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根清净,六根清净。”
年轻的早苗在山上。她梳着短发,穿着农用工作裤,比起现代的渚和穗乃香,她的外表要更加天真无邪一些。
早苗的旁边矗立着一棵榉树。不久前还长满枝头的叶子,现在已经掉了一半。炸弹的火焰已经把它们烧光了。碎叶在早苗的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早苗摸了摸榉树的树干。感觉很粗糙。甚至感觉有点冷,也许是因为她的身体很热。
汗水顺着她的后背流下来。这是一个阳光强烈的日子。无情的热浪让早苗想起了这个小镇消失的那一天。
“六根清净,六根清净。”
站在山顶,整个城市尽收眼底。现在明明还没到晚上,但城市已经漆黑一片。那天的火焰舔舐着城市,城市失去了颜色。许多人和美好的时光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被烧毁的废墟。
“爸爸是大骗子……”
泪水顺着早苗的脸颊流下。
六根清净,这是以前早苗的父亲教她的,在登山的时候说的咒语一样的话。当时的父亲把哭泣的早苗抱起,一边念着六根清净的咒语一边走到山顶。随后父亲这样说道。
——不管山坡有多难走,山坡的另一边就是美丽的风景。
之后父亲好像还说了些什么,但早苗记得不太清楚。不过,她还记得自己看到的景色。那是一片美丽的景色,人们房屋的灯光在黑夜中闪闪发光。早苗忘记了哭泣,因为眼前的景色已经让她激动不已。
可是现在呢?即使她努力爬上山坡,前方也只是一片空荡荡的黑白空间。父亲是个大骗子。浓重的烟雾在早苗的胸口升起。
“你为什么不回来……?”
早苗捏着手里的浅蓝白色变身器。我父亲丢下它,去打仗了。没有任何消息。早苗最想见到他的时候,那个宽厚的背影却不见了。
那个变身器是早苗对父亲的回忆。父亲因为工作关系,有机会接触到古董,一次偶然的机会,父亲得到了它。真奈一看就喜欢上了,便向父亲索要。变身器是个奇特的东西。它的形状像一个可以打开的小盒子,但无论怎么打开都打不开。所以说,它只是个漂亮的玩意,实际上毫无用处。然而,出于某种奇怪的原因,早苗还是被它吸引住了。
变身器就是Mipple,之所以打不开,是因为Mipple在等到Mepple来之前一直在睡觉。直到Mepple到达虹之园,Mipple的长眠才会被唤醒。但早苗无从得知。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早苗把这个小巧玲珑的美丽东西当作父亲的替代品来珍惜。
早苗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栖息在榉树上的蝉开始聒噪地鸣叫。烦躁的早苗像自暴自弃一样快步地走下了山坡。
第二天,早苗来到仓库里。以前,她害怕黑暗,害怕旧物的存在,不愿靠近库房。但从那天起,没有被烧毁的仓库成了早苗最喜欢的地方。仓库里发霉的空气和小镇繁荣时没有任何变化。在仓库里,早苗仿佛回到了父亲还在家的日子。
走出仓库,太阳已经落山。早苗走到镇子上,小心翼翼地走着。走了没多久,她听到了一阵响声。朝那个方向看去,只见一个黑色的小身影正在瓦砾中挖掘。虽然脸被黑暗遮住了,但早苗还是看清了他是谁。是邻居阿茂。
“阿茂!”
早苗叫了一声,但阿茂没有回应。他正在一心一意地挖一堆瓦砾。早苗走近阿茂。
“怎么了,阿茂?”
当早苗走到阿茂身边时,阿茂终于停下了手。
他的嘴唇上闪烁着鼻涕或口水。
“没有了!”
阿茂用沙哑的声音说。
“什么没有了?”
“我的棒球。”
早苗喘着气。阿茂的手上满是划痕。虽然太阳已经有点下山,但还是可以看到阿茂肮脏的受伤布满了新伤。可能是因为他全神贯注地摸着废墟的缘故吧。早苗用自己的手轻轻地捂住了阿茂纤细的手。
阿茂是个运动神经很好的男孩。他比早苗小两岁,个子也比早苗小,但却比早苗灵活得多。他尤其擅长打棒球。阿茂打出的球好像长了翅膀。在小学里,只有阿茂能打出高高的球,仿佛能直冲云霄。将来,我要成为一名棒球运动员。阿茂说着自己的梦想,而周围的人并没有嘲笑他。
“我的球不见了。”
阿茂低着头说道。他的眼睛里早已没有了泪光,因为所有的眼泪都流干了。他低头的样子让早苗更加着急了。
“阿茂,我们过去那边吧。”
早苗无论如何都想让阿茂离开这里,于是她轻轻拽住了阿茂的手腕。阿茂乖乖地跟在她后面。
早苗的脚自然而然地朝那个山坡走去。她想不出还能去哪儿。
“六根清净,六根清净”
早苗拉着阿茂的手,向坡上走去。陡坡很长,即使在晚上也会汗流浃背。
“六根清净,六根清净”
这不是早苗的声音。早苗惊讶地回过头。那里有认识的孩子。不知不觉间,邻居的孩子们已经跟在了她的身后。孩子们一边移动脚步,一边念着早苗父亲教给她的咒语。
在这片区域的孩子中,早苗年纪最大。外面的孩子们一定是发现了像姐姐一样受人爱戴的早苗,所以跟了过来。
早苗又把头转向前方,向山上走去。
到了山顶,早苗松开了阿茂的手。她的眼前还是和昨天看到的一样绝望的景色。她和父亲曾经一起看到的漂浮在黑暗中的房屋灯光,如今已不复存在。被夜色笼罩的城市变得一片狼借,越来越混乱。
早苗的眼睛灼痛。她的鼻子也很痛。她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
“啊,流星!”
阿茂突然说道。早苗反射性地抬头望向天空。
铺天盖地的是满天繁星。无数闪烁着银光的星星,散落在深蓝色的天空中。数也数不清。如果想把它们全部收集起来,需要一个大得无法容纳的宝箱。星空就是这么壮丽。
早苗屏住呼吸,感觉自己见证了一个奇迹。
“不要放弃希望 Mipple……”
一个声音突然传来。这是她从未听过的声音。早苗环顾四周的孩子们,但他们似乎都没有说话。
早苗把手伸进口袋。里面是变身器。变身器感觉有点热。早苗想了一会儿,觉得有可能是变身器在说法,但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声音是谁并不重要。早苗想起了父亲后面的话。
——不管坡有多难走,坡的那边都有美丽的风景。
随后,父亲说。
——别再纠结了。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抱有希望。看到了吗?早苗……。
“就是这样啊……”
早苗看着变化的城市和不变的天空。她的眼中已经再也没有泪水。
钟声回荡在菲诺奈学院。标志着第四节课的结束。吉美站在樱花班的讲台上,合上课本,宣布下课。教室里立刻热闹起来。
“穗乃香,我们一起吃午饭吧。”
渚放下便当袋来到穗乃香身边。
“好的。”
穗乃香把桌子上的教科书和笔记本收起,从书包里拿出便当。
今天穗乃香前面座位的同学请假,渚决定借用一下她的椅子。她把椅子搬到前面,与穗乃香的课桌连在一起。
“吃便当吃便当,好开心啊!”
渚高兴地打开了饭盒的盖子。饭盒里一半是米饭,另一半是蔬菜。看着这一切,渚的笑容顿时变成阴云密布。
“啊……我忘记了从今天起小菜只有蔬菜了。”
炒好的蔬菜色泽暗淡,让渚的情绪低落下来。
“这真是一份出色的炒蔬菜便当。”
穗乃香看着渚的便当说道。
渚拿起炒菜,垂头丧气。
“我想吃肉啊。”
穗乃香不解地看着渚在那里感慨。
“你为什么想要变白呢?”
被问到这个问题时,渚猛地停下了筷子。
“我不是想要变白啦……。我就是为了健康。”
“如果是为了健康,那你更应该营养均衡地摄取蛋白质。”
“是的是的,的确如此呢……。对了这个炸鸡块你吃不吃啊?穗乃香不吃的话我帮你处理掉哦,没关系不用客气。”
渚指着她盯上的穗乃香的炸鸡块,俏皮地笑着。
这时,她的班主任吉美走了过来。吉美拿着刚才上课用的教科书,蓝色笔记本和粉笔盒,居高临下地盯着穗乃香和渚。
“你们两个玩得很开心啊。”
吉美用轻松的语气说道。年轻的吉美老师并不是那种古板、热血的老师,她有时会以一种友好、随和的态度对待学生。因此,她是一位很受学生欢迎的老师。
“美墨和雪城同学以前关系没这么好吧。你们是怎么成为好朋友的?”
吉美看到不同类型的渚和穗乃香在一起,感到非常惊讶。
“那个,这是因为……”
渚哽咽着无法回答。
“自从当上了班委,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就多了起来。”
穗乃香接过话。升入二年级后,渚和穗乃香就被任命为班委。
“原来如此。那就好。”
吉美似乎没有任何疑虑,干脆地接受了这个回答。
“对了,我想请你们两位关系这么好的班委的帮个忙。”
“什么事?”
面对渚的提问,吉美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蓝色笔记本。
“昨天,久保田同学把笔记本落下了。本来今天要给他的,可是她不是请假了吗?考试快到了,明天和后天又是周末,她看不到笔记肯定会有麻烦的。”
吉美双手合十,向渚和穗乃香求助。
“其实应该是老师去的,但我今天有安排,实在不能不去。如果不介意的话,你们谁能去送一下?”
“好的。我会送到的。”
穗乃香简单爽快地就答应了。
“我也去吧。我想去看看志穗。”
吉美听到她们的回答,松了一口气。她把写着志穗名字的笔记本放在桌子上。
“谢谢你们。帮了大忙了。”
“我说,你的安排不会是约会吧?”
“喂。不可以取笑你的老师。”
面对渚的提问,吉美简单地糊弄了过去。她指了指笔记本,说了一句拜托了之后离开了教室。
“话说回来今天请假人好多啊。”
穗乃香嘟囔着。樱花班的教室里,到处都是请假缺席的空座位。因为这个原因,就连午休时候的声音都比平时小了。请假人数共有五人。不仅包括志穗,还包括莉奈。
“感冒是不是在传染啊。隔壁班的缺席人数好像也差不多。”
“是这样吗?久保田同学和高清水同学昨天之前还很健康的。”
穗乃香咬了一口炸鸡块。渚看着有些心疼。
“这样下去我们学校要停课了。”
“我认为这不会发生的。现在又不是流感季节。”
“要是学校停课了考试延期的话那就救我一命了。昨天我也没学习呢。”
“停课到最后还是要考试的吧?而且暑假也变短了。”
“哎。我不喜欢暗之领域的那些人,就像我不喜欢考试到来。”
渚收起筷子一脸沮丧。因为对只有蔬菜的便当非常不满,她草草就吃完了。
“渚今天放学后也是社团活动?”
“是的。但是因为要考试了,会比平时更早结束。”
“我这边也是这样的情况。那我们社团活动结束后在校门口碰头吧。”
“了解。”
渚收起自己的便当盒,放进便当袋。趁着这个机会穗乃香偷偷把第二个炸鸡块吃掉了。
菲诺奈学院男子部。放学后,身着白色队服的他们在球场上奔跑着。他们是中学足球部的成员。足球部成员聚集在足球门前,做着伸展运动。但他们全身最活跃的部位是嘴巴。足球部的大家关系很亲近,没有年级上下之分。每天这个时候,教练还没来,大家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你看了昨天那比赛了吗?”
“拳击吧?我看了。”
“太厉害了,对手直接被打倒了。”
“但那个拳击手,他老是发出咻咻的声音。他喜欢给自己出拳加声音。”
“笨蛋,那不是声音效果。只是一种呼吸法。”
“哦,真的吗?我一直以为那是音效。”
“你真是个白痴。”
球场里充满了笑声。把呼吸法误认为音效的泪痣男孩,一边做着打拳的姿势,一边“咻,咻咻”地呼气。他一拳对准了附近一名部员的脸,但在还没打中前突然停住了。泪痣男孩带着戏谑的表情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另一方也半笑着配合着。
“你刚才被吓到了吧?”
“我没有。”
“骗人。你一定被吓到了。”
泪痣男孩调皮地笑了笑,放下了拳头。
“拳击手每个人腹肌都很明显呢。为什么我怎么做腹肌都不明显啊。”
“我就有腹肌啊。”
“什么,给我看看。”
“你看好了。”
一名队员卷起了他的制服。大家都注意到了。他的腹部浅浅地裂成了六块。
“哇!我真嫉妒。”
“如果你连腹肌都练不出来,也许是你训练不够刻苦?”
他一边炫耀自己的腹肌,一边得意地说。
“等一下。你是不是在偷偷发力?”
“我没发力。”
“不,我相信你有。如果我发力我也有腹肌。”
“我告诉过你我没用力。”
“那你不介意我摸摸吧?”
“不,不可以这么做。我对于挠痒是很脆弱的……”
但是还没等他说完,多只手就袭击了他的腰和两肋。几十只手指在他的身上到处移动,他痒得不行。
“哎呀哈哈哈哈!等等,停,停……啊哈哈哈哈!”
他蠕动着,跪倒在地。他的肩膀剧烈地上下摆动,喘着粗气。腹部的肌肉变成了平坦的一片。
“看,我就知道你在用力。”
“该死,被你发现了。”
腹肌男孩调整了一下凌乱的队服,坐在了地上。虽然话中有些埋怨,但他的脸上露出的是笑容。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清爽的表情,看得出他们很享受这段热闹的时光。
不过,有一个人例外。奇力亚。奇力亚正在离大家的圈子稍远的地方系钉鞋的鞋带。他一脸冷漠,似乎不想加入大家的谈话。
“入泽,你昨天也看拳击了吗?”
泪痣男孩对奇力亚说。看着钉鞋的奇力亚抬起头,简短地回答道。
“不,我没看。”
“哦。”
泪痣男孩似乎打了个没趣,又继续和其他人说话。
有人搭话的话他会回话,必要的时刻也能进行一些简练地对话。然而开玩笑的场景中,他却无法跟上别人的节奏,因为他根本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乐趣。在这种时候,奇力亚和其他社员之间就会隔着一堵墙。即使是生在黑暗中的人,也有喜怒哀乐。即便如此,要把握那种既不破坏彼此之间信赖,又能开玩笑的感觉却非常困难。要把握这种感觉,必须要有人类与生俱来的直觉,而奇力亚似乎并不具备这种直觉。奇力亚自己也不想成为这个圈子的一部分。他不想进入那个圈子,因为在那种情况下,他会觉得自己特别愚蠢。
“嘿,嘿,看我这是在模仿谁?哦,我要把你们学习用品以外的东西全都没收!”
“是教导主任吧!”
“哈哈,模仿得一模一样。”
“没收!”
大家都在模仿教导主任,笑得歇斯底里。这时,藤村和教练带着球来了。教练一来,大家立刻紧张起来。没有一个人放松。他们一脸严肃地开始拉伸,好像要给对方好看似的。
拉伸结束后,他们要进行一场比赛。与奇力亚一队的队员穿着黄色背心。
比赛在哨声中开始。分出来地两队实力相当,因此分差不大。在烈日下奔跑,他们很快就汗流浃背。
奇力亚虽然是一年级选手,却有实力与王牌选手藤村一较高下。奇力亚自然是黄队的主要得分手。不过,奇力亚的打法有些与众不同。奇力亚很少传球。即使在明明应该传球的情况下,他也会强行突破,然后射门。无论他被警告多少次,这种打法始终没有改变。今天也不例外。
“奇力亚!”
球传给了奇力亚。奇力亚毫不费力地接到球,瞄准球门。奇力亚的双脚和球仿佛被一条无形的橡胶链连接在一起。奇力亚巧妙的处理着球,他距离球门越来越近。
防守队员站在他的面前。奇力亚停了下来,他用细小的动作带着球,寻找空当。他向右佯攻,试图向左拉开,但未能如愿。他的目光看到站在球门前的穿着黄色背心的队友。那是泪痣男孩。他向奇力亚举起一只手。但奇力亚没有理会他。他稍稍回转身体,朝自己的球门带球,然后再次转身,冲向对方球门。他的射门从门将腿下滑过。一声尖锐的哨声宣告他们得分了。
奇力亚背对着对方球门,试图回到中圈开球的位置。
“喂!”
他被人抓住了肩膀。当他转过身时,泪痣男孩正一脸严厉地盯着他。
“你为什么不传球?”
“因为没必要。”
“怎么可能没必要。在那种情况下不传球,你到底怎么想的。比起自己闷头单干,传给我明显是更好的选择。”
奇力亚耸了耸肩。面对怒气冲冲的队友,他平静地说道。
“我可没有勉强单干。反正进球了不就行了。”
泪痣男孩听到这话,终于爆发了。他一把揪住奇力亚的胸口,粗声粗气地指责道。
“别以为你打进一球就可以在那里为所欲为!足球不是一个人的运动。如果你是一个没有团队意识地人,那你对着墙壁去踢吧。”
即使被身高比自己高10厘米的对手抓住胸口摇晃身体,奇力亚看上去也并不害怕。他只是稍微有些不开心,眉头略微紧锁,盯着比自己高一头的队友看。这种态度让泪痣男孩更生气了,他举起了右手。
“住手!”
泪痣男孩的右手被藤村拦住了。藤村把泪痣男孩从奇力亚身边拉开。
“冷静下来!比赛时不可以吵架!”
“……对不起。”
泪痣男孩受到藤村这位前辈的警告,很不情愿地道了歉。从他闷闷不乐的表情可以看出,他的道歉并不真诚。
教练来到三人身边。教练没有问吵架的原因,只是让泪痣男孩和奇力亚去冷静一下。泪痣男孩跑向水房,没有与奇力亚对视。几秒钟后,奇力亚走向反方向的教学楼。
在奇力亚的背后,听到了比赛重新开始的哨声。
穗乃香来到科学室时,里面空无一人。昏暗的教室里一片寂静。今天有很多人缺席,所以科学社的成员可能都不在学校。或者,他们可能优先把考试复习放在了社团活动之上。
穗乃香打开灯,打开了科学准备室的锁。准备室与科学室之间只隔着一扇门。这是一间储藏室,实验用的设备都挤在狭小的空间里。穗乃香拿出放在架子上的白大褂穿上。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化学药品的味道。
穗乃香没有扣上前面的纽扣就离开了准备室,想着今天要做什么实验。她环顾科学室,寻找思路。这里有两组长方形课桌,中间夹着一个水道。有一排一排的水龙头,水龙头上有一根铁丝,铁丝上挂着一个刷子,用来清洗烧杯和其他物品。架子上摆放着显微镜和煤气灶。墙上挂着一张海报,上面有人体示意图。
穗乃香看着窗外。地面上正在进行各种社团活动。和昨天一样,今天阳光明媚。
向教学楼望去,穗乃香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那是奇力亚,穿着足球部的队服和短裤。奇力亚蹲在树荫下,似乎只有一个人。在他的身后,男子部的场地上,足球部正在训练。
奇力亚在做什么呢?不知为什么,穗乃香不由得好奇起来。由于没有其他部员前来,闲来无事的穗乃香便转身朝奇力亚的方向走去。
教学楼的墙边形成了一片狭长的阴影,穗乃香从科学室的窗口看到奇利亚正在那里,当她来到墙边时,发现奇力亚还在那里。奇力亚注意到了穗乃香,轻轻鞠了一躬。
“您好。”
“您好。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
“没什么,我很好。我只是想冷静一下。”
奇力亚平淡地说。
“你不用参加社团活动吗?”
“不用了,没关系。我不在反而比较好。”
“为什么?”
面对穗乃香的询问,奇力亚自嘲地笑了。
“我和那个人不一样。虽然我不能很好地表达……。但我真的不理解他,他也不能理解我。就是这样。”
球场上充满着活力。踢球的声音,跑动的声音,聊天的声音。这些声音共同形成了学校放学后的杂音。
“你想了解大家吗,奇力亚?”
“不,我不想。太麻烦了。”
“……是这样啊。既然你不想去社团活动了,不如来帮我做实验吧?我是科学社的,但今天还没有人来。”
奇力亚接受了穗乃香的请求,站了起来。在穗乃香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科学室。
来到科学室,里面还是一个人也没有。奇力亚从长方形书桌下拉出一把椅子。
“奇力亚君,你喜欢科学吗?”
穗乃香走进准备室。她走得很慢,双手捧着架子上的容器和烧杯。奇力亚见状,从穗乃香手中接过容器,放在旁边的托盘上。
“谢谢。”
穗乃香也放下了手中的东西。
“没想过自己喜不喜欢呢。穗乃香小姐既然参加了科学社,那一定是喜欢的吧。”
“我原本就喜欢,不过自从加入了科学社,我可能更喜欢了。我非常喜欢和大家一起做实验。”
“你通常做什么实验?”
“我喜欢做东西。比如金平糖。现在我要做香水。”
“上一次我做的研究报告是关于一个能产生闪电的装置。我想它的名字叫……”
“YURIKO1号。多亏了一个叫百合子的女孩,实验才得以顺利进行。”
穗乃香带来的容器上贴着标签,写着甘油。除此之外还有放在半透明容器里的洗衣液,三个烧杯,搅拌液体的玻璃棒放在了托盘上。穗乃香从洗脸台边还拿了一些洗手液。
“奇力亚君,你能量出20毫升甘油吗?”
穗乃香把烧杯拿给奇力亚。
“可以。”
奇力亚打开了甘油容器的盖子。另一边,穗乃香好像在用烧杯量洗衣液的量。
“我很快能和科学社的每个人打成一片。因为我们选择了同一个社团,所以我想我们有一些相似之处。”
奇力亚倾斜容器,浓稠的甘油倒了出来。
“但渚不一样。本来,我和渚就不怎么说话,她和我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这么说,你和美墨前辈原本不是好朋友?”
“是的。但因为某个原因,我们在一起的时间突然越来越多了……”
奇力亚也小心翼翼地逐渐增加甘油。
“虽然开朗大方的渚大家肯定都喜欢。但说实话,一开始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她。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其实并不融洽,也许我把她逼得太紧了。”
穗乃香在一个烧杯中加入了洗衣液,加到了50毫升线。在另一个烧杯中,她称量了10毫升的洗手液。
“我们就这样吵了一架。我好心好意地做了一件事,却伤害了渚。”
甘油达到了20毫升。奇力亚把装在烧杯里的甘油递给了穗乃香。穗乃香道谢后接过。
“渚马上想和我和好。但我无法接受,因为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冒犯渚。我认为我们不可能和好,因为我们的性格和价值观相差太多了。”
“美墨前辈和穗乃香确实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人。”
“我也不知道。但是有时候我发现,我非常享受和渚在一起的时间。我想和渚成为朋友,当我意识到她也有同样的想法时,我就变得坦诚了一些。然后,我和渚就成了真正的朋友。”
穗乃香用玻璃棒搅拌水和洗衣液,发出铛铛铛的声音。完成后,她又加入甘油并进一步搅拌。
“这是为什么呢?”
“啊?”
“为什么穗乃香和美墨前辈你们这对并不熟的人非要在一起呢?”
“因为……我被任命为班委。我和渚都是樱花班的班委。”
穗乃香将视线看向左上,试图糊弄过去。
“请在这里稍等。”
穗乃香走进准备室。在准备室里,穗乃香拿来了两根吸管和手套。
她在一个装有水、洗衣液和甘油的烧杯中加入了洗手液。然后将产生的粘性液体沉积在吸管的尖端。将嘴放在另一边的孔上,人对着孔呼吸。随后,肥皂泡从吸管中冒出。圆形肥皂泡在空中漂浮了一会儿,慢慢地下降下来。最后,它撞到了桌子上。但肥皂泡并没有破裂。它停在桌子上,岌岌可危地摇摆着。奇力亚和穗乃香的脸隐约映在肥皂泡上。
奇力亚指着肥皂泡说。
“为什么不破呢?”
“因为我们在里面放了洗衣液和甘油,使薄膜比普通肥皂泡更坚固。你也试试看吧,奇力亚。”
奇力亚把递给他的吸管尖端浸入肥皂泡溶液中。他试着吹了吹。但也许吹得太用力了,泡泡没有膨胀,液体溅了出来。
“试着轻轻地吹一下。”
穗乃香再次以身示范。肥皂泡轻轻地从吸管中飞出,升到空中。
奇力亚这次也小心翼翼地吹气。肥皂泡在吸管的末端稳步上升。波浪形的图案在肥皂泡表面起伏,彩虹的七种颜色混合在一起。
肥皂泡越变越大。先是一个橘子那么大,随后是一个苹果,当它膨胀到柚子那么大时,肥皂泡破了。
“如果你吹得太大,它就会破。”
“我没法把它从吸管上弄下来。”
“如果你稍微用力吹一下,它就会从吸管上下来。”
奇力亚虽然看起来不感兴趣,但又试了一次。他轻轻地吹气,并适时地增加了一点吹力。终于,他成功了,肥皂泡飞到了空中。肥皂泡逐渐向上攀升,向左右两边迂回。奇力亚用目光追随着它。
“来,戴上手套。”
穗乃香不知不觉戴上了一副手套。奇力亚也戴上了同样的东西。
“戴上手套,就算用手去碰,也不会裂开。”
“这样啊。”
穗乃香把手放在落下的肥皂泡下方,像一个盘子一样兜住了肥皂泡。肥皂泡没有破裂,而是落在穗乃香的手上。
穗乃香转过身来,对奇力亚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看到了吗?”
穗乃香轻轻地朝奇力亚扔出了一个肥皂泡。它不偏不倚地飞向奇力亚。肥皂泡并没有下坠,奇力亚则在肥皂泡飞向他正脸时,用手接住了肥皂泡。
在肥皂泡中,周围的各种物体的形状都发生了扭曲。奇力亚自己的脸也横向拉长,看起来像变了一个人。当然,坐在他对面的穗乃香也是一样。
“穗乃香小姐,你看起来很奇怪。”
奇力亚有点恶作剧地说道。穗乃香则看着奇力亚盯着的肥皂泡。
“咦,奇力亚君,你不也是吗。”
穗乃香看着肥皂泡里映出的两张神奇的脸,笑了。
“肥皂泡通常很容易破。但是,如果改变制作方法,就能让肥皂泡变得更坚固。人际关系不也是这样吗?我和渚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人,但我们是不同的人这件事本身就是天经地义的。重要的是你如何去对待对方。”
肥皂泡离开了奇力亚的手。在空中漫步。
当风吹过敞开的窗户时,肥皂泡被风卷起,向外飞去。它高高地飞向远方,很快就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
突然,科学室的推拉门打开了。门后站着的是泪痣男孩。他认出了奇力亚,走进了房间。
“我终于找到你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男孩用队服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喘着粗气,好像已经找了他很久。
“你有什么事?”
泪痣男孩走近奇力亚,奇力亚依然坐着。他低头看着奇力亚,嘴角勾起一丝苦笑。
“对不起!”
他用力地低下了头。
“是我不好。我知道。我知道奇力亚比我强。但我不喜欢后来进来的奇力亚更优秀,更受女生欢迎。所以我对你出言不逊。对不起。”
他深深地低着头说。
奇力亚看着穗乃香。穗乃香则温柔地微笑着。
“……我也很抱歉。下次,请教我如何传球吧。”
泪痣男孩抬起头。脸上满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好的!我随时都可以教你。我也想跟你学点东西。”
远处的球场上响起了哨声。那是足球部使用的哨声。
“来吧,我们走。教练会生我们的气的。”
泪痣男孩冲出了走廊。奇力亚脱下手套,交还给穗乃香。
“谢谢你,穗乃香。……但我不是这个意思。”
奇力亚留下这样一句话之后,跟着男孩走了。
穗乃香不明白奇力亚的话是什么意思。归还的手套还是热的。指尖已经发黑,线头也已经断裂。穗乃香盯着它看。
厚厚的云层遮住了太阳,科学室被笼罩在了阴影中。
当她起身准备收起实验器材时,推拉门又开了。这扇门与奇力亚他们离开的那扇门正好相反。百合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对不起,我值日来晚了。”
百合子留着黑色短发,戴着圆框眼镜,一副优等生的模样。百合子一边盯着走廊尽头,一边走进了科学室。
“你能来真是太好了。今天谁都没有来。”
“啊,真的吗?虽然今天有很多人请假……。对了,刚刚离开的那个男生就是我们经常听说的那个转学生?”
“你说入泽奇力亚君?是的呢。”
“奇力亚怎么会在科学室?”
“偶然遇到的,他在帮我做实验。”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应该早点来的。”
百合子将双手按在桌上。用食指扶了扶快掉下的眼镜。
奇力亚在女子部非常出名。在入学开始拿到了满分,转学第一天就表现出卓越的足球才能,这样的传闻如光速般在校间传开。女子部很多学生对奇力亚有着淡淡的憧憬。就连比奇力亚高一级的百合子也是这样。
“穗乃香和奇力亚君是这么好的朋友吗?之前在车站见面的时候好像还不是这样的。”
“我和百合子在车站遇见他那次是我第一次见到奇力亚。之后,我去藤村朋友家帮忙干农活,我们就在那里认识的。就在那时,我们聊了几句。”
“只是聊了几句,哎哟。”
百合子明显是话里有话地看着穗乃香
“……穗乃香真好,赚到了。”
穗乃香不明白百合子地意思,只能弯着头表示不解。
“因为你和藤村前辈也是青梅竹马吧。足球部两大人气王你都认识。像我这样的人,因为容易紧张,男生从来都不和我说话的。”
百合子抱怨着,放下了手里的活页夹和书包。她从桌子下面拉出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在那里,她注意到一个装有肥皂泡液的烧杯。他用吸管搅拌着,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变稠的液体。
“这是吹肥皂泡用的吗?”
“没错。我加入了甘油和洗衣液,做出了很不容易破的肥皂泡泡。”
穗乃香吹起了一个肥皂泡,然后在戴着手套的手掌上滚来滚去。
“哇,看起来很有趣。”
百合子从准备室拿了一根吸管,戴上一副手套。用和穗乃香一样的方法向吸管中吹气后。肥皂泡非常轻松地形成了,漂浮到了空中。百合子伸出手掌试图接住肥皂泡。然而,肥皂泡却像试图逃离百合子的双手一样飞向了桌子那边。百合子只好伸出双手追了上去。
“啊!等等,等等!”
肥皂泡移动的速度并不快。但是,肥皂泡可以毫无障碍地在空中自由漂浮,而百合子却必须穿过课桌之间狭窄的通道。因此,百合子无法轻易拉近与肥皂泡之间的距离。
百合子一心扑在肥皂泡上,膝盖撞到了桌角。她疼得大叫一声,但并没有停下来。在教室里转了一圈后,肥皂泡终于落到了百合子的手里。
“抓到了!”
百合子有着雀斑的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笑容。穗乃香也笑了。
她们并排站在打开的窗户前。百合子把肥皂泡扔出。肥皂泡比在室内时飘得更高。穗乃香和百合子一直看着它,直到看不见为止。
“现在完全是夏天了吧?”
百合子说。她朝着外面吹了一个新的肥皂泡。
“真不敢相信。七点钟了天还亮着。”
穗乃香也在百合子旁边吹了一个肥皂泡。肥皂泡一个接一个地飞向喧闹的操场。
“但是到了秋天的话,我也不敢相信五点钟天居然就黑了。”
“是啊,很不可思议吧。”
“到了夏天,你不觉得想做点什么吗?”
“什么意思?”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事,但我突然会觉得精力充沛。我每年都会把夏天想做的事情写在清单上,而且每年都会满怀激情地写下来。”
百合子这样说着,轻轻搅拌着穗乃香手中的肥皂泡溶液。里面有着清新的洗手液的味道。
“比如说想去海边之类的吗?”
“是的是的。还有比如说读完一个系列的书,骑着自行车去某些地方,参加所有的祭典。总之虽然有很多想做的事情但是基本都没能实现啦。”
“我则是很期待科学社的夏季合宿呢。”
“文化系社团搞夏季合宿很少见吧?今年会做什么呢?”
“大概是自然观察吧。我们好像要去山里。”
“山?希望不会有什么奇怪的昆虫。昨天我们家出现了一只长腿的怪虫,我们都吓坏了。”
百合子把五指分开,好像昆虫的腿一样。她的脸上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在女生部的操场上,长曲棍球队也在训练。穗乃香在她们中间发现了渚的背影。
几个人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向科学室走来。听到熟悉的声音,穗乃香和百合子转身朝看向走廊。
“对不起,我来晚了。”
原来是科学社的三位社员出现了。
“啊,你们终于来了。”
百合子朝他们三人抛出肥皂泡。肥皂泡粘在了其中一个人身上。看到就算粘在制服上也不会破的肥皂泡,三个人都发出了惊讶的大叫。
“今天我们做什么实验呀?”
当穗乃香问起时,三人中的一个抬头看了看表说。
“今天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不如我们就做金平糖,开个茶话会吧。”(校对到这里)
大家都同意了。这种糖果只需用煤气炉加热糖和水就能做出来,是个简单又美味的实验。
“那就这么办吧。”
听到穗乃香的声音,百合子等人都动了起来。大家把制作金平糖所需的实验器材陆续摆上了桌子。
肥皂泡液被倒入洗手池。形成了闪闪发光的细小气泡。每个泡泡都映出了穗乃香、百合子等人走来走去的身影。
社团活动结束后,渚和穗乃香按计划来到志穗家。久保田的铭牌挂在一栋华丽的房子上。
渚按下了安装在旁边的对讲机上的按钮。一阵熟悉的铃声响起。
“来了。”
立即有了回应。渚意识到自己离对讲机上的摄像头太近了,急忙移开了视线。
“嗯,我是志穗的……志穗的朋友,美墨。我是来送笔记本的。”
“哦,是渚吧。谢谢你。我现在就开门。”
志穗的母亲用友好的语气说道。渚以前去过志穗家,对她的母亲很熟悉。
不久,志穗的母亲从前门走了出来。她打开大门,请渚和穗乃香进来。
“很抱歉麻烦你们放学回家的路上来送东西。渚,这位是……?”
“我是雪城穗乃香。”
“谢谢你能来,穗乃香。请进。”
“打扰了。”
渚和穗乃香走进屋内。志穗的母亲走在前面,带着两人来到了志穗的房间。
“志穗的情况怎么样啊?”
面对渚的询问,志穗的母亲眉头紧缩,很担心。
“她去了医院,但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昨天明明还好好的,突然就病倒了……。但是她没有发烧,这很奇怪。”
两人来到志穗的房间前,志穗的母亲说要给她倒点茶,然后就去了厨房。
渚敲了敲面前的门。
“志穗,我进来了!”。
没有人回应。为了避免发出声响,悄悄地打开了门。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开灯。床上的被子呈现出人形。
“是不是否睡着了。”
我走进房间,向床上望去。志穗把被子盖到下巴,闭着眼睛。志穗的呼吸很混乱,额头冒出汗珠。
“她好像做噩梦了。”
穗乃香小声说。
“是不是叫醒她比较好啊。”
渚抓住志穗的肩膀,轻轻摇了摇。
“喂喂喂,志穗。你要不要紧啊。”
志穗没有醒来的样子。不仅如此她的呼吸更乱了,她的眉头非常痛苦,拧在了一起。
“喂喂喂!”
渚用了更大的力气摇志穗。可是就算这样志穗也依然双目紧锁。渚感到很困扰,抬头看了看穗乃香。
“怎么办。叫醒她吧。”
“是的呢,她太痛苦了。”
“怎样才能让她醒来呢?”
渚双手摆在胸前思考。如果不起来的是亮太的话她可以拉开被子,大声把他吼起来,但是面对生病的同学朋友,果然还是用不了这么粗暴的手段。
“我听说有人会被耳边的蚊子翅膀声吵醒。”
“蚊子翅膀的声音是这样的吗?”
渚发出高亢的喉音。
“就是这样!”
穗乃香笑着说。
“那就好。那就试试看吧。”
渚把嘴凑近志穗熟睡的耳朵,发出类似蚊子翅膀的声音。志穗不自在地摇了摇头,翻身向墙壁转去。渚的嘴顺着志穗耳朵的移动,继续模仿蚊子的声音。
在她身后,穗乃香溢出了难以抑制的笑声。
“哈哈哈……”
“喂,你笑什么?”
“对不起。但是你太奇怪了。”
“我可是很认真的。”
渚把双肘架在床上,继续模仿起蚊子的声音。志穗有一些微微的呻吟。这让渚更加来了干劲,决定一不做二不休。
啪的一声。
渚的脸颊被志穗的双手夹住。志穗抬起上身,睁开了眼睛。
“早上好,志穗……”
渚被志穗捏着脸颊说道。志穗看了渚一会儿,然后默默地放下了手。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不仅没有对渚和穗乃香的到来感到惊讶,也没有因为这种奇怪的叫醒方式感到生气。只见她面无表情,神情沮丧,嘴唇含糊地张着。
渚和穗乃香面面相觑。志穗平时表情这么多的一个人现在居然面无表情,这让她们感到非常不舒服。
“志穗?怎么了?你病了吗?”
志穗对渚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她的双眼半闭,不知道在看向哪里。如果只是因为感冒身体很虚弱的话,这个表现也很反常。就好像魂被夺走了一样。
“久保田同学,老师让我们把这个带给你。”
穗乃香拿出一个蓝色笔记本,递给志穗。但是她一言不发,双臂松弛地垂下,没有要拿的意思。
“志穗我说你这是什么意思?别告诉我你在梦游。”
渚在志穗的面前摆了摆手。但是志穗没有反应。紧接着渚又戳了戳志穗垂下的脸颊。突然志穗就从床上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突然,渚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志穗低头默默地看着渚和穗乃香。志穗的个子比她们两个都矮,但站在床上时,却比她们高出两个头。
“怎么了,你生气了吗……?
面对似乎带着生气效果的志穗,渚害怕地问道。
志穗没有回答,而是下了床。渚被志穗奇怪的行为吓坏了,又后退了一步。志穗走过渚和穗乃香,打开了门。然后,她迈着不稳的步子走到走廊上。
走廊里,志穗的母亲正端着一杯茶走来。志穗径直走到走廊中间,仿佛母亲已经不在眼前。志穗的母亲急忙跑到边上,但志穗的身体撞到了托盘上。装着红茶的茶杯掉了下来,摔得粉碎。但志穗看也不看一眼。她不紧不慢地走向大门。
“难道这是……?”
穗乃香如此说着,渚也马上点头同意。这么奇怪的事情,估计背后是谁干的也猜得到。
“我们追上去!”
两人对还没完全搞清楚状况的志穗妈妈说了一声再见后,就跟着志穗出去了。
志穗没有在门口停留,赤着脚向外走去。看到这一幕,渚赶紧从志穗家里的鞋盒里拿出一双凉鞋,放在志穗前面的地上。当志穗走过时,她的脚正好踩了进去。
“这双鞋好像不太合脚……”
正如穗乃香所说,渚从鞋盒里拿出的凉鞋对志穗来说太大了。这双鞋大概是志穗父亲的,志穗的脚后跟拖着巨大的凉鞋,艰难地行走着。
“嗯,嗯,总比光脚强吧。”
渚把手放在脑后说道。
志穗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她毫不犹豫地前进着。和她擦肩而过的人都对她只穿睡衣的样子很诧异。跟在后面的渚和穗乃香只能用尬笑环节这一情况。
志穗穿过一座天桥,走进一条狭窄的小巷。这是一条没人的小巷,两旁都是房屋。夕阳微弱的余晖使沉闷的街道显得更加冷清。灰蒙蒙的云雾笼罩在空中。其中,有一个地方聚集着一朵看起来特别可疑的云。志穗朝那个方向走去。
“渚,我感觉到了邪恶的存在,Mepple!”
Mepple从袋子里露出脸来。
“我感觉好像有很多气息聚集在一个地方,Mipple。”
Mipple也微微警觉起来。
“嘿,久保田的手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穗乃香说道。走在前面的志穗手里拿着一个小毛绒玩具。从她手指间的缝隙中露出的粉红色布料,虽然看不清完整的形状,但毫无疑问就是快乐河童的玩偶。
“想起来了,志穗和莉奈也有一个那家伙做的假快乐河童!”
“也许那东西里有什么机关。”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就麻烦了。有多少人有这个东西?”
“也许这跟今天学校这么多人缺课有关。”
志穗保持着一定的速率继续向前走。
过了一会儿,三人穿过一条狭窄的小巷,来到一个十字路口。这里是一片居民区,但静悄悄的,没有一户人家有人的迹象。
神秘的乌云已在头顶。乌云和这里的宁静结合在一起,营造出一种阴森恐怖的气氛,就像今世与来世的交界处。
在十字路口的正前方有一片空地。从远处可以看到那里有一群人。在空地中央,聚集了 20多人。虽然看起来只是一块普通的空地,但能看到这么多人,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更奇怪的是,虽然聚集了这么多人,却听不到有人说话。
志穗走向空地。突然,一个身影从角落里出现了。渚和穗乃香看着那个身影,惊讶地叫了起来。
“莉奈!”
“高清水同学!”
是莉奈。和志穗一样,莉奈也是一脸茫然地望着虚空。估计也是从床上起来就直接走过来的,莉奈也是身穿睡衣。
莉奈似乎也没有注意到渚和穗乃香,向空地走去。
她们跟在志穗和莉奈身后,踏进了空地。
城市里有许多建筑。房屋、公司、学校、餐馆。它们中的每一栋都在一个方形切割空间内形成了自己的一套完全不同的规则。有时,某个建筑中的规则似乎就是整个世界本身。但当你站在高处俯瞰整个城市时,你会发现每个建筑是多么渺小。
“在虹之园,光明与黑暗并存。”
她红色的长发摇曳着。她身旁是一个比她小一号的男孩的背影。
他们两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又肩并肩地站在一栋大楼的屋顶上。
“每个人都很小,但都充满了光明的希望或者黑暗的能量。如果我们把这些能量献给贾酷王大人,也许能帮助他减轻痛苦。……这就是库柏所说的。”
“哦。现在这个计划已经成功了。”
在这条绵延多层的路上,有很多人。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迈着目标明确,坚定而有力的步伐。但当你从这里俯瞰整个城市时,你会发现这里或那里,有一些人看起来与其他人不同。他或她看起来站不稳,好像要倒下。尽管如此,他们的脚步却没有丝毫迟疑,就像被一根绳子从某个地方牵引着一样。仿佛只有双腿才有意志。他们不自然的动作让人联想到提线木偶。
那些看起来与众不同的人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偶尔有人会问他们是否还好,但没有人听。无论如何,他们都没有停止前进。而且他们都是朝着同一个地方去的。
“她们两个人还是大意了。虽然能看穿我的伪装,但她们看不到快乐河童里面藏着的萨凯那。”
波丝妮的声音充满了轻蔑和不屑。
“人类只要拿着我做的假快乐河童,会被萨凯那抽走能量。而这些能量就成了贾酷王大人的食物。”
但是,波丝妮继续说。
“我不会满足于此。这次我一定要拿到光棱石。”
奇力亚听了波丝妮的宣言,哈哈大笑起来。
“你看起来真像个恶棍,姐姐。”
“我才不管自己是不是恶棍。我只想完成我的使命。此外,贾酷王的永恒也是我们的永恒。”
“永恒吗?”
面对波丝妮的发言,奇力亚反复思考了一下,自言自语地说了什么。波丝妮意识到了奇力亚的行为,面对他说道。
“你不会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什么叫奇怪?”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有一种感觉。如果没有那就好。”
一只乌鸦一边叫着,一边从他们头顶飞过。
像提线木偶一样移动的人们的目标是离屋顶不远的一片空地。已经可以看到几个人聚集在那里。所有聚集在一起的人手里都攥着波丝妮制作的粉红色假河童。他们都一声不吭,仰望着天空。
空地周围弥漫着令人不安的黑云,连一只鸟儿都不愿靠近。
“快点拿到光棱石,然后回到暗之领域。我在暗之领域以外的地方总是无法安心。”
“不过,你在这里倒是好像很自在。”
“我不是想熟悉这里,我是想努力融入这里,我想混进去。这样就能找到她们的弱点了。”
“姐姐你需要了解这个世界,才能更好地使用你的伪装术。我上次见你的时候,你伪装成了旅店的什么来着……?”
“陪酒女。”
“哦对对对是这样。伪装得怎么样?”
波丝妮想起那次经历,一脸嫌弃。
“工作很辛苦。女老板很粗暴,客人也不考虑我的情况,要做的事情那么多,结果活还是一个又一个派下来。人们为什么要去做这么辛苦的工作呢?我很庆幸自己没有出生在虹之园。”
“没想到人类的工作如此辛苦。”
“是啊。发巧克力的时候,我还得应付别人邀请我一起喝茶呢。”
波丝妮用很无所谓的表情说道。
“喝茶?他们为什么要请你喝茶?他们为什么不自己喝呢?”
奇力亚说得很理所当然。波丝妮看着奇力亚的眼睛,只见奇力亚大大地眨了眨眼睛。
“……你啊,果然还是个孩子。”
“为什么你说这个?”
“没什么。别在意啊。那你倒是怎么样呢?”
突然被当成小孩的奇力亚,有一瞬间展现出了不满。但是他还是用平时的语气回答道。
“没有什么特别的。今天,我在社团活动中遇到了一点麻烦,但结果并不是什么大事。我听有人说,我这个新来的比前辈强,所以就不好玩了。人们总是担心一些我理解不了的东西呢。”
波丝妮对此既不肯定,也不否认。她一言不发地听着奇力亚的故事。
“我们和他们是不一样的,理解不了是正常的。”
奇力亚把脚踩在屋顶边缘。人们陆续聚集到空地上。其中有很多都是十几岁的少女。
“那两个人中的一个对我说,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所以不理解也是正常的。但是我遇到的不是这样的问题。”
“……奇力亚。”
“放心我可没有暴露身份。现在她们就以为我是一个学弟。”
波丝妮走到奇力亚身边。看着地面的奇力亚转头看向波丝妮。
“我觉得你比我更适应这个世界,奇力亚。”
波丝妮看着奇力亚的眼睛说。奇力亚站在天台的边缘,使两人的身高几乎一样。
“不,我不是。我和人类不是一回事。这点我很清楚。”
“是的,你明白,不是吗?但现在你似乎很享受和人类的关系。这种感觉总有一天会要了你的命。”
“你太夸张了。别担心,我会帮你拿到光棱石的。我可没偷懒,别担心。”
波斯妮听了奇利亚的话,目光低垂,显得很失望。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不是这个意思。……好吧,这件事也由不得我说三道四。”
奇力亚没有理会波丝妮的话。他又背对着波丝妮,看着地面。
他看到人们手里拿着假的开心河童。他们都在不自然地走向空地。一个在人行横道上,一个在高楼之间。还有一个在天桥上。奇力亚看到有人试图穿过天桥,发出了“啊”的一声。那个人是志穗。志穗的后面跟着渚和穗乃香。从天桥到空地的距离并不远。两人就这样在志穗的带领下来到了空地。
“我是不是现在过去比较好啊。在那两个家伙坏了我们的好事之前。”
波丝妮看着奇力亚视线方向上的两人说道。
“小心点,姐姐。”
“你不必告诉我。”
波丝妮踩了一脚屋顶,飞向了地面。
奇力亚一直盯着天桥。渚和穗乃香马上就要过桥了。奇力亚想象着她们两人因为朋友的奇怪举动而惊慌失措的样子,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