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醒来,太阳已经高高升起。
室内的温热加上汗水浸湿的衬衫让人烦闷,我保持躺着的姿势伸手至床头柜,找到冷气遥控器按下开关。
过了一会儿冷气开始吹出冷风,心里顿时舒坦许多。坐起上半身,戴上放在床头柜上的眼镜,环视了一下房间。
房间中散落着空酒罐、零食及干货的空包装和衣服等,惨不忍睹。这惨状和我昨天睡觉前完全没两样。
我还希望早上醒来有奇迹发生,房间可以自己变干净,但现实果然没那么美好。
我确认一下造成这些混乱的人们各自的情况。首先北条坐在沙发上睡着了,身体微微倾斜,脖子也以不自然的姿势扭曲,不知道这样睡会不会不舒服。
从她戴着耳机以及电视还开着的情况来看,应该是看动画时睡着了。
西园寺趴在电视前的迷你桌上。手中握着一杯没喝完的酒,一动也不动,这人居然喝到睡着,实在是让人毛骨悚然。才大一就这样,真让人担心她的未来。
总之,房间的垃圾主要集中在西园寺周边,待会儿绝对要赏她一顿说教。
再来就是东云了,不过在房间里看不到她的身影。正当我想着她可能已经起床到阳台抽菸而准备起身时,却在试图翻开被子时被卡住。
还想说是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发现被子旁边鼓起一座小山。虽然被被子遮住,无法掌握那人的轮廓,不过她的头露了一些出来。以现场情况来看应该是东云没错。
……看来我睡得太迷糊,以至于没注意到旁边有人在睡觉。真是的,连自己都觉得太过怠慢了。
东云似乎察觉到我醒了,轻微地动起来,照这样子应该很快就会醒了吧。
如果又像当初西园寺睡在我旁边那次一样,在跨过去时突然醒来,事情就大条了,所以东云能自己起床自然是再好不过。
在等待东云醒来的这段期间,我看着房间心想,感觉等等能先喝杯咖啡欧蕾再来整理房间,然而此刻,我突然发现了某件事。
床边的地板散落着某人的衣服和内衣。由于某个人特别爱脱衣服,这情景已是见怪不怪。实际上那些衣服确实是东云昨天的衣服。
唉,我已经不奢求她不脱衣服了,但至少要把衣服收整齐吧,毕竟最后收拾和洗衣服的还是我──
想到这里,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如果东云的衣服和内衣都掉在那里,那东云现在身上穿什么?
由于东云体型和我差不多,经常会在这里借宿时顺便借穿我的衣服,但她不至于是那种会擅作主张穿走我衣服的人。那类行为是其他两人的专利。
我不记得昨天有借衣服给东云。
也就是说……这家伙该不会现在身上什么都没穿吧?
「嗯嗯……」
在我察觉到这点的同时,东云正好醒了过来。早上不太有精神的东云缓缓起身。这么一来,盖在她身上的被子自然滑落,露出娇柔的肌肤──
(插图009)
我没多细想便马上按住东云的双肩,将她推回床上。起床到一半被干扰,还被压在床上的东云一瞬间搞不太清楚状况,又或者可能只是还没清醒吧,她的眼睛眨呀眨地看着我。
好险好险。
差点就让东云的某些部位曝光了。
到目前为止都还算勉强守住最后的底线,所以这类意外的暴露事件请饶了我吧。
「唉……」
听到东云叫我,正准备开口解释时。
「啊啊〜!有人一大早把小东推倒了!」
回头一看,北条不知何时已经醒来并指着我们。
冷静一想,现在这情况看起来的确像是我把东云压在床上。
但是请等一下。
正常来说,哪会有人一大早就在众人面前做这种事啊?这状况是因为想帮东云才造成的,我完全没任何不纯的动机──
「这么说来,我第一次住这房间的时候,他也是像这样趁我睡眼惺忪时把我压在床上。果然比起晚上,你是早上更有精神的类型吗……」
喂!
正当我努力想厘清状况,西园寺不知何时也醒过来爆料。我忍不住大声喊了出来。才没有,虽然有过类似的情况,但那也是意外啊!
「原来如此~看来想睡在柔软的床上得付出相应的代价呀。」
「没错。为了一夜好眠付出纯洁的代价是相当沉重的,没有相应的觉悟可钻不进那张床……」
北条和西园寺开始了无聊的恶作剧。
到这地步已是回天乏术,如果反驳只会被更加嘲笑。只能默默等她们玩腻了。
被我压在床上的东云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看着我叹气,不可思议似的歪着头。
*
「哎呀,一大早就可以看到这么有趣的东西,本来还觉得最近生活模式固定下来有些单调呢。人生果然还是需要有起有伏对吧。」
西园寺一边喝着餐后的咖啡欧蕾一边笑着说道。不照镜子我也知道自己的脸很臭。
不仅是因为刚才的事,没想到这些人如此频繁待在这个房间,居然连生活模式都固定下来了,这让我产生一丝危机感。
暑假都快结束了,我能独处的日子却少之又少。虽然没精算过,暑假当中应该有超过一半的时间总是有人出现在我房间。
好不容易第一次一个人住,本来觉得能放松一下悠闲度日,怎么会变成这样。
……哎,悠闲度日的目标算是有实现吧。
闲谈就到这里。
说到底,早上那件事本来就是东云擅自跑来床上睡觉的错。我只是为了避免她走光,自己却受到这种对待,太不合理了。
顺带一提,差点走光的当事人早上说有拍摄工作,已经出门了。北条那家伙则是说什么有新机台,一早就去打柏青哥了。
「当事人都感谢你了不是吗?虽然不知道那是真心,还是衡量现场状况后的权宜之计就是了。」
东云的心思有时候……不,经常让人捉摸不透。光是会在别人家把衣服脱得到处都是的时间点,就让人怀疑她究竟有没有羞耻心。不过从这方面来说西园寺也差不多。
至于北条那家伙……该怎么说呢,感觉单纯是没有防备罢了。
「你这么说就太失礼了。我跟她们两个不一样,可是有羞耻心的,而且我自认防备意识也很好。」
有羞耻心,防备意识好的人,是不会在几乎第一次见面的男人房间里擅自办酒局,更不会拿自己的贞操来打赌。
「那是有胜算才说的嘛。之前不是说过吗?我对他人的视线很敏感。啊,虽然现在才补充,我可没有从他人的视线中获取快感喔。」
我才没有问到那种程度,就算西园寺有跟东云一样的露出癖我也没兴趣。
「我觉得小东的露出癖跟我想说的东西是另一回事……不过真过分耶,即使我觉醒了露出癖,跑去公共场合袒胸露背,成为路边男人的玩物你也无所谓吗?」
你这想像莫名具体耶……还有这话题是你自己提的,不要故意挖坑给我跳。
「那是两码子事好嘛,我们都共度了这么多炽热的夜晚,你这做朋友的怎么这么没义气。」
虽然你的说词听起来意有所指,无论怎么想,所谓炽热都只是酒精的作用罢了。
「哼……」
西园寺对我的回答不是很满意,不满地瞪向我。这段对话中有哪里回得不好吗?我不禁回想了一下,但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算了。如果是文学社的社员或熟人有这情况,我可能会担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不过对方是西园寺,稍微失言几句应该也不会构成太大问题。
尽管很不情愿,她毕竟是我朋友。
「算了,这些事我们下次喝酒再好好聊吧。比起这个,你现在有空的话,要不要一起去逛逛?今天是我喜欢的书系发售日,所以打算去书店一趟。」
我心里才刚冒出这些念头,西园寺就如同预料的一样,像是要调整心情般提议一起出门。
没打工的时候基本上都很闲,所以我当然有空。如果只是出去闲逛可能会推辞,但既然是去书店我倒是不介意同行。
不过对我来说,就算是感兴趣的书通常也只会买电子版而已。
「那就说定喽。趁你还没改变主意前出发吧。」
*
到达书店时,我已经满身大汗。
西园寺坚持要去隔壁车站的书店,而不是最近车站附近的书店,所以我们顶着夏日烈阳一路走到隔壁车站。
西园寺本人表示:「那边那家品项比较齐全,我喜欢的书系的书只有那边才有。」我原本想说那就去隔壁车站的书店吧,结果证明这项决定太草率了,完全是个错误。
走进店内,感受到凉爽的冷气,终于能好好喘口气。文明利器果然美妙。
「外面真的好热,店里面简直就是天堂。」
同行的西园寺这么说道,但看到只有她一人戴着草帽,一副清凉的样子,我不禁向她投以怨恨的眼神。然而西园寺没汲取到我内心的想法,只是不解地看着我。
叹了口气,我重新提起精神开始在店内晃。由于没什么目标,只是随便看看。
心中怀着「如果有什么有趣的轻小说或推理小说,就买电子版吧」这种对店家来说有些失礼的想法望着书架,此时,一旁的人向我搭话。
「如果是推理小说,我喜欢《剪刀男》。虽然凶手满早就能猜到了,不过剪刀男的真面目反而出乎意料呢。你最喜欢的推理小说是什么?」
我?我最喜欢的是《全部成为F》……呃。
转头一看,果然会说得这么深入的人就是西园寺。
你不是说要买新书,不在新书区怎么反而跑到我这来。
「别一脸不高兴嘛。难得两个人一起来书店,一起逛不是很好吗?分开行动不是很没意思吗?」
看我不禁流露出厌烦的表情,西园寺苦笑着说道。
对我而言,不太喜欢让同行的人迁就自己的节奏,所以购物时习惯一个人慢慢来,尤其是像书这种有个人偏好的东西。
「哎哟,没关系啦,你不用勉强配合我。我会自己跟着你走,只要有顺路去到我想逛的地方就好。」
嗯……好吧。
反正我没有要看什么见不得人的书。
于是西园寺跟着我在店内随意闲逛。
因为在书店里,西园寺的话不算多,声音也小,比预想的还要不用去在意她的存在真是太好了。
我们一边逛着书店,一边零星聊著作家和书籍类型的话题。当走到某个书架前,西园寺拉了拉我的袖子。
应该是到了西园寺想逛的区域吧,不过这里并不是会放新书的前排书架,而是店内比较深处的区域。
我以眼神询问,西园寺轻轻点了点头,指向面前的书架。
「我想找的书就在这里。」
她指着的地方,摆着一本本封面上都画着裸露成分较高的女性的书。也就是所谓的色情小说区。
……嗯,老实说如果是普通的新书大多数店家都会卖,所以我早就料到她不是要找普通的书了。
「这种书在一般的店里不常见。能找到一家比较近的书店有卖,真是太好了呢。」
你为什么不在自己家附近找,非要来我家附近啊……
「在家里又不能明目张胆地把这种书放书架上。可是你房间就没问题啦,而且你书架这么空,我应该能随便放吧。」
那些空间是要放之后的教科书!
「那就等之后教科书多了再说……啊,我要找的就是这本。」
西园寺边说边拿起一本书。书名是《淫狱大会战》,然而从封面上画着丰满女性的插画来判断,我根本看不出来是怎样的大战。
总之,既然西园寺的目的已经达成,我决定赶紧离开这里。
虽然我有考虑阻止她不要买,免得房间书架被色情书刊塞满,在色情小说的书架前久留谈话才更让人尴尬。
正当我准备离开,西园寺抓住袖子的手改为紧紧挽住我的手臂,阻止我脱身。
「哎哟别急嘛,我事情还没办完呢。」
都拿到目标的书了,你还有什么目的?
「我在想啊,经历过文学社的集训,我们的友情应该也更深了吧?这种时候,是不是该互相了解一下彼此的性癖呢?顺带一提,我喜欢有点强硬的那种哟。」
西园寺提出让人摸不着头绪的建议,还突然坦承自己的性癖。
……没想到帮了烦恼中的朋友一把提升友好度,等待的却是这种下场,真没天理。
我默默观察西园寺的态度,但她只是挂着微笑,让人无法判断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以西园寺的性格来说,有可能只是为了戏弄我才这么做,也有可能本身就不善交际,导致成长过程都混在同龄男生中,导致她有着一颗对女性身体好奇的少年心,才认为现在这么做真的能加深友谊。
无论如何,要跟身为女性的西园寺坦白自己的性癖实在是太尴尬了。
我死命动脑想避开现况,但被西园寺抓住,根本逃不了,随便敷衍又可能导致她擅自误会,夸大我的性癖,真是麻烦。
「没事啦,不管你有什么性癖我都能接受,而且我都对你暴露自己的性癖了。」
西园寺似乎看穿我想寻机逃跑的心思,将我的手往她那边拉,接着在耳边低语。
西园寺的吐息吹拂在后颈,使我不禁打了个寒颤。看到我的反应,西园寺露出恶作剧的笑容。
「哎呀?不是性癖,而是发现了敏感带吗?看来可以当作今后的参考喔。」
才没那回事,只是你这样反而让我回想起你昨天喝了多少而已。
西园寺一如既往的捉弄搞得我有点不爽,所以尝试反击。
那句话听起来确实像是在暗示她酒味很重,但我其实只是随口一说,根本没那个意思。只是想借机让她离我远一点而已。不知为何,西园寺的反应却异常激烈。
「什──!不、不会吧?我昨天也没有喝得比平时多呀……难、难不成我的口气真的那么臭……?」
刚才的从容不见踪影,西园寺显得非常焦虑。你平常不是总是一边大口喝酒一边缠着我吗?突然来这一套,是要我怎么反应啊……
「酒席跟清醒的场合不一样好吗!我虽然爱喝酒,不过我可不想成为一个成天散发着酒气的女人……咦?你该不会一直觉得我平常就是个满身酒味的女人吧?给我说清楚喔!」
擅自误会的西园寺开始摇晃我的身体。
不只被摇得很不舒服,还因为西园寺在那边吵,搞得周围客人都开始注意到我们。我实在待不下去,只好赶紧拉着西园寺走向收银台,买下西园寺手上那本淫什么的书,快步离开了书店。
*
「我回来了……嗯?感觉你看起来好像很累,怎么了吗?」
下午回到房间的东云吃惊地看着瘫在沙发上的我。
我连开口解释都嫌麻烦,只是把目光投向西园寺,希望交由她来解释。然而西园寺似乎陷入了沉思,完全不理会我们。无奈之下,我只好解释书店里的来龙去脉,顺带解释了回家路上西园寺不断纠结我说她口臭的事。闻言的东云理解般点了点头。
「啊啊,原来如此。不过不管怎么说,对一个女孩子说臭还是不太好。」
你说得没错,我回家路上也一直在跟西园寺道歉,也告诉她没有口臭,但回到家她就一直是这个状态。
「如果是这样就好……」
东云看向西园寺,我也跟着将视线移了过去。
西园寺依然在沉思,似乎完全没听到我们的对话。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是受到我发言的影响才这样吗?
「不知道耶。老实说,我认为春香是那种比起在意这些小事不如去喝酒的类型,但看来她作为女生可能真的有自己的想法吧。还是心境上有什么变化?」
心境的变化吗……总之,如果那个总是很爱乱来的西园寺能变得懂事一点,对我来说是再好不过了。要是因为这次的事件,行事上能更加谨慎,那我就心满意足了。
「嗯,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先暂时观察一阵子吧。如果春香有什么事应该会自己说。好了,那我先去外面跑个步。」
东云简洁地结束话题,从自己的包包中翻出衣服。我知道你受限于模特儿这职业的特性,为了保持身材得定期运动,可是没必要特意在这么热的夏天跑步吧。
「如果是中午我可能还会犹豫,但现在快傍晚了,外面比想像中还凉快喔。我晚上跟诗织她们有约,得在那之前跑一下。」
这么说来,才藤同学和西园寺在经过文学社的集训后就变得要好起来了,所以好像有说要找东云和其他朋友一起办个女子会之类的。只不过即使今天有活动,东云也没打算终止跑步,她在这点上真的是满自律的。
这样一来今晚就只剩我一人了,晚餐看是要吃酒席的剩菜,还是干脆出去吃呢……
看着东云很理所当然地在原地换起衣服,我思考起今晚晚餐该怎么办。她很快地换上短裤、紧身裤及长袖上衣,向我说道:
「对了。机会难得,你要不要也来一起跑步?毕竟最近一直宅在家,你应该运动不足吧?」
是这样没错,但我上午才出一趟门。对宅男来说今天的活动量已经很够了,没必要特意去跑步。
「这样反而更好啊,比起突然就开始跑,活动过双脚再跑比较不会受伤。」
如果你说刚走完我能理解,但都过几小时了应该没什么关联吧。
……嗯,不过也好。
要是在这里拒绝东云也只是继续看书或玩游戏而已。在漫长的暑假当中花个一天做些平常不做的事也不错。
于是我接受东云的邀约,换上方便运动的衣服,和东云一起出门。在公寓前稍微暖个身,我们便开始跑步。
至于西园寺,她眉头深锁地用智慧型手机不知道在查什么,我们只打声招呼,就把她留在房间了。
自从高中体育课之后,我就没再为了运动而跑步,我们以很轻松的步调开始慢跑。
让东云配合我的步调,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她说自己平常会沿着附近的河川慢跑,就麻烦她在到那边前稍微配合我一下吧。
从家里走到河边需要约二十分钟。为了不妨碍行人选择了人少的路线,尽管绕了点路,跑个十几分钟就到河边了。
到是到了……
「……你看起来的确不像擅长运动的人,但我没想到居然会差成这样。」
早已上气不接下气的我,根本没办法对苦笑的东云表示什么,只能大口喘气。看来中途有些得意忘形加快步调埋下了祸根。
感觉高中时应该还能撑久一点,但可能只是错觉吧。或许是从当初备考开始就几乎没运动的关系也说不定。
附近有个公园,我们走到那里做缓和运动,做完之后我一股劲地坐在长椅上。东云买了瓶运动饮料给我,感激地接过来后,一口气喝了下去。
「别喝太快,这样很危险喔。」
东云边提醒我边喝起自己的运动饮料。我们以同样速度跑了相同距离,她看起来却相当平静。
我知道东云不太容易出汗,即使如此,她连呼吸都没有紊乱,显示出我们之间巨大的运动能力差距。
我体力居然差成这样,感觉真的是个问题……
「只要之后持续运动就没问题了。又不是要成为职业运动选手。就算认真努力,顶多到参加东京马拉松跑完整场的程度吧。」
我没那种目标,适度运动就好。
所以说呢……我已经适度运动了,可以让我稍微休息一下吗?
「真拿你没办法。不过也不用勉强,稍微休息一下吧。我继续活动一下身体。」
说完,东云放下手中的宝特瓶,走向公园中央。
原本还以为东云会去跑步,尽管觉得有些奇怪,还是用目光追着她。
东云站在公园中央,伸展身体,手脚随意地晃来晃去。原地跳几下之后,她前后分开双腿,双手抬起。
这姿势,不,应该说架势吗……
「喝!」
东云摆出架势,将轻轻握紧的左拳刺出,迅速收回左手并再次出拳,收回左手的同时,将蓄势的右拳迅速挥出。我茫然看着东云不断地左右挥拳。
她分开的双脚开始前后左右踏步。毫无杳拖的刺拳、外侧画圆的勾拳、潜身避开对手拳头后送出的重击。
东云灵巧地切换身位,拳头迅速且锋利。
看着东云彷佛跳舞般的动作,我都忘了要补充水分,直到她解除架势才回过神来。
「呼……」
东云吐了一口气,缓缓走回我这边。看来即使是东云,刚才那一连串激烈的动作还是带来相当的消耗,难得能看到她流汗。
我将旁边的运动饮料递给她。东云道了声谢,站着喝了起来。
我有点惊讶,没想到温和的东云竟然懂拳击。
听到我的话,东云只是耸了耸肩。
「没什么大不了的啦,只是我去的健身房有教一下。」
怎么感觉只教一下不太可能打得那么好……
「毕竟我从小学就开始去健身房啦。而且不是正规的拳击,只是拳击健身课程而已,高中毕业后就没上了。大概就像去学游泳或体操那样。」
不过就算是那样,一般人也不会选择拳击健身作为课外学习吧。
「那是因为过世的弟弟曾受电视转播比赛的影响……」
嗯,我也觉得是这样。
之所以现在不学了,恐怕也是弟弟不在人世的关系。我不打算针对这话题深挖下去,便保持沉默。
不顾在脑中进行逻辑推演的我,东云坐到我身旁。
……不过似乎又改变主意,空了一个身位才坐下。我感到有些纳闷。
虽然我不太在意这点小事,东云会这么做令我有些意外。平时在我面前毫不吝惜裸露身体的家伙,怎么事到如今会在意彼此之间的距离?
东云似乎察觉到我的疑惑,她有些尴尬地道歉。
我一边摇头表示不介意,一边思考要不要追问东云为何会这么做。不过在这之前她就主动解释了。
「那个……我出挺多汗的,身上的汗臭味有点让人难为情。」
是喔……
我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能含糊地点点头。
考量到东云过去的举止,我一直以为她不会在意汗臭这种小事。
不过连西园寺那种人都会因为口臭惊慌失措,看来女孩子果然还是挺在意自己身上的味道啊。
「就算表面上看起来不在意,我们内心其实还是会在意的。」
是吗?
在我看来,你们似乎都没在顾虑啊。
「是没错,相较于一般人我们的确很随心所欲。」
果然是这样嘛。
不过说到汗臭,我自己是没什么感觉。尽管我不觉得自己对气味特别迟钝,但我从来没感觉到别人的汗臭味过。
毕竟我也没去闻过别人的汗味,不知道它的味道好像也是理所当然。
脚臭我倒能理解,只要想像一下我爸袜子的味道就行了。
虽然并没有打算特地帮东云说话,听到我这么说,东云又回到了平常镇定的表情,点了点头说道:
「只流一点汗的话确实闻不太出来,一般来说是酸酸的味道……嗯。」
东云一副好像想到什么的表情,缩短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那你要不要稍微闻闻看?我也想知道自己大概有多臭。」
啥?
就在我对这突如其来的提议感到困惑时,东云没等我回应就抓住我的衣领,将我的脸拉近她的颈侧。
被她猛地拉近,看到东云那白皙带着薄汗的颈部靠了过来,当下我整个人僵住,只能屏住呼吸,但也因为这样,呼吸整个乱了,结果下一口反而吸进比平常还多的空气,连同东云身上的──嗯?
我在被抓住领子的状态下,继续嗅起东云的脖子。
「那个……你这样一直闻还是有点……」
啊啊,抱歉。
幸好东云抓着我的力道放松下来,我赶紧调整好姿势。
东云似乎真的感到害羞,脸颊有些红了起来。虽然是我大胆去闻的没错,她这种反应让我很难反应,拜托别这样。
「所以呢,闻起来如何?」
东云似乎整理好心情,以认真的神情问我,但──
老实说,我搞不太清楚。
「不太清楚?」
我坦率地承认,东云则歪了歪头。
抱歉,我闻成那样,但完全没闻到任何臭味或酸味。
比起那种味道,我闻到的反而是类似桃子的甜味,只是我才不会告诉她。
「是喔,那我应该可以先高兴一下……?」
她喃喃说道。听完我的解释,东云似乎决定暂时接受。
我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便向东云询问现在几点。注意到太阳快下山,东云确认智慧型手机并站了起来。
「哇,已经这么晚了啊。有点待太久了,体力恢复了吗?」
我点了点头,喝光已经变温的运动饮料,站起身来。虽然来到公园后就完全没活动,光是从这边跑回家对我来说也算是相当大的运动量。
尽管发生了奇怪的事件,偶尔这样运动倒也不坏。
身体暖和起来了,感觉还有余力可以做点别的事。等等回家如果西园寺和东云出去玩了,就把房间打扫一下吧。
*
回到家后我没有打扫,瘫倒在沙发上。
回程时我试图保持与出发时相同的速度跑回来,但由于体力先前已经消耗太多,才刚回到家就累得倒在玄关前。
东云顾虑我并试图放慢速度,但如果太慢可能会造成才藤同学她们的困扰,所以我还是硬撑着跑完了。
……现在想想,让东云先走,我自己慢慢走回来不就好了?
等东云洗完澡,我也接着去冲澡。回到客厅,我看到西园寺似乎在跟东云说悄悄话,但我累得连她们在聊什么都没听清楚。
过了傍晚,两人一同出门。又过了一小时左右,我的体力才总算恢复到可以行动的程度。
由于剧烈运动消耗了大量热量,空腹的肚子开始抗议。
平时食量不大的我,感觉现在也能大吃一顿。既然如此,就去外面觅食吧。
当我兴奋地开始用智慧型手机搜寻要去哪家店时,LINE的通知响了起来。发信人是北条。
『本人!大获全胜!啊啊~爽到模糊~!』
本以为北条要报告柏青哥又大爆死,但今天似乎罕见地赢大钱。
和她那句莫名其妙的胜利宣言一起传来的,是柏青哥的出珠结果,以及几张从谜之兑换所换来的谕吉照片。
虽然照片看来非常阔气,想到北条至今花的钱,再想到手中那叠钞票不知道能留在手中多久,我实在得不出什么特别的感想。
所以当西园寺和东云回了恭喜之后,我只是随便发了个看起来合适的贴图回应她。
正当我继续找要吃什么店,智慧型手机就突然开始震动起来,吓得我把智慧型手机掉到地上。慌忙捡起来一看,原来是有人打过来。
吓死我了……
我的智慧型手机几乎不会接到电话,所以都忘了来电时智慧型手机会震动。如果这时有其他人在场,肯定会笑得很夸张。
庆幸着房间没别人,我接起电话。
『夏希大胜利~!耶~有看到我传的吗~?』
没。
呃不是,你在LINE里面传的我有看到啦。
面对因久违的胜利而超级兴奋的北条,我就是忍不住想吐槽她。
不过干么特地打过来?而且不是打给西园寺或东云,而是打给我。
『那还用说,因为小春跟小东都出去玩了嘛。现在要联络除了你还能有谁。』
真有道理。不过你之前不是都用LINE联络吗,怎么不用LINE就好?
『是没错啦。可是她们两个现在在外面吃饭,如果在群组里面说要请你吃饭不是有点奇怪吗?所以要私聊讨论的话,打电话比较省事。』
原来是这样。可是如果想请客,不选今天,选三个人都有空的时间不是更好吗?
『当然她们下次在的时候我也会请客呀。不过我今天想沉浸在胜利中好好犒赏自己一番!』
这样啊。
反正对我来说,能分到胜利的一杯羹就好。蹭饭通常优先于大部分的事情。
『很好。那我们要去哪里吃饭?你可以指名喔。』
北条有些趾高气昂地询问,出资者摆架子很理所当然,所以我不在意。
我告诉北条自己本来打算要吃顿丰盛的晚餐,但是具体要去哪家店还没有想法。这部分就交给出资者来决定吧。
『哎呀,你想大吃一顿还真稀奇。我想想……啊,既然这样,我有珍藏一家不错的店喔!』
听到我的要求,北条马上就给出答案。我在这种时候总会犹豫不决,所以有点羡慕北条不会踌躇的性格。
『你现在能马上出门吗?我现在在车站前……那我们在区公所前碰面吧!』
答应了北条,我结束通话。
如果要在区公所前集合,那北条说的那家店应该不是在车站前的商圈,而是县道附近的店吧。那里我没怎么探索过,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店……
反正去了就知道了。北条柏青哥经常一打就是一整天,在我们之中外食的频率应该是最高的。既然是北条推荐的店,应该比我自己选的来得好。
我迅速打理完毕,离开房间去和北条会合。
*
「啊,来了来了!喂~这边这边。」
当我抵达区公所,似乎先到的北条不断朝这边挥手。
就算不这么夸张地表现,以北条显眼的外表我也能马上认出。我猜她大概还沉浸在胜利中,整个人很亢奋吧。
这条路上人潮虽然没那么多,从车站走过来准备回家的人都将视线集中在我们身上,让我觉得有点尴尬……
北条完全无视周围的目光,摇晃着手和胸部朝我走来。
「很好很好,有好好来会合呢,辛苦啦。」
北条还维持着刚才讲电话时的口气。要是让人以为我都大学生了,连约见面都不能好好做到,那还真是挺受伤的耶。
「开玩笑啦开玩笑。我知道就算你这人再怎么怪,这方面还是很老实的……我只是想说你平常懒得出门,对这一带可能不太熟。」
这附近是车站另一侧,与大学是反方向,我对这边确实不熟。
知道见面的地标在哪,是因为有来区公所办迁入过。如果是指定其他建物作为地标,没智慧型手机我肯定到不了。
「你这么自信地说这种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耶……算了,赶快去那家店吧。因为要排队,不快点的话会拖很久才能吃到。」
哦,是那种排队名店吗?
看来可以期待一下。
「包在我身上!虽然一开始可能会觉得有点难适应,但你一定会喜欢的。」
……难适应?
「好啦好啦!别担心!去了就知道了!」
听到北条不经意间流露出令人不安的话语,心中悬起一丝不安,但北条只是推着我继续移动。
正如我的猜想,要去的店不是在车站周边,而是在县道附近。背后的北条一直把我推往那个方向。
「其实从区公所出发,只要过那边的斑马线,马上就会到了~」
照北条所述,从区公所出来之后过了马路,沿着县道走很快就看到排队的人群。
还真的很近呢……排这么长,如果来区公所的时候有顺便绕个一圈,肯定会注意到这家店。
靠近排队队伍,我发现人龙是从大楼一楼某间店铺的出入口延伸而出。确认了店家的招牌,上面只有写着店名,店名则是有些难懂,不常用的汉字,看不太出来是卖什么的。外面的窗户甚至还把窗帘拉上。
不过大部分会排成这样,应该大致上都是拉面店吧。
「虽然你没猜错,不一定只有拉面店才会排队吧。像那种时尚的西餐厅或是登上杂志的有名店铺也是会排队的。」
是没错,但如果是那些店,排队的客层就不会长这样了。
我观察一下排队的人们。
有独自排队的上班族,也有看起来和我们同龄的秀泉大学生团体,年龄层相当多样。然而排队的清一色几乎只有男性,唯一的一位女性似乎是和男朋友一起来的。
光从这点来看,就能推测出这家店大概是要让你吃到撑死的那种店。
「原来如此,的确是这样没错。你在这种奇怪的地方上很聪明耶,跟上次同人志的时候一样。」
没礼貌的家伙,我只是擅长客观看待事物罢了。
「你是想说因为对任何事都有办法当个局外人,才能不带偏见地看待事物是吧?」
结果还是很失礼嘛,虽然大致上没讲错。
我们边聊天边朝队伍尾巴走去,准备排队。
为了确认大概还需要多久才能进店里算了一下排队的人数,特地从队伍的最前面走到最后头。大多数人都把目光投向我们,准确来说,是投向走在我旁边的北条。
毕竟她不仅容貌出众,身材也姣好。虽说美人自然会让人回眸,北条应该又是另一种次元。
至今以来,我已经很习惯路人会盯着北条看了,有些人可能会看两次甚至三次,还有人会看到擦身而过的瞬间为止,把目光牢牢钉在她胸前,真的挺有趣的。
虽然同行的我也会被以一种打量的眼神伺候,有点困扰就是了。
我光是走在一旁就觉得如坐针毡,北条本人却完全不在意。
不晓得她是习惯了,还是本来就对别人的视线很迟钝。
不过这种话题我不会对北条提起,毕竟不管她是什么样的人都与我无关。
北条很热情地阐述今天如何获胜,我随便听听随便附和,等着排队轮到我们。
「──然后呢,虽然那台的钉子怎么看都是违法的,我还是坚持打下去,最后顺利连庄大获全胜!哎呀,果然柏青哥到最后还是技巧胜过钉子和总转数啊!」
演出什么的我不太懂所以不好说,但柏青哥重点不是转数够不够多吗?
「呃,是这样没错啦,但去哪家店几乎都找不到钉子调得好的机台……我听说以前有些店会把机台的钉子调得很甜,不然就是位置很佛心,这是真的假的啊?」
我觉得应该不会有店家弄得那么夸张啦……不过听说就算是现在,一年里也会有几天,店家会把机台弄得比较容易赢。我还听说过有店家因为邻近活动日而抱持着亏本的决心开店。
听到我的话,北条露出复杂的表情。
「啊啊~……是啦,也是有那种日子。尽管因为相关规范,柏青哥店家没办法公开举办活动,对某些店家来说,某些特定的日子会订成活动日。像是店家周年庆,或是特定日期的时候中奖率就会比较高之类的。不过听说最近在这种日子去打也不一定会赢就是了。」
似乎就是这么一回事。
「啊,不过我家附近的店最近刚好要周年了,听说真的会弄得很有诚意喔!在那之前得准备好资金去打才行……」
我觉得在她想那些东西之前,应该要先担心自己有没有办法留住今天赢下来的钱,但我刻意选择不说。
此时北条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
「对了!机会难得,你要不要也来参加一下他们的活动?平常去店里可能会输得很惨,但既然有活动,钉子说不定也会比较甜一点,赢面更大喔!你打工的薪水也快发了不是吗?」
北条说的活动日期确实是在打工薪水发放之后。
嗯,之前被邀去打柏青哥时我还没开始打工,现在有了收入,也很难把手头紧当作理由来拒绝。
……好吧,好像也行。
有了薪水,再加上北条也说活动日当天胜算可能比较高,稍微陪她打一下应该也没问题。
尽管有点怕到时候会不会一头热就把钱都丢进去,不过只要确保钱包里只有资金、交通费、餐费应该就不会把钱赔光吧。
「真的吗?太好了!那么那天要早起排队喔!我还是第一次跟别人一起去打呢!」
听到我同意,北条高兴到有些浮夸的程度。毕竟这兴趣会牵扯到高额金钱,很难邀请别人,现在有同伴一起打很开心吧。
接着,我和心情愉快的北条又等了一阵子。
店内的客人换了两批后,终于轮到我们。
「要先在那边的点餐机买餐券再进去喔。我会先放好钱,你就随便点你喜欢的吧。」
如此说道的北条将钞票放入店门口的点餐机。
原本就多少有点预期,一看到点餐机上的菜单,预期便成为确信。我稍微犹豫了一下究竟是要点迷你还是小份的拉面,最后还是选了小份。
北条还好意地说「可以加点叉烧没关系哟」但我婉拒了,我请她去一旁的自动贩卖机帮我买黑乌龙茶。
北条和我一样都选了小份拉面加黑乌龙茶,还另外加购了叉烧和五颗鹌鹑蛋。连鹌鹑蛋都要一次五颗,我一边对给出这种选项的拉面店感到畏惧,同时进入店里。
店内只有吧台座位,幸运的是我可以跟北条坐在一起。
「请问配料要什么呢?」
吧台里头忙碌的店员走过来接过我们的餐券之后,如此问道。
店员比预想中还要礼貌让我多少有点放心,我请店员少放一点蔬菜。
「我要全部加量!」
店员在听到北条的宣言后,不知为何迅速瞥了我一眼,但旋即若无其事地重复确认订单后便离开了。
尽管心中有些不明所以,还是决定把北条压低声音谈论动漫IP柏青哥机台的优劣当作广播听,一边静静等待拉面上桌。
「来了,小碗拉面菜少!」
眼前端上的拉面,虽然我有说要菜少,上面还是堆了不少,猪背脂和大蒜撒得整碗满满的。从菜的缝隙中能看到的面条粗得跟乌龙面差不多。
不出我所料,眼前毫无疑问是二郎系拉面。
……我确实有说想大吃一顿,但这实在是有点太夸张了。
而且这面条未免也太粗了吧。
虽然这是我第一次吃二郎系拉面,网路上的照片看起来面条也没那么粗啊……
「那是当然喽!这家店就是因为极粗面条才会受欢迎的嘛。啊,我的也来了。」
北条面前的碗有座蔬菜堆起的小山,猪背脂和大蒜的量简直是难以置信的程度。同为小碗拉面,光是配料就可以有这么大的差距。
还好有先拜托他们少加点菜……不管再怎么饿,她那碗的分量我绝对吃不下。
「那么,我要开动啦~!」
北条掰开免洗筷,开始攻略眼前的食物山。
我决定先从面条开始。
把筷子插入碗中,拉出极粗的面条,吸了一口,在合适的地方咬断……好硬!
光是从筷子夹面条的感触就知道面条非常结实,但我没想到会这么难咬。
感觉再放一下让它吸点汤汁可能会比较容易吃。
我暂时放弃面条,转而吃起上面的蔬菜和叉烧。
……然而那才是地狱的开始。
*
「哎呀〜真的吃得好饱!油、小麦、大蒜、猪背脂,还有叉烧!余太满足了!」
离开店里,在回家的路上。
北条很愉悦地揉着肚子,悠闲地走在我旁边。
虽然平时和北条一起吃饭就知道她的食量不小,没想到她可以这么轻松就把那种东西吃光光。
如果一般人有这么大的食量,体重绝对不会宽待他们,但北条的腰围看起来完全没变粗的样子。
果然那些卡路里是用来维持胸部装甲吗?
相对之下,我连走路都嫌困难。
看来我攻略时选择的方向错了,当我还在对付那些很有分量的蔬菜和意外巨大的叉烧时,极粗的面条就把汤汁吸得饱饱的,变得沉重无比,简直是场灾难。
虽然后来总算把它吃完,我再也不想进这家店了。
「放心啦,大家一开始都是这么说的,过不久就会想念小麦跟油然后再跑回来。」
被你这样形容,那些原料感觉很像什么危险的东西耶……还有你说的大家是谁啊?
「智慧型手机另一边的朋友。」
也太没可信度了,至少从现实中的朋友挑吧。
听我这么说,北条噘起嘴。
「毕竟愿意陪我来这种又油又腻的店的也只有你了。要小春或小东来陪我太对不起她们了。」
也是,带西园寺或东云来这家店的确很残酷。
她们两个对酒味跟汗味都满在意的,应该不会喜欢这种大蒜味很重的拉面。
「咦,是喔?小东就算了,小春倒是让我满意外的。明明平常总是那样把酒跟下酒菜一直往肚里塞。」
看来西园寺在北条眼里也是那种人。
西园寺光是被怀疑身上有酒味就慌得不得了,心中似乎还是多少有点羞耻心吧。
「确实小春身上有酒味我也不会觉得惊讶,你到底对人家说了什么啦……啊。」
有些傻眼的北条像是发现了什么,把手放在嘴边。
对了……这么说来北条才刚摄取大量的大蒜。
从今天一整天下来的经验来推估,还以为北条会因为羞耻给出某种反应,但她的行动完全超乎我想像。
不知道北条在想什么,她靠近我然后吐了一大口气。
「嘿嘿~怎么样?有大蒜味吗?」
这人把自己的口臭吹给别人闻,还一脸自豪地这样问。
……看来北条似乎挺缺乏羞耻心。
我无奈地告诉北条的口气有大蒜味没错。
「很好很好。」北条满意地点了点头。
明明体型极为像女生,所作所为却跟男生没两样。
看北条这样,我猜她也不太在意别人的目光吧。仔细想想,东云对于暴露癖这点多少还是抱有一点羞耻心的,毕竟前提是不被不特定多数的人看到。
不……感觉也不是人数问题。在他人,尤其还是异性的家中能那么自然地脱衣服,东云果然还是没什么羞耻心吧。
*
回到房间之后,北条打开电视,开始看线上串流动画。似乎是因为今天大获全胜的关系,想重温一下她打的机台的动画原作。
我也随意地和北条一起观看动画。过一段时间,西园寺和东云回来了。
「我们回来了。」
「欢迎回来~女子会怎么样?」
「很开心啊,聊了很多有意义的话题。夏希应该也要来的。」
「哎呀,我实在忍不住想去打新机台。下次你们要去的时候再叫我吧。」
在一旁听着东云和北条的对话,我将注意力放在动画上,突然感觉到肩膀被拍了一下,转头一看,发现西园寺站在那。
即使转过头,西园寺也没有特别说什么。正觉得奇怪准备要问她怎么了,西园寺就靠近我的脸。
随着哈的一声,西园寺的吐息扑面而来。
因为刚才也有相同的场景,害我误以为会是大蒜味,实际上是清爽的薄荷味。
「呵呵呵,怎么样?完全没酒味吧?」
看到因想像和现实的落差而惊讶的我,西园寺一脸得意,就像在说「怎么样啊?」。只不过严格来说,我不是因为没酒味而惊讶,不过解释起来太麻烦了,便选择保持沉默。
「因为你说我有酒味嘛,我查了很多资料,还厚着脸皮跟小东和才藤同学她们请教。听说苹果对去除酒味很有效,所以我把饮料换成苹果酒,还吃了净口锭,这就是采取对策的结果!这下你再也不能叫我酒臭女了。」
「我之前也是常被朋友说身上有菸味,所以我们今天围绕着这个除臭话题谈得很起劲,还被说服买了除臭喷雾回来呢。」
听东云苦笑着说完,我才终于明白西园寺从书店回来之后的奇怪行为。
看来西园寺对自己身上的酒味比我想像中还更加在意。没想到她居然会把这事跟才藤她们说,还设法努力改进。
可是我明明跟她说其实没酒臭味,干么突然这么在意啊?
而且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苹果对消除酒臭有用,可是苹果酒不就是酒吗?干么不喝苹果汁啊?
「可以一边喝酒一边消除酒臭,这不是一石二鸟吗?」
我觉得你打下来的鸟会撞在一起然后消灭就是了……
算了,无所谓。
不管西园寺身上有没有酒臭,泡在我房间里的事实都不会改变,我也不在意。不过要是房间的环境能因此多少改善,那还是值得嘉奖吧。
今天一整天对于懒惰的我来说,是难得在外面跑来跑去的一天,虽然牵扯到不少跟气味相关的事,终归是有收获的一天吧。
「对了!我下次想举办夏希大胜利纪念派对,大家想吃什么呀?」
「喔,不错耶。本来想说如果想要场面看起来够豪华,就去吃烤肉或寿司,但去餐厅吃有点太贵了,对你也不太好意思。」
「那干脆买食材在房间弄如何,这样也能省钱吧?烤肉应该比较方便?」
「啊,那我想试试羊肉!餐厅不是有那种专用锅子吗?去买一个回来吧!」
当我还一个人沉浸在感慨中,气氛忽然就开始不太对劲了。嘴上说羊肉说得轻描淡写,但如果要在房间里办成吉思汗烤羊肉派对,房间充斥的羊肉味应该有好一段时间都散不掉。
那可不是酒味或汗味能相比的,我赶紧介入。
经过一番争论,最后才总算以普通的烤肉派对形式来代替。然而等到派对真的开始,我才发现房间会充斥烟雾这点依旧不变。
看来好一段时间房间都会是烤肉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