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的大圣堂。
此处既是本国最大的教会、连系神域及人类居住世界的闸门,亦是大圣女璐希雅的住所。
「所以呢?」
这里是大圣女璐希雅的个人房。
宛如色彩消失一般纯白一片。纯白的窗帘,加上纯白的家具。
大圣女璐希雅也身穿纯白的洋装。
「是。苏菲亚大人及淫兽使者已经逃亡,尚未掌握他们的行踪。」
安娜塔希亚辛苦地弯曲用夹板固定的右脚,行臣下礼。
「无妨,站着说吧。」
「但我已经遭受那般屈辱,根本没有资格待在这里。」
与大圣女璐希雅位在同等高度对谈,简直是不敬至极。
她甚至被邪教徒抓住并沦为交涉筹码,本该以死谢罪才对。但安娜塔希亚认为自己应该先完成所有职责,结束报告并谢罪之后再执行。她不能放弃身为圣骑士的任务。
「安娜塔希亚小姐,别露出那种表情。这是我的请托,请你站着说话吧。」
「我、我明白了。」
拒绝大圣女的命令更是不敬到极点。
于是安娜塔希亚保持直立姿势,垂下眼帘。
「乌丝菈伯爵呢?」
「遵照苏菲亚大人的要求,以罪嫌不足为由释放了她。」
「这样啊……」
「在解放她之前,我们已进行了严厉的审问,但她口风很紧……遗憾的是并未获得有用的情报。」
根据先前呈报的报告内容,与其说她口风紧,不如说她很享受拷问。
对方甚至不断要求更猛烈、更火热的拷问手法。
「其他魔女的行踪呢?」
「万分抱歉。由于我沦为人质,让她们有了逃跑的时间。她们应该位于乌丝菈伯爵领地的某处,但才刚因为罪嫌不足而释放她,现在无法进入私有领地搜查……」
「的确是这样没错……」
璐希雅叹了一口气。听起来像是失望,又彷佛带着一丝欣喜。
不过持续低着头的安娜塔希亚只能瞧见璐希雅的裙摆,看不见对方的表情。
「西方审问骑士团一定会找出他们。」
安娜塔希亚已经下达追踪魔女时的各阶段指示。
就算没有她,也一定能够找到魔女的下一个藏身之处。
「安娜塔希亚小姐,请你别舍弃性命。」
「啊……」
「要是你死了,我会非常悲伤的。」
璐希雅的裙摆翩然旋转,然后消失于安娜塔希亚的视线之外。
「稍微休息一阵子吧,安娜塔希亚小姐。」
「喀恰」的声音响起。
安娜塔希亚反射性地抬起低垂的视线。
打开窗户的璐希雅发丝随风飞舞。
「好舒服。空气充满了新绿的气味。」
数年不见璐希雅的身姿。
对方已彻底成长为成熟的女性。
璀灿辉煌的金发有如阳光。皎洁白皙的肌肤犹如陶器。还有一双彷佛能看透一切的赤红双眸。
「那个人迟早会与我相逢的。因为那东西本应属于我才对。」
看着窗外的璐希雅将目光投向安娜塔希亚,漾起微笑。那是一抹温柔又带着悲伤的微笑,也是令观者忍不住沉醉其中的妖异笑靥。
◆
──魔女教会。
建造于遗弃废弃教会地下的亚尔伦派本部。
早已沦为废墟的地上圣堂,除了听悄悄造访的信徒倾诉烦恼以外毫无用途。废墟必须像废墟一样杳无人烟才行。
然而今天,魔女们却在艳阳高照之下聚集起来。
她们在祭坛前排列豪奢的餐点,在渴望畅饮的人面前摆置啤酒。
这是为了吊唁魔女集会的牺牲者,庆贺遭到逮捕的魔女们平安归来的慰劳宴会,同时也是为了庆祝乌丝菈小姐及安娜塔希亚人质交换成功。
平时不会举办这种宴会,但乌丝菈小姐才刚被交换人质不久,敌人无法踏入她本人的私有领地。所以众人才可以特别地大肆庆祝。
位于宴席中心的乌丝菈小姐高举酒杯,每当她开口,四周便一阵哄堂大笑。
她全身上下都是令人不忍卒睹的烧伤。
听说教会用燃火的菸卷灼伤了她的身体。
「他们的手法意外地普通,令我大失所望呢。本以为会有更恐怖的拷问,害我兴奋不已呢。」
当我担心乌丝菈小姐的伤势时,她却单手拿着啤酒,并嘻嘻地笑了。
听说教会的异端审问非同小可。
不只遭到灼伤,她应该还承受了更严酷的拷问才对。
乌丝菈小姐却只以一句「太无聊了」一笑置之。
「在星见仪式中,我被判定为不具恩宠及夷能力的普通人,但我觉得自己其实拥有将痛苦转换为快感的夷能力。虽然修女表示『你只是个变态』……然后,反正都这样了,我就向教会提出申请,请他们正式认定我为魔女,但对方也以我只是个变态为由驳回了。」
竟然有贵族自称为魔女,从教会眼里看来当然是个大变态吧。
「无论如何,最后因为我与邪教勾结的罪证不足而获释了。呵呵,罪证不足啊。」
乌丝菈小姐笑得乐不可支。
她是国家屈指可数的名门当家,家族历史长达数百年之久。既然正教会暂且以罪证不足为由释放她,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出手才对。
「话说回来,小鸡鸡你一口气成为了人类公敌呢。击败勇者艾尔维斯的丑陋怪物,关于你的传闻已经传开了哦。」
乌丝菈一边抓挠烧伤的伤口,一边如此说道。
「……我没能击败他。」
「那种小细节无所谓啦。任凭有利的谣言传遍各处吧。无论如何,小鸡鸡你就是我们的王牌。」
「我会努力符合期待的。」
「今后的发展实在令人期待。你的触手会如何粉碎这世界的谎言,又会展现出什么样的世界呢?真是期待不已!拜托你啰!」
乌丝菈小姐伸出了手。她的手背上有几道烧伤的痕迹。
我回握她的手,注意别碰触到伤口。
「多谢……」
坦白说,我不清楚乌丝菈小姐这番话背后的含意。教会究竟隐瞒了什么?亚尔伦派在追求什么?说到底,连这只触手的真面目都谜团重重。今后会发生什么事,我压根摸不着头绪。
即便如此,有个理由让我愿意跟随她们……
「啊,乌丝菈大人,您来了呀。」
苏菲亚修女的声音自入口传来。
废弃教会所有窗户都被木板堵起,白天也只有烛光照耀,光线相当昏暗。因此我只看得见背对强烈阳光的苏菲亚修女的身体轮廓。
「嗨,修女。看来你很有精神呢。听说你昏睡了一阵子。」
「是,稍微休息一阵子之后,我已彻底恢复了。乌丝菈大人您才是,伤势没问题吗?」
「这点程度没什么。只不过坐在扎满针的椅子上,让我屁股有点痛而已。」
「哎呀,那可不好!我原本想与你一起用餐的,得在座位上准备坐垫才行呢。」
苏菲亚修女在光芒洒落之中向我轻轻挥了挥手。
「紫苑先生,要不要一起用餐?」
以背部接受阳光照射的苏菲亚修女,身后带着一圈淡淡的光晕。
她的身影散发着一股神秘的美感,如同女神阿斯塔蒂自废弃的浮雕中走出来一般。
正教会迟早会再度展开追踪,我们又将身陷困境。
虽然我触手的力量与日俱增,但那股令人忘我的感觉亦逐渐增强。我不禁担心自己的意识有一天会遭到侵蚀。
安娜塔希亚曾如此说过。
──你只不过是被苏菲亚大人利用罢了。
我同样不明白那句话的意思。
即便如此,我依旧想用这股力量守护苏菲亚修女。我由衷地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