并不是要勉强改变形状,而是通过巧妙的调和去融入——这就是风的意义。也就是说,要克己自律,约束自己。

因此,接下来的健刚所需要的,是另一种战斗。

「喂,健刚。我不知道这十年你是怎么过的……但从明天开始,试着普通地生活吧。或许,那会是比你想象中更艰难,更痛苦的战斗。」

「……如果我说,不想呢?」

「那我会再说一次,别逃避。而且,我也会想着能为你做些什么。当然了,说到底——逃避战斗的胆小鬼,可不是我认识的健刚。」

我们之间的故事,无法用一句皆大欢喜来结束。在某一天死去之前,我们都会为了生存,每天持续战斗下去。而所谓的战斗和打架完全是两回事。健刚需要认识到后者,在这基础上,找到自己的道路。作为朋友,我能做的,就是帮他一把。

「不过如果你还是想乱来,那这次我一定会揍趴你,把你关进笼子里。」

「狼士……我——」

「狼君,小心啊!」

「啊?」

突然,律花冲了出来,抱住我并跳了起来。

紧接着,天花板塌了下来,某个巨大的东西……不对,是一个超级大的『黏土橡果』砸了下来。

「咕噗!」

啊……健刚被压扁了……。

「小律——!! 你没事吧——!?哥哥来救你了——!!」

从『黏土橡果』上跳下来的大舅哥优雅地完成了着陆。

「哥,哥哥……为什么……?」

「只要是我可爱的妹妹有危险,无论地球上的哪一个角落,我都得赶过来!那么,那个敢对小律出手的混账在哪儿?喂,妹夫,你没事的话也来帮我找啊!」

「找什么找……刚才已经被你压扁了啊。」

「真的吗?那可是大功一件啊!」

大舅哥的精力旺盛得让人目瞪口呆。话说回来,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狼士。」

「啊……部长?」

这时,部长从处理场的入口处走了进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看我们和律花都一脸茫然的样子,部长立刻开始解释。

「因为会议上你不在,吴井对此感到怀疑。虽然我暂时敷衍了过去,但他威胁我说,如果不讲明真相就终止合同……于是我怒斥了一句『开什么破会啊!!』之后,便和他一起来支援你们了。说真的,完全不像一个成年人的行为。」

「那你们是怎么知道这里的?我可什么都没告诉你们啊。」

「公司车辆都装有GPS,是为了监视外出的员工有没有偷懒。因此,无论你去哪儿,我们从一开始就查得一清二楚。」

「啊,原来如此……等等,那部长一开始就是——」

我正想问部长是否一开始就打算来支援我们,结果他直接走向了倒在地上的健刚。与此同时,大舅哥也凑了过去。

「真怀念啊,《天铠》。我警告你哦,我的《心象地母》是你的天生克星!别做无谓的挣扎了!那么,就揍到你变形为止吧……!!」

「吴井先生,这里交给我处理。真的,你太碍事了,走开。」

「大舅哥,健刚已经没打算继续战斗了啊……」

「哥哥!回家去!」

「你们干嘛全都欺负我……太过分了……」

垂头丧气的大舅哥将巨大的『黏土橡果』缩小后,嘟哝着「能理解我心情的只有黑兵卫了」,一边走向喵吉,但却遭到了威吓。

完全瘫倒的健刚似乎还有意识,躺在那里抬头看着部长。

「……叔父大人……」

「好久不见了,健刚。是不是瘦了点?减肥可不适合你啊。」

「……我……」

「没关系。我们之间有太多想说的话。不管是你还是我。十年的话题,一晚上也聊不完。」

「我……我……!」

「没事的,健刚,来吧。」

部长这么说着,扶起了健刚,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缓缓地朝入口走去。

「狼士。我已经向公司报备,说你家里有亲人过世。今天你就带着你老婆和公司车回去。明天也休假,好好休息。后天再正常上班,到时候把车一起带回来。」

「那个,健刚他……」

「暂时交给我吧。我也有一些事,想和他谈谈,甚至比你还多。」

部长或许也怀有某种后悔吧。仔细想想,部长为什么一直在搜集健刚的情报?这不就是因为他想再见到健刚一次吗?

虽然真相不明,但——我默默点了点头。现在,这样是最好的。

「啊,我也和这位大叔还有《天铠》一起回去。我还算能看清氛围吧?」

「自己说出来了就没意思了吧?」

「哈哈哈……感谢了。」

三人就这样轻松地离开了。虽说他们到的时间有点晚,但无论如何,健刚的失败已经不可改变了。尽管健刚很克制我这种无能力者和律花的《祝福》,但对大舅哥的《祝福》却完全没有优势。

「……对了,说到《祝福》。律花,为什么你刚才没用《祝福》?」

「嗯……以后再说吧。现在还是回家吧?」

『累死了喵。饿死了喵。任务完成,我已经用出全力了喵……』

律花抱着喵吉转移了话题。不过,说实话,我也确实想回家了。我已经很累了,更别说身上还有些伤。虽然只是轻微的瘀伤,但也不容小觑。

我捡起了折断的《云雀》和损坏的《灾祸碎天》。

然后,和律花以及猫一起,走回了车上。这种时候,车确实是方便。

「狼君,你对我的《霏霏冰分》究竟了解多少?」

「差不多就是可以随心所欲操控冰的,非常麻烦又非常强大的《祝福》吧。」

在回家的路上,律花坐在副驾驶座上问道。后座上的喵吉已经四脚朝天,露着肚子睡着了。太阳早已落山,我开着车沿着车流稀少的道路,以法定速度行驶着。

关于律花的《祝福》,我不禁回忆起来。对这能力的印象,只有多次被逼入绝境的苦涩记忆。律花本身的体术和剑术就已相当出色,再加上这《祝福》,使得她更加强大。

「那么,代价是什么?」

「啊——记得是……自己的体温,对吧?」

因为操控冰,律花的代价是失去自己的体温。战斗拖得越久,她越容易陷入低体温症,因此,律花也无法长时间作战。这曾经是我破解她的关键所在。

「那接下来,我的『强制征收』呢?」

「这个嘛——」

我语塞了。因为完全没有头绪。尽管见过律花全力战斗的模样,但她在那时被『强制征收』的究竟是什么,我并不清楚。

「果然不知道吧。嗯,也是,我没告诉过你嘛。」

「抱歉。」

「没事啦,不用道歉。我本来也不太想提。」

「那也不用勉强——」

「不,我还是说吧。答案是,『强烈的感情』哦~」

「那是……什么意思?」

「如果不能再继续从身体上降温的话,就改为冷却自己的内心。以前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冷却的感情也不会永远失去,过一段时间还是会回来的。」

不过——律花接着说。我看了看后视镜,没有其他车辆的动静。

「但因为现在我心中最强烈的感情,已经改变了。」

我专注地看向前方,继续开车。而律花则一直注视着我的侧脸。

「——就是我对狼君的爱啊。如果因为自己能力的过度使用,把这份感情牺牲掉了,那可真是太愚蠢了。所以啊,结婚之后,我就再也没用过这能力了。」

如果因『强制征收』而冷却了感情——律花将首先失去对我的爱。

在交往期间,她偶尔还会使用《祝福》,但自从结婚后,我再也没见过她用过一次。那是因为她害怕失去这种感情。为了我,律花选择了压制自己的能力。

「但是,如果只是稍微用一点的话,代价不就是体温下降吗?」

「即便如此,我也不想用。这种做法太半吊子了。我想永远喜欢狼君。如果有一天不再喜欢你了,我不想把原因归咎于我的能力。爱,本来应该是属于自己的东西。但是因为将它给予别人,所以才显得珍贵。」

律花提出了她的一套理论。虽然「可能会不再喜欢你」这个可能性让人感到难过,但她的意思很清楚。她的爱属于她自己,甚至不允许自己的能力介入。

我早就知道了,律花比我成熟得多,她有着坚定的自我信念。

然而——我也有我的想法。尊重,并不是对对方的意见全盘接受。

「这次的对手是健刚……目标是我,所以律花才没受到更大的伤害。但将来可能还会有别的事威胁到律花。如果那时候发生了什么,我希望律花能平安无事。所以……放弃守护自己的手段,我觉得不妥。呃,不,应该更坦率一点说——我害怕律花会受伤。如果会受伤的话,就请用《祝福》。」

我一直陪在你身边保护你,光是说出口很简单。但实际情况却很难做到。我工作日要上班,不能时刻陪在律花身边。

「……看来我们意见不合呢。」

「也不完全是这样。」

我踩下刹车。红灯亮了。即使没有其他车辆,还是需要停一会儿。

我伸出左手环住律花的肩膀,从驾驶座稍稍倾身过去,将她拥入怀中。

然后,我吻上了律花的唇。

红灯还要多久才能变绿?我才不在乎。

「…………」

分开后,律花的脸已经红得发烫,即使在昏暗的车内也一目了然。

「狼君……你总是这样突然大胆起来……」

「——如果你的身体变冷,我就抱紧你温暖它。如果你的感情……爱被夺走了,那我会用百倍的爱填满它。我对你的爱,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所以,答应我。如果真的到了必须使用《祝福》的时候……不要犹豫。」

如果你不想用,那没问题。但若到了不得不用的时候,请毫不犹豫地使用。

为了做到这点,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爱着律花。

让她觉得,即使失去了一部分爱,也没有关系。

律花轻轻转过头,不再看我。看起来——这是害羞了。

「我答应你……不过,这,这种事情嘛,所以我才不想说出来……」

「这种事情?」

「你看,现在停不下来了吧,各种意义上……我们两个都……」

「是吗?嘛……人和车不一样啊。」

信号早已变成了绿灯。如果后面有车,估计早就按喇叭催促了。

我慢慢踩下油门,车子开始前行。我目视前方,但声音却低低地传递到她耳边。

即使不用语言,情感也会传递,但我还是想用语言说出来。

「律花。我爱你。」

「……我也爱你。」

『真是热乎啊喵~太腻人了喵~』

「连喵吉的事!我也爱你啊!」

『喵喵喵喵!?』

「你,你突然怎么了呀!」

「没什么,随便说说。」

或许需要稍微修正一下我的说法。我对爱的理解,不止是我和律花的事,还包括我们的家人——比如喵吉。

我觉得,爱应该是这样。像风一样,慢慢扩散开去。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