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喵帕撕
「我想了解二十八年前的团长。」
──为何要这么具体(哪个年代)呢。
面对一脸严肃(一本正经)如此说道的蒂奥涅,艾丝和蕾菲亚感到有些害怕。
「为什么要这么具体哪个年代呢……?」
「嗯……太具体了,有点吓人……啦。」
「除了洛基、里维莉雅、格瑞斯以外,我也想知道团长威风凛凛的少年时代啊~!」
地点是面临街道的露天咖啡馆。
最近整天忙于锻炼的蕾菲亚因为『学区』一事,开始过着稍微轻松一点的生活,包括艾丝、蒂奥娜、蒂奥涅在内,惯例的四个女孩久违地坐在一起吃午饭。
等到狼吞虎咽的蒂奥娜最后吃完饭,没过多久,蒂奥涅像尊敬的芬恩一样,静静地喝完了红茶,说出了刚才的话。
「二十八年前!也就是团长十四岁!就在这朝气蓬勃的时期,团长和洛基结成了【眷族】~!哟嗬!我所不了解的十四岁的可爱团长,是比现在更狂妄呢,还是跟现在一样出色呢……啊~~,想象膨胀了!狠狠的膨胀啦!最终我还是对无法看到嫩嫩的十四岁的团长、这个可恶的现实感到绝望~!!」
「蒂奥涅小姐,自从团长他们晋级(等级上升)之后,你更兴奋了吧……」
「什么嘛,蕾菲亚你们也很在意吧!?和你们最喜欢的贝尔・克朗尼一样十四岁哦! !」
「──哈?为什么会从你嘴里冒出那个人类?应该说,你能不能不要再扯谎说艾丝小姐和我最喜欢?就算是蒂奥涅小姐,我也不能原谅!蒂奥涅小姐!喂!蒂!奥!涅!小!姐!」
「好可怕……蕾菲亚也好可怕……」
突进担当(蕾菲亚)意外地堕入黑暗,陷入严重的吐槽不足,天然担当的艾丝不得不控制场面的地狱场景,呈现出荒谬绝伦的状况。蒂奥涅已经进入了蒂奥涅的持续燃烧热情(激情)的无敌模式:「啊~~~嗯,团长哦哦哦~~~!」,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人们迅速远离散发着热气、杀气、黑暗的露天咖啡馆,艾丝呆在激烈的名场面的时候,蒂奥娜大概是肚子胀得发困吧,她一直耷拉着脸颊趴在桌子上,小声地嘀咕道。
「洛基第一次碰见他的时候,芬恩好像是三股辫。」
「──辫、辫、辫子!?团长啊啊啊啊啊啊!?好想看啦啦啦啦啦啦…………………………! !」
「蒂奥涅!? 」
最后,蒂奥涅从椅子上跳起来暴走,从那场所转入无限的疾走。
然后冲进服饰店买下一把发夹,强行将到达Lv.7的小人族(帕鲁姆)的头发编成辫子,最后被艾丝和恢复了理智的蕾菲亚全力压制住。
为三首领的伟业而沸腾的欧拉丽市民目击了整个过程,异口同声说道:「「「真不愧是【洛基眷族】!!」」」,『学区』的学生(卢克)们偶然看到前毕业生(蕾菲亚)把女战士(亚马逊)吹飞,都吓得瑟瑟发抖脸色苍白。
最后,只有打着哈欠的蒂奥娜,刚刚开始静静地发出寝息。
译注:突进担当,这里也可以指吐糟担当——
永远都不会忘记,存在着宛如宝物般闪耀的光景。
自己每次梳『头发』,都会想起那段无可替代的日子吧。
『她』带着微笑这样想。
「唔唔唔嗯……」
艾娜摇了摇裹在毛毯里的纤细肩膀。
在微笑着的艾娜的视线前方,她的主人以俯卧的姿势,把脸埋在枕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艾娜……把窗帘拉上……好刺眼……」
「不可以啦。现在不准备的话,就赶不上吃早饭的时间了。」
美丽的翡翠色长发,现在就像蛇一样在床上起伏,与神都会羡慕的娇嫩肢体交织在一起。如果她的父亲拉法尔王在这的话,也不得不呈出仰天闭目之姿。此时此刻,王族的威严已荡然无存。
艾娜一边若无其事地整理卷到膝下的薄睡衣,一边露出苦笑,摇了摇里维莉雅的身体。
「要是睡懒觉的话,会被格瑞斯大人他们取笑的哦?」
「…………那可不行…………仆敬的多瓦夫、帕鲁姆……不可饶恕奴等逃厌的脸……」
「那,乖哦。请把手从枕头上拿开。」
就像已经完全习惯了似的,像哄孩子一样说着,成功地解开了她和床的拥抱。里维莉雅「唔」了一声,爬了起来。
眼睑看起来很重,那正是孩子般的睡眼惺忪。
牵着她的手,把她带到穿衣镜前,让她坐在椅子上。
「今天要扎头发吗?」
「……今天、就算了……书念得太多了,脑袋沉重……什么都不想戴……」
「悉听尊便。您要如何化妆呢?」
「……艾娜,这里不是村子……啰里啰嗦的父亲大人也不在……外表什么的都无所谓……」
「失礼了。那么只为您梳头。」
睡眼惺忪的里维莉雅嘟起嘴唇,但对于已经当了将近七十年侍从的艾娜来说,只要看到一大早顽皮公主的睡脸,就知道所有的回答。这只是为了促进里维莉雅清醒的对话。
算不上什么隐瞒,艾娜・林朵儿的真实身份是公主的完美管理员(里维莉雅・Master)。
里维莉雅・利欧斯・阿尔弗早上自己起不来、头发也不会打理,照顾她的周边是艾娜的工作。在每个人都熟睡的时候起床,开始做准备,把她打扮成任何人都会着迷的妖精公主(王室・Elf)。
(离开森林之后,熬夜的次数增加了呢…………稍后得委婉提醒一下)
在『阿尔弗王森』的时候,里维莉雅并不擅长早起,但到了外界以后,熬夜的频率增加了。因为在村子买不到的书,或者是各种嗜好品,会源源不断地拿到手里。
一族公主的这副样子,大概只有自己知道吧。
艾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心里有了一丝丝优越感。
「要是我不在了,里维莉雅大人怎么办?」
「艾娜和我一直在一起……不可能分开……」
「那么,里维莉雅大人生孩子的时候呢?打算让我来照顾吗?」
「……不想结婚。虽然不太了解孩子,但我想一直在世界上旅行。对于父亲大人介绍来的同胞等,只会吵死了而已……」
也许是刚起床的缘故,所以才会流露出真心话吧。
艾娜抱着梳理连同性都为之迷恋的美丽长发,露出了笑容。
「那么,当我有了孩子的时候呢?我得照顾小孩子和大的里维莉雅大人两人──」
「──你有伴侣吗!?」
「呀! ?」
里维莉雅像是要把椅子推开一样站了起来,梳着头发的艾娜差点失去平衡(Balance)。
妖精公主在穿衣镜里突然睁开眼睛,在一个恰好的时机(Timing)里完全清醒过来,她猛地转过身来,接着逼近追问。
长发上缠绕着梳子,这又是让拉法尔王以手捂脸的绝望之势。
「何时、何处遇到的!? 不知不觉,即便与我无干!?」
「请、请冷静一点,里维莉雅大人! ?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将无可替代的您抛下、伴侣什么的……!」
「哪里来的野小子!不可饶恕、不可饶恕噢!艾娜!如果无论如何非要从我这里夺走你的话,那就先打倒我这个里维莉雅・利欧斯・阿尔弗再说! !要是无聊之辈,就用魔法烧焦他!!」
艾娜的两肩都被抓住的体势,她满脸通红想要解开误会,却全然没有进入里维莉雅的耳朵。
直到两人用力过猛,「啊」的一声倒在床上之后,才终于成功让这位狂躁的公主安静下来。
「这么晚啦,还在搞什么?这些不节制的异族!」
早上下来旅馆一楼的时候,里维莉雅已经完全换上了一副端端正正的『公主』脸。
「咱不愿意的时候,格瑞斯可不让咱睡呢~,再来一次、再来一次,反复缠着咱涅~。」
「别说得太恶心了! !赌酒的纸牌游戏哪能输给你!而且你这货还耍花招了吧!」
「自家人一起赌博倒不要紧,不过能不能别一个接一个空出酒瓶?就因为诸位的酒钱,我们【眷族】常常财政困难。」
洛基一脸睡眼惺忪地开着玩笑,格瑞斯睡意全消,怒气冲冲地大喊大叫,芬恩把枪柄搁在肩上叹气。二人和一柱如此代替寒暄的喧闹,也是早已司空见惯的光景。
顺便一提,【洛基眷族】在旅馆一定要两个房间。
芬恩、格瑞斯和洛基的男房间,以及里维莉雅和艾娜的女房间。
「咱也是女神啦!?」洛基的控诉被里维莉雅彻底驳回,因为不知道她每晚都会干什么。
虽然芬恩对于要两个房间没有异议,但他还是抱有怨言:「可以的话,最好不要住高级旅馆,住小客栈就好。」
既然里维莉雅是王族,就应该确保最低限度的住宿质量。
正因为如此,房间也配置有穿衣镜的样子。
艾娜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与十分愧疚的心情战斗,作为王族的随从为里维莉雅低下了头。
「真是无聊至极。一天是有限的,一秒都不能浪费。」
规规矩矩地坐在餐桌一角的里维莉雅,以居高临下的视线瞪着接二连三走过来的洛基等人。
尽管每天都如此之辛苦,但却是个惊人的变化,从早上开始就凛然的她,任谁都会觉得她是位没有缺点的高贵之人(高等妖精)吧。艾娜仍旧在心中露出苦笑。
另一方面,在忍住哈欠的洛基等人里边,芬恩轻轻地扬起嘴角。
「诸位的房间从早上开始就很吵,发生什么事了吗?因为那会太阳刚出来没多久,所以被吵醒后又睡了回笼觉。」
「……艾娜做噩梦失控了。费了好大劲才让她安静下来。」
啊,真狡猾!
里维莉雅一边将视线从芬恩身上移开,一边做出虚假的解释。艾娜扑哧一声鼓起脸颊。事关主人有失身价的面子,艾娜虽然并没有要求订正,但是下定决心,事后再进行说教。
意识到自己命运的里维莉雅甚至没有看艾娜一眼,她的脖子上流下一缕汗水。洛基偷偷地笑了起来。即使不是神也察觉到的芬恩望着艾娜耸了耸肩,格瑞斯说了句「您的这位倒是无聊啊」,然后不予理会,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
对于已经完全看穿里维莉雅的异族伙伴──【眷族】的存在,尽管不合时宜,但艾娜还是露出了温暖的微笑。
在那之后,也跟往常一样。
对于一大早就开始喝酒的洛基和格瑞斯,里维莉雅一个劲地指责和抱怨的早餐情节不断展开,艾娜想尽办法劝解。充分吸引其他客人的目光也是一成不变的光景。
然后,终于在平静的桌子上,芬恩开口说了今后的打算。
「那么,这个城镇的商人的委托也结束了,关于下一个目的地……」
──来了!
听到这番话,艾娜的紧张感比其他人倍增。
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充满杀气般斗志的是里维莉雅和格瑞斯。
「这次一定要去海洋国(迪萨拉)。想去南方,想看看与妖精无缘的大海。」
「哼,一直闷在森林里阴沉的种族事到如今又能如何。比起那个,还不如去斗国(提尔史库拉)。如果说入国有限制的话,去凯奥斯沙漠也没关系。如果要使【眷族】强大的话,与强者的相遇才是最重要的吧」
「我差不多该去『埃兰之森』了,『菲亚娜骑士团』的发祥地……只有这个绝对不能让步。」
「咱绝对要去娱乐都市(圣托里奥・维加)啦!想在大赌场(Casino)里尽情玩耍、大获全胜,围着美女美少女干那种事干这种事啊!嘿嘿嘿!」
再加上流淌着肮脏妄想的洛基,一行人应该采取的道路对立起来。
这样的对话不止一两次了。里维莉雅等人多次发生争执、形势变得恶劣,几乎总是引起骚乱。现在也处于互相瞪视的牵制状态。
「……嗯,又谈不下去了。这次也用『这』来决定吧。」
随后。
芬恩右手拿出的是、色子(骰子)。
「出了一点是我的期望,出了二点是里维莉雅的,出了三点是格瑞斯的……」
「除此之外的点数全都是~娱乐都市(圣托里奥・维加)──!」
「「怎么这样!」」
「咱可是主神呀!这点特权还是有的啦!本神明强权发动!就这么定啦──!」
『这些家伙大早上的就这么吵』周围纷纷投来这样的视线,脸红的艾娜低着头,尽管她愤愤不平,但还是成了目的地──掷骰子的负累。
「这也没办法……。如果用金币(硬币)来决定的话,那边的矮人又会耍花招。」
「面对『恩恵』增强了五感的眷属对手,不可能抛出靠谱的金币(硬币)吧。不懂怀疑是你不对啊。对了、小人族(帕鲁姆),别再摇晃桌子改变点数好吗?」
「哦呀,你在说啥?」
「大家都过于疑神疑鬼啦。那么,这里就由咱来摇色子(骰子)吧 ──」
「「「给你才是最危险的!」」」
【洛基眷族】一阵吵吵闹闹的骚动结束后,应该说不出所料吧──正如所担忧的那样──色子(骰子)转到了艾娜面前。
「唔……又到我甩了吗?」
「啊啊,您的骰子最没异议。」
「尽管交给妖精并非本意,但总比这些家伙好多了。」
「拜托你了,艾娜,我相信你。」
这种时候,以最公平的理由把骰子交给艾娜。这也是之前紧张的原因。
说心里话,其实艾娜打心底无法忍受,但与生俱来的温柔让她无法拒绝,最重要的是,如果艾娜不来,他们会没完没了地争执下去。在里维莉雅等人的视线和沉重的压力下,艾娜虽然想捂着肚子,但还是死心了,她慢慢地握起骰子。
「喂,离桌子远点!」「你才是!」仍在做无谓的牵制的芬恩等人站了起来,离桌子有三步左右的距离。包括洛基在内,弯下腰摆出一副架势,总觉得有点滑稽。
在三人与一柱的视线聚集之下,艾娜下定决心,用双手投出了色子。
「咕噜!」
色子在桌上滚来滚去,芬恩等人咽了一口唾沫。
点数是……二。
色子展示的是里维莉雅所期望的目的地,海洋国(迪萨拉)。
「太好了,艾娜!」
「呀!?里、里维莉雅大人,好难为情啦!?」
大概是相当高兴吧,面对仿佛回到小时候一样,抱着她绽放笑容的公主,艾娜脸红了。
艾娜虽然有些脸红,但她为里维莉雅高兴而感到高兴。
虽然洛基和芬恩等人感到很遗憾,但他们并没有抱怨约定的规则,而是开始为新的目的地做准备。
「芬恩!你这家伙竟然善于骑马!」
「体型大的马确实很难应付啊!这是师从好事者的修行僧教会我的!」
为了不被响亮的马蹄声盖过,马背上的里维莉雅和芬恩的大声叫喊相互交错。
在里维莉雅身后单人驰骋的艾娜,也对芬恩的骑马技巧赞叹不已。相反,陷入苦战恶斗的是至今为止与马无缘的格瑞斯,被强制二人一起乘坐的洛基发出悲鸣:「为什么不是里维炭、艾娜炭呐──!」。
【洛基眷族】的旅行移动手段基本上是徒步。只有在洛基任性的时候,才会搭乘马车从这个城镇出发前往另一个城镇,不过因为得出结论,有前往海洋国(迪萨拉)船只的港口镇,自己预备马匹会比较快,所以在城镇里完成领主、商人等人的委托后,凑齐了相关人数的马匹。
这是自由之旅。
艾娜这么想。
(真是不可思议的旅行……)
同时也这么想。
与芬恩他们相遇已经过了半年以上,跟他们开始的奇妙缘分,艾娜慢慢的产生了好感。
尽管最初的相遇常常让人感到不知所措以及不安,但了解了芬恩他们的为人之后,就不那么困惑了。只有洛基仍然试图触摸身体,所以对她还不擅长。对于第一次跟异族伙伴们如此亲近,艾娜自己都感到非常惊讶。
在逗留的城镇备马之际,也和芬恩进行了这样的谈话。
「艾娜,跟商人交涉的时候可以请您同行吗?只要有翡翠头发的妖精(亲近高等妖精)在旁,对方就会压低身段,也不会因为是小人族(帕鲁姆)而被人小看。只要预备好适当的代价,进行有魅力的交涉,就能换来一匹活蹦乱跳的好马。
「那样的话,和身为王族的里维莉雅大人一起去不是更好吗?」
「她不行,太洁癖了。如果带她去参加善恶包容的神圣商谈,她会嚼住我和商人不放,会全部破产。」
「啊哈哈……不可否认啊……」
芬恩各位也只能说是芬恩各位,他们就这么毫无顾虑的与艾娜接触。
倒不如说,既然是旅行的伙伴,就应该互相分享喜悦和烦恼,共担工作。
(虽说支持里维莉雅大人自然是我的职责……但别的地方也需要我。仅仅如此,就感到如此惬意。)
虽然本人这么说有点不太合适,不过艾娜的位置很不可思议。
艾娜在里维莉雅与洛基缔结的交换条件中,她并没有刻上『恩惠』,不是【眷族】成员。跟洛基一样几乎没有战斗力,总是容易荒诞地被卷入【洛基眷族】的事件中拖后腿,对于自个一人不是眷属的事实,要说没有疏离感那是骗人的。
但不可思议的是,不仅是里维莉雅,连芬恩和格瑞斯都会依赖艾娜。
就芬恩而言,
「存放在洛基那里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拜托了,艾娜。」
说着,竟然把【眷族】的账簿托付给了艾娜。至于格瑞斯,
「我又跟路过的妖精发生了争执。我承认我也有错,但在他们面前,我实在无法坦率。能拜托你帮忙调解吗……」
他像个尴尬的孩子一样挠着头,希望自己能帮助他解决有关妖精的问题。两人都异口同声地说:「「里维莉雅做不来。」」即使想笑也笑不出来。
格瑞斯姑且不论,芬恩一定也有自己的盘算吧。
为了让已经作为『魔导士』绽放着稀有才能的里维莉雅、留在【眷族】的时间稍微长一点,也让身为随从的艾娜稍微感觉好一点。
住在与政治有关的王宫里的艾娜也明白这些。
然而,即使扣除这些算计,名为『芬恩・迪姆那』的小人族(帕鲁姆)还是很诚实的。
「我虽然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但毕竟不是神,有很多不明白的事情。比如目前,如何对待比妖精更不好侍候的高等妖精之类的。也许您不太相信……但我打心底觉得您能和里维莉雅一起来真是太好了。」
不然的话,现在都不知道我们和她的关系会变成什么样子,芬恩苦笑着说道,艾娜不由得笑了起来。
和里维莉雅一样,对村落以外的世界知识匮乏,对于不谙世事的自己能被芬恩他们器重感到高兴,也很感激。『自己也能派上用场』的存在意义,满足了作为随从度过的艾娜的自尊心。
而且话虽如此,但艾娜认为,芬恩他们在历经磨难之后,最终会结下无可替代的羁绊。
因为他们与里维莉雅的缘分是最差的,也是最好的。
「格瑞斯大人、据说您不中意妖精……我没问题吗?我也是妖精之身……」
「跟那个桀骜不逊的公主相比,哪个妖精看起来都很可爱。而且跟其他妖精相比,你相当规矩。」
太温柔了,反而让人感到不安。
格瑞斯曾经这样嘲笑过她。
他是艾娜他们想象中的『有矮人风格的矮人』,同时也是『会看人的矮人』。起码不会因为是妖精就把他们混为一谈,刁难人家。不如说,只要有值得尊敬的地方,就会脸红脖子粗地把酒言欢。为了让艾娜喝酒,和愤怒的里维莉雅吵架闹事也是常有的事。
第一印象突然改变的,或许正是格瑞斯。
第一次会面时,他沉默寡言,给人一种老成的感觉,说得不好听点就是看得远。但在『隆萨之乡』的同胞们在背后推了一把之后,变成了爱喝爱笑的矮人。现在充满活力的他,才是真正的格瑞斯・蓝德罗克吧。
(真是无法想象……愉快、舒服的旅行)
真希望这段旅程能一直持续下去。
真希望自己能一直跟随在里维莉雅大人身边。
这么想的艾娜,已经喜欢上了这个【洛基眷族】。
而且正因为喜欢上了,才会对这段旅程有了疑问。
艾娜在荒野里一边驱驰着一边沉思,她鼓起勇气,将马靠近芬恩和洛基他们。
「那个!……我之前就在想,为什么不马上以迷宫都市为目标呢?」
这跟目前的到了『旅途终点』也是同义,对于想要一直持续这段旅行的艾娜来说,这也是难得听到的事。但是,现在她对【洛基眷族】有了新的感情,对这个疑问很纯粹,于是试着问了一下。
「洛基大人和芬恩大人,想实现世界第一的【眷族】吧?」
「啊,没错。」
各自优先期望的目的地,甚至会让人觉得他们将欧拉丽搁后头了。
尽管有明确的目的地,却不以此为目标的样子,在艾娜看来,就像在绕远路或者闲逛的样子。
手握缰绳的芬恩瞥了一眼这边,又和洛基交换了视线,给出了答案。
「现在的欧拉丽除了男神(宙斯)和女神(赫拉)两大派阀之外,还有【伊西里斯眷族】和【塞特眷族】、荷鲁斯和塞贝克等几个『大有力派阀』相互碰撞,就是所谓的『群雄割据』时代。」
「群、群雄割据?」
「对啊!艾娜炭。那帮最喜欢金字塔(Pyramid)的家伙,好像组成了什么同盟,每天都跟宙斯与赫拉搞『抗争』。」
听到意想不到的回答,艾娜眨了眨眼睛。
「要是冷不防敲开欧拉丽的大门,即便嘲讽道『来夺取天下啦!』,估计很快就会被击垮吧。」
「啊,至少要在都市之外……在这下界各地转转,做好精心的准备。」
当然,难得去一趟想去的地方也是真心的。芬恩仿佛开玩笑似的笑着,洛基格格地大声笑起来,艾娜不禁看得目瞪口呆。
以『英雄之都』闻名的迷宫都市(欧拉丽)为基础,无论哪个时代,都需要很高的派阀标准(门槛)。
特别是立志于探索(地下城)系的【眷族】,在都市外做好准备后进入迷宫都市(欧拉丽)是常道。人员和资产等,如果在某种程度没有到位的话,很难将地下城探索作为派阀的饭碗。起码可以预想到前途多难。
在都市内劝诱(Scout)眷属成立【眷族】的话,要是没有相当的超大型新人(超级新秀),要么长期度过饱受辛酸的时代,要么被残忍地消灭派阀。
特别是在艾娜他们旅行的时候,正如芬恩所说,欧拉丽呈现出『群雄割据』的面貌。为了摧毁君临天下近千年的宙斯・赫拉两代派阀的堡垒,自称是新『英雄候补』的人们,展开了前所未有的激烈交锋。
不了解迷宫都市的人会说吧。
『人类的关系破裂了』
『别这样,我们应该除掉怪物的威胁。』
然而了解迷宫都市的人会这样说吧。
『他们为了实现【夙愿】而战斗,要成为【最后的英雄】』
不管怎样,只要踏入当今的迷宫都市,就会被时代的洪流所吞没,无力者确实会被淘汰。
(这些人,都想得那么远……)
听了二人的话,艾娜很直接就吓了一跳。
他们为了达到『最短距离』,而选择了最合适的『弯路』。
一边避开欧拉丽,一边在世界各地旅行,积累『经验值』。正是为了达成【升级】那样的『伟业』。
这个【洛基眷族】一定会成为很厉害的派阀。艾娜有这种预感。
虽然不知道里维莉雅与自己往后到底是否仍在那里,但如果能实现的话,希望能看到他们进入迷宫都市的光景。艾娜此时确实是这么想的。
旅行还在继续。
里维莉雅和艾娜在海洋国(迪萨拉)之地大狂欢之后,也见到了下界广阔的各种光景。
森林的大河。
巨大的内海(梅迪拉的海洋)。
娱乐都市(圣托里奥・维加)。
歌剧之国(梅尔斯托拉)。
剑制都市(佐林根)。
凯奥斯的沙海。
小人族的荣耀(埃兰之森)。
一个搞起内乱的皇帝国家(帝国)。
又一个搞起内乱的魔导大国(亚尔特拿)。
下马、乘船、又用自己的双脚周游大陆。
美丽的大海、超越王族森林的雄伟大自然、热砂的大地多次震撼人心,与里维莉雅一起分享着感动。
也曾触及人的欲望和野心,有时也曾感到令人厌恶的恐惧。但是,艾娜知道,这就是外面的世界。决非仅仅充满美好的事物。倒不如说,或许不堪入目之物比较多。
但是,正因为如此,人们才会为了追求美好的事物,或者为了传播美好而温暖的事物,前往旅行,伸手触及这真理之一。借用神明的话语,『正因为不完美,这个下界才显得尊贵美丽』。
同时,也知道了世界的广阔。
即使在经历了四年左右的旅途中,仍然无法网罗下界。除了地下城以外,以『世界三大秘境』为首,也存在着许多无法进入的土地。
芬恩他们在这四年间也已经【升级】,成为Lv.2。至于里维莉雅,还显现了第二个『魔法』。
据艾娜所了解到的,在这个下界之中──以迷宫都市的标准除外──他们仅仅四年就达到了Lv.2的惊人实绩,但芬恩似乎是说「慢过头了」。他耸耸肩说,糟糕!有些兴奋过头了,太过于热衷世界之旅。但即便如此,他似乎并不后悔。证据是,在一部分地区,他在同胞(帕鲁姆们)之间逐渐被称为『一族的希望』
按洛基的说法,
「不遗余力地为野心做准备」
好像也是。艾娜心想,与芬恩的野心构想(发展宏图)相比,升华(升级)比较慢,大概也有优先考虑名声的缘由在内吧。
当他在迷宫都市作为『冒险者』扬名时,芬恩・迪姆那到底又会被如何称呼呢?仿佛夜晚湖面的碧眼看到了什么,在眺望何处,此时只有洛基才能理解吧。
里维莉雅率先提出了下一个目的地,继续追寻未曾见过的景色。
到了这个时候,『野丫头』这个词渐渐销声匿迹起来。里维莉雅对于前来拜访自己的妖精们的交往方式也很得体,这对于艾娜来说,既高兴又寂寞,有点复杂的心情。正因为如此,当她和格瑞斯他们大声吵架的时候,艾娜会不知不觉高兴起来,有时也会被里维莉雅骂。
格瑞斯一心追求强者。
人和怪物都没有关系,在【眷族】中比谁都勇敢地对抗。
许多口角纷争(麻烦)都是他干的好事,然而那也是基于他的『正义』,艾娜等人频繁地被卷入骚乱(顺便说一下,第二个原因是里维莉雅不会通融的洁癖)。被各地的有力势力盯上生命的事情数不胜数。
波澜万丈的旅行,对艾娜来说一切都显得光辉闪耀。
正因为如此,当得知世界灾厄的『那天』到来时,艾娜在四年的旅途中受到了最大的冲击。
「那是……」
那天,天空非常晴朗。
尽管如此,大地还是动荡不安,从附近的各都市开始实施大规模的南下限制。
【洛基眷族】在主神的神意下,悄悄地穿过那个限制,好不容易终于抵达了相当于大陆南部的广阔的大峡谷地带(Grand Canyon)。
见到了曾经是大峡谷地带(Grand Canyon)的东西。
「大峡谷……消失了……」
准确地说,熔化后削掉了。
由于地壳变动而隆起的雄伟大地的台阶上,拖出了『巨大的一条路』。
就好像『可怕的巨大之物』通过,把前进道路上的所有东西都变成了空地。
被大峡谷拖出的道路到处都腐蚀成了紫色,现在还冒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黑紫色烟雾。
从相隔遥远的悬崖上,目睹这一景象的里维莉雅发出了呆然的低语,艾娜也说不出话来。
「『灾毒的足迹』……」
接着芬恩轻言轻语。
听到那句话,格瑞斯察觉到了一切。
「世界三大冒险者委托(Quest)……讨伐目标(怪物)其中的一尊、『贝西摩斯』干的吗……」
他也忘记了平时那种大无畏的腔调,哑然了。
在阿尔弗王森的时候也听闻过,世界所期望的『夙愿』之名,艾娜屏住了呼吸。
视线前方的景象不折不扣的、甚至脱离了『超大型级』所概括的、『巨大魔物』通过的痕迹,在震惊的同时也令人理解了。
「……『黑龙』被封在北边的最尽头。其余两尊,据说海中霸王(利维坦)是海神(波塞冬)压制,陆上王者(贝西摩斯)是强神(托尔)压制……」
洛基的低语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也就是说【托尔眷族】让陆上王者(贝西摩斯)跑掉了吗?」
「与其说跑掉,大概是没能诱导至人类(孩子们)生存圈的外侧吧」
「……」
「从『古代』生存下来的怪物。以现在的战力还不足以宰杀,强神(托尔)、之前战斗过的历代派阀,后是精灵们设诱饵,勉强熬过这近千年……偶尔失误,或者累垮,怪物掠过了生存圈边缘,也是不无道理。」
对于洛基的推测,里维莉雅等人一致闭口不言。
艾娜不敢相信仅仅通过就能产生出这种景象的魔物,近千年来一直都远离村落的事实本身。
我们的世界只不过是看起来美丽、平静,却总是与『终末』相邻。
以至今仍在流淌着某人的血为代价,艾娜他们不过是享受着和平罢了。
「……那个大峡谷,已经完了。除了升华的眷属以外,没人能正儿八经接近。」
大地的种族格瑞斯,瞪着冒着烟被剧毒侵蚀的大峡谷,这样评价道。
里维莉雅眺望着与美丽苍穹相反、令人毛骨悚然的烧烂的大地,沉默了许久后,开口道。
「……洛基。那片土地要多久才能复活?」
「谁晓得呢。那『毒』就算在下界之中,也绝对是非常不妙的东西……即使神和其眷属采取措施,也要五十年……或者一百年才能恢复正常。」
漫长的岁月。就算是长寿种族(妖精)也足够结束了半生。
默默地听着的芬恩、格瑞斯和里维莉雅并没有互相示意,却看向了同一方向。
遥远的『西北』。
『大陆的最西端』。
──现在回想起来。
从那时起,芬恩、格瑞斯以及里维莉雅的意识和目光,似乎已经朝着大陆的尽头──『世界中心』了。
此时也为了实现『夙愿』,冒险者们前往『英雄之都』挑战迷宫一直锻炼自己。
「…………」
而这个时候起,艾娜的『异变』即将表面化。
「艾娜?怎么了?」
「啊,不!没什么!……只是、感觉空气好像有些沉闷……」
「确实,听闻陆上王者(贝西摩斯)的『毒』仅仅吸一点点就能让生物致死。我们还是离开吧。」
艾娜瞬间就对里维莉雅进行隐瞒。芬恩告知这决不对头的事态后,然后点点头呼吁撤退。
在返回最近的城镇路途上,艾娜为了不让任何人注意到,悄悄地捂着自己的胸口。
「咳、咳……」
从那天开始,『讨厌的咳嗽』也逐渐显露出来。
(最近,一直觉得没有消除疲劳……和普通的感冒不一样吗?)
艾娜的预感,以最坏的形式应验了。
回想起来,细微的异变从很早的阶段就开始了。
就是从『阿尔弗王森』出来,把格瑞斯迎入伙伴之后,尽管很微弱,但胸口附近逐渐感到确切的『呼吸困难』。
一直闷在森林里的代价。艾娜深信这是由于不习惯旅行造成的。
就像在嘲笑艾娜的乐观──不,在嘲笑她的希望一样,侵蚀身体的『反作用』一口气袭来。
「咳、咳……!!」
「……艾娜?」
一直忍耐着的咳嗽,为了不让里维莉雅他们听到呼吸紊乱──如果被别人听到这个,可以确信让人已经无法继续旅行的那个东西,从嘴唇漏出来了。
在非常晴朗的蓝天下,熙熙攘攘的都市街道。
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的里维莉雅眼前,双手捂住嘴的艾娜剧烈地摇晃身体,接着就像断了线的人偶一样倒了下去。
「艾娜! ?」
艾娜捂着胸口,呼吸也不顺畅。
里维莉雅发出呼唤自己的悲鸣后,艾娜的意识陷入了黑暗。
之后的事就失去印象了。
醒来后,发现自己是在陌生的床(Bed)上,满脸泪水的里维莉雅就在身旁。
那房间里芬恩和格瑞斯也在,他们对抱着醒来的艾娜的里维莉雅置之不理,露出欣慰的笑容说,醒来真是太好了。
只有一柱,唯有洛基、沉默地注视着艾娜。
「对不起哦,艾娜酱,咱注意到了你身体的异变。」
那天夜里,神看准了一直片刻不离在身边看护的里维莉雅离开房间的短暂时机(Timing),一开口就这样告诉她。
「先说明。现在让艾娜酱痛苦的并不是普通的感冒,而是『无法治愈身体其本身的特性』……毫无疑问是这一类的东西。」
「……!」
「不过想必就算指出来了,艾娜酱也会继续瞒着里维莉雅他们,一直旅行到还能走的地方……这点咱也明白,所以就没说出来。」
尊重艾娜的意志,不顾虑她的身体。洛基如此坦白,一再道歉。
──不想分开。
──想和里维莉雅大人们一起,继续这个宝物般的旅行。
在身体失去自由、倒下、意识被黑暗包围的前一刻,死这个字在脑海中闪过的时候,艾娜所祈祷的,正是神所指出的话语。
「洛基大人……如果我被赋予了『神之恩惠(Pharna)』……这个『异常』能稳定下来吗?」
虽然艾娜的发作处于好转状态,但依然无法起身,躺在床上,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开了口。
从洛基之前的言行和现在的态度来看,多半预想着会得到的回答。
「艾娜酱的那个『异常』并不仅仅是疾病,而是『先天的东西』。即使刻上【能力值】,肉体变得像芬恩他们那样强壮……艾娜酱还是会继续痛苦。」
「……」
「比方说,显现了恶性的『技能』……呼吸特定土地以外的空气,就会持续减弱,这样可能会起到什么效果。不管咱多么小心刻上【神圣文字(Hieroglyph)】……这就是神明(咱)的见解。」
神大人的回答,仍然是无情的。
艾娜诅咒自己的虚弱。同时也理解了。至今为止一直守护着这样的自己的,是『阿尔弗王森』。
恐怕在高等妖精,与其血统接近的人里面,有跟艾娜相同先天体质的人。大概拉法尔王也是如此吧。他们本能地领悟到无法在王森之外生存,这难道不是跟他们顽固地忌避外面世界的恐惧与拒绝感有关吗。相反,像里维莉雅等人对外面世界一心向往的王族,即使离开森林也能平安无事、大概是拥有强韧翅膀的妖精(Elf)吧。而艾娜是前者。
之后,里维莉雅为了让艾娜尽快好转,用尽了一切办法。
据说对妖精的病有效果的药草,有时也会花大钱换取一族的大圣树,给艾娜煎煮后喝下。而且正如洛基所见,艾娜的身体绝对不会痊愈。持续暴露在下界的空气中,已经超过极限的艾娜多次并发疾病,只能躺在床上。
辉煌的旅行日子,在她倒下的那天为止而间断了。
而正是被艾娜的手中断了。
不仅仅是里维莉雅,至今同甘共苦的芬恩等人对她进行关心与照顾也非常吃不消。这让艾娜抱着无比的罪恶感。
为了艾娜,【洛基眷族】的旅行方向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全占用了芬恩他们本来应该前进路程和时间,以及奔赴能想到的所有的土地,尝试了许多治疗方法。
全知零能的神(洛基)没有插嘴。她大概意识到插嘴会招致里维莉雅的愤怒吧。或者,也许是期待着背叛神的真理的『下界的未知』之类的东西吧。
而且,连神都会笑的陈腐奇迹,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夺走了里维莉雅大人脸上的笑容……)
不能回去『阿尔弗王森』。
现在回去的话,那片森林必定会把里维莉雅关在森林里。而正是艾娜变成了里维莉雅的枷锁。若是现在的拉法尔王也许会表示理解,但是其他的妖精们一定会说『这下懂了吧』『公主也可能会倒下』之类的话来束缚里维莉雅吧。那是里维莉雅,乃至【洛基眷族】的旅行结束。所以艾娜顽固地拒绝返回森林。
「成了大家的累赘,非常抱歉……。怀着这种丑陋的愿望,真对不起……!即便如此,我还是想和大家……和里维莉雅大人在一起……!」
空无一人的房间里,艾娜独自在流泪。
决不能让任何人听到,甚至在神面前也不许吐露的内心,艾娜忍不住发出哽咽。
岁月流逝,没有终点的旅行最后,终于抵达了某个『自由都市』。
尽管向世界敞开大门,却拥有雄伟的高原而闻名。
因为只在那片土地盛开的某种花,所以也被称为『空气最美味的土地』、『世界第一清新的自立都市』。
与『阿尔弗王森』以及一族的灵峰也很有名的『阿尔弗山脉』并列,艾娜被带到了大气冰冷清澈的清净之都。
位于高地的一角,白色疗养所(Sanatorium)将都城的街道远远尽收眼底。
从那四楼看到的景色,就是艾娜所能看到的全部。
接着又过了些日子,那一天终于到来了。
「艾娜……我要把你留在这座都市。」
那是一个月光非常美丽的深夜里。
当所有人都入睡,宁静的夜晚仿佛世界上只有她们两人的错觉,里维莉雅来到艾娜病房的这样说道。
「……!等等,请等一下,里维莉雅大人!请再给我一点时间……! 我一定会治好这个身体的……!」
「……不行,不能让芬恩他们再等下去了。」
里维莉雅身上不是平时的王族礼服,而是穿着旅行服的装束,这是觉悟的表现吗。
面对艾娜的恳求,里维莉雅也一脸沉痛地拒绝了。
心如刀割的感受,即使不用问也传了过来。但是,被告知的话语就是全部。
不能因为妖精们的事情,毁掉勇者和大战士的未来。
「你就在这个地方接着继续进行治疗吧。等你身体状况确实比以前好转了,又能心满意足地活动的时候,我一定会来接你的。」
「不要! 不要啊! 里维莉雅大人! 我明白这是我没有自知之明的卑鄙愿望!但是,请您连我也一起带走吧!!」
她拼命地伸出手,不敬地抓住里维莉雅的衣服一部分。
面对艾娜在床上紧紧缠住她的样子,里维莉雅第一次扭曲了表情,她紧紧地闭上眼睛想着──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那柳眉突然竖起,仿佛已经狠下心来。
「而且……我知道啊,艾娜,你瞒着我,跟不知哪里来历不明的人类男子亲密吧?」
「! ?」
面对从意想不到的角度投出的绝杀球(Killer pass),艾娜的脸色明显地改变了脸色。
不如说脸上泛起了红潮。
确实最近有了一个也许可以说是关系很好的异性。出身于这座『自由都市』,有着柔软的棕色(茶褐色)头发的人类。心地善良的卖花人。而且比艾娜年轻得多,不,是压倒性的年轻,才十八岁左右。年龄相差五十应该很无聊吧。即使抛开长寿种族(妖精)这一点不谈,成为亲密的朋友也会让人觉得很难为情,或者是罪恶感,或者是众神所说的犯罪气息(正太控),又或者种种紧密关系,无论如何也非常那个……!顺便对一族的大圣树发誓,不过绝不是亲密的关系!
当里维莉雅们不在的时候,他豪不气馁地鼓励着像崩溃了一样哭个不停的艾娜,花一天时间采摘只有在当地高山才能采到的珍贵的清净花(Crea Clear),为了保持病房的空气清新而献身,是一个拥有洁白心灵的青年。
「那家伙很逊色,但是,我承认他的觉悟。即使被我击倒好几次,尽管失去意识仍然像亡者一样向我挑战,我也不得不承认他的气概。」
「战斗了吗!?」
「放心吧,我一点都没有受伤。一只手就完胜了。」
「请不要完胜!!」
──不可饶恕、不可饶恕噢!艾娜!
──如果无论如何非要从我这里夺走你的话,那就先打倒我这个里维莉雅・利欧斯・阿尔弗再说! !
曾经说过的那句话语,被眼前的公主大人实践了。
恐怕如同三度严冬之冻结寒冬的女王般的眼神。
艾娜连自身的身体都忘了,满脸通红地大叫起来。
「在这片土地上,已经有支持艾娜的人们了」
「……」
「很遗憾……尽管我决不想放开你……不过,即便我不在了,这座清澈的都城也会保护你吧。」
一切如同里维莉雅所言。
这座都市里有许多关心艾娜的人。被大气清新所吸引而来的妖精(Elf)也有很多,在遇到困难的时候一定会出力相助。最重要的是,不管怎样否定,都已经出现了被迷住的青年。
即便如此,艾娜还是希望、作为随从、作为里维莉雅的知己、追随着她。
但是。
「艾娜,请收下这件王衣(礼服)。」
「……!!里维莉雅大人,这件衣物……」
「王家的这种王衣(礼服),我实在不想穿的。作为王族最后的义务,为了维持父上的颜面,已经够了。我要成为冒险者,所以把它推给你。如果你不喜欢我强加给你的这种东西,那就赶紧卖掉吧。」
艾娜立刻就明白了里维莉雅装作不高兴的样子,一反常态唠唠叨叨(饶舌)的本意。
如果遇到困难,可以卖掉远比金银财宝更有价值的这件王家王衣(礼服),安泰度日。艾娜的主人就是这么希望的。
而且脱下这件王衣(礼服)交给艾娜,也就等同于解除了年幼时的『主从关系』。
已经无法阻止里维莉雅了。
无法阻止她的『冒险』。
就像曾经感觉到的,她的意志已经朝着迷宫都市。
在各地旅行,为逼近下界的终末片断而痛心,或者是担心,作为骄傲的高等妖精的她,不再是尚未见过世界巡游而天真无邪激动的公主了。
将王衣(礼服)抱在胸前的艾娜,伴随着湿润的叹气,嘴唇颤抖。
「……您一个人,早上能醒过来吗?」
「……别傻了,我还是能一个人起床的。」
「……您一个人,早上可以准备吗?」
「……大概可以整理仪容。」
「……就算我不在,你也能梳头吗? 」
「…………剪、剪掉头发。」
「不行!」
最后,里维莉雅痛苦地将视线扭向一边,就像是被狠狠训斥的坏妹妹一样,终于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拜托了,请让我陪在您身边……!」
「……」
「务必、在您身边……!」
隐藏在内心的、以自我为中心的、丑陋的愿望,终于吐露出来了。
紧紧抱着里维莉雅胸前下的艾娜,那泪水感激涕零地打湿了旅装。一直以来满足里维莉雅任性的妖精(Elf),在那天第一次对里维莉雅说了任性的话。
过了一会儿,当呜咽声变小的时候,里维莉雅用双手轻轻包住了艾娜的脸颊。
抬起脸颊,和相同颜色的眼睛对视。
「听我说,艾娜……现在的我有一个『梦想』。」
「梦、想……?」
「前往欧拉丽、成为冒险者、不断挑战『未知』……拿到对艾娜的病有效的『良药』。想和你再一次、在这个世界旅行……是我现在的梦想。」
「! !」
「在尚未见过世界的前方,去寻找与你并肩的未来……这就是我的愿望。」
里维莉雅笑了。
她笑着哭着。
从被赋予公主义务的那一刻起,就连艾娜都无法确定见到最后的泪水是哪一天,这是她的眼里洒落的几十年来从未滴落的泪水。
里维莉雅紧紧地抱住了艾娜,仿佛要把艾娜的脸压在自己肩膀上。
「我会写信给你。会寄到让你嫌烦的程度。」
「……嗯、嗯……!」
「我绝对不会死。我会多些抽空来看看你的样子……所以、要健健康康……………要一直保持微笑……!」
「嗯~……!」
艾娜也将双臂搂在里维莉雅后背、互相拥抱。
泪水濡湿了彼此的翡翠色头发,久久没有分开。
只有在病房外一言不发、屏住呼吸、靠墙伫立的芬恩、格瑞斯和洛基听到了她们的告别和约定。
此后,被无力感折磨的里维莉雅经过与艾娜的告别,讽刺的是,显现了第三个魔法。
系统是『回复魔法』。
将来被称为【九魔姬(Nine Hell)】的大魔导士,以和自己的另一个伙伴离别为食粮,向迷宫都市出发。
「路上小心!」
「啊……」
「我等你。……不管过了多久,我都会一直等着你!」
「啊!──我出发了,艾娜。」
艾娜扶着青年的手走出疗养所(Sanatorium),目送里维莉雅他们出发。
朝阳从东边的山上微微露出脸来。
消失在清晨的光芒深处,那些重要之人的背影。
那就是艾娜的『最后旅行的景色』。
「妈妈,后来怎么样了!?」
「……是啊。后来怎么样了呢?」
「诶~!快告诉我吧!」
艾娜微笑着,温柔地梳着发出声音的爱女的头发。
背对着自己坐在床上,小小的后背。
和丈夫生下的埃伊娜已经三岁了。
虽然棕色(茶褐色)的发色像他,但也许继承了艾娜浓厚的血统。头发长得很快。所以,像以前的公主那样,反复给她梳头发。她的身体与病弱这个词无缘的样子,无论何时都让人感到安心。
永远都不会忘记,宛如宝物般闪耀的光景。
自己每次梳『头发』,都会想起那段无可替代的日子。
讲述往事的艾娜,仍旧露出了微笑。
「那么,故事的后续,就从我重要的人那里听吧。」
「重要的人……?」
「嗯,里维莉雅大人近期之内会来。」
埃伊娜已经三岁了。
而且,偕同男神(宙斯)和女神(赫拉)的『三大冒险者委托(Quest)』,里维莉雅等人也在迷宫都市(欧拉丽)积累了岁月和力量。
在赌上这场下界的战役之前,里维莉雅一度来到自己身边。
那天,艾娜静静地等待着,而且比任何人都期待着。
「里维莉雅大人要来吗!?那么,妈妈一直在做的那件礼服要送给她么?」
「虽然真的很想送给她,但是……也许来不及了吧。不过总有一天,一定会的。」
在艾娜所关注的地方,桌子上有一件『未完成的衣服』。
曾经从里维莉雅手中接过的王家王衣(礼服)。艾娜没有放手,而是正在重新制作。
一根一根地、在圣王树的纤维、细心地注入魔力,将它重生为冒险者的『圣衣』。
对王族的王衣(礼服)露出嫌恶表情的里维莉雅,也一定会接受这个吧。
总有一天,为了实现艾娜和里维莉雅两人的梦想会穿在身上吧。
里维莉雅不会死。那样约好了的。
所以艾娜也会将魔力和祈祷奉献到最后,把完成的衣服交给她。
爱女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艾娜抬起头,眯起眼睛看着窗外的苍穹。
「里维莉雅大人……我永远等待着您。」
一起、直到再次踏上辉煌『旅途』的那一天──。
妖精(Elf)的声音乘着清新的风,在美丽的空中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