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会开始下厨,是因为老妈的缘故。
那是在下刚就读小学不久时,有通电话打来家里开始。
是卫生所打来的,说老妈接受的市民健康检查,发现最好紧急重新检查一遍的症状。
我家老妈不拖泥带水,赶紧前往医院进行健康检查,结果住院了。
当时在下还不了解什么是恶性肿瘤或癌症,不过老妈似乎在当时感受到生命危险。
唉,虽然结果是杞人忧天,不过问题在那之后。
老妈开始教导在下和老爸所有家事。
住院的经历,似乎让老妈萌生万一自己死掉时、在下和老爸什么也不会做、绝对会伤脑筋、一个不小心在下还会走偏的危机感。
附带一提,老妈过了六十岁还精神饱满,有时会把家事通通丢给在下和老爸,追着巡回超级钱汤、男人味十足的演歌歌手集团,或者等待堇之园的明星出入表演场地。
唉,有精神就是好事。
在下一边想着这种事情,一边把蛋液倒入淋了油加热以后的玉子烧平底锅,随着「滋滋」的声音,蛋煎着慢慢凝固。
在两颗蛋里加入牛奶和高汤酱油的玉子烧,是田中喜欢的口味。
在下当然也喜欢。
在下和田中的交情是从这个玉子烧开始的。
老妈要在下学习下厨以后,第一次来到的秋季远足。
她要在下自己做便当。
当然,有事的话,在一旁陪伴的老妈会出手帮忙,不过在下已经学会独自做好玉子烧,所以就靠自己做,不知为何没有做成四角形,变成三角形了。
形状古怪的玉子烧令在下觉得丢脸,藏起来偷偷吃,却被眼尖发现的他,指着在下的玉子烧大叫。
「那是什么,好酷喔!给我一个!」
从那以后,在下每做便当,一定会放入三角形的玉子烧。
从那之后经过二十多年,长大成人的在下也能做出四角形的玉子烧,也能自由自在地做出三角形的。
附带一提,在下也学会做许许多多其他事情。
咖喱从香料做起,说到拉面,除了面,其他料都能亲手做出来。
打扫、洗衣服、裁缝都难不倒在下。
不是在下自豪,田中的角色扮演服装通通是在下一手包办。
结果,老妈教导在下的,是在下能独自活下去,和其他人一起生活的技术。
把蛋卷起来,填满内馅的部分,继续倒入蛋液,增加层次继续煎。
重复这个过程,三角玉子烧就完成了。
随手用厨房纸巾擦拭玉子烧平底锅后,虽然觉得太随便,但还是随手丢入表面切过的香肠。
在煎香肠时,把饭团和味噌汤摆盘后,端到桌子前。
田中慢吞吞地换好衣服,从冰箱里拿出麦茶,从架子上拿出两个茶杯放在餐桌上时,摆上玉子烧和香肠的盘子也一起摆到饭团和味噌汤一旁了。
来,吃早饭了。
把筷子递给田中以后,他那迷蒙的目光终于认知到我了。
「……你还真有精神。」
「没这回事吧。托你的福,在下也熬夜了喔。」
在下不悦地开口,田中抓头,笑着蒙混过去。
八月某日,在下居住的地区有个大型同人志贩售会,为了田中的新刊,在下牺牲暑假,来到田中家做饭和帮忙画原稿。
「谢谢。就算只是影印本,幸好新刊赶上了。」
「哦,你要好好感谢、崇敬、谄媚在下。」
在下双手环胸开口后,田中把三根指头撑在餐桌上,模仿跪下磕头的举动说「遵命!」地低头。
从小学时,这家伙的后脑勺就有三个发旋。早就看习惯了。
就算说已经认识二十多年,也发生许许多多事情,也吵过架,但不知不觉间就和好了,现在也在同一个职场工作,虽然部门不同啦,想必以后也会一直鬼混在一块吧。
沉浸在这种感伤时,田中把筷子伸向玉子烧。
因为他一边咀嚼一边说「真好吃」,在下也开动吧。
在下夹起玉子烧放入嘴内,就在那一刻。
「啊。」
彷佛泡泡啪一声裂开那样睁眼,铃兰花纹、熟悉的天花板映入眼帘。
当然,嘴巴里没有玉子烧。
「……是梦啊。」
明明就是做梦无误,却不禁脱口而出,是因为不这么做,「我」和「在下」的境界会变得模糊不清,我会过于接近「在下」。
我用布满脂肪的手轻轻拍打布满脂肪的脸颊,打起精神,坐在床铺上。
我使劲拖着沉重的身体离开床铺,为了确认,用镜子照映自己的脸。
今天也是不得了的肥猪,可恶。
分明每天带着雷格卢斯边唱歌边散步,这些赘肉却完全没有减少。
唉,就算灰心丧气,赘肉也不会减少啦。
我从衣柜里拿出衬衫和裤子,换衣服,打理自己到避免不忍直视。
光肥胖就很闷热了,至少得维持清洁。
我戴上亲手做的保罗领带,用镜子检查位置后,传来要求进入房间的声音与敲门声。
我回答「请进」,从镜子看见萝登麦雅小姐从门口走进来了。
「早安。」
「早安,萝登麦雅小姐。」
萝登麦雅小姐的视线从转身的我的头顶扫到脚趾头,原本僵硬的嘴角变得些许柔和。
「钮扣没有扣错。保罗领带的位置也很正确。」
「好的,谢谢你。」
结束每天早上的仪式后,接下来确认行程。
我思考今天要做什么,突然灵光一闪。
「萝登麦雅小姐,今天早上我可以去厨房吗?」
「少爷要做什么呢?」
「嗯,我想做个便当,和雷格卢斯一起在庭园享用……」
突然要过去,或许会给主厨添麻烦。
我想到这一点闭上嘴后,萝登麦雅小姐把手贴住镜架,调整位置。
「遵命。主厨表示,少爷随时过去都没有问题。我也会通知雷格卢斯大人做好准备。」
「谢谢你。我会跟雷格卢斯说明。」
「我明白了。」
萝登麦雅小姐优雅地行礼后,离开了。
我跟在她后面,前往用早餐的位置。
走过长长的走廊,打开饭厅的门,雷格卢斯和上餐点给他、协助他用餐的宇都宫小姐已经坐在位置上了。
和他们相对而坐,打招呼说「早安」以后,雷格卢斯和宇都宫小姐也都精神饱满地回应了。
我环视后,罗曼诺夫老师不在饭厅内。
「咦?老师呢?」
「他有事要办,一大早就出门了。今天少爷的课下午才开始,他会在那之前回来。」
「啊啊,是吗?那么今天午餐就只有我和雷格卢斯而已呢。」
那就更好办事了。
我看着他顺利用汤匙舀起一口汤放到嘴边,朝雷格卢斯和宇都宫搭话。
「雷格卢斯,今天就带便当在外面用午餐吧?」
「便当?便当是什么?」
「我想想喔,所谓的便当就是把饭、配菜装入『便当盒』的容器里带出门的东西……雷格卢斯大人明白宇都宫我的说明吗?」
「不懂!」
「那就一起做做看吧。做一遍就会懂了喔。」
「好!雷和葛格一起做便当!」
雷德卢斯话讲得好时能好好发出「ㄓ」,一个不小心就会变成「ㄗ」,或者少一个音节。
不过偶尔也会像成人一样讲话成熟,孩童真的充满谜团耶。虽然既有趣又可爱啦。
如此这般,用完早餐以后,我牵着雷格卢斯的手走向厨房。
敲了敲厨房的门,从里面有个留胡子的大叔———主厨走出来。
「欢迎少爷来。」
「要受你照顾了,主厨。」
「要受泥照顾了!」
「好的,也欢迎雷格卢斯大人。欢迎来到厨房。」
把手放在胸前鞠躬致意,动作洗练,好像一幅画。
我同样鞠躬以后,主厨把我专用的围裙和雷格卢斯的围裙递过来。
雷格卢斯的围裙是用我穿不下的衬衫改造的,比较偏向割烹围裙或幼儿工作服的感觉。
我穿上自己的围裙后,帮忙雷格卢斯穿围裙。
把手洗干净,主厨打开冰箱,让我看里面。
「来,要做便当呢。要放什么呢?」
「我想想喔。想放入玉子烧呢。」
「也要煮饭呢。萝登麦雅小姐交代要我协助少爷想做的事情、避免危险。」
「谢谢你,主厨。」
「谢谢泥!」
雷格卢斯也雀跃不已地道谢。
我也想教这孩子,那个世界的「老妈」教导我的事情。
「在下」没有把难得学会的技能教给下一代,不孝也要有限度啊。
虽然后悔也无法挽回,不过还是能把那个记忆流传给其他人。
雷格卢斯和我都是贵族,洗衣服、料理、打扫都不需要自己处理,不过学会做也不是一件坏事。
第一步。
「我想,首先来做玉子烧吧。」
「玉兹烧?」
「玉、子、烧喔。」
「玉、子、烧!雷要打蛋!」
「嗯,那就让你打蛋吧。」
我这么说,深碗、长筷和蛋从旁递过来了。
我从听到指示的主厨手中接过备齐的物品,也请他拿出牛奶,突然察觉。
没有高汤酱油啊!
哎呀,这可怎么办。
当我思考时,雷格卢斯把蛋往平坦的砧板敲打。
蛋壳出现漂亮的裂痕,雷格卢斯用小小的拇指一掐,在深碗的正上方往左右打开蛋壳,蛋从里面往下掉落。
圆润的蛋黄遭受冲击也没有破裂,保持圆形,有如太阳公公般端坐在深碗里。
「葛格!做到了!雷成功打蛋了!」
「真的耶,圆圆的。」
不过不搅拌就不能做玉子烧,我把牛奶倒入深碗,拜托主厨一件事。
「主厨,可以请你帮忙做一点在高汤里混入酱油、砂糖和味醂的调味料吗?」
「可以,要做多少?」
「大概一茶匙……」
「我明白了,请等一下喔。」
主厨点头后,「唰咯唰咯」地做起高汤酱油(暂定),让我尝味道。
和梦中的味道果然不太一样,不过表示这边的材料还有改良的余地吧。
那个世界追求饮食乐在其中的味道,加以改良,不过这个世界还在承受寒害、日照、盐害,也就是改良只做到着重生长力。
表示尚未有追求味道的余力。
这方面的事情,如果能改变领地,就必须仔细思考,不过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用魔术冷却高汤酱油(暂定),倒入装了蛋与牛奶的深碗后,用长筷仔细搅拌。
雷格卢斯见到这个景象,眼睛熠熠生辉。
「雷也要!雷也想做!」
「好啊。那你可以拿着筷子吗?我来支撑碗。」
把筷子递过去,雷格卢斯握住以后,开始搅拌蛋液。
他一边兴奋吵闹一边做事很可爱,随手搅拌好后,接着请主厨准备玉子烧平底锅。
是说,这个国家十分奇妙,明明是个欧风世界,和风和其他风格的道具及氛围却自然地融入生活当中。
虽然前世的记忆涌现以前不觉得不协调,不过仔细一想,融合的情况还真惊人。
不过在这个国家是理所当然的情景。
我生活的场所,理所当然的情况。
把油倒入玉子烧平底锅,变热以后,倒入蛋液。
这个程序有危险,由我动手,雷格卢斯晃动一头蓬松得有如小鸡羽毛般的金发,看着蛋的模样。
把半熟的蛋用长筷拨到边边凝固后做出三角形的基底,再倒入蛋液。
卷动以后,蛋逐渐变成三角形的形状。
把玉子烧放在准备好的盘子上,雷格卢斯的小脸一亮。
「葛格,有山山!玉滋烧变成山山了!」
「是玉子烧喔。」
「玉子烧山山,好可爱呢!」
他兴奋地大笑,一蹦一跳的模样真可爱。
之后把蛋煎成可丽饼的皮般的薄蛋皮。
请主厨把切成小三角形状的红萝卜烫过,做好几个一口尺寸的圆饭团。
用薄蛋皮包住饭团,变成球状的黄色饭团,用黑芝麻做眼睛。把红萝卜做成嘴喙后,放入便当盒内。
雷格卢斯看见那颗饭团,「哇!」地发出欢声。
「小鸡!」
「嗯,是小鸡。这是雷格卢斯的饭团喔。」
「这是雷的吗?这是雷的吗?」
「对,这是雷格卢斯的。」
「嘿,少爷还真灵巧呢。」
窥看的主厨摸着下巴说道,把厚切的煎火腿、用高汤块熬煮的青花菜与小洋葱———这些或许是在观察我们情况时做出来的———沥水后,放入把蛋放冷的盘子上。
把那些食物装进便当盒后,便当就完成了。
「来,带着便当出门散步吧。」
「好!」
每当雷格卢斯一笑,蓬松的金发就会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
前世的「在下」学会的生活技能,我会像这样慢慢教你。
直到与你分离的那一天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