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会梦到那个──
被火海吞噬的故乡。
在昔日的城市中,无数奇形怪状的身影在舞动,令人恐惧的爪牙掀起腥风血雨,此起彼落的叫喊声有如大地的叹息般震荡回响。
崩塌的城池与城下町宛如丧失往日荣耀的巨人尸骸。
天空是如此的寒冷、黑暗、遥远。
苍茫的黑夜被赤红的火花点缀,缠绕着黑烟,彷佛虚幻的火葬。
如果是为死者送葬,至少可以算是一种救赎。
如果是人与人之间的争斗,至少还会留下胜者与败者。
然而,那只是单纯的「进食」罢了。
只是一群饥肠辘辘的恐怖魔物们正舔着舌头贪婪地吞食那些蜷缩在高耸城墙内的猎物们,连尸体都没有被放过。毫无胜败可言,只能让发出嗤笑声的魔物满足牠们的口腹之欲。如果在人的一生中有所谓最绝望的瞬间,那一定就是此时此刻了。能够替那些无法回归于天的人们洗刷遗憾的人物,在这场梦中──在昔日的记忆中,始终没有出现。
总是会想着──
如果真的有创造世界的诸神,祂们是不是正笑着俯瞰这场残忍的飨宴呢。
这只不过是把人类加诸于家畜的使命报应在人类身上,或许祂们会这么说吧。
这是无情的道理,但也是真理。
一旦从统治者的宝座上跌落,无论是人类或亚人都会轻易地沦落成被征服者。
屈服于暴力的人们注定要面临的命运即为遭受凌辱和蹂躏,这便是世界的潜规则。正因如此,诸神不会拯救身为创造物的我们。这就是平等,这才是所谓的公平。前人说过的那些道理相当具有说服力。如果无法接受这点,人们只能憎恨那些全知全能却又不愿意拯救自己的存在。在等待灭亡的绝望时代中,或许将一切视为宿命而放弃挣扎才是贤者的生存之道。
因此,总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只有拒绝贤者生存方式的人──才配称之为「英雄」。
即使是伪善,即使是没有意义的抵抗,只要是战斗至最后一刻的人,世人都会称之为「英雄」。
「英雄」们大概会这么说吧,大概会用他们雄伟的背影来告诉世人吧。
即使这是诸神决定的命运。
即使这是人类不断吞噬其他生物而必须偿还的代价。
「反抗吧!」──他们也会声嘶力竭地如此咆哮。
就连野兽也会为了不被猎食而战斗到最后,即便是家畜也一样会尽力挣扎。
既然如此,人类也必须起身反抗。
所以,那个少年不断地奔跑着。
一只手紧紧握着比自己更小的手,另一只手抱着一本书。
穿梭在四处逃窜的人群中,让在身后不远处被啃食的惨叫声代替自己,拼命地对抗恐惧和泪水,不断地向前奔跑。少年紧握着嚎啕大哭的少女的手,用力到甚至有种不会再放开的错觉,不顾一切地奔跑着。
彼此都面临孩童丧失双亲的末路,也是幼小生命失去庇护的命运。而少年拒绝接受这些。正是这种不甘示弱的精神,让少年和少女的生命得以延续。遵循手中书籍的教诲,少年试着反抗这个世界所谓的真理。
那么少年算是「英雄」吗?
并非如此。
如果是「英雄」,可以帮助「十」。
如果是「英雄们」,可以拯救「百」和「千」。
不是「英雄」的少年所能保护的,终究只有「一」。
逃离哭喊声不绝于耳的故乡,来到杳无人烟及魔物气息的悬崖上,眺望着有如地狱熔炉般燃烧的城市,幼小的少年终于双膝跪地,用双手撑着地面,堕入绝望深渊。
身旁只有一个哭累了睡着的少女。
在少年无须后悔的伟大功绩后方。
紧接而来的是知晓自身现实的森然象征。
在诅咒自身的无力之前,他已经有自觉了。
这双纤细无力的手臂绝对没有成为「英雄」的力量,所能拯救的顶多也就是像眼前沉睡的少女一样的「一」而已。
于手中滑落的书本正劈啪作响地燃烧着。
不知何时沾染到火星扩大成红炎,眼看着就要烧成灰烬。
在那本书中记载着「英雄」。
记载着拯救了许多人,却仍无法守护不计其数的人们,即使被称为「傻子」依然竭尽心力不断战斗的,伟大的「炎之英雄」。
所以、
所以、
所以──
少年这么想着。
在此刻明确地立下誓言。
如果从故事中拯救了自己的「英雄」都会被污蔑成「傻子」,那么自己便要成为更加「愚蠢的存在」。
该怎么说才好呢。
明明无法成为「英雄」,却要自称为「英雄」的话。
看到比任何人都要笨拙的自己,那些比自己更强、更勇敢的人会不会因此而愤怒、嗤笑,然后挺身而出呢。
如果在只能保护「一」的自己身边出现能够帮助「十」的人,然后在那些人的身后又出现能够拯救「百」还有救济「千」的人,应该会形成一条光之「航路」吧。只要这样的航路纵横跨越时间与世界,总有一天「航路」会变成循环往复的「神话」。
在绝望的夜晚,少年不断思考并梦想着这样只能依靠他人实现的,遥不可及且不现实的空想。
然后,越过原本以为永远不会破晓的黑暗,看见从地平线后方升起的灿烂朝阳,将那道光和一缕希望重迭在一起。
在那个起始的早晨,少年舍弃了放弃这一条道路。
从那天开始,少年怀抱着「英雄愿望」。
少年的名号是愚者。
他的名字是小丑。
而他的本质则是渴望英雄的船(阿尔戈)。
无论何时,都怀抱着梦想。
当时的悲剧从未自眼睑内侧消失。
那天的惨剧被铭刻在内心深处,至今仍驱使着自己的灵魂。
不断追寻能改写那幅光景的喜剧。
正因如此。
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小丑阿尔戈所追寻的都是──滑稽的喜剧。
「…………………………呜。」
可以感受到眼睑在颤动。
被火海吞噬的梦境随着燃烧殆尽的一本英雄谭(书)迎来终结,模糊的意识急速上浮。
推开堆积在眼皮底部的黑暗,缓慢地、挣扎着,撬开了双眼。
「…………天空?」
映入眼帘的是群星拱月的夜空。
干涸的喉咙与嘴唇发出呓语,血液的流动开始带动思考的齿轮。
吹拂在身上的微风、随之而来的寒意、泥土的气息以及吸引着双眼的星光。
五感开始迅速收集讯息。
「这里是……」
夜晚、野外。
仰躺在地。
当他好不容易掌握了时间和地点时──
「你醒了吗?」
「!」
传来这样的声音。
阿尔戈把脸往旁边,也就是右肩的方面倒下。
最初进入视线的是鲜艳到刺眼的赤红火焰。
然后是在篝火后方调整火势的红发青年。
「你是……呜……!」
「最好不要动喔。你的伤势太严重了,看来被弄得很惨啊?」
青年想坐起身,全身却传来疼痛。
背部再次回到了铺在地面的披风上。看阿尔戈痛苦难耐,青年主动绕过篝火走了过去。
「再加上你还用这样的身体走过下水道。虽然用我的『力量』阻止了破伤风……但你还是先安分点吧。」
听觉被关节抽痛的声音掩盖,眉头紧锁闭上双眼的阿尔戈在过了好一阵子之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好不容易忍住痛苦的阿尔戈颤动着睫毛抬头望向青年。
「……你,好像叫……克罗佐?」
「没错。我是锻造师克罗佐,也是你们的救命恩人。」
努力回想着昏迷前最新的记忆,将眼前的人和名字连结起来。
伴随着听起来完全不会令人不快的说明,克罗佐露出讨喜的笑容。
「你们……?……!」
为了不刺激到自己而选择的措辞,反而让阿尔戈想起了重要的事情。
被克罗佐救下来的人不只是自己。
「她呢!?奥娜呢!?」
在王都(拉库里奥斯)的城下町,喷泉广场。
被众多士兵包围起来时,直到最后都在保护自己的少女。
清晰地想起自己和少女的处境,阿尔戈这次终于战胜痛苦撑起了上半身──
「才刚醒来就急着关心别人而不是自己?真是让人无言的伪善者啊。」
耳边立刻落下讽刺的声音。
「奥娜……!你没事啊……」
「当然的吧,我又没有受什么伤。……你受的伤要重多了。」
从和克罗佐相反的方向低头看着阿尔戈的奥娜始终都是不高兴的口吻,但最后的低语却隐约带着不安。
看着屈膝跪地的少女露出前所未见的脆弱姿态,阿尔戈在愣了一下之后露出温柔的笑容。
「你是在担心我吗?谢谢你。」
「……」
青年的笑容与感谢让少女立刻摆出生气的表情。
褐色的脸颊在篝火的映照下有如旺盛的火焰。
「可是,这里……」
阿尔戈将脸朝左右转动,再次环顾四周。
这里是广阔的原野,或许该加上荒凉这两个字。
裸露的地面在夜空的俯视下像幽暗的湖面一样苍蓝。
周围被三座陡峭的小山丘围起来,形成半圆形的空间,篝火就位于正中央。被山丘挡住的方向当然什么都看不见,剩下的方向也只能隐约看到沉浸在黑夜中的棱线。
「王都外面的……荒野吗?」
「没错。再补充一点,这里离王都非常远。就算生火也不用担心被王都那边的人发现。」
克罗佐站着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冒烟的篝火。
「本来应该要找有床铺(bed)的房间比较好,不过你们有自己的苦衷吧?你的同伴也坚持要离开王都。」
「…………」
克罗佐再次转头看向奥娜。
少女没有说话,只是表情不悦地别过脸。
「……首先,请让我向你道谢。感谢你救了素昧平生的我们,我是阿尔戈。」
完全掌握了状况的阿尔戈向帮助他们逃离王都的青年致谢。
正当阿尔戈对因为伤势只能坐着,无法好好行礼而感到懊恼时,克罗佐似乎完全不在意地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啊,她有跟我说了。说你总是爱开玩笑又吵闹,但回过神来却发现会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我才没说过那种话。」
「虽然你好像已经记住了,但容我再说一次。我是克罗佐,一个落魄的锻造师。」
青年锻造师对狠狠瞪着自己小声嘀咕的奥娜报以微笑,同时拍了拍腰间。
在腰带(belt)上挂着几个工具袋,里面插着槌子和凿子。除了用来抵御魔物而穿戴的手甲和护膝之外,青年那身看起来像裙子一样的鲜红色围裙(apron)正是典型的工匠打扮。
「现在的王都经常发生战争吧?我是想说或许能把自己的作品卖出去才来到这里的……不过,好像被卷进什么麻烦事了呢。」
「呃……」
面对克罗佐不同于先前的体贴微笑,阿尔戈变得吞吞吐吐,奥娜也紧闭双唇。
正当两人烦恼是否要将救了他们的恩人卷入自己的问题──卷入王都的黑暗时──
「嗷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凶暴的吼叫声让静静摇曳的篝火也跟着晃动起来。
「魔物!?」
「而且这数量……!偏偏在这种时候……!」
奥娜和阿尔戈猛然转过头。在两人视线前方,复数眼瞳从黑暗深处浮现。
灰狼(grey wolf)、狗头人(寇伯),还有一只大型怪物(巨型哥布林)。
在菲娜等人不在的情况下令人绝望的数量。
奥娜身为占卜师本来就不擅长战斗。阿尔戈为了保护她慌忙起身却差点摔倒,反而被奥娜搀扶着喝斥:「不要乱来!」
即使如此,下定决心的阿尔戈依然没有放弃战意,从腰间抽出小刀──
「啊,你们休息就好,全部交给我吧。」
克罗佐用轻松的语气如此说道。
彷佛一个人在准备料理一般,从容地向前走去。
「全部……你知道这里有多少只吗!?」
「你们看着就好了。」
即使奥娜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青年依旧从容不迫。
和魔物群对峙的青年维持着自然的姿势,缓缓地瞇起双眼。
在那之后突然发生了变化。
微弱的光芒──火焰碎片从克罗佐的身躯中开始飞舞。
简直像是在火炉旁锻造的锻造师。
「从身体喷出火星……!?」
在怀疑是否看错的阿尔戈身旁,奥娜猛然醒悟过来。
「和救我们时的火焰光芒一样……?」
那是在逃出王都之前发生的事。
被士兵们包围的阿尔戈和奥娜正是被这股「火焰之力」所救。
「稍后再跟你们解释──上吧,『乌尔斯』。」
看了一眼感到震惊的阿尔戈等人,克罗佐面向前方。
用单手轻松扛起绽放炫目光芒的大剑,像是在对自己体内呼唤一样说道。
一瞬间,狂暴的红莲从青年的体内迸发。
在宛如炸药爆炸般的烈焰让阿尔戈等人还有魔物们都不由自主地往后仰时,有道人影──貌似是女性的──「炎之幻影」从青年的身体浮现出来。
克罗佐扬起嘴角,蹬地前冲。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魔物哀号。
同时响起猛烈火焰的嘶吼。
首先被炸碎的是位于最前方的灰狼(grey wolf)。
被缠绕着火焰铠甲的大剑纵向劈下的斩击砍中,转眼间就灰飞烟灭。未等飘散的余烬被燃烧殆尽,紧接在后的大范围横扫迸发超高温的火环,让大剑轨迹上的狗头人全部被引燃。
在伴随刺耳悲鸣的燃烧声响彻整个区域的时候,克罗佐的动作依然没有停止。
青年以堪比兽人的身手腾空跃起,将大剑从头上往下劈落。
粉碎、猛焰、惨叫。
在制造出破坏与劫火的红发青年面前,魔物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焦炭。
「咕、叽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最后剩下的那只大型怪物(巨型哥布林)在恐惧的驱使下逃走了。
但是那只是无谓的挣扎。
只见克罗佐以袈裟斩的架式斜劈而下,新月形的火焰刀刃轻易地逼近魔物,将魔物从背后一刀两断。
被横向斩击腰斩的大型怪物(巨型哥布林)甚至来不及发出最后的惨叫,就这样化作燃烧着熊熊烈火的肉块滚落到地面。
「在转眼之间就……!」
阿尔戈等人持续受到震撼。
两人不禁以敬畏的目光望向在确认周围已经没有魔物后扛着大剑走回来的克罗佐。
「而且那火焰,和菲娜的『魔法』旗鼓相当,不,甚至在这之上……?」
「……强得太离谱了吧?太荒谬了。」
已经惊讶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的奥娜以彷佛看到拥有不死之身的怪物的眼神望向用轻松语气说着「看吧?我就说没问题嘛」的克罗佐。
「可是……等等。为什么不是精灵的你会拥有这种力量……」
如果是身为魔法种族(magic user)的精灵就算了,人类是无法使用「魔法」的。
和学习与修行的优劣无关,而是根据资质的有无来决定。
面对阿尔戈理所当然的疑问,克罗佐像是呼唤小鸟一样抬起了右手。
「以前我曾经从魔物手中救过『仙精』。那个时候我差点就死了……」
下个瞬间,空中再次出现「炎之幻影」,彷佛在嬉戏般将火焰缠绕在克罗佐的右手上。
「结果被我救下的仙精把『血』分给我,让我活了下来。在那之后就变成这种『体质』了。」
「仙精的『血』!?」
「是啊。现在的我明明不是精灵也能使用『魔法』,而且认真打造的『武具』也变得可以释放出火焰或冰霜之类的魔法。」
「难道是……仙精的『奇迹』?」
阿尔戈和奥娜两人的惊讶响彻月夜。
身怀「仙精之血」的人类。
这是克罗佐的真实身分,也是他拥有压倒性力量的秘密。
在这个时代,「仙精」也被称为「奇迹的化身」。
她们掌管火、水、雷、风等大自然的力量,却无一例外地缺乏鲜明的自我意识。据说她们只会将力量赐予与之相遇且获得认可的人类,并像终身伴侣一样陪伴左右。即使能够沟通也仅限于动物般的动作,没有人知道她们是如何诞生、从何而来。因为她们能够赐予击退魔物的「奇迹」,也有人称之为「来自天上的使者」或「神的使者」。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仙精」是与魔物对立的存在,也是与人类和亚人不同的「神秘居民」。
「这就是我的『力量』,也是我的『秘密』。」
虽然青年说得轻描淡写,但阿尔戈等人根本没见过有什么人能拥有「仙精」之血。即使前面还要冠上后天这两个字,但实际上已经可以算是「半仙精」的存在了吧。
尽管救了「仙精」这件事在克罗佐的心中并不算什么大事,但实在让人有股冲动想要问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么,接下来换你们说说自己的事情了,我还完全没有听你们提到呢。」
然而,在阿尔戈等人提问之前,克罗佐抢先踏出了那一步。
「好歹我也算你们的救命恩人,至少有权利知道吧?」
如火焰般鲜红的头发随着青年耸肩的动作摇曳着。
面对带着笑容的克罗佐,阿尔戈沉默了几秒,然后点了点头。
「……的确,不好好说清楚的话就太失礼了。其实──」
阿尔戈开始说明。
从招募「英雄候补」开始,在王都发生的一连串事情。
常胜将军「雷公弥诺斯」的真面目。
将其他国家和魔物的军队当成「饲料」吞噬的吞尸肉战牛(弥诺陶洛斯)。
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天授之物(artifact)「神秘锁链」。
以及为了操纵吞尸肉战牛(弥诺陶洛斯),即将被当成活祭品献祭给锁链的公主(艾莉亚德涅)。
试图拯救公主的阿尔戈遭人陷害,被迫与包含妹妹(菲娜)在内的其他伙伴分开了。
奥娜保持沉默注视着青年,将王都的真面目和两人的处境全盘托出。
「原来如此,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听完说明的克罗佐闭上双眼露出从容不迫的笑容。
接着像是在反复咀嚼般点了几次头之后,猛然睁开了眼睛。
「──这种事情叫我怎么冷静接受啊!猛牛(弥诺陶洛斯)?活祭品?喂喂,王都不是乐园吗!」
「没想到接受度还满高的……」
面对在慌乱之中还不忘吐槽的青年锻造师,奥娜的眼神相当无奈。
另一方面,阿尔戈则是维持严肃的表情答道。
「这些全部都是事实。所以我在王都已经被当成罪犯了……至于要不要相信我们,都取决于你自己的判断……」
「……我相信你们,在看人的眼光这点我还蛮有自信的。你们看起来并不像是在说谎。」
尽管阿尔戈陈述的事情荒唐到听起来像是罪犯为了脱罪而瞎掰出来的借口,但克罗佐却没有丝毫怀疑。
自称工匠的青年锻造师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事物。
这种直率的态度彷佛让阿尔戈获得了救赎,并回复了一抹浅浅的微笑。
「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除了公主之外,你的妹妹也还留在王都吧?」
「…………」
「……给我一点时间沉淀一下。在这些事情发生之后经过的时间还不到一天。」
在一瞬间难掩黯然神色的阿尔戈身旁,一直保持沉默的奥娜开口了。
「事到如今,我也变成被王都追缉的对象。我现在很后悔因为一时冲动跳出来保护这样的男人。」
「说是这么说,但我看你照顾他的时候不是很勤快吗?」
「才……才没有!!」
尽管奥娜嘴上不饶人,但少女却因为克罗佐说的话而满脸通红。
阿尔戈好像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事情而眨了眨眼睛,突然一记肘击精准命中青年的侧腹让他发出「噗呼─!?」的惨叫。
看着有点奇妙的两人,克罗佐发出「哈哈哈──」的爽朗笑声。
「嗯,的确需要一点时间。守夜的事就交给我,你们两个再休息一下吧。」
「……抱歉。还有,真的很谢谢你……」
面对阿尔戈发自内心的感谢,青年锻造师果然还是笑了。
简直就像一位年长的哥哥。
「客气什么。不是有句话说什么出外靠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