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围绕在安萨吉家的马车四周,一行人打道回府——
「唉唉,小妮你有听到吗?有听到吧!?他说比较喜欢真正的我耶!这还是第一次有男人对我说这种话!」
「姊姊,你不把声音放低一点,会被周围的人听到喔!」
「这点程度没事啦!」
玛丽双脚摆动,一副心情大好的样子,妮娜则是一脸无奈。
「……和漆黑大人会面之前,你明明还在发抖。」
「哦?我才不想被开心地拿着那座宅邸的玄关钥匙一直开门关门的人这么说呢。」
「唔!」
就像在体现『愈吵感情愈好』这句话一般,姊妹俩吵了起来。
「唉,把那个钥匙给我。由我来保管。」
「不、不要!」
「现在不是耍任性的时候。」
「这、这是漆黑大人亲手交给我的!」
妮娜两只手握紧宅邸钥匙,展现出坚决守护的意志。这话确实有道理,但玛丽也不是无缘无故要她交出钥匙。
「唉……那如果弄丢钥匙,你要负起全部责任喔?毕竟你看似做事牢靠,但也有冒失的时候。」
「……」
心里有数的妮娜很快便放弃抵抗。
「就是这样。这东西弄丢了可不是开玩笑的。」
妮娜乖乖以双手奉上钥匙,玛丽仔细收好。
展现出姊姊风范之后,很快又回到漆黑的话题上。
「……是说,冷静下来想想,那个人真的很扯耶。一下子就识破了我的伪装。我还以为绝对不会被发现,那是什么洞察能力……」
「父亲大人不是也说了吗?『就算被那位大人识破也不奇怪。』」
「是没错,但我其实半信半疑嘛。要是没被命令『收到劝告一定要遵从』,我肯定会害安萨吉家的印象变差。」
玛丽一开始还心想『不可能被发现』,试图继续掩饰。
「姑且问一下,我的表现有什么可疑之处吗?」
「我觉得姊姊表现得很完美。」
「对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放轻松点』这句话本身是场面话,然而当对方重复说了好几次,意义就不一样了。
变成『我知道你真正的样子,不需要掩饰』。
——若不遵从带着这般含意的『放轻松点』,漆黑肯定会觉得她很烦,而留下负面印象。
一旦让恩重如山的人抱持这样的印象,对安萨吉家来说有失体面。
「还有新宗教团体的情报,感觉他抓得很准耶!」
「我也这么想。」
「搞不好那个人掌握了这座城镇的所有情报?」
「……说不定泄漏新宗教团体情报的人,就是漆黑大人。」
妮娜开心地面露微笑,以肯定的语气说道。
「虽然那个人以『弄错的话无法负责』为由匿名,但匿名本身就说明了一些事。」
「用防具遮住长相也像是在暗示什么?」
「父亲大人也是这么想的,今天才会采用诱敌的策略。毕竟掌握许多情报的人说『不乐见父母过来』,明显知道有事会发生。」
「道理是说得通,但我觉得不太可能刚好是今天。」
各种细节串连起来,让玛丽起了鸡皮疙瘩,但她否定了这个可能。
「若是知道这么准确的情报,代表他潜入了对方内部对吧?作为刚来到这座城镇的人,实际上不可能办到这种事。」
「他救我的时候也潜入了敌方阵营啊。」
「……」
原本条理清晰的反驳,被这份实绩击倒了。
「不、不对,他没义务做到这种地步吧?再说他本来就很忙了。」
接着玛丽干脆从情感的角度切入。
「帮到这种程度,这是哪来的圣人啊?既然耗费这么多心力,那就该收下传家宝(这东西)才对吧?」
「漆黑大人就是不愿意收下谢礼的人啊。」
「……」
反驳再度被击溃,妮娜说得没错。
这次准备的钱,有一半被他退回,说是希望用在有意义的事情上。
想当然耳,他的意思是『希望把这些钱拿来支援孤儿院』吧。
「唉,真是太帅气了。」
回想起来,找不到任何缺点的漆黑对她说了这番话。
『在宅邸(这里)无需顾虑形象,可以放轻松一点,我也比较喜欢你这个样子。』
「……」
尽管玛丽没见过他的长相,只瞭解他的人品,脸颊却隐隐发热。
「小妮……你真的是被一个好人给救了呢。」
「呵呵,我说过好几次了呀。」
「我只是再次这么想而已。」
姊妹俩相视而笑,度过了一段和平的时光。
就这样在马车里坐了几十分钟后……
「嗯?喂,那边看起来不太妙唉!」
大圣堂的入口聚集了大量卫兵,摆出严加戒备的态势。
「发生了什么事……」
「姊、姊姊,我好害怕……」
「没事的,别担心。」
玛丽用力抱住妮娜,看着一名护卫前去探听状况。
接着听到护卫回报:
「——那件事在周全的对策运作下,不实的谣言没有传开,处理得非常顺利!」
「!!」
这番话让人瞬间放下心来。
「目前为了追究名誉毁损等罪行,正在向进行示威活动的人收集主谋者的情报!」
或许可以说是漆黑使出巧妙手段的结果,万恶的根源被打垮了。
——在那之后,姊妹俩才刚回到大圣堂——
「你、你们怎么把礼品带回来了!?还拿了备用钥匙!?」
「玛丽你这孩子……」
「嗯,我完全明白你们的心情……做了那么多次模拟,而且多亏那个人的建议,新宗教团体的事件才能不留隐患地解决,应该好好向人家道谢才对吧!!」
作为安萨吉家的代表顺利道谢回来的玛丽,和父母争论起来。
妮娜被刻意排除在外。
这是为了避免她觉得『「都是因为自己被漆黑救了」,才害家人发生争吵』。
「可是,我真的没办法嘛!」
玛丽先是表示理解,但一步也没有退让。她毫不掩饰地说道:
「你们如果觉得我在找借口也无所谓,就真的没办法。我装乖的事一下就暴露了,从头到尾都被他玩弄于股掌间。我怎么可能说服一个掌握了一切的人啊。」
「……」
「……」
玛丽挥舞双手,又摇了摇头。
见到女儿摆出投降的样子,两人陷入沉默。隔了一会儿,大主教——父亲开口说道:
「抱、抱歉,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不会错……」
虽说私底下的玛丽个性调皮,但她的头脑相当敏锐,待人处事也很得体。
这样的女儿举手投降,让大主教顿时冷静了下来。
「虽然不是没设想过,但那位大人竟然掌握到这种程度吗……」
「没错。听到我的报告,你们更想亲自去道谢了对吧?」
「我当然有这个打算。」
母亲点头同意父亲的话。
「他预测到这个情况,特地说了『父母没必要过来』,还说『我不打算收更多礼物,他们来这儿也只会白跑一趟』。」
若不是瞭解两人的个性,不可能说出这种话。
双方应该毫无交集才对,连瞭解的契机都难以想像。
「我、我问你,他真的这么说了?」
「我向神发誓。」
「可、可是……就算会白跑一趟,难道不应该展现自己的诚意吗?」
「他说你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懂得抓重点的玛丽回想着会面时谈过的内容,原封不动地转述漆黑说的话。
「他还说过『与其来这里白跑一趟,我希望他们花更多时间在对这座城镇有帮助的事情上』,以及『若是圣圣教的力量壮大』之类的话。」
「意、意思是……只凭那个纹章印……我们的支持派不上用场……?」
「从、从正面角度解读,漆黑大人是判断我们未来能成为助力……」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也想说『真的假的?』。」
父母浑身颤抖。
原本这是不可能的。三巨头之一,安萨吉家的支持竟然派不上用场。
他们从来没被人这么说过。当然,连笨蛋都不会说这种话。
既然连笨蛋都不会说,那这就是现实吧。
「真的很奇怪对吧?我只是在复述会面时听到的话而已,却能用来说服你们。他预见了未来的事,真是太神奇了。」
玛丽现在回想起来,再次体会到漆黑简直是怪物。
「所以,他说要把退回来的谢礼用在对城镇有益的事情上。传家宝没办法用,应该是要我们好好珍惜吧。」
「金钱方面就这样……是吗?」
「他说『用在有意义的事情上』,面对这一大笔钱还能说出这种话,实在令人尊敬。」
玛丽不经意地露出微笑,如此说道。
「……这样啊,大概要等我们确实做到之后,才能去见那位大人吧。」
「感觉他也像在对我们说『既然有展现诚意的觉悟,这点小事应该不算什么』呢。」
「事情就是如此,谢礼虽然没有全部送出去,不过双方都接受了这样的道谢方式。」
「我知道了,辛苦了。」
「辛苦你了,玛丽。」
「啊……」
听到慰劳的话语,玛丽想起最重要的事。
「刚才,我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那个人还叫我转告你们『辛苦了』。」
「…………」
「…………」
「这、这是……在说那件事吧……」
房内顿时陷入沉默,三人面面相觑。
不需要解释。
这句话无疑是在慰劳他们处理新宗教团体的事。
如果不清楚对方今天会采取行动,绝对说不出这种话。
身为大主教的父亲,以及身为主教的母亲,两人脑中浮现一幅画面。
漆黑洋洋得意地说『我让她们在这件事解决的时候回去啰!』的表情。
「真是一位可靠到令人畏惧的人啊……」
「绝对不能与他为敌……」
「不过,这样的人才会是维尔塔尔的成员吧,而且地位相当高。」
无法反驳。
从客观状况来推论,只能这么说了。
「啊,对了!有找到这次事件的主谋情报吗?」
刚才的话题不能再深究了。
想到这里,玛丽连忙转换话题,母亲随即接话。
「这个嘛,我们尽量在镇上散布情报,对方应该正试图逃离这座城镇吧。」
「啊?不把他抓起来吗!?」
「我们尝试了,然而对方可能会不惜性命,对我们的信徒或漆黑大人进行报复,彻底堵住退路并非上策。」
「唉……明明对方的行为充满恶意……」
玛丽沮丧地说道,但她明白这种妥协方式并没有错。
✽
夜深时分。
「……我说你啊,难道没有别家餐厅好去吗?一定有吧,像是高级餐厅之类的。」
「我喜欢这里。高级餐厅太贵了。」
今天第二次来到旅店艾尔迪的漆黑,正在吃刚才点的料理。
「这种话由我说就算了,像你这么有钱的人也觉得贵?」
「我的金钱观可没有崩溃喔。」
「……啊,这么说也对。」
「这就相信了啊……」
「你是那种比起自己享受,更偏向花钱帮助别人的类型吧?所以之前才送我那么多钱。」
「不,是因为那些钱必须给你。那是你藏匿我的谢礼。」
凯本性小气,而且没在工作,等于是靠着礼金生活。
也缺乏谋生手段,没有余裕花钱帮助别人。
「真了不起。不过我要向你抱怨一件事。」
「喔、喔?什么事?」
「现在镇上流传着我和你是对等关系的流言……结果我好像变成漆黑专属的情报贩子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哈哈哈,我们一起受苦吧。」
「嘿,我可笑不出来。」
知道老板跟自己一样被误会,涌起亲近感的同时,凯也更开心了。
「喂,你是不是有什么企图?该不会早就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正在执行各种行动吧?」
「怎么可能。」
「不好说……唉,胃痛得要死。反正你一定有在台面下活动吧,不知道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老板看起来不像在开玩笑,认真担忧地皱起眉头。
虽然凯没有什么企图,也没有在台面下活动,但还是会担心老板。
「啊,我家里有药喔,什么都能治的那种。我可以给老板一瓶。」
「……嗯?什、什么都……能治?」
「没错。」
从绑架妮娜她们的坏人手中抢走布袋里的钱时,凯尽可能装满了。
树屋里的万能药。
现在宅邸里有七瓶,树屋放了十瓶。
「就是我给眼睛不好的妮娜喝的药,保证有效。」
「……等一下。我、我说啊,虽然不晓得是不是我想像中的那个万能药,如果是的话……不管怎么想,那绝对不是用来治胃痛的药吧?」
「它代表我的感谢。」
「那你别用它来谢我。」
「为什么啦。」
「算我怕了你。」
「为什么啦。」
根本是好心没好报。另外,『怕』似乎才是老板的真心话。
「你怎么还有那种药啊……是说,竟然真的有喔……」
老板脸色苍白地低语,明显想与凯拉开距离。
「啊,对了。最后有个东西要给你。」
「算我拜托你了!不需要!」
「别这么说嘛。」
凯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给老板这个。
他希望今后也和老板建立良好的关系,更想偿还这份人情。
凯解开绑在刀剑上的绳子,将装钱的布袋放在吧台上。
「喂,刚才发出了很扯的声音……」
「我还没有报答完,所以多放了一些。」
「……」
「顺带一提,我没有勉强喔。最近又获得了临时收入。这下终于能报恩了。」
袋子里放了两百万加上奖励的三万雷吉尔。
凯还记得,三巨头曾悬赏他的情报。其报酬是每家一百万,总计三百万雷吉尔。
也就是说,加上这次就还清了。
「唔——不好意思……我实在不能收下这些。你欠我的早就已经还清了。」
「我瞭解你的心情。」
凯皱眉点头。
老板说的话,跟他今天对安萨吉家的玛丽与妮娜说的一样。
心中自然感到强烈的同情。
但正是因为他经历过同样的状况,才知道这种时候该如何让对方收下谢礼。
「老板,要是不收的话,你知道会怎么样吗?」
「……会、会怎样?」
「我不能说。」
「!!」
只要听到莫名其妙的话就会害怕,只能选择收下。
虽然吓唬老板让凯觉得过意不去,不过他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希望对方别在意。
「……好吧,既然你坚持不能收,那就别收进自己的荷包,而是用来改善你的店。可以尝试设置儿童价吸引顾客,还有……发放爱心餐提升餐厅名声,创造双赢的局面。」
「我、我知道了,不收的话怕会出事……」
「感激不尽。」
这么一来,凯终于还清了人情。
老板试图移动布袋,拿在手上可以感受其重量。他颤抖着手……不知为何把布袋放回原位。
「……我说你啊。」
「嗯?」
「要小心那件事喔。毕竟你好像经常带着这么多钱在路上走……」
「咦?」
「呃,抱歉。以你的身手,一定会反过来痛扁对方一顿吧。」
「……嗯?」
这不是对刚才的报复,老板的回应令人摸不着头绪。
虽然凯完全听不懂,但他决定不继续追问。
他不敢碰危险的话题。
十分钟后,凯离开餐厅。
他走出去没多久,老板看到布袋里的钱,不禁双腿发软。
✽
不管对这座城镇做出多少贡献,做过多少善事,获得多少人的信任,都不可能让所有人满意。
光是掌握权威与权力,拥有自己没有的事物,或是受人尊敬——有时就会因此树敌,甚至招致怨恨。
由于『圣圣教』这个宗教团体拓展势力,建立宗教的安萨吉家害祖先创立的另一个宗教垮台,这种事也是有可能发生的。
有些在竞争中输掉的人,会对赢家心怀憎恶。
「——什么!?那、那个计划竟然失败了!?不是有雷德弗里德给的情报吗!?」
「那、那个……消息似乎都泄漏了,大主教和主教躲在大圣堂内部……可以说完全上了人家的当……」
「被摆了一道啊。对方想必会盘问我们的情报,用钱找来的棋子也被拔掉了。」
「最担心的事态发生了……」
对安萨吉家怀恨在心的团体——企图污蔑并使圣圣教衰退,与犯罪组织雷德弗里德互惠合作的团体。
团体中的四名男女正聚集在某间地下室。
「我们的计画究竟哪里出了问题……我不认为安萨吉那些家伙能轻易执行这种决策……」
男性首领双手抱胸,皱眉说道。
站在安萨吉家的立场,不可能做出会引起信徒质疑的行为——『按兵不动』。
他们不可能以『赌博』的形式执行诱敌之策。
「那、那个,这次的事情似乎有那个隶属于维尔塔尔的漆黑出手相助……」
「维、维……什么!?是那个破坏雷德弗里德绑架计画的人!?」
「嗯、嗯,所以雷德弗里德仇视那个男人,为了弄垮和他建立关系的安萨吉家,这次才会提供各种情报给我们,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
「呜、呜哇,那些家伙还有这种人脉?真令人不爽。」
这项情报使私怨进一步加深了。
另外,有个人注意到了疑点。
「……喂,你们不在意吗?会中诱敌之计,代表对方连我们配合雷德弗里德给的情报制定的计画都瞭如指掌吧?我们之中是不是有漆黑的内应啊?」
「慢着!这样就太疑神疑鬼了,这里的成员没有那种人。」
「没、没错。我们可是为了打垮共同敌人(安萨吉家)而聚集起来的……」
「我觉得啊,说这种话试图煽动对立的你比较可疑喔。」
「你说什么!?」
「大、大家冷静,冷静一点,不要被漆黑扰乱了。」
首领拍手控制场面。
现在不是内部争斗的时候,必须齐心协力逃离城镇才行。
——为了不被抓起来。
「那个,虽然没有证据……我认为在这次的事情上,对我们造成最大妨碍的人,是某个与漆黑有联系的情报贩子……」
「情报贩子?」
「其实我今天听说了一件事……有间名叫艾尔迪的旅店,老板和漆黑有很深的联系,还收了漆黑的礼物……所以,漆黑是从情报贩子那里获得情报,再向安萨吉家提供计策。这是最有可能的脉络……」
听到这番话,三人的眼神马上变了。
「哦,也就是说,都是老板(那家伙)害我们的计画泡汤对吧。」
「……还真是小看我们了。」
首领理解两人的心情。
花了好几年制订、原本顺利进行的计画,成果一下子化为乌有。他非常清楚这种心情。
考量到被抓的可能性,他们在这座城镇已经待不下去了。当然,不只他们这群人明白这点。
「那、那个,雷德弗里德发了一项委托……若是要离开城镇,希望我们在走之前除掉一个跟漆黑有关的人。借此施加压力,分散漆黑的注意力。对方说,这份人情之后会以打垮安萨吉家来偿还。」
破坏计画的漆黑成了双方的共同敌人。
听从命令的同时还能泄恨,甚至让那个雷德弗里德帮忙毁掉安萨吉家。
身为首领的男子露出坏笑。
和漆黑战斗想必没有胜算,就算赢了也会受到致命伤吧。
那就对他的同伴——弱者下手,这是顺理成章的选择。
「可、可是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还是直接逃走吧……」
「放心,这只是小小的妨碍罢了。虽说我们的情报被公开,但长相并没有曝光。而且现在是晚上,不需要担心。」
「我赞成。反正都要开溜了,走之前干一票吧。」
「我已经能看到那家伙的哭脸了。」
「…………」
女子默默地观察好战的三人。
不知为何有种被诱导的感觉,令人冷汗直流……希望是多虑了,她摇摇头。
听到艾尔迪的情报这件事纯属偶然。
他们刚刚才制定了这个计画。
这里是地下室,消息不可能走漏。
他们不可能受到引诱。
大家都抱着想反击的心情,毕竟多年来的计画就这样毁于一旦。
众人握紧拳头,彷佛在说『等着瞧吧』。
「好,没时间磨蹭了。我们走。」
在首领的指示下,所有人披上遮掩容貌的长袍。
尽管最重要的计画失败了,还是可以一吐怨气。
只要卖个人情给雷德弗里德,团体的意志就能被继承下去,让他们代替自己毁灭安萨吉家——
✽
「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旅店餐厅填饱肚子之后。
离开餐厅的漆黑将戒心提升到最大,保持最谨慎的态度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想起先前跟老板的对话。
『要小心那件事喔。毕竟你好像经常带着这么多钱在路上走……』
『咦?』
『呃,抱歉。以你的身手,一定会反过来痛扁对方一顿吧。』
『……嗯?』
随着时间流逝,一个想法浮上心头。
要是刚才有问清楚就好了。
不该有『不敢碰危险话题』这种想法。
「反过来是怎样……我被盯上了吗……?」
凯毫无头绪。
他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一直正常地生活。
既不曾攻击别人,也没被人攻击过。
真的完全搞不懂。
「唉……早知道有这种事,我就不在这个时间出门了……」
现在是深夜。
凯仰望夜空,只见两个月亮悠然浮现。
「这种消息早点告诉我嘛……呃,为什么说我会反过来痛扁对方啊……」
凯想像着老板的脸大发牢骚,但这也无可奈何。
愈想愈觉得昏暗的归途很可怕。
前往自家的路上,街灯愈来愈稀少。
「是说,早知道就在那间旅店过夜了……安全第一……」
他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凯停下脚步向后转,但又觉得现在回去很没出息。再说都走到这里了,要回去也很麻烦。
「算、算了,怎么可能这么容易遭遇袭击……」
他最后得出这个结论。
不过,还是要做好保险措施。
凯握住插在腰间的刀柄,缓缓拔出长长的刀身。刀尖对着地面,完成徒具外表的战斗准备。
在镇上拔出武器。
要是有居民看到他这副模样,想必会通报卫兵。但这里是杳无人烟的道路,融入夜色的漆黑装备也不显眼。就算被通报,只要好好解释应该就没问题了。
(就算真的有不怀好意的家伙,看到这身装扮也会放过我吧……)
他知道这副外表看起来很强,所以要发挥长处。
尽可能装出昂首阔步的样子,在回家的路上走了十分钟左右。
「……嗯?」
正当他要通过一座盖在小河上的石桥时。
——对面传来好几个人的脚步声。
平常并不会特别在意,然而老板说的话正烙印在脑海中,让他起了鸡皮疙瘩。
在这样的状态下,对面的气息逐渐靠近。
表情僵硬的凯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就在这时与对方相遇。
披着长袍、像杀手一样遮住容貌的四人组。
「……」
「……」
「……」
「……」
「……」
双方的视线一交错,现场便笼罩在寂静中。
对方也同样停下脚步,进入警戒状态。
凯凭本能知道,对方是个中高手。直觉也告诉他,这些人就是老板口中『来找碴的人』。
(感、感觉不太妙……非常不妙……)
这股氛围不可能说是误会一场。
——没办法呼救的状况,极为不利的四对一局面。
紧张、不安、恐惧,各种情感混杂在一起。
像是在证明他的不幸一般,看似首领的男人开口说道:
「唔!!漆、漆漆漆漆漆黑!?」
这是把他当作目标的反应。
「……」
要是不说点什么,搞不好会被当成挑衅。对方也有可能因为人数占优势而发动攻击。
一旦发生战斗,最糟的结果是——死。
就算对方饶自己一命,也会痛扁一顿并抢走所有的东西吧。
眼下该说的话,必须让对方更加戒备,展现出强大的气势。凯拼命思考,最后开口说道:
「……终、终于现身啦,你们的想法很危险喔。」
想办法把颤抖的声音转换成低沉的嗓音,尽量在话语之中流露出强者感。
勉强控制像小鹿一样颤抖的双脚,发出哼笑声表现得游刃有余,展现出强者的氛围。
「只来四个人就想对付我……我还真是被小看了啊。」
「混、混帐……竟敢瞧不起我们……」
四人组摆出前一后三的阵形。
后方的三人正慌张地对话,但凯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可恶可恶可恶!!都是你,害我们的计画搞砸了!!」
「……不,这是误会。」
「还敢装傻!」
「啊……」
凯不小心发出没出息的叫声,因为他看到首领男子语气粗暴,突然拔出剑的样子。
「抱歉了,各位……又中了漆黑(这家伙)的诱敌之计……你们快逃,我来拖住他。」
(咦?)
「太见外了吧……既然来了,就让我奉陪到底。」
「我也……是。」
「我同意。反正除了打赢那个男人,我们也无路可逃了吧。」
首领男子高声说道,另外三人也跟着回应。
对方做好战斗的觉悟,一致对自己展露敌意。
(等、等……)
凯刚才还抱着对方撤退的希望,如今这个愿望破灭了。
剑、刀、魔杖,所有人都拿出武器,肯定在下一刻就要发动攻击——
「慢、慢着。」
他伸出一只手,试图劝告对方收手。
「不如先好好谈一谈?你们肯定是误会了什么。」
「手上握着武器,真亏你说得出这种话啊,漆黑……!明明是你先进入战斗状态的。」
「……」
这话好有道理,凯竟无法反驳。对方已经不愿意听他解释了。
愈是开口,气氛就变得愈沉重。
(真、真的不妙……这下逃不了了……)
他有心说服对方,却得到无可挽回的敌意。
「为什么我会被卷进这种事啊……」
要是背对他们,这条命大概就没了……
(要、要打吗……只能动手了吗……我能像游戏里那样战斗吗……)
凯在心中犹豫不决地低语,不过大脑很清楚。
为了活下去——只能战斗了。
「呼……」
恐惧、兴奋、紧张,凯控制住混杂的情绪,吐出一口气做好战斗的觉悟。就在这一刻,漆黑的铠甲与刀剑涌现出黑色气场。
装备技能——千钧一发之会心。
「唔!!大家准备迎击!」
「防卫魔法!魔法强化!」
「身体能力强化、身体能力超强化。」
两名魔法师进行咏唱,两名战士在前线防卫。
在完美的配合下,敌人的身体被蓝色与红色的气场笼罩,魔法的赋予效果肉眼可见。
「……」
这个画面和玩游戏时一模一样。
原本是值得感动的一幕,然而危机正逼近眼前。
凯模仿着以前使用这把武器时的架势。
使劲握住刀柄进行蓄力。
这把武器——黑刀迪拉汉德有一项武器技能,需要十五秒的蓄力。
「……现在还不迟,不听听看我要说什么吗?」
「少在那假惺惺了!」
他最后一次说服,同时争取十五秒毫无防备的时间。
「这样啊……」
然而争取时间的话语,对激动的对手来说简直是火上浇油。
「……说真的,我可不管后果如何喔……」
「大家上!!」
「唉……」
命令一下,两名战士瞬间拉近距离,魔法师张开魔法阵。
这时刚好经过十五秒,握着刀柄的手传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等等,好快——」
死期迫在眉睫。凯心里一凉,脑袋一片空白,能做的事只有一件。
「唔唔!」
他闭着眼睛,全力挥出一刀。
利用这把武器的锋利特性,贯穿所有物体的斩击——『破斩』。
「咦?」
「什么!?」
「呜!?」
「唔!?」
凯只听见刀剑激起的尖锐金属音。
这道斩击散发出遏止敌人动作的重压,将石桥、支柱连同下方流淌的河水一刀两断,同时烈风狂舞。
下一刻,现场响起宛如山崩一般的低沉地鸣。
大地晃动,打断了敌人的攻击态势,彷佛只有附近一带发生地震——
整座石桥出现巨大裂隙,大量碎石落入河川,尘土飞扬。
接着响起更大的轰鸣声,令人震撼的画面映入凯的眼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石桥崩塌,桥上的四人轰然坠落。
「咦……」
脱离现实的光景让凯愣住了,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
他探头看向下方崩塌的桥,状况并不凄惨。
或许是身体能力经过强化的缘故,四人看起来没有受伤,全身湿淋淋地瘫坐着。
凯呆愣地站在原地。紧接着,听见巨响的守卫与居民聚集而来。漆黑告知他们,自己要先回家了。
后来,报告书上记载了详细经过。
毁损安萨吉家及圣圣教名誉的罪、妨害职务罪,再加上其他罪行。
受到拘禁的四人在能识破谎言的道具作用下,只能老实回答。
『我们打算袭击与漆黑有关系的旅店老板,结果在石桥遭遇埋伏。』
『漆黑仅使出一记攻击就破坏了石桥。』
『我们束手无策。』
另外,他们还『曾与绑架妮娜的雷德弗里德有联系』。
『双方是合作关系,企图夺取安萨吉家的权力。』
负责讯问四名罪犯的人听了当时的情况,脸颊不禁抽动。
(插图013)
他领悟到只要是敌人,漆黑就会毫不留情地摧毁对方。
这个事件传遍整座城镇。
作为『绝对不能惹他生气的人物』,漆黑的名声也传遍了大街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