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奇迹的定剪 3

「哟咻──实在有够高!建筑物看起来就像蚂蚁呐。」

「很壮观吧?在我们提供的服务当中,这座峡谷是最受欢迎的。……客人,请不要把身体探到太外面。老爷爷您会受寒。」

「多管闲事,别把客人当作老头子啊。」

山形县北部的土镜峡谷。

含有细微宝石的特殊地质,在阳光反射下闪闪发亮,是在日本也能观赏到的首屈一指动人的自然遗产。

话虽如此,由于走陆路通往山形的旅行原本就危机重重,观光客不多,然而就算开垦,土壤也完全长不出农作物,山形县自治团体也认为是烫手山芋,不受老天眷顾的土地。

此时看上这里的是有闲暇的山形空军。叫醒吃闲饭的法国蜗牛,开始提供跳伞的服务事业。朝着色彩不断变化的峡谷降落,魄力十足的跳伞,带来令人感动的体验,口碑极佳,成长到今日支撑着山形财政。

「哈哈。这还真是壮观呢。不枉费老夫砸下一大笔钱呗。」

「幸好听见您这么说!不过客人,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不用再等了。老夫要跳下去喽。」

「咦咦?」

工作人员匆忙阻止欲慢慢从法国蜗牛的门往下跳的老爷爷。

「等等,客人,请等一下!还没穿上降落伞啊!」

「什么,你在说救命绳吗?就算穿上那种东西,该死的时候就会死呗。」

「谁、谁来阻止这位老爷爷啊!」

「嗯呜哦~~放开老夫~~!」

在三人合力下,老爷爷被迫穿上降落用的装备和降落伞包,不满地咕哝:「啧~~原本想身轻如燕地跳下去的。」

「真是个精神饱满的老爷爷。来,倒数3,2,1就往下跳喔。准备好了吗?」

「好了!」

「好──!那就来倒数,3──」

「啧!」

老爷爷丰盈的胡子被天空中的风吹得飘荡,往空中轻盈地一跃。

「2……咦咦?这、这是什么客人啊!」

工作人员顿时愣在原地,慢了一步,匆忙地追上他。老爷爷绑好的头发被强风吹拂,在空中不断旋转、飞舞,发出「呀吼!」的雀跃叫喊声。

「老爷爷~~!请别胡来啊!我会被开除啦!」

「烦死了。老夫乐在其中,别碍事啦!」

「就算您这么说……」

『法国蜗牛通知跳伞队长。平崎队员,紧急联络。』

「我明白!我也很拼命……」

『不是在说老爷爷!雷达侦测到兵器反应。在前方积雨云中,有某种巨大的……呜哇,那是什么啊!』

来自法国蜗牛非比寻常的通讯,让平崎队员不禁转头一望。

眼前的是……

咻!蓝紫色的闪电一闪,划过云中,贯穿法国蜗牛的腹部。

引擎砰地炸裂,爆风在眨眼间让法国蜗牛爆炸,降落中的平崎队员在空中不断翻滚。

「呜,呜哇……怎么会!」平崎队员的防风镜被机体的碎片打中,产生龟裂。「咦,法国蜗牛被干掉了?至今为止根本没发生过这种事……」

在错愕的平崎队员的眼前,弯曲的钢铁翅膀以惊人的速度逼近。

「哇……哇啊啊──!」

不禁双手护住脸,无计可施地愣住,从他背后……

咻砰,咻砰!

两道箭矢划破空中的空气射来,擦过平崎队员的耳边,射向机翼的残骸。紧接着,「啵咕」,「啵咕!」地炸裂的白色蕈菇粉碎残骸,平崎队员千钧一发捡回一命。

「……我还活着?……那是蕈菇吗?」

「呼嘿嘿嘿!竟然还藏有惊喜,还挺费心的嘛!」

「老、老爷爷!原来您是蕈菇守护者啊!」

平崎队员霎时转移的视野里,捕捉到边掉落边持弓的老爷爷。老爷爷使出与刚才判若两人的怪力,用背护住平崎队员,「咻砰」、「咻砰」、「咻砰」,以肉眼追不上的速度不断射箭。

啵咕,啵咕,啵咕!

犹如瞄准两人掉落的法国蜗牛的残骸,透过老人的弓箭与蕈菇通通予以粉碎了。见到天空已经平静下来,老人悠然自得地将弓收到怀中。

「来,继续享受接下来的空中旅行吧。」

「好厉害喔,老爷爷!请问您的大名?一定是赫赫有名的高手吧!」

「烦死了!别探究别人的隐私。比起这种事,老夫不知道怎么用降落伞。老夫已经付钱了,你要好好引导客人啊。」

「我、我明白了!」

九死一生的平崎队员,听从老爷爷的吩咐,将客人带到预定降落的地点。

无风,满天星星璀璨发亮,夜晚的峡谷。

设置于高台上的帐棚中,烹煮锅子的营火烟雾袅袅上升。

老爷爷用木勺舀起煮得冒泡的土黄色汤汁,放到嘴边。

「嗯咕。嗯咕。噗咻。」

弄脏白色胡子,发出不晓得是美味抑或难吃的声音。

倘若察觉隐藏在那捉摸不定身影深处的高手气息……

就能明白那个老爷爷是蕈菇守护者的英雄贾维吧。

「跳伞还不赖呢。唷呵呵呵,倘若说给加夫内那个鬼婆婆听,她肯定很不甘心呗。」

贾维把用锅子烹煮的不知名汤汁(当事人表示,是鼠肉丸子与舞菇汤)盛到木碗里,大口吸吮,从怀中取出一本笔记。

「……跳伞……达成。哎呀?剩下的项目越来越少了。看来达成得太快了……要加上什么比较好吗?」

贾维检查笔记,盯着笔记上的某种清单,眯细眼睛。

嘴上「嗯唔」沉吟,就要在笔记上书写的那一刻……

「唔!」

从帐篷外传来「喀刷」声响,峡谷的岩场崩塌的岩石滚落到谷底。由于四周已焚烧驱虫的松露香,倘若不把驱虫香放在眼里接近,极有可能是大型的捕食生物。

「在用餐的时间叨扰,真是不懂礼节。」

贾维嘀咕抱怨,拿起弓箭走出帐篷外。然后转瞬间如静水般保持气,释放杀气……摆出能汲取意志的波纹的架式。

「志纹法」,将在万灵寺等处视为奥义的这种技术以自己的作法达到,如呼吸般使用。光从这个现象,便能窥探这名老人的天赋的能耐。

不过……

(……什么啊。没有任何东西在?吓人呢?)

『救、救命啊~~』

「哦哦?」

扑空而打算返回帐篷的贾维背后,掺杂杂音的难堪求救声朝他呼喊。

『已、已经撑不住了!要掉下去了,掉下去了!』

「到底怎么了。今天是帮助人的日子吗?」

贾维身轻如燕地走到山崖边往下面一看,某个涂成鲜艳的粉红色,水母般的自动机械,从突出的岩石摇摇欲坠地晃动。

「这是什么啊?」

『找,找到了!老爷爷,是我滋露!』

「你换成机械的身体了吗?这可真是个壮举喔……明明是个好女人,还真可惜呗。」

『是、是吗?嗯嘿嘿……不对啦,这是地面型无人机!当然是远距离操控啊。我是来见你的,请把我拉上去!』

「来见老夫这个老头子?来孝顺老夫的吗?虽然是多管闲事。」

贾维握住岩石,让摇摇欲坠的滋露无人机握住弓的前端,一拉,把其扔到地面上。无人机霎时收起手臂缩成球状,『嗯哦──』地叫喊,往帐棚内滚动进去……

「啊。搞砸了。」

发出撞击到某种声音的「砰哐!」声。贾维一走进帐篷,滋露无人机的头戴着锅子被淋得黄色,不满地坐在地面上。

「啊~~啊~~。怎么这样。老夫的晚餐……」

『因果报应啦,老头子!』滋露无人机把锅子弹飞,大叫。『有其子必有其父啊,真是的。要小心翼翼地对待机械啦!』

「所以,你有什么事情呢?」

贾维从怀中取出菸斗,开始吸菸。

「……不对,还是别说了。不管你想说什么,老夫都不想听。」

『你的儿子大事不妙了啊!』

滋露无人机头部的球形萤幕上映出滋露本人的脸庞,以掺杂杂音的声音大声地穷追不舍。

『不仅妻子被当作人质,还被威胁要爆破斯波亚可的收容所……赤星和美禄完全走投无路,只能按照黑革的意志采取行动。』

「…………」

『不过反过来说,黑革正缠着赤星啊。倘若有人能从视点的外侧朝他展开强攻,就有机可乘!不过,菌神宗和红菱各自被囚禁在不同的地方……』

「你希望老夫去袭击黑革吗?」

『没错!你是最佳人选,缺点是人难找而已……。不过,总算找到人了!只要有传说中蕈菇守护者的弓法,就算是黑革!』

「老夫拒绝。」

『…………什么?』

「老夫说,不要。」

傻眼的滋露恢复神智,在朝贾维大吼前一刻,贾维从怀中拿出刚才那本笔记本,把笔记本放在滋露的面前。

『这是什、什么啊……?』

无人机的镜头部分,照到十分独特的字。

【蛇川明见 临终活动笔记】

写着这样的标题。

『临终活动笔记……蛇川明见?』

「贾维只是昵称。本名是蛇川明见……女人经常用『阿明♡』奉承老夫。你也可以如此称呼老夫喔。」

『谁要这样叫人啊,白痴!』

「一个月以内,老夫就会死了。」

由于语气太过云淡风轻,滋露没把那句话听进去。

『我说啊!两人的情况危急,如果只是一死……咦,死、死?』

「因为在『东京』太勉强自己了。实际上寿命早就走到尽头了。现在只是用调剂的毗沙门菇安瓶,勉强延长寿命罢了。」

『怎、怎么这样……』

「不过,老夫也差不多厌倦这种做法,想要了结一切了。老夫已经把毕斯可养大,把想做的事情做一做,就要满足地沉眠了。」

贾维催促「你看看」,滋露无人机便胆怯地翻页。

上面写着……

【阿明 临终活动清单】

✓拜领法名

✓独自狩猎筒蛇

✓与寡妇亲热

✓在加夫内的脸上涂鸦

✓看完西瓜皮先生全集

……

『…………』

「怎么?还有很多喔。也可以看看下一页。」

『不用,已经够了。我明白了……』

滋露无人机以沉痛的声音说道,把笔记本还给贾维,犹豫半晌,思索后硬挤出话。

『……假如赤星知道我来找你,不晓得会多么火大。我也希望像你一样随心所欲死去,无法对他人最后的人生多嘴。不过……』

「…………」

在语塞的滋露面前,贾维状似愉快地等待下一句话。

『……不过,至少去和赤星见一面吧。那家伙还是个小鬼……而且你是他的英雄啊。如果他得知你在他不知情时离世,一定会十分后悔……』

贾维沉默半晌,「呼」地吐出烟雾,愉悦地回话。

「你真的是滋露吗?」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在怀疑吗?』

「唷呵呵,那就好。以你的性格而言,那番话还真是重情义喔。」

『……!烦、烦死了──,明明只剩一口气了!』

从贾维毫无阴霾的笑容,让人无法一窥对于这个世界是否留有牵挂。滋露怀着无可宣泄的心情让无人机起身,最后望向贾维。

『……那我走了。……我要祝你临终活动过得愉快吗?』

「不用费心了,真不像你。帮老夫跟毕斯可传话,说声『笨蛋』。」

『我明白了。再见了……』

贾维目送滋露无人机变成球状,滚动离开帐篷以后,深深吸了口菸斗,朝空中「呼──」地吐了口菸。

然后……

「呼~~唔。毕斯可吗?」

浮现彷佛灵光一闪的孩子气笑容。

✓跳伞

在此项目的一旁,追加某个新的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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