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不禁窥知雪宫家内情的那天晚上,不知为何辗转难眠,便走到阳台仰望满月。
时间是凌晨两点,已经是星期一了。
我明明也知道隔天要上学,因此必须去睡觉才对……但很遗憾,我毫无睡意。
上课时,只要稍微打个盹,就会被老师臭骂一顿,但是跷课的话,又会跟不上进度。
「唉……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事到如今,我也不会想与雪宫断绝往来,但是清叔叔酝酿出一种彷佛我们受家长认可的气氛……不对,我也不知道他到底认可了什么,我与雪宫之间根本也不是需要经过家长认可的关系。
我们……不算是朋友。同为学生会的成员……硬要说的话……是邻居?果然还是邻居这个词最为贴切了。
而且……也还没解决雪宫继母的问题。
继母……她好像叫美乃阿姨,是让雪宫讨厌家里的罪魁祸首……如果可以,还真不想见到她。
如果我与雪宫往来,感觉会莫名其妙地扯上关系,真令人厌烦。
「唉……看来以后也会被卷入麻烦事吧……」
「用卷入来形容,你也太失礼了吧。」
「不不不,实际上就是被卷入……唉?」
刚才的嗓音……
我偷偷地越过隔板探头一看……雪宫果然在阳台上。
「晚安。」
「……喔,怎么了?睡不着吗?」
「就是那样,来,给你咖啡。」
「……谢啦。」
准备得真周到,难道她发现我在这里,特地去泡来给我的吗?
话说回来,现在喝这种东西不是会更睡不着吗?但既然都接过来了……没办法,就喝了吧。
我俩一同站在阳台上啜饮咖啡。
「……真好喝。」
「那就好。」
平常这么交谈,会让我有种莫名的别扭感,但在这里却不会有那种气氛。
这就是我们之间的距离,这样就好,不对,这样才好。
我轻轻吁出一口气,仰望明月,雪宫则开口说「说起来啊。」
「你想出刚才我出的作业了吗?」
「作业?」
「信任和信赖的不同。」
这个话题还没结束啊?
「……不知道,不是都一样吗?」
「完全不一样喔,信任是根据你过去的评价累积而成的,我又不知道八桥同学你过去是怎样的人,没法在这短短两个星期内,判断你是否值得信任喔。」
嗯……很有道理,我们认识确实也不过两个星期而已。
「但是信赖可解释作『可信且值得仰赖』,我相信并仰赖现在的你……八桥叶月这个人,而不是过去的你。所以今后我也会继续信赖你的。」
「————!」
雪宫笑着从隔板另一端探头,说出这番话……太犯规了吧。
这样下去,我会不小心喜欢上你的,别这样。
我别开视线,只能「喔……」一声。
「你害羞了呢。」
「才没有。」
「急着否认就表示心虚,代表你害羞了,你们高中男生真好懂耶。」
「住口,别开地图炮啊,好懂的只有我而已。」
「你招供了呢。」
「……我讨厌你。」
「是吗?可是我还满欣赏你这点的耶。」
所以才叫你别说这种话嘛,我会当真的。
我又猛灌了一口还很烫的咖啡,这种温度对现在的我而言恰到好处。
雪宫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默默地喝着咖啡。
接着,我听到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想到一件事。」
「什么事?」
「……歌。」
歌……?
然后……我听到一首旋律轻缓的歌。
那是一首异国歌曲,伴随着天籁之声,悠扬而起。
在月光下下,雪宫所吟唱的歌曲明明是我从未听过的旋律,却能点点滴滴地沁入我的心湖之中。
那彷佛纯白天使般的歌声洗涤了一切杂念。
我忘却了刚才的种种,凝视着雪宫的侧脸,静静地聆听她的歌声。
深夜两点之类,根本全无所谓了。
好想就这样一直听下去……我是这么想的。
直到最后一颗音符落下,雪宫才悄声叹息,并轻拭眼角。
她大概哭了吧。
「……我妈以前常常代替摇篮曲,唱这首歌给我听。」
「这样啊……」
「多亏了你。」
「我?」
「我过去太讨厌家里的一切,所以完全忘记了……不过,我已经不要紧了,只要有母女之间的连结,我就能坚强起来。」
「……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
如今的我只能说出这句话……但我是由衷地替她感到高兴。
无论过去与未来,此刻都抛诸脑后吧。
珍惜着当下,我与她沐浴于皎洁月光之中,尽情地畅谈,直至东方露出鱼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