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三七轻小说 > 其它文库 > 药师少女的独语 > 十五话 矛盾与目的

第十四卷 十五话 矛盾与目的

猫猫当差的烦恼,可不只限于络绎不绝的伤患。

「不要──我不回去办公──」

「罗汉大人,不可以这样!跟属下回去!」

怪人军师像蝉一样黏在柱子上不放,副手音操想拉他下来。

(加油啊──)

猫猫一面在心中为音操加油,一面做药膏。

『请姑娘巧妙驾驭那个猎食者,尽量试着遏抑现在的混乱局势。』

(我哪有那么神通广大啊。)

猫猫想起老医官强人所难的要求,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可是,差事还是得做。她不理会那只假蝉,继续做药膏。

药房还是一样有看不完的伤患。每日总有个四、五件重伤,其中会有一两件难以说是训练意外。更何况一问及受伤时的详情对方就开始支吾其词,谁都看得出来不对劲。

本以为猎食者回来了就能让一切回到正轨,谁知那个猎食者就像这样,忙着当只假蝉。不过怪人军师赖在这里的时候,大家都会改去其他药房好躲着他,所以能减轻些差事。

(我看看,再来还缺的有……)

伤药与药布经常需要开给伤患,因此绝不能让库存见底。但猫猫还得当医官动手术时的助手,很难拨空做起来摆着。

等到像蝉一样黏在柱子上的老家伙走了,李医官才满头大汗地回来。身边跟着一个脸色极糟的年轻武官。

「医官今儿不是不当差吗?」

「是不当差,所以到练武场锻炼去了。」

你又不是武官,锻炼个什么劲?但这疑问只能心里想想。

「那么,旁边的这位是?」

「我在练武场看到他,就带他来了。就是前次,肚子上刺了把断木剑的那家伙。我明明交代他天天来让我诊治腹部伤势,他却一次也没来不是?」

「是呀。」

猫猫一听才认出他就是那个武官。

猫猫与李医官看着年轻武官。

「你们已经帮我缝了伤口,没事了。不用管我,它自己会好。」

「是吗?」

但他看起来身体很不舒服。

「我检查看看。」

李医官架住了年轻武官。猫猫解开年轻武官的衣带,确认肚子裹的白布条。

「好、好臭!」

「你说什么!」

「岂止没换布条,根本没洗澡才会臭成这样!」

「年轻男人就是这毛病!新陈代谢太旺盛,体味重到能把人熏死!好歹也把身体擦一擦吧!」

「你、你们突然干什么!又是从背后架住我,又扒我衣服的。」

年轻武官死命挣扎,但锻炼得强壮莫名的李医官比他更孔武有力。

「猫猫,去把其他医官找来。我马上帮他换布条。」

「领命!」

猫猫去把隔壁房间的医官拖了过来。

白布条为了止血而缠得较紧,一拆开来,臭味就变得更浓重呛鼻了。

「稍微有些化脓。您是不是激烈活动过筋骨?缝线都断了。」

「你有好好服用排脓散吗?」

「别这样好吗?要是伤口没好可是会怪罪到我们头上来的。好吧,来重新缝过。」

找来帮忙的医官抱怨着说。是个满脸胡渣、三十来岁的医官。

不同于后宫,外廷的医官们基本上都是名医。而且,练武场附近的药房毕竟天天需要诊治众多患者,做事都重视效率。虽然忙碌,但他们简捷明快的工作方式让人看了十分舒服。

「化脓部分已切除完毕,伤口也消过毒了。针在这儿。」

猫猫准备好器械,两名医官把伤口缝好。

年轻武官的嘴里塞着白布条。全身上下都有瘀伤,不知道是操练受的伤还是另有原因?

只有一个部位需要重缝,所以很快就结束了。

「要勤于换布条,否则伤口永远不会好喔。」

「也请不要忘记服药,不然开药给你有什么意义?」

「日前借给您的下衣与内裤请记得归还。」

可能是被猫猫说的话伤到了,年轻武官皱起通红的脸。看来是想起自己老大不小了还尿裤子的事。

「好了,抱歉才刚替你缝完就急着问,请你说出上次是谁攻击你的。那次你不知不觉间不见人影,把我给急死了。」

李医官逼问武官。

「就是训练中出了意外,对方是谁不重要。」

「哪有那么简单,不管怎么看那都是要杀人了吧!折断的木剑都插进你肚子里了,内脏没受伤损就该谢天谢地啦。」

对于李医官这番话,猫猫与胡渣医官也点点头。

「从口音听起来,你是戌西州出身吧。」

「……」

年轻武官不说话。

对于在西都待了大约一年的李医官来说,要从口音听出家乡所在轻而易举。

「这样想来,对方应该是中央出身的武官了。」

胡渣医官摸着下巴做确认。

「真是,要打代理战争请你们到别处打去。你整天被人打好玩的,应该也咽不下这口气吧?这事你可得跟上司呈报才行。」

「去呈报又有何用?还不就是被掩盖下来。」

年轻武官不屑地说了。

「武官都是用拳脚决定对错,变强就没事了。」

猫猫能理解他的意思,但若是要因此受重伤,她会希望大家好好解决纠纷。这不只是武官他们自己的问题,连带着也加重了医官的公务。

年轻武官看来意外地顽固,最起码必须叮咛他别忘了更换白布条与服药。药房省了麻烦是很好,但若因此造成伤势恶化就困扰了。

(说到麻烦……)

猫猫想起了壬氏。这武官若是能像壬氏那样勤于让猫猫帮他更换白布条,伤口早就好了。

上次谈过翡翠牌的事之后,壬氏还没给她进一步的消息。只要查到任何线索,壬氏一定会联络她的。

猫猫一面做如此想,一面把开给武官的排脓散准备好。

猫猫并不特别喜欢聊八卦,但也不排斥。话虽如此,她也不想一再重听同一件事。

「这事我已经知情了,你不用讲给我听。」

即使她这么说,有个人还是要钜细靡遗地解释给她听。

「事情是这样的,以往军府都是皇太后派一党独大,但这几年来,由于受皇上宠爱的玉叶后出现,使得戌西州出身的人开始敢摆架子了。」

趁着猫猫重新缠上白布条的时候,雀滔滔不绝地说着。随着猫猫调动部门,她也开始造访猫猫当差的这间邻近练武场的药房。医官们看雀也是女子,就把她交给同性的猫猫治疗。大概是要避免看见他人妻室的肌肤,治疗时都是只有她们二人,非常利于闲扯淡。

「话虽如此,皇太后派也不会默不作声。罗汉大人在朝期间,中立派成了仲裁人,一直没出什么大问题。可是呢~罗汉大人一离开中央,这个均衡就毁了~」

「啊──原来是这样啊~」

猫猫试着抬起雀的右臂,不时摸摸看。指尖除了细微抖动,做不出其他动作。

「罗汉大人的阵营也真是辛苦呢~可怕的是,其中似乎还有人跳槽到皇太后派或皇后派去呢~」

「说到这个……」

猫猫按摩雀的手臂。

「我一直听不习惯。就是皇太后派还有皇后派这种称呼方式。」

「因为猫猫姑娘和两位殿下都见过面嘛。」

「是呀。二位殿下都不是会积极攻击他人的性子,不是吗?现在讲得好像是玉叶后与皇太后拼得你死我活似的,感觉好奇怪。」

皇太后曾经解放奴隶,又为了无处可去的宫女们在后宫建造病坊,其为人可见一斑。

皇后玉叶后虽也不是逆来顺受的性情,但并不好斗。

「没办法呀,两边娘家就是要强出头。皇太后殿下那娘家就是贪名图利了点。都能把当时年幼的皇太后殿下送进后宫了,这点不言自明了吧~」

「哎哟,真可怕。」

猫猫一面按压雀手上的穴道,一面思考针灸治疗会不会有效。同时也把雀的手臂动作比起上回有了多少变化一一记载下来。

「那么,玉叶后那边就是玉袁国丈的派系了?」

「哎~算是吧,可以说他乡外府的出身人士都加入了那一派。毕竟每回加官晋爵的大多是中央人士的亲朋党羽,所以出身乡野又任人唯贤的玉袁国丈便备受期待了。」

「可是,玉袁国丈年事已高,现在又有继承人问题,很多事情需要他操劳不是?」

记得听说过他连长男玉莺过世时都没回西都,一方面是因为年纪老迈,一方面则是正在耗费心力巩固枝干。

「是了,所以敌对派系逮住机会追着皇后派打,这就是眼下的状况喽。」

「追着皇后派打?」

猫猫偏偏头。

「而不是皇后派的新党去攻击皇太后派?」

猫猫想起卯字一族的家主说过新党把他视作了眼中钉。

「不见得是如此喔~皇后派现在也是树大招风~这方面很难单纯地讲个分明~还有那在罗汉大人的书房遇害的王芳,姑娘对那事有何看法?」

「感觉似乎有很多内幕。」

「是了,杀害王芳的三名女官,全是与辰字一族有关的家门出身呢。」

(罗半也讲过类似的话。)

猫猫还没问过罗半,看来可以从雀这里听到内情了。

「那么,你是说王芳因为属于皇后派,表面上佯装成情杀,实则是死于皇太后派之手?」

「是有这可能,但也有可能就只是单纯的凶杀案。」

「王芳在打听的是什么事?」

「嗯──该说不该说呢?好吧,就破例告诉姑娘好了。」

雀凑到猫猫耳边说:

「据说王芳在打探的,是辰字一族多年前遗失的传家宝~」

猫猫注意着不把内心动摇表现出来。

「三名女官的家族当中似乎有人与辰家旧主颇有交情。之前好像四处打听过传家宝的具体模样呢。」

「传家宝……」

猫猫觉得此事与女华的翡翠牌也脱不了关系。

(他在找族谱未载的皇族后裔吗?)

为了什么?猫猫左思右想。

(想另外找人僭称皇族?)

不,王芳若是皇后派就没有僭称皇族的必要。有太多矛盾之处了。

猫猫一面觉得疑问愈来愈多,一面放开雀的手。

「呜呜呜,旧伤痛得紧哪──」

雀似乎想再多让她按摩一下,装模作样地摩娑着手。

「我还有其他差事,今天只能做到这里。」

「姑娘最坏了──」

猫猫走出诊间,看到一名高挑女官抱着笼子。

(我想想,她叫……)

是名字短的那个新进女官。可能是不便露出肌肤的缘故,衣裳穿得很多。

「我把前辈要的生药拿来了。」

「好。」

笼子里装了生药。另外那个叫长纱的也是,新进人员都会被叫去在各部门之间跑腿。

「我看看,你等一下。」

猫猫拿出簿本比对,确认是否与订购的生药吻合。

「大黄、萍蓬草、桂皮。」

全是治跌打损伤的药材。

「都齐了,没问题。」

猫猫收下笼子,准备直接拿去药柜摆好。新进女官却还不走。

「猫猫姑娘,猫猫姑娘。那姑娘在那儿欲言又止地看着你呢。」

雀戳戳猫猫。雀也还没回去。

「你还有其他事吗?」

「我听姚儿前辈他们说过,猫猫前辈似乎在城里开药铺?」

新进女官神色严肃地看着猫猫。

「是啊,怎么了吗?」

「那么,前辈可认识一些同行?我想问一名这几年间在京城附近开药铺,或是行医治病的男子。」

「开药铺的男子?是有这么个人。」

猫猫底下有个这样的徒弟。

「前、前辈知道这人吗!」

「嗯,那男子名叫左膳,在烟花巷开药铺。」

「左膳……烟花巷……会不会是假名?他是不是外貌让人一看就觉得别有隐情?」

「……」

猫猫闭口不言。女官的态度看起来不大对劲,或许不该随口告诉她的。

(对啊,那家伙是从子字一族的内乱逃出来的。)

若是被发现他曾参与内乱,会引发各种麻烦问题。他不是个坏人,况且猫猫费心栽培他到现在,还要另寻药师光想了就累。

最重要的是,女官为何要寻找开药铺的男子?

「拜托前辈!请让我去见那个叫左膳的人!」

新进女官揪住猫猫的衣襟,用力前后摇晃。

「不,可是……」

「前辈不让我去见他,我就自己找!开在烟花巷的药铺,对吧!」

(真不该多嘴的。)

烟花巷没几间药铺,很快就能找到左膳了。

「猫猫姑娘,猫猫姑娘,我看你还是认命带她去吧?」

「雀姊啊雀姊,你就会说风凉话。」

「呵呵呵,雀姊也同你们一道去好了。雀姊被之前那职场解雇之后,有不少时辰可以消磨呢。」

雀乐在其中地笑着。

猫猫被新进女官揪着衣襟,沉吟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