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大约发生在一年前,日本近海倏然出现一座巨大岛屿。
那是一起足以称为异常的事件,在毫无预警之下,一块面积约数百平方公里的陆地突然出现。
而且在经过调查后,发现那座岛上不仅有着肃穆的城堡及壮阔的城下町,甚至还有居民生活在那里,且他们背后一律长着犹如蝙蝠的羽翼。
他们自称「我们是住在异世界的吸血鬼,不堪忍受异世界人类的迫害,才带着整座岛屿辗转逃到这个世界」。
无论如何,他们是这个世界首次的异界访客。再加上那座岛屿陡然涌现,又谈何藏形匿影呢?转眼之间,消息便不胫而走,传遍天下。
这导致日本笼罩在不安的氛围里,全国无一不忧心日本的未来,其中不乏「他们一定在密谋着什么吧?」、「趁他们行动前,先用飞弹炸烂他们」等过激言论。
而最终是吸血鬼的代表们出访日本这件事,成为平息各种正负声量的契机。
──说白了……因为访日的吸血鬼使者们各个美貌绝伦。
他们尽是美少年、美少女,姣好的面容连偶像或好莱坞明星皆自愧弗如。
非但如此,他们的举止优雅得体,时刻散发着高贵典雅的气息,恍若贵族,令迎接他们的外交官都下意识正襟危坐。
使者们真心诚意、声泪俱下地诉说族人的窘境,希望能求得日本的支援。
他们的模样透过电视机在全国播放,掀起了一阵吸血鬼风潮。舆论不仅倒向支持吸血鬼,「日本有款待精神」、「理应保护他们」等呼声也与日俱增,最后日本受舆论所迫,选择和吸血鬼共存。
此后一年,从异世界而来的吸血鬼也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日常话题,至今依然如此。
史郎一边回忆以前在电视上看过的节目,一边带着吸血鬼少女──泰特拉走在夜晚杳无人烟的街上。
(我……莫非从刚刚开始,就在做一件很不得了的事?)
他的心脏怦怦作响,轰鸣不止。
至今为止,史郎几乎没有机会好好地和女生相处,如今却能像是在搭讪后跟泰特拉这么可爱……而且是吸血鬼的女孩结伴而行。
说实话,这让他很没有真实感,所以试着捏了一下自己的脸颊,随后马上传来轻微疼痛,确定眼下是现实。
史郎回头瞥了一眼,看见泰特拉缓缓走在他身后。
泰特拉时不时用手指逗弄抱在怀里的小猫,或对它「喵喵」说话。只要小猫有反应,便会高兴地泛起微笑。
(这点果然就跟普通女孩子一样啊……)
虽然她的背后长着羽翼。反过来说,除此之外与寻常女孩无异。
……不如说她的一举一动全都可爱得不得了。
举手投足皆洋溢着高雅气质,但又藏不住那股孩子气,简直可爱得难以言喻。稍不留神,就会不自觉看得入迷。
史郎至今为止对异性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却被泰特拉迷得神魂颠倒。光是她待在身旁,心就静不下来。
「话说回来,为什么泰特拉小姐会待在那种地方?」
听到问题后,泰特拉立刻不悦地回瞪。
「怎么了?吸血鬼就不能去人类的都市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吸血鬼们不是应该住在你们来日本时,一起带来的那座岛上吗?」
据史郎所知,吸血鬼在一年前从异世界来到日本,尽管他们连同整座岛出现在日本近海,引发了巨大骚动,不过吸血鬼们现在依然生活在那座岛屿上。
「……听说从前阵子开始,人类与吸血鬼开始推动各项交流,所以有一部分的吸血鬼已经能到日本居住了。泰特拉也是因此才来日本的。」
「这样啊──居然能被委任这项工作,泰特拉小姐真了不起呢。那你会在这条小巷里,也是因为工作吗?」
「…………」
「……泰特拉小姐?」
「……泰特拉现在,正在离家出走。」
「咦?」
这句话把史郎吓得目瞪口呆,而泰特拉则尴尬地别过脸。
「这、这也是没办法嘛!泰特拉根本不想来人类的都市,何况还是被迫过来的,梅露──啊,她是我们家的女仆,每天都很啰唆地说『请您也多和人类交流吧』,就算泰特拉说讨厌人类,她还是会说『请考虑您的处境』。不管处境怎样,讨厌的东西就是讨厌!」
原本满腹牢骚的泰特拉,却在看到史郎担心的目光时,深深叹了口气。
「……泰特拉知道啦,这只是在耍脾气罢了。等解决小猫的事,就会乖乖回去,所以请你别摆出那种表情。」
「唔,嗯。」
「总之!现在得先解决它的事!拜托你好好带路,史郎!」
与此同时,两人走出了小巷。
哪怕不及首都圈,这座城市也非常繁华,入夜后大街上依旧灯火辉煌,人潮熙攘。
「……唔。」
从阴暗的小巷来到明亮的大街时,泰特拉杵在原地,踌躇不前。
「泰特拉小姐?怎么了吗?」
「……没什么。」
虽然嘴上这么说,却缩短与史郎之间的距离,似乎是想躲在他身后。
即便史郎对此举有些纳闷,却也没有停下脚步。
──坦白说,泰特拉太引人注目了。
不仅有一头耀眼的银发,还是一位美得让人心神荡漾的美少女,甚至长着一双如同蝙蝠的黑色羽翼。要是这般美少女现身街上,一定会瞬间成为众人的焦点。
纵使露骨盯着看的人不多,可是周围的路人都在频频打量。
「快看快看,那是吸血鬼吧?」「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是在玩角色扮演吧?」「好厉害──真的有翅膀耶。」
耳边不断传来路人的窃窃私语。
泰特拉似乎是难以忍受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整个人躲到史郎的背后,缩成一团。
「……你还好吗?」
「……不要紧。」
「那个……你该不会害怕人类吧?」
「才、才不怕呢!……只是有点讨厌而已。」
……听闻泰特拉以前所在的世界,吸血鬼曾遭人类迫害,会那么讨厌人类也不奇怪。
「抱歉,再忍耐一下就好。」
史郎留意着泰特拉避免走散,同时加快自己的脚步。
然而就在两人最终停在斑马线前──
等待号志转绿时,引来看似学生的轻浮三人组围观,他们还大声嚷嚷:
「呜哇!那是吸血鬼吧?」「不妙──是真货?」「拍下来传上网一定会爆红吧?」
三人打着歪主意,像是想将泰特拉团团围住般,窃笑地拿起手机对着她。
「噫……」
泰特拉发出一声小小的悲鸣。史郎望向她,发现她吓得大惊失色,浑身发抖。
三人组即使看见泰特拉对他们的厌恶之情表露无遗,仍不打算就此罢休。
史郎终于忍无可忍,牵起泰特拉的手。
「泰特拉小姐,走吧。」
「啊……」
绿灯亮起的刹那,史郎便拉着泰特拉的手快步离开。尽管对史郎这番举动略感惊讶,泰特拉也没有多说什么,默默地跟在后头。
直到他们甩开了学生三人组,泰特拉才轻声说道:
「那个……史郎……手……」
「啊……抱、抱歉!」
史郎慌忙松开手,甚至做好了被骂的心理准备。只见她彷佛小动物似的,把身体缩得更小,全身微微颤抖。
「……泰特拉小姐,你不要紧吧?」
「……不要紧。」
「就快到了,你能再忍耐一下吗?」
「……知道了。泰特拉会努力的。」
她无精打采,有气无力地答应。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会儿,泰特拉才咕哝道:
「……谢谢你。」
「咦?」
「刚刚……老实说,你帮了大忙。泰特拉当时怕得双腿发软……根本动不了……」
「没关系,别在意。呃……虽然可能有点晚了,但我一开始跟你搭话时,你该不会也觉得我很可怕吧?抱歉,让你感到害怕了。」
「不,一对一的话倒还好。只是……像刚才一样被好几个人围住……会想起从前恐怖的回忆……」
她的声音愈来愈小。就算不知道她过去经历过什么,也同样能明白那是造成心理创伤的主因。
然而她却为了小猫努力到现在。
史郎作为男人,看见泰特拉这副模样,不禁涌起「绝对要守护她」的使命感……
「别担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泰特拉小姐!」
回过神来,史郎就说出了这句宣言。
泰特拉顿时愣住。
史郎对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感到羞耻,脸颊不禁红了起来。
「啊……不是,呃,毕、毕竟我也是男人,所以看到泰特拉小姐这么努力,总觉得我也得振作,然后那个……」
「……真没骨气。」
泰特拉有些傻眼地轻笑出声,随即又收起笑容,把头撇到一边。
「哼、哼哼。你想用那种话讨好泰特拉,还早了十年呢。」
「你、你误会了啦!」
「谁知道呢?你是想借着刚刚那些家伙卖人情吧?泰特拉可不会让你称心如意!」
「你搞错了啦!我真的只是想保护泰特拉小姐而已!」
「……呃。」
史郎的话语太过率直,使她一时语塞。
她微微叹了口气,眯着眼看向对方。
「……该怎么说呢,泰特拉还是第一次遇到像你这样的人类。」
「是、是吗?谢谢。」
「……没有在夸奖你。」
随后两人便不发一语。
「…………」
泰特拉偷看史郎一眼。
「…………」
她本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最后彷佛死心似的重重叹了一口气。
然后……悄无声息地伸出手,挽住史郎的手臂。
忽然被挽住手臂的史郎涨红了脸。
「泰、泰泰泰、泰特拉小姐!」
「别、别总是大惊小怪的!只要淑女接受绅士的护送,她们就会这么做!」
泰特拉的双颊染上一丝潮红,同时瞪向他。
「虽、虽然你是人类,但感觉你也没本事对我图谋不轨吧?况且话都说到这分上了,这次我就破例,认可你当泰特拉的骑士吧。既然要保护泰特拉,就请认真一点!」
「是、是!」
于是两人就这么朝宠物用品店进发。
一路上他们惹来无数目光。注视两人的视线,却已不再是刚才那般端详怪东西的眼神。
因为全身僵硬、手脚紧绷的史郎更加显眼。
旁人一眼便能看出史郎因为和可爱的女孩子挽着手走路,所以紧张得走路时同手同脚。
「你那是什么奇怪的姿势啊?这样很难走耶。」
「不、不是,呃……因为……」
「因为……因为什么?」
「…………因为从刚刚开始,泰特拉小姐的胸部一直碰到我,害我很在意……」
「咦?」
泰特拉瞪大双眼,低头望向自己的身体,又看了看史郎。瞬间满脸通红,连忙拉开彼此的距离。
「禽、禽兽!史郎这个禽兽!刚才分明说要保护泰特拉,没想到居然在想这种事!」
「这、这也没办法啊!我姑且也是个男生!女、女孩子把胸部挤过来……我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啊……」
「喵啊啊就不能换一种说法吗!泰特拉没有挤!这只是个意外!而且你要是发现了就早点说啊!」
「是、是泰特拉小姐一开始叫我不要大惊小怪的嘛!」
正值青春期的男孩,与抱着猫的吸血鬼女孩。
虽然是个奇异的组合,但瞧见两人的互动,众人皆不自觉地露出微笑,眼神变得温暖许多。
最后泰特拉不再挽着手臂,而是揪着史郎的衣角,保持些许距离后才冷静下来。
「真是的,遭到了极大的侮辱。」
泰特拉不断地喃喃自语发着牢骚。
然而嘴角却勾起微微的弧度,似乎心情很好。
「……呵呵。」
「泰特拉小姐?」
「……没什么。话说史郎,泰特拉有点无聊,你说些有趣的事吧。」
「也太强人所难了吧……」
「取悦淑女是绅士的处世之道喔。随便说点什么都行,只要让泰特拉开心就好。」
就算她这么说,史郎也没有能够讨女孩子欢心的话题。
史郎目光游移,只好硬是挤出话题。
「说起来泰特拉小姐的日语说得真好,你是怎么学的呢?」
「看动画学的。」
「啊啊,我常听说外国人是因为动画才学日语的。」
「是吗。」
对话戛然而止。
纵然史郎强迫自己做着不习惯的事,已经面临崩溃边缘,不过他仍不懈地延续话题。
「那个,那──个……莫非你看的动画是《魔王转生。成为恶役千金的执事》?」
「……唔!」
泰特拉不知为何猛地睁大眼,满脸愕然看向史郎,
「……史郎,你看过《魔执》?」
《魔执》是人气作品《魔王转生。成为恶役千金的执事》的简称。
因为泰特拉有些独特的用字遣词,与那部动画的女主角一模一样,才让史郎联想到《魔执》这部作品。
「唔,嗯。我的妹妹是《魔执》的大粉丝,无论是原作小说还是漫画都有买。我也受到影响,澈底成为《魔执》的粉丝……」
「《魔执》真的很棒吧!」
史郎话音未落,泰特拉便兴奋地说着。
她仰头看向史郎的眼里闪耀着光芒,不停拍打身后的翅膀。
「本以为你是个无趣的人类,没想到挺有眼光的嘛!《魔执》很好看对吧!即便泰特拉很讨厌人类,但人类能创作出这么棒的作品,泰特拉还是给予很高的评价。唉唉,史郎,你喜欢哪个角色?泰特拉喜欢吸血姬艾丝克莉洁。」
绞尽脑汁扔出来的话题,竟意外正中红心。
泰特拉突然变得滔滔不绝的模样,令史郎略感心慌,可他不想错过这难得的机会,拼命回想那部动画的情节。
「嗯……我也喜欢艾丝克莉洁。虽然她平常总是我行我素的,但一到紧要关头却很可靠,我很喜欢她这一点。」
「对吧对吧!你这不是很懂嘛,泰特拉就夸夸你吧。艾丝克莉洁真的很棒吧。有一集她为了保护无辜的百姓,一边承受着太阳的灼烧一边战斗,看得泰特拉都感动到落泪了。结局时泰特拉哭得唏哩哗啦,害得梅露担心泰特拉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那个姿态真正体现贵族义务的精神。泰特拉最喜欢的一集是,她初次遇到男主角真生时……」
她蓦地察觉到自己喋喋不休,语速愈来愈快时,立刻陷入沉默。
见到身旁满面笑容的史郎,脸庞浮现一抹羞赧的红。
「有、有什么好笑的!」
「啊,不是啦,只是看到泰特拉小姐开心地聊着动画的事,不禁想起我的妹妹。」
「啥、啥啊?开什么玩笑,居然把泰特拉跟人类的妹妹相提并论?有没有搞错!」
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时抵达了宠物店。
看到吸血鬼少女突然造访,宠物店的店员吓了一跳,然而在史郎说明事情原委后,店员爽快地接受了。
前往猫咪用品专区后,货架上琳琅满目的猫咪用品一字排开,令泰特拉震惊不已。
「有、有这么多种类啊……要买哪一种比较好呢?」
「啊……话说泰特拉小姐带了多少钱?我身上带的钱只买得起便宜的……」
「啊,你不必担心钱的问题。泰特拉家的女仆曾说过『只要拿出这个,就什么都能买了』。」
如此说道的泰特拉拿出一张黑色卡片。
「喔──原来泰特拉小姐有信用卡啊。」
「……什么卡?这张卡很厉害吗?」
「我不太确定它是不是真的很厉害,不过我还是小孩子,所以办不了信用卡呢。」
「哼哼,因为泰特拉是大人呀,是受人尊敬的大人。」
泰特拉轻咳了一声,自豪地挺起胸膛。
兴许是多了几分信任,她放松许多,表情相较初次见面时丰富不少,史郎看着她转变表情的模样也感到很开心。
挑选猫饲料及宠物用品的途中,她也没有排斥店员,而是认真地听取对方说明商品的使用方法。
刚好小猫的肚子饿了,泰特拉便尝试将刚才听完介绍后买的猫用点心喂给它吃。
「呜哇……!史郎快看,它在吃了它在吃了!」
她看向小猫舔食猫用点心的双眼闪闪发光。
史郎回以「唔,嗯。真可爱」的同时,眼睛却牢牢地锁在泰特拉身上。
泰特拉喂食着猫,眼眸里散发熠熠光辉,这个景象实在太过可爱,以至于完全掳获了史郎的视线,目光所及皆是她。
「呵呵,这个世界的动物都这么温顺,真令人羡慕。」
「泰特拉小姐以前住在其他世界对吧?……那个世界的动物有那么凶暴吗?」
「嗯──这么说好了,虽然也有可爱的动物……比如说独角兔,它跟这个世界的兔子一样,只是头上长了角。小时候,有只独角兔迷路闯进家里庭院,然后泰特拉对着它张开手叫它过来想抱抱它,结果它却突然用角袭击泰特拉,害泰特拉的肚子破了一个洞。」
「你说得倒是轻巧,但你当时没事吧?」
「哼哼,如果是人类,大概会有生命危险,不过吸血鬼可是很强的……当时很痛就是了,而且也粉碎了泰特拉想把它养在家的梦。」
「泰特拉小姐很喜欢动物呢……店里好像还有贩售其他动物,要不要一起逛逛?你看,那边是兔子专区喔。」
「哼,你一定又想用那种话吸引泰特拉注意……哇,快看那个!那是安哥拉兔?毛茸茸!会动的毛茸茸!」
于是史郎和泰特拉一道在宠物店参观各种动物。
……一开始泰特拉充斥着生人勿近的气息,现在则愈聊愈起劲,看来她只要谈到自己喜欢的话题,话就会变得很多。
而史郎也很享受与泰特拉聊天的时光,不知不觉就到了打烊的时间。
离开宠物店时,街上行人寥寥无几。
小猫已然撑不住困意,在史郎手中的宠物外出笼里睡得十分香甜。
「已经很晚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哼,夜晚的吸血鬼可是很强的。送泰特拉到我们一开始相遇的地方就够了。」
泰特拉婉拒史郎的提案。两人走在寂若无人的大街。史郎是第一次在这种时间走在外面,内心不免有些激动。
「……泰特拉很开心。」
「咦?」
史郎诧异地看向泰特拉,她的脸颊略微泛红。
「老实说,虽然泰特拉对你的第一印象是『这人类搞什么鬼?』但是相处下来很开心。以这点来看,嗯,姑且还是跟你道个谢吧。」
「唔,嗯!我跟泰特拉小姐在一起,也觉得非常开心。」
「……是吗。」
她的回答淡漠,却能看见羽翼不停拍打。
走着走着,目的地近在眼前。
(……怎么办,总觉得好寂寞……)
尽管与泰特拉同行的时间不长,可一想到彼此即将分别,史郎便倍感不舍。
还想再和她待一会儿,还想再和她多说点话,种种情绪涌上心头。就在这时──
咕~……泰特拉的肚子发出响亮的声音。
「……你肚子饿了吗?」
「吵、吵死了!你就该无视淑女的生理现象!」
「抱、抱歉!那个,吸血鬼以人类的血为食吧?……我的血能让你填饱肚子吗?」
「啊?」
泰特拉讶异地看着史郎,接着深深地叹了口气。
「唉……人类真的什么都不懂呢。泰特拉是贵族,吸血鬼中的吸血鬼。献血给泰特拉可是至高无上的荣誉,平民别痴心妄想了。」
才刚说完,又传来咕~……的一声巨响。
泰特拉羞红了脸,史郎见状只能苦笑。
「没关系,不用觉得丢脸喔。因为肚子饿了才会发出咕噜声,这也无可奈何嘛。」
「呃……总感觉被你当成小孩了……」
听见史郎的安慰后,反而又叹了一口气。
「没办法了,这次是迫不得已。让泰特拉稍微闻一下味道。」
「咦?闻味道……哇!」
只见泰特拉忽然抓住史郎的衣领,稍稍踮起脚尖,把脸靠近史郎的脖子轻轻嗅闻。
冷不防地被女孩子接近,史郎不由得心跳加速。
「真是的,平民说得倒简单。泰特拉可是贵族喔。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
她一个劲地嘀咕,却在嗅闻史郎的味道时,倏地安静下来。
拉开距离后,她目瞪口呆地望向史郎。
「……泰特拉小姐?」
「把、把手臂伸出来。」
「……手臂?」
「既然史郎都这么说了?那泰特拉就勉为其难地尝一口吧?所、所以你赶快伸出手臂啦!」
「唔,嗯。谢谢?」
史郎感到困惑,不清楚为何泰特拉的态度急转直下,但他仍放下手上的东西,卷起袖子伸出手臂。
──史郎乍看之下身材纤细,不过伸出的手臂肌肉挺结实的。
与过度锻炼的肌肉不同,史郎的肌肉富有弹性,相当柔软。血管也浮出表面,青筋非常明显。
泰特拉咽下一口唾沫,她恍若在鉴赏宝石般,仔细端详手臂。
「你、你是怎么锻炼的?」
「咦?我没有刻意锻炼……啊啊,因为我的老家在农村,从小在山林里奔跑,所以我对体力挺有自信的喔。」
「这、这样啊?那你有吃什么特别的食物吗?」
「倒也没有……不过我在老家时,每天都会吃老家田里种的蔬菜。还有,我的老家有一座被说是灵山的后山,我也常去那边喝山泉水喔。」
「原、原来如此……嗯、嗯,听起来不赖嘛?毕竟没有多少人类的血能对本贵族泰特拉的胃口喔。」
话虽如此,却感觉泰特拉莫名小心翼翼地将脸贴近史郎的手臂,随后一口咬下。
史郎固然做了心理准备,可内心仍暗暗一惊──并没有他预想的那般疼痛。不如说他太过紧张,注意力全放在泰特拉咬下手臂的触感,无暇顾及其他。
而泰特拉则维持咬着史郎手臂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泰特拉小姐?」
「…………」
泰特拉没有反应。
松开嘴后,她就一直是呆若木鸡的样子。
她的眼神迷离,彷若有着说不清的燥热,表情好似能蛊惑心神,叫人看了不禁脸红心跳。
「泰、泰特拉小姐?喂──」
只见她两眼发愣,直到史郎在她面前挥了挥手,才回过神来。
「不、不错嘛。算你及格吧。」
……她嘴上这么说,嘴角却止不住颤抖,不断拍击翅膀,像是要把它拍断似的。
「唔,嗯。谢谢?」
「感到光荣吧!泰特拉几乎不会夸到这种地步喔?……也就是说,所以那个……」
泰特拉轻拉史郎的衣角,眸光微抬望着他。
「还、还想再多喝一点……史郎的血。」
她那带着几分不安,几分恳求的神情,让史郎不由心如擂鼓。
对吸血鬼,对泰特拉而言,吸血只是进食,史郎此刻却像在做些什么不该做的事。
史郎急忙甩了甩头,再次伸出手臂。
「唔,可以喔,尽管吸吧。」
「……接下来想吸脖子的血。而且……泰特拉如果在路边吸血会感到心神不宁,可以的话,泰特拉想在更暗、更安静的地方好好品尝史郎的血……」
「嗯,我知道了……但是要又暗又安静,又能集中精神……附近有这种地方吗?」
「那边怎么样?看起来很时髦,招牌还写着『休息』跟『住宿』。」
「……嗯?」
史郎看向泰特拉指的地方。
如他所料,一栋外观看似城堡的旅馆跃入眼帘,招牌上写着「吸血鬼旅馆」、「休息五千九百八○圆」、「住宿八千九百八○圆」……
即便史郎出身农村,但也已满十六岁,他不可能不知道这是间怎样的旅馆。
「哼哼,原来人类的都市里也有这种像城堡一样的建筑呢。乍看有点简陋,但品味还算不错。」
「不行,泰特拉小姐!那里不行!」
泰特拉吃惊地看着神色慌乱的史郎。
「为什么不行?旅馆不就是住的地方吗?……泰特拉知道了,你是担心没钱吧?放心,泰特拉会付钱的。」
「不是这个问题!那是,呃……该说跟一般旅馆不太一样……」
「嗯?哪里不一样?」
「呃……目、目的吧?」
「嗯?那大家进去都是出于什么目的?」
泰特拉闻言一愣,如此反问。史郎难以启齿,无法对女孩子说出真相。
「总、总而言之!我们不能进去!」
史郎抛下这句话后,想强硬地把她带离旅馆,她却紧攥史郎的衣服。
转过头便瞧见泰特拉担忧的表情。
「你果然讨厌让吸血鬼吸血吧……?史郎不愿意……让泰特拉吸血吗?」
她泪眼婆娑地盯着史郎,明明没有做任何坏事,沉重的罪恶感却在他心底蔓延。
「不、不是那样……」
「想要……史郎的……」
被女孩子这么盯着看,史郎再也承受不住。
他最终妥协,带着泰特拉入住了生平第一次的摩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