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跟着浪仁爸爸还有露娜玛丽亚一起下山,感觉很不习惯。
「……现在想来,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和浪仁爸爸下山。」
不,其实诸神并不能随意下山,所以我也没和其他爸爸下山过。
(不过,还满轻松就下山了呐。)
我还以为走出神域的时候,爸的身体会有什么剧烈变化,例如会出现什么像冲击波一样的东西,结果他就直接通过让我有点失望。而关于这件事爸说:
「是有不成文规定,我们特伯尔山的神不能干涉凡间事,但并不是规定我们不能到凡间。实际上我们也常去采买不是吗?」
「的确,都会去买米和味噌。」
「正是如此。之所以没带你一起去,是因为会衍生出冲突。」
他接着说:
「顺便一提,我们一旦离开神域,神力就会大幅减少,变得无法使出神威。」
「也就是说,力量会变得跟凡人差不多?」
「是啊。不过,即使如此,还是能把没什么训练过的小角色秒杀。」
「意思是我们要是在武术大会上交手,我也会有胜算吗?」
「你这家伙真是狂妄呐。」
爸轻轻地戳着我,莞尔一笑。露娜玛丽亚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开口问道:
「不过,浪仁大人您为什么会想参加武术大会?我还以为你是会想默默看着威尔大人成长的人。」
「这……那叫什么,叫心血来潮啊。」
浪仁爸爸唰唰地抓着脸颊,不过我知道他的理由。在那之后,爸曾对我说过他要下山的理由。
「这纯粹是我的揣测,我猜绯风音恐怕会在阿卡姆的武术大会上现身,就为了杀我的儿子。」
我不知道为什么爸会得知这种情报,不过我明确地感觉到,他想亲自解决绯风音这件事的决心。
他要怎么解决呢?
是要在武术大会上回击绯风音吗?
又或者他也有可能在武术大会上故意让绯风音杀了自己,好让她报仇雪恨。前者姑且不谈,后者实在不是什么完美计画。
(……如果真是如此,我一定要尽全力阻止他才行。)
我现在仍然不觉得爸会恶意杀害绯风音的师父刀士郎。我想一定有什么逼不得己的隐情,但无论我怎么追问,他就是不肯说出详情。
这几乎只能在与绯风音对峙时打探出来了吧。我想,只要到了阿卡姆,这个机会应该也能早点出现。因此我便加快脚程,只是我在旅途中遭遇波折已成了最基本的事。路上,我们遇到一群食人魔。
「不是哥布林,也不是地精,偏偏是食人魔啊。」
我心里有些沮丧,不过爸却是愈挫愈勇。
「这比小卒来当对手还要好不是吗?你拿汪达尔给你的梣木剑来试试。」
「听你这语气,你是不打算帮我对吧?」
「别撒娇了。我要是使出真本事,会把它们秒杀吧。」
「话虽如此,这可能会是你可爱儿子的危机哦。」
「那就真的不可能了。我没做过那么娇弱的训练。」
「这话是没错。」
我一副「真拿你没辙」的模样拔出梣木剑。露娜玛丽亚说要帮我,但我拒绝了。
「在武术大会可能会遇到绯风音,还有一些未知的强敌。我想培养自己的临场反应。」
「真不愧是威尔大人。」
她往后退一步,收起单手短剑。不过她似乎仍有些担忧,悄悄向浪仁爸爸问道:
「我一点也不担心威尔大人的剑术,只是用那根木棒没问题吗?」
「连你也担心啊?不过你放心吧,那根木棒可是把利剑。」
「它看起来只是根木棒。」
「那不是一般的木棒,它是由生长在特伯尔山深处的灵树,有着数百年树龄的古木制成的。」
「啊,好厉害。」
「那木剑其实很厉害,汪达尔那家伙也是个太过保护孩子的人,应该会准备最好的武器。」
「木剑比较容易注入魔力对吧?」
「没错。那把木剑能将威尔的魔力放大好几倍。威尔作为魔术师也是一流,对他来说是再适合不过的武器。」
浪仁此话一出,只见我的木剑发出青白色的光芒。
「丫头,那木剑的光是苍色的对吧?那也是梣木的特征。」
「每个人都同样会变成苍色吗?」
「不,它会随着主人的特性改变。苍色或碧色是神圣的光线,而匪类拿了则会变成红色或紫色。」
「原来如此,所以威尔大人是亮青色啊。」
我也不知道有这种事,不禁为之赞叹,不过现在没有那种闲情。因为那群食人魔正向我扑了过来。或许它们也觉得避不开和我一战,于是像是有计画般集中攻击我。
它们用自己制作的棍棒或石头做的斧头,向我挥了过来,我冷静地闪躲后,接连使出几次木剑的斩击。
——『冲』。
一次就将食人魔击开。以带有『冲』属性的一击顺利分出胜负。
「好强的一击啊,果然是我儿子。」
「真不愧是威尔大人。」
「不过最好还是用『斩』比较适合呐。因为食人魔的生命力很强,用『冲』会有些不妥。」
他说的我懂,只是虽说是食人魔,我还是不想随意杀害生命。
我虽然天真,但把我培养成这种性格的主谋就是浪仁爸爸,因为他那种性格我现在才会这样,而且我也不打算轻易改变。
于是我又加上武术来增添攻击,食人魔的数量转眼间变少。它们虽是充满暴力的生物,但正因如此才更经不起暴力。或许它们天生不敢反抗远比自己强大的生物吧。一时间,它们像群散开的小蜘蛛般四处逃窜。
「明天起就叫它们蜘蛛食人魔算了。」
浪仁爸爸说道。接着他转过身来,揉着我的头发说:
「干得好。真不愧是我儿子。不过我是觉得要砍个几只比较好。」
「下次有机会。」
「下次你也会是一样的处理方式,还敢说。不过,面对食人魔你可以手下留情,但在武术大会上可不能这样哦。那里可是聚集了许多知名剑客。」
「我明白,我也是剑神的儿子啊。我可不想因为装腔作势不杀人而落后。」
「那么必要时,你也会杀了参赛者对吧?」
浪仁爸爸像在叮嘱一般地问我。
他像是能理解但却无法相信。他似乎不觉得我会杀人。不过他想的并没错。其实我还不曾杀过人。是因为以往不曾被逼迫到有那种必要的时候,更因为我承袭了诸神的善良。虽然目前为止都是这么做,但我没有信心往后也能贯彻到底。
前几天交手的刀士郎徒弟绯风音。虽然跟她只是短暂交手,可是她的实力比我想像的强。面对她,我无法保证能贯彻不杀人又取得胜利。毕竟对方是当真要来取我性命,要是没有相对的决心,恐怕会吃下败仗。
如此一来,我将命丧黄泉……
突然,露娜玛丽亚的脸进入我的视线,只见她满是不安的表情。
(……不行。)
让她为我担心了。男人无论何时都不能让女人担心,这是诸神教我的。于是,我扯出一抹笑容,接着迈开步伐。
爸一脸别有深意的表情盯着我。我突然在想,或许他是因为我处事不够成熟,为了帮我,才会参与这次的旅行。
†
堡垒都市阿卡姆就位于米德尼亚的西边。
一如其名,这是个堡垒都市。它是固守米德尼亚王国西边的要塞,不过据说历史上还没有被西方敌国攻打的经验。因此,围绕着阿卡姆的堡垒也成了没用又多余的东西。即便如此,为了保住堡垒都市的颜面,这里设置了米德尼亚王国的军事驻地。
另外,这地方武术兴盛,有许多流派争强斗胜也是广为人知。听说浪仁爸爸年轻的时候也常去踢馆。
在这武术都市,每年都会举办阿卡姆武术大会。
而今年也聚集来自全国各地对自己功夫有自信的人。
整个阿卡姆市的中央大道挤满了人潮,许多看起来像练家子的人在街上阔步。
「哦~好厉害啊,有剑有斧头,还有枪也有弓,什么都有呐。」
「拿剑的人稍微多一点呢。」
「那是因为讲到男人的武器就是剑啊。」
浪仁爸爸一脸骄傲地摸了摸剑。
「武术家也不少呢。也有人空着手的。」
「那种在有武器的大会上想用拳头和人较量的变态,感觉一定很强。」
浪仁爸爸一副磨拳擦掌的兴奋表情。他那样子要是放着不管,可能会去和那里的练家子交手,于是我们便开始去找旅店。
「不过看这盛况,旅店可能不好找。」
露娜玛丽亚是以一般常理来推敲,不过这说法完全正确。每家旅店都客满了。
大街上的旅店每一间都挂着客满,巷子里的旅店也是,一进门店家就说客满了,或是价钱拉高了十倍。
「……这样的话,就剩宾馆了吧。」
我们稍微找了一下,连那里也是客满,这下已经快要放弃了。
「顺便一提,听说在堡垒都市阿卡姆,没住所的人会被关进牢里。」
「感觉可以遮风避雨。」
「相对地,也不能参加大会了吧。」
「的确。不过,这还真是个大陷阱耶。明明出赛资格规定那么宽松,没想到竟然没有旅店。」
「是啊,我有担心过出赛时的事,没想到竟然会栽在出赛前。」
「现在放弃还太早。」
露娜玛丽亚提出一个想法。
「这种时候就去※下町吧。」(译注:下町,位于城市中地势较低的位置,是平民和工商业者居住的区域。)
「下町的旅店不也一样吗?」
「旅店是这样没错,但我们也没有必要非得住旅店不可。」
「原来如此,住现在流行的民宿啊。」
「是啊,也叫做寄宿家庭。」
「那我们去住一般市民的家吧。」
「嗯。」
「真不愧是露娜玛丽亚呢。」
「因为我习惯了在外旅行。」
露娜玛丽亚不禁有些害羞。据说偌大的地母神教团,是个完全称不上富裕的教团。修行旅行时身无分文是平常事,他们似乎都是一边托钵一边在世界流浪。基本上是向市民借宿,而且听说多半会愿意让他们住。
「这个世间仍然还有可取之处呢。」
「你说的没错。而且上次在这阿卡姆,让我过夜的人之中有地母神的信徒。也许这么做很厚脸皮,不过这次也去拜托他们吧。」
事不宜迟,我们随即前往下町,不过在那里又发生了事端。
上次露娜玛丽亚借住的二手道具店,它的门上和其他地方贴了许多写着「已查封」的纸条。看来这里已成了欠债的抵押品。看到这景象,我们进到店里向负责看店的女孩询问。
一进到店里,便听见柜台的位置传来声音。
「欢迎光临。」
不过只听见声音没看到人。正当我们一头雾水时,露娜玛丽亚为我们说明道:
「在柜台的是这家店老板的孙女吧。她小小年纪就会帮忙,很厉害。」
露娜玛丽亚微微一笑,绕到柜台后方。里头有一名年约七岁的女孩子。那女孩头绑着辫子,对我们低头行了一下礼,然后「嘿咻」一声从里面搬出踏台,这才从柜台里冒出头来。
她微笑着再重复一次刚刚的话。
「欢迎光临。盲眼的巫女大人还有她的朋友。」
那天真无邪的笑容俨然是个招牌店员,接下来露娜玛丽亚便向她询问店里现在的情况。
「好久不见,艾娜。」
「你好,露娜玛丽亚小姐。」
「几个月不见了呢,店里这样子是发生什么事了?」
不只店外,连店里也写满了「抵押」和「已出售」的字样。
「……这是……那个……」
艾娜支支吾吾地不愿说出口。也许是觉得对外人说这事很丢脸吧。真不愧是商家的女儿。不过既然我们已经知道这件事,自然不会想袖手旁观拍拍屁股走人。于是我试着拜托她跟我们说明事情原委,此时在里头听见我们对话的老板走了出来。
他的表情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开口道:
「露娜玛丽亚小姐,好久不见。」
「魏兹先生,好久不见。这情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我不能说。」
「为什么?」
「我也是做买卖的,我有我的坚持。」
「是啊!我绝不会说我们被黑心商人骗了,店的所有权状也被抢走了!」
孙女艾娜大声地说道。看她样子不是故意的,只是单纯地说出。魏兹先生一脸败给她了的表情。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真是不敢相信,竟然欺骗善良市民。一定得想办法拿回所有权状才行。」
也许是觉得事情瞒不住了,魏兹先生只好承认说:
「……这事说来实在丢脸。我上了诈骗投资的当,财产被扣押了。」
他看着孙女艾娜,将手放在她的头上说:「原是想给这孩子缴学费。」艾娜泪水盈眶地看着他说:「……爷爷。」
「我记得艾娜的双亲都已经不在了对吧。」
「是啊,她从小就父母双亡,是个可怜的孩子。她父母生前曾答应过,要让她读王立学院。」
「那就得遵守约定才行。」
「我也想啊,但是店面的所有权状被扣押,别说是王立学院了,就连明天的生活费也不够。」
「那么,只要把这家店的所有权状拿回来就可以了对吧。」
「是啊,那是有那可能的吗?」
「有可能。」
露娜玛丽亚话刚说完,店门即被人推开。站在门口的是一位有着一张坏人脸的商人,以及几个长相凶神恶煞的佣兵。怎么看都像是来讨债的,而这想像还真是没半点错。
那几个坏人说着像三流小说里会出现的台词。
「喂!老头。欠钱的事怎样了啊!?」
坏人脸的商人嗤笑地看着店里的情况,而他的手下们则是大声地胁迫魏兹先生说:
「我们说过了,你今天要是不把钱还完,就要把你孙女带走对吧。」
「拜、拜托你们手下留情,她是我生存的意义啊。」
「那不然就把钱还清啊!」
「呜!可是,那个借款是你们……」
「你是要说我们骗你投资吗?你有什么证据这么说啊!是你自己做生意失败吧?」
「可是,进来的货全都是烂的。」
「那是你没保管好吧。」
坏人们一个个奸笑着。没多久他们不耐烦了,便抓住艾娜的手臂说:
「反正你也还不出来,就死了这条心吧。而且,早点进妓院学习,也能成为一个出色的妓女啊。在蝴蝶夫人的店也能当个高级妓女。」
他们露出猥亵的笑容。见状,我再也忍无可忍。
我拿起梣木剑对着他们说:
「你们这帮恶徒,不要用你们的脏手碰那孩子!」
「你说什么!?」
那群坏人一个个面露凶光地看向我。我虽然想当场把他们砍倒,但是用暴力来解决事情,就和这些人没什么两样。
要是礼貌地要他们把所有权状还来,他们也不是讲道理的人。那么,我就依他们的作风,要他们来一决胜负。我对他们说,我们用这家店的所有权当赌注,来一较高下吧。不过,他们听了嘲笑着说,这家店的所有权已经是他们的了。「那不然……」说着,我从衣里拿出钱包,咚的一声放在桌上。
「……这是什么?」
坏人们一脸纳闷地看着。
「我所有的财产。这个也拿来赌。」
那群人闻言相互对看了一眼,接着爆笑出声。
「喂,你有听到吗?那小子说要单挑耶。」
「而且还赌这么点小钱。」
「这连店的玄关都买不起耶。」
我被淹没在一阵讥笑声中,不过我是认真的。
「看来你们这些家伙是怕会输给我吧。」
「……你说什么,小子。」
坏人们恶狠狠地瞪着我。
「不是吗?或许对你们来说这只是小钱,不过也算是笔钱。你们只要赢了我,就可以无条件地全拿走啊。」
「…………」
「但是你们却不要比试,这不是怕了是什么?」
坏人们个个因为我的挑衅气红了脸,脸顿时像煮熟的虾子一样红。这招行得通。我心里这样想着。只不过似乎还需要再推一把。他们还有所犹豫。此时浪仁爸爸和露娜玛丽亚出声帮我。
浪仁爸爸大声地说道:
「喂喂,这种小子你们也怕啊?如果是我,我一定跟他比试。不过话说回来,你们还真没骨气呐。那好吧,我也拿点值钱的东西来赌。」
语毕,浪仁爸爸将腰上的剑放在桌上。
「这把是蓬莱的宝剑肥后同田贯,我不敢说它能买得起一栋房子,不过马车倒是可以。」
商人一见到同田贯,眼睛随即为之一亮。看来这群坏人还算识货。接着露娜玛丽亚推了最后一把。只见她往前踏出一步,在接收艾娜的字据上,用笔写下自己的名字。
「如果威尔大人输了,也请一同把我卖掉。」
坏人们看向商人。商人痴肥的双眼直盯着露娜玛丽亚的身体。这世界上不会有觉得她没价值的商人。于是那群坏人的雇主商人开口说道:
「行。不过,我希望是公正的决斗。」
没想到会从坏人的口中听到公正之类的字句,我们全都愣了一下,接着继续听他说:
「这是一场赌上巨额借款的决斗。我绝不能接受有人暗中使诈。」
「我们不会做那种事,只要你们也光明正大地比一场,我们没什么好说。」
「那么现在正好有个好机会。那就是这城市办的武术大会。现在开始同时报名的话,资格赛就会在同一组别。」
「是以顺序来决定啊。」
「没错,而我的手下也会参加那个资格赛。」
「也就是说,只要能赢了那个资格赛,就算我赢了对吧?」
「正是如此。」
「那我接受。」
「哦,一口就答应啦。」
商人嗤笑一声。
「是啊,这样一来,你们也没办法使诡计。」
「很好,那我现在就用你的名字报名啰。」
「你还帮我报名,真是谢谢了。」
我话刚说完,那群坏人就露出一脸意味深远的笑,扬长而去。
他们一走,艾娜便哭着跑过来。看来是被吓坏了。我安慰着抽泣的她,此时魏兹走了过来。
「哎呀哎呀,真是群了不起的年轻人啊,胆识过人。」
「男人要有气魄,女人要讨人喜欢,而神子要两者兼具。这是从小我妈教的。」
「不过,你接受了那样的挑战,没问题吗?」
「那正合我意。与其在这里打还不如在武术大会上,他们没办法使诈。」
「这话是没错,但……」
魏兹抚着下巴的胡子说道,心里似乎有些许不安。不过,我并不在意,直接说明我们的来意。
「对了,魏兹先生,也算是为了出席武术大会,我们不能没有住的地方。如果方便的话,能让我们住这里吗?」
「怎么,你想说的是这个啊?当然了,你们就住下来吧。话说回来,我可不是那种不要脸地让恩人露宿野外的人啊。」
魏兹先生笑着说道,接着要孙女艾娜到仓库拿床单过来。
于是威尔一行人找到住宿的地方,不过有群人正在暗地里窃笑着。
那就是刚才的商人与坏人们。那群坏人叫着商人的名字。
「话说回来,巴斯克大人,他们还真是笨呢。」
「嘻嘻嘻,是啊。」
「就是说啊,他竟然连我们成员里有个得到上一届阿卡姆武术大会亚军的佣兵也不知道。」
「是啊,应该是外地来的,没有这重要的情报。」
「不过,他们赌的那把剑,可真是把好剑呐。」
「女人也是。」
「没错。那女的真的不错,能在奴隶市场卖到高价哦。」
「卖去当奴隶前,我们可以先尝尝吗?」
「你白痴啊,卖价会变差。」
「呿……」
坏人只能怨叹主子小气,不过为首的巴斯克倒是色欲薰心,他已经深深为露娜玛丽亚的美貌着迷。
「……与其把她当奴隶卖了,还不如收了当情妇吧。」
他喃喃细语着。为了实现这个计画,首先得把那个小子打得体无完肤才行,于是他接着往他的王牌佣兵那里走去。
那佣兵就在巴斯克宅邸角落的贵宾室里。那里原本是给一些贵族留宿时住的地方,而今已全然不同。现在已成了上一届大会的亚军佣兵哥尔杜的健身房。
哥尔杜是个一心追求力量的男人。他一边让自己的身体产生热气,一边努力锻炼着,就为了能在这次武术大会上取得冠军,也为了能一雪前耻,不过最主要是因为这个男人是个锻炼魔人。即使他在武术大会上拿到冠军,他也不会停止锻炼自己吧。
巴斯克见到哥尔杜,口中低语道:
「真的是像战神一般的男人啊。这家伙能在我手下,真的是谢天谢地。」
因为哥尔杜只对力量感兴趣,所以只要给他一个健身房,他便会尽全力为你卖力。既便宜又好使唤,比刚才聊天的那群家伙好用多了。
「可怜的是那小子,人有着强烈的正义感是不错,只是没想到最后是这种下场。嘻嘻嘻……」
商人开始想着要怎么处理弄到手的店面,要把艾娜和同田贯卖到哪里,以及和露娜玛丽亚沉浸于声色犬马的日子,不停地发出猥亵的笑声。
威尔一行人全然不知方才那群坏人策划着这样的诡计。
他们正为了明天武术大会的资格赛养精蓄锐。
魏兹先生不惜血本地到肉摊买了火鸡回来,在里面塞进食材来烹煮,而艾娜和露娜玛丽亚则是开心地唱起香草的歌。
「胡胡胡胡椒!霹霹霹雳果和唐辛子!还有高高高高贵的迷迭香!」
听说阿卡姆的女孩子们都会像这样记着要塞进火鸡里的香草和香辛料。我记得在山里,妈也会像这样边唱歌边作菜,不过走音走得很严重,而且每次歌词都不一样。那可能是她作菜不好吃的秘诀吧。
不过,幸好露娜玛丽亚很会作菜,而艾娜也是一个未来可期的女孩子,所以她们烤出来的火鸡也相当美味。
而且艾娜还将里头油脂最多、最柔软的部位切给我。
「希望威尔哥哥明天的比赛能加油。」
艾娜如此说道,而魏兹先生却是语出惊人地说:
「真的吗?你只不过是喜欢威尔吧?」
艾娜顿时满脸通红。露娜玛丽亚见状,劝诫魏兹先生道:
「魏兹先生,你跟孙女开这种玩笑,会被她讨厌哦。」
「对了,威尔的未婚妻是露娜玛丽亚小姐,我家孙女根本没办法跟人家比啊。」
这下换露娜玛丽亚脸红了。
「我、我只是随从而已。」
魏兹先生看到眼前这一幕,一脸开心地喝着桌上的红酒。看来久违的团聚,让酒喝起来也格外美味。
于是,我们就这样说说笑笑直到夜深。顺带一提,隔天一早的汤是用剩下的火鸡煮出来的。感觉这汤也是充满营养,会让人元气大增。
†
隔天中午,我们从容不迫地走向武术大会会场。
「那些家伙还帮我报名,真是太谢谢他们了。」
「是啊。」
我和露娜玛丽亚都笑容满面,不过,只有浪仁爸爸一脸不爽。
「真是,资格赛怎么会靠报名顺序来决定,主办单位是猪头啊。」
「听说依照顺序来举行资格赛,是为了能缩短大会的举办时间。」
「就因为这样,搞得只有我得在傍晚报名。」
「毕竟父子相争不好啊。」
露娜玛丽亚微笑着回答道,浪仁爸爸也死心地说「算了,没办法」,接着转而问我:
「既然都错开了,小小的资格赛你要轻松获胜哦,儿子。」
「我知道,就算要输,我也要在决赛输给你或绯风音。」
「这时候我想听你说你会把全部的人都打倒。算了,你怎么可能赢我。」
浪仁爸爸心情好些后便陪我做最后的练习,在会场和我稍微交手。
接下来就是命运的时刻,阿卡姆武术大会资格赛。
「那么,这是怎样的资格赛呢?」
我仔细听会场主持人说的话,那个穿得像魔术师的男人开始解说道:
「这个资格赛是用来决定参加大会的人选。」
有某个人提问道:
「现在要用搏斗来进行资格赛?」
「不是,首先要测你们的战斗力。之后前几名的人将进行无规则对战,留到最后的人方可进入大会。」
我环视一下会场,大约有三十人左右。考虑到比赛场所的空间,我想淘汰的界线大概在第八名吧。
「那么,现在可不是玩的时候啰,要使出真本事得高分才行。」
我看着那台测试战斗力的机器。它是魔法式的,听说直接向它攻击或是使用魔法攻击后,它会显示数值。
「直接出手或是用魔法都可以啊?」
看来可以选择自己擅长的方式,不过我是综合型的战士,拳脚和魔法都精通。
「这样反而为难呐。」
话虽如此,不过最后我两种都选。
既然两种都可以的话,那我全试一次。这是诸神教的,做事要以简单明瞭为重点。于是我将梣木剑注入魔力,直到它足以放出剑闪后,便直接释出剑闪。
「空刃斩!!」
霎时间,一把空气利刃射向测试的机台。
轰的一声巨响响彻整个会场。会场里的人听见这声巨响,纷纷转过头来。
「喂喂,还有这种怪物啊。」
「刚刚那是什么声音?炸弹?」
「测试机台竟然……凹了……那可是秘银做的耶……」
场内的人顿时议论纷纷,每个人都将目光放在测试机台的计分板上,似乎很好奇那么强大的攻击,机台显示的威力会有多少。
这分数关系着合格与否,所以我也很在意。我往那里瞄了一眼,不过那里显示的数字令人相当意外。
七七。
「咦?只有这样?」
这结果令我非常沮丧。其实在我之前挑战的战士打出一〇八的数字。而且他是直接攻击,明明他的攻击就算再怎么偏袒也让人觉得很弱。
「……算了,事情就是这样。我的火候还不够呐。」
说着我看向评审员,问他我是否及格。
他说应该勉强及格,之后我就直接回休息室了。
威尔漂亮地通过第一场资格赛,不过全场瞩目的焦点并不在他身上。
上一届大会的亚军哥尔杜一现身,马上吸引了全场目光。
只见他挥起巨大的斧头,击向测试机台。
哥尔杜击出的数字——
结果是——
二四四。
全场顿时一阵骚动。
「这个测试机台的最高数值是二五五,所以他已经到快到极限值了啊?」
「听说上一届冠军是一八〇,也就是说纯粹比力气的话,他比冠军高啊……」
参赛者一个个瞠目结舌。其中甚至有人因为哥尔杜惊人的力量,决定退出资格赛。
哥尔杜那身钢铁般的肌肉,就足以令普通的战士心生畏惧。
会场内闹哄哄,不过主办单位里一部分的人也为了另一件事开始闹哄哄。
接着下一个挑战者上场,攻击。这次显示的数字是二五五。这很明显是机械发生故障,大会的工作人员上前确认机台后,皆是一阵错愕。经他们分析记录结果,发现一件惊人的事。
「……上上个挑战者的数字也是失常。机台是因为他的攻击坏掉的。」
「不、不对,怎么可能,没那回事吧?是他攻击的时候就已经坏了吧?」
「不可能。记录中出现异常波形的,只有他和最后的参赛者。」
这也就是说——工作人员的脸一阵苍白,说出击出异常数值的参赛者名字。
「……登记的名字是威尔。」
那名少年于记录中留下的数字是——
九九九。
也就是说无法判定。
可是大会的工作人员将这个数字掩盖掉。因为他们觉得这事无法向上面的交代,而且这应该是有什么地方坏了。不过,即使如此那名少年威尔也是通过第一场资格赛,能够参加第二场资格赛,也就是实战。
也由于许多的参赛者退出,因此第二次资格赛的参赛者人数意外地少。应该只要打倒两个人就能遇到哥尔杜。
「不过,参赛者再多,能进大会的也只有一个人。这次赌上露娜玛丽亚和同田贯,我绝对不能输啊。」
我再一次为自己打气,紧接着正面对决的时刻到来了。
我以快攻将两名参赛者打倒,不过哥尔杜却以比我更快的速度将自己的对手击倒。听说其中一位战士被打到几乎快陷进墙里,全场一片哗然。
「……天啊,真是残忍的男人,真不愧是那个商人的手下。」
他应该不是天生的虐待狂,但是看得出来他因为严苛的修行,变得对别人的痛楚感到麻木。无论对手与自己的实力相差有多悬殊,他都不会想手下留情。看来是令人伤脑筋的性格。
「看样子得给他一点惩戒才行呐。」
浪仁爸爸如此说道。或许他说的没错。
不过那虎背熊腰的身材实在不好对付。
以攻击力来说,很明显是对方比较强吧。如果要比力气说不定可能会输——因此,我打算思考对策,来面对与哥尔杜的比赛。
†
佣兵哥尔杜擅长的兵器是斧头。
他喜欢用一把比人的身体还大的斧头。三个普通人联手也举不起来的巨大斧头,他能轻轻松松地举起,是个如同从神话中走出来的战士。这是哥尔杜的雇主巴斯克对他的形容。
正当巴斯克再一次沉醉于哥尔杜的威猛之中时,一位与他一丘之貉的恶徒过来跟他说话。他们俩是以手段恶毒闻名的商人。
「哎呀哎呀,巴斯克老大,又让你拿到一只好棋了。」
「你过奖了。」
「你是怎么雇到那种佣兵的啊?」
「平日的积德积福吧。」
两人「哈哈哈」一阵大笑。
「对了,我有听说哦。听说下町魏兹的店你已经弄到手了啊。」
「是快了。虽然有点费工夫,不过相对地有利息可拿。」
「利息?」
「一把宝剑和绝世美人哦——还有啊……」
「还有?」
「一个美少年的血。虽然这个我并没有特别想要,只是祭典总免不了需要点血不是吗?」
语毕,巴斯克便拿起小望远镜看向擂台。他虽没有残暴的兴趣,不过倒是想见识一下外形俊美的少年被大卸八块的情景。
哥尔杜并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此时正这样看着比赛,他拿着斧头摆好架势。
哥尔杜考虑是否要在这里杀了眼前的少年,因为他心里有着些许罪恶感。
不过,他无法手下留情。
这个使着木剑的少年虽看起来纤瘦无力,但应该隐藏了不弱的实力。要是手下留情,他觉得自己甚至有可能会输,因此哥尔杜决定尽全力打败他。
「我一定要一雪上次的耻辱!拳王贾瓦,你给我洗干净脖子等着!」
他所说的一雪上次的耻辱,是要向上次在决赛打败他的拳王报仇。他期许着这次一定要打败对方,以证明自己是这个国家的第一战士。
因此,他绝不能败在这里。虽然对这少年很抱歉,不过他决定要马上将对手大卸八块。
哥尔杜打起十二分精神等着比赛开始的信号,因为他打算在评审的信号一下,用零点一秒的时间结束比赛。以哥尔杜的肌力,有办法拿斧头以那样的速度挥下。只要他使出十成的锻炼成果,没道理会输给任何一位战士。
哥尔杜就不用说了,而他的雇主巴斯克还有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这么认为,不过有两个人并不这么想。一个是哥尔杜的对手少年威尔,另一个则是威尔的父亲。
眼见哥尔杜散发出惊人的气势,二手道具店的女孩艾娜惶恐不安地向一旁的浪仁说:
「浪、浪仁先生,我、我们还是叫威尔哥哥弃权吧。」
「弃权?为什么?」
「那个叫哥尔杜的人真的很厉害,长得虎背熊腰的。」
「是啊,要是让他一把抓住,恐怕连脊椎都断了。虽然这赌上店的所有权,可是我也不想就这样断送一条年轻性命啊。」
魏兹也在他孙女之后接着说道。
就连总是说着「不愧是威尔」的露娜玛丽亚,似乎也有些担心。
浪仁像在安抚露娜玛丽亚,说道:
「这些日子来,你们也遇到不少要威尔性命的人不是吗?」
「可是那个佣兵不一样,他们的体格差太多了。」
「那身肌肉的确很惊人呐。如果说威尔的肌力是十分,他就有五十分吧。」
「五、五倍?那还是在这里光荣撤退吧。」
魏兹先生顿时脸色苍白地说道。
「没什么光荣撤退的啦。更别说躲掉一场会赢的比赛,是蠢蛋才会做的事。」
「会赢吗!?」
艾娜大声问道。
「会赢哦。」
露娜玛丽亚坚定地说:
「威尔大人是由最强的诸神教育成人的。他到了凡间后,一路走来也战胜了无数困难。他不是会输在这种地方的人。」
「可、可是,对方很厉害耶。」
「是啊,但是,他不可能会输。」
露娜玛丽亚再一次说道,不过也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都湿了。
(……我知道我就是爱操心。)
威尔是史上最强的少年。她不认为他会输给那种程度的家伙,然而尽管如此,在输赢的世界里,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百战百胜的战士最后被一个不为人知的村民杀死,这种事情也是不胜枚举。
「…………」
「才刚认识的小女孩还不知道威尔的厉害呐。露娜玛丽亚这丫头也对威尔的信赖程度还不够。我家儿子不可能会输给那种人的啦。」
「真是的。」浪仁一副真是拿你们没辙的样子,语气坚定地说:
「的确,那家伙的力量是威尔的五倍,但比赛可不是光靠力量就能取胜耶。」
「这话怎么说?」
「意思是那家伙能用零点一秒的时间砍下威尔的脑袋,但是威尔只需要零点零一秒,就能让那家伙断气。」
「……咦?」
艾娜一脸疑惑,不过下一秒会场响起一阵欢声。
比赛开始的信号响起。
刹那间,哥尔杜的斧头在一眨眼的时间飞速挥下,砍到威尔脖子。
「威尔大人!」
露娜玛丽亚顿时大叫出声,而浪仁却相当冷静。对于爱子被杀一事完全没有任何反应。露娜玛丽亚想提出抗议,但在那之前她感觉到自己意识变得模糊。为这世界带来和谐的人,诸神所带大的人,他死了。她觉得这彷佛意味着世界即将消失。露娜玛丽亚的心里顿时充满绝望,而将她从这绝望中解救出来的,正是威尔本人。
所有的人都以为威尔被斩首,然而其实被砍到的是其他东西。
「残、残像!?」
露娜玛丽亚一脸错愕地说。浪仁小声地答道「没错」,甚至还接着说:
「你仔细看着哦。威尔要在一瞬间解决他。」
浪仁话甫说完,威尔便将其实践。
只见利用残像躲过哥尔杜一击的威尔,出现在哥尔杜的上空。一般人在空中就会变得没有防备,但威尔并不是一般人。
「有、有好几个威尔!?」
「呜,嗯。」
没错,威尔变成好几个。同时有五个威尔出现在上空。一时间,观众的喧哗声起此彼落,然而那些都不是真正的威尔,只是威尔以最快速度移动时所出现的残像。
哥尔杜似乎也不知道该攻击哪一个。不过,他是一流的战士,他想到一口气攻击五个人的方法。
下一刻,哥尔杜横扫巨斧,一举将五个威尔打散。
这是最好的判断,但不会是「最强」的判断。
因为威尔正等着哥尔杜横扫巨斧,抓紧一瞬间攻入哥尔杜的防守范围内。
威尔在那里小声地说:
「……那是残像哦。」
而就在小声说话的一刻,威尔的梣木剑一闪。
强力的一击,注入魔力『绝』的一击,袭向对手的头部。头部受到这样具压倒性速度和威
(插图011)
力的一击,没有任何人还能保持清醒。只见哥尔杜喷飞到数公尺外,已经完全失去意识。
评审在确认之后,瞠目结舌地看向我。彷佛还无法相信,我这么娇小的人竟压制了哥尔杜那样身材魁梧的男子。不过,没多久他便认清这个事实,抓住我的手高举着。
顿时间,全场欢声四起。
「太、太强了,这小子是何方神圣啊?」
「一下就解决了上一届亚军,他是怪物吗?」
「新的冠军诞生了。」
欢呼声一直持续不断。于是我从小小的冷门参赛者,一口气升格为冠军候补之一。
女剑士绯风音从远处注视着威尔的比赛。
她没错过威尔的一举一动。
「不愧是剑神的儿子,资格赛轻松过关。」
绯风音低语着,此时一位穿着朴素的武术家走到她身旁。绯风音虽有所警戒,不过对方并没有杀气,因此便没多加在意。接着,那个人开口了。
「那个少年真有意思。」
武术家说道。
「我知道。不过,他是我的猎物。」
下一秒,绯风音拔出腰上的刀,对准武术家。
「你要是敢跟我抢,我就把你碎尸万段。」
「喂喂,那很危险耶。不过,武术大会要看时运,一切就由分组决定了。」
「你说的没错。可是我和那个人一定会遇上,因为我们俩会战无不胜。」
「口气真大。如果在那之前就和我对战,你也能说出同样的话吗?」
「自以为是。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贾瓦。拳王贾瓦。」
「嗯~没听过。」
「你竟然连上一届冠军的名字都不知道啊?呵呵呵。」
拳王话说完便从衣服里拿出一颗苹果。
只见他将苹果丢到空中,接着以快如闪电的速度出拳。
下一秒,受到重力影响而掉到地面的苹果,已经跟被丢出时的形状完全不一样,变得支离破碎了。这必定是以惊人的速度击出数拳,才会变成这样。
「我先走了,小妮子,再见。如果我们在大会碰上,到时候请多指教了。」
拳王露出狂妄的笑容转身离去。
像是看准了时间,拳王走后一名黑衣男接着现身。
「真是有趣的男人呐。」
「小丑。」
绯风音这般回道。不知她指的是黑衣男,还是指拳王,不过黑衣男丝毫不在意地说道:
「那苹果大概被打了二十三拳吧?」
是三十六拳才对,不过绯风音没意思要协助男人推测,所以没有回答他。而且那也不是重点,因此男人也没再继续聊下去。
「话说回来,有事吗?再过不久,我就会照我们的约定杀了威尔。」
「我不担心那个。你和威尔对打,你会赢不是吗?」
「既然这样,希望你不要到这里来。」
绯风音毫不掩饰自己的嫌恶,黑衣男倒是不以为意地说:
「别这么说嘛。我们是无论如何都想要杀了那个少年。」
「你们那么坚持的理由是什么?」
「那个人是我们佐迪亚克教团的宿敌,他可能会成为拯救这个世界的一道光。我们被那家伙耍了两次,甚至连我们二十四将中的一员也被他杀了,所以我们想尽快解决他。」
「既然这样,你放心吧。虽然我们的理想南辕北辙,不过目的是一样的。」
「我并不是怀疑你的能力,只是——」
「只是?」
「只是这次的武术大会,有个意料之外的对手参加。」
「你是指剑神吧。」
绯风音将视线投向与威尔一同庆祝方才胜利的邋遢男子。
「对。没想到竟然会有神来参战。我们的计画可能全白费了。」
「杀威尔的计画被打乱了?」
「没错,你也无法压制得了神。」
「是啊,的确,大势不妙。」
「既然这样——」
「不过我不会收手。看到那个男人和那男人的儿子,我现在斗志正旺。我不能在这时候跑掉,不然会冲淡复仇的情绪,而且我要是怯战而逃,也对不起我师父。」
「既然这样,我们就一样依计行事吧。」
「嗯。这也不是坏事吧。你们想要杀了那个叫威尔的少年,而我想要向剑神浪仁复仇。我们的利害是一致的。」
「没错。我们只是向你提供情报。如果光是这样就能把那少年除掉,那是再好不过了。」
「那么你就安心地看着吧,我一定会杀了那个少年。」
「这话真是振奋人心啊,太可靠了。」
黑衣男露出轻蔑的笑容后便扬长而去。
绯风音一脸狐疑地盯着他的背影,不过并没有特别说什么。她和那个黑衣人的关系,原本就只有交换情报而已。她只是要向他打探威尔的动向,至于他在策划什么,她没兴趣知道。
那黑衣男转过身背对绯风音后,便发出阴险的笑声。
「话说回来,她还真是单纯的女孩子啊,一下子就被我操控在股掌之间。」
他别有深意地喃喃自语,紧接着便看向会场。
「不过,剑神的参战果然还是个不确定因子呐。虽说神力被限制,但神终究是神,得想个对策才行。」
黑衣男说完,接着将目光转向方才那个武术家。
「虽然实力不如绯风音,但是当个替身应该没问题吧。」
语毕,黑衣男便一脸讨好地接近他,开始进行部署。
他命令部下们与大会相关人员的『会晤』要周到。
那黑衣男没有令人值得称道的功夫,但是相对地有过人的智慧,以及被说是恶人也不会放在心上的坚强意志。这两个优点是让他在教团中不断晋升不可或缺的能力。
†
另一边,不晓得暗地里有许多诡计正在进行的我们,为了能出战大会,还有拿回魏兹先生的店面,举行了小型庆功宴。
「哇——!欠的钱都一笔勾销了!」
艾娜开心欢呼。
魏兹先生似乎心里也有着无限感慨。
「没想到威尔竟然这么厉害。老实说,我昨晚担心到睡不着啊。」
「呵呵呵,毕竟威尔大人外表看起来很瘦弱啊。不过,他是最强的哦。」
「你这丫头明明刚才也很担心,还敢说。」
听到浪仁爸爸的挖苦,露娜玛丽亚反驳道:
「我不是担心,我只是在想会不会有什么万一。结果,最后并没有什么万一。」
「不过讲白一点,这种地区性的武术大会,威尔是不可能会输的。」
「是啊。他会直接拿到冠军的。啊,对了,浪仁大人你那边呢?」
「『对了』?我是陪衬的啊?而且,我怎么可能会输啊。」
他一脸得意地拿出奖状。
「真不愧是剑神大人。」
「爸,恭喜你。」
我开口祝贺着,不过爸看起来并没有特别开心。
我想,他恐怕是因为组别影响了心情,于是开门见山地问道:
「你现在和绯风音同一组别了对吧?爸?」
「怎么,你看了赛程表了啊?」
「嗯,虽然只记得绯风音和你的部分。」
「这样啊,你那么担心做什么?至少亚军已经确定了啊。」
「决赛不知道会碰到谁,我现在已经开始紧张了。」
「反正是我啊。」
「……真的吗?你不是为了输给绯风音特地来这里的吗?不是想把自己的头送给她吗?」
「你在说什么?」
「不是,我只是有这种感觉。」
「我脸上有写着我是大好人吗?」
「没有。」
「所以,我才不会做那种蠢事咧。」
浪仁爸爸如此肯定地回道,接着从怀里拿出日本酒。
「喂,那种不开心的事别说了、别说了。现在在庆祝你赢了比赛,还有欠的债都结清了哦。我们就喝到天亮吧。」
魏兹先生闻言拿出私藏的酒。看来是为没了负债感到高兴。而且他们也不知道我们的事,那么现下我还是接受他的好意比较好吧。为了不让他们操心,我还是装作开心地享受这场庆功宴。
隔天,我是被露娜玛丽亚摇醒的。昨晚我让爸灌了不少酒,因此难得地无法靠自己醒来。而另一方面,浪仁爸爸已经先去了会场,他的比赛是在上午举行。
我们气定神闲地梳洗完后才前往会场。之所以这样不疾不徐,是因为爸不可能会输。果不其然,他第一场花了一秒就解决。听说对方『只是』因为衣服被划破就投降了。
很有爸风格的胜利法,想到这,我也要迎战第一场了。我第一场比赛的对手是个锁镰师。浪仁爸爸说锁镰师不就是个陪衬,事实上也跟他说的差不多。锁镰师咻咻咻地挥舞着锁镰的样子,到处都是破绽。
「……跟这个人比,哥尔杜厉害多了呐。」
真不愧是上一届的亚军。我又对他有新的评价,不过这评价没办法让他知道。听说他因为受到打击打算回乡下担任神职。听到这件事我虽觉得抱歉,但又觉得或许那样比较幸福也说不定。
好了,这一场就是轻松得可以让我这样思考,而我也一下就将锁镰师打倒。这么一来,我和爸都通过第一场比赛了。这是以淘汰赛的方式比赛,因此只要赢得四次胜利就能得到冠军。
我和爸的第二场比赛也是压倒性获胜。如此一来,就成了冠军候补,不过还有另外两个受人瞩目的人物。一位当然是绯风音。她也表现出和对手不同层级的功夫,不断取得压倒性胜利。照这样顺利进行下去的话,她将会在准决赛与爸对战吧。
而另一方面,我准决赛的对手好像是拳王贾瓦。他也顺利晋级了。应该说他赢的排场比我们还大,受到人们热烈欢呼。
「这次也要拿冠军!」
每次获胜他就会如此宣示,炒热会场气氛。我想学习他那样的魅力,不过也不能一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因为我还是很在意绯风音和浪仁爸爸,他们俩竟究有什么打算?
不,绯风音的打算就某个层面来说很好理解。她想在我爸面前杀了我,以泄她的心头之恨。然而直接面对复仇对象本人时,她是怎么想的就不清楚了,至少她应该也满期待和爸交手的。
问题是在爸那边。我现在仍不知道他有什么打算。回击绯风音吗?抑或是——正当我陷入沉思时,突然发现评审正在叫我。
看来我和拳王的准决赛快开始了。
我可能得转换一下心情才行。结果这样想的我,将拳王秒杀了。
「抱歉,我原本想把这当作是修行,先见识你的功夫之后再击倒你,但是我很在意我父亲的比赛,所以我要用一击来结束。」
拳王闻言顿时太阳穴一阵抽动。
「……你、你要一击把我这拳王打倒!?」
这句话是拳王最后说的一句话。
在宣布比赛开始的瞬间,我以目不可视的速度冲进他的防守范围内,以木剑一举砍下。
下一秒便听见喀嚓一声,接着拳王应声倒下。
虽然这速度快到寻常人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不过观众和评审应该都看得出来拳王输了。在欢呼声响起的一刻,也宣告了我的胜利。
「好、好厉害。威尔哥哥是天下无敌吗?」
「威尔大人的墓志铭应该会被人这样写吧。不过他一定很长命。」
露娜玛丽亚一脸得意地挺起胸膛说道,但其实我并不是压倒性获胜。
由于我在瞬间将他解决,乍看会以为拳王贾瓦不堪一击,其实他是很强的劲敌。至少他和我昨天对战的哥尔杜能力不相上下。又或者应该说,正因为他让我没有手下留情的余地,所以我才非得在一瞬间分出胜负不可。
这是旁人所无法瞭解的,不过现在不是思索贾瓦的事的时候,我也没时间去回应观众的热情欢呼。虽然观众似乎想听我的胜利感言,但是我并没有理会,而是走向露娜玛丽亚的身边。魏兹先生和艾娜也在那里。
「这里,我们在这里。」
艾娜让我坐在她预留的位子上,并祝贺我的胜利。「谢谢。」我向她道谢后,就转而向露娜玛丽亚问道:
「那两个人的比赛怎样了?我听说是同一时间开始的。」
「如你所见,从刚才就一直是那样。」
仔细一看,那两个人动也不动地站在擂台中央,打算静观其变。
他们像在观察对方的动作。此时露娜玛丽亚开口问道:
「我听说高手过招都是在一瞬间。他们俩是谨慎地在试探对方的态度吗?」
「恐怕是。」
「这么说来,眼睛是完全不能离开呢——」
她话刚说完,我就说:
「——露娜玛丽亚,他们动了哦!」
「咦!?」
一时间,两人同时开始有动作。只见两人身手俐落地缓缓向前,接着逐渐加快速度,待回过神来的瞬间,两人已刀刃相接。
「好快!?」
「他们俩已经达到神速的领域,那不是凡人的速度。」
像是要证明我所言不假,擂台上的各个地方都有他们俩的踪影。以为他们在擂台中央刀刃相接时,又看见他们在擂台边展开缠斗,甚至像在表演轻功般,在空中旋转着。见到这如同幻觉的景象,观众一个个都目瞪口呆。
「这就是神的交锋,话说回来,那女孩能跟得上这速度,她是何方神圣啊?」
露娜玛丽亚并不知道内情。我虽也犹豫应不应该跟她说,不过经再三考虑后,我还是向她说了。
「……有这种事啊……」
「露娜玛丽亚,你觉得会是爸杀了刀士郎吗?」
「我也不晓得,不过我的结论跟你一样。」
「怎么说?」
「无论浪仁大人过去怎样,我都会相信他。」
听见她这般真诚的回答,我也深有同感。果然跟她说是对的。她的智慧又再一次令我感动。接下来,我便专心看着比赛。
浪仁爸爸和绯风音的比赛进入高潮。
两人虽以神速交战,但始终是凡人,体力有限。离开神域的浪人爸爸,似乎也没有无止尽的体力,速度慢了下来。
渐渐地,绯风音出拳的次数变多了。
「…………」
露娜玛丽亚露出不安的神情。她应该也看得出来浪仁爸爸屈居下风。她的判断是对的。
(绯风音的功夫比我想像的还厉害。)
我原以为她是师伯的徒弟,那么她的功夫应该会比师伯差。然而,这可能是很大的误解。我不知道刀士郎师伯的实力,不过绯风音的实力是高于我。
(……纯粹比剑术的话,她的功夫在我之上。)
不使用魔法的话,我赢不了她吧。
如此看来,才刚来到凡间的浪仁爸爸应该很辛苦。浪仁爸爸是住在诸神山的,平常可以尽情地使出自己的力量,但在凡间,他的力量受到诸多限制。虽然他说只是无法使出神威,不过我看得出来他的肌力等等都减弱许多。
输——我虽不这么想,但也无法轻易获胜吧。
更何况剑神浪仁是个温柔的神。我也怀疑,爸可能会在比赛到最激烈时故意输掉。因此,我时时紧盯他的表情和动作。
我紧握着梣木剑。
(……如果爸意图想死,我得介入救他才行。)
虽然这违反比赛规则,而且会是最令他生气的事,但对我来说,我不希望他在这种地方丧命。
我一脸紧张地观看,突然间,我听见一道声音在呼唤我。
……威尔,威尔啊。
这声音彷佛像在我脑内说话。我马上就察觉这心电感应是来自谁。
(这个声音是雷乌斯爸爸?)
他回答道「没错」,接着一只虎头海雕从天而降,落在我身旁,周围的人皆为之一惊,不过那也只是一会儿,不久,他们又紧盯着眼前激烈的比赛。
虎头海雕毫不在意地开口道:
「好久不见呐,儿子。」
「好久不见,雷乌斯爸爸。」
「好想抱抱你,不过这时机不对呐。」
「是啊,我在犹豫何时要出手救人。」
「哦,这么说来,你觉得浪仁是想寻死,才会来到这里吗?」
「不是吗?」
「没有错。那家伙经常在寻找葬身之地,但是,他并没有决定死在这里。」
「话怎么能说得这么轻松?他现在被逼到绝境哦。」
「你跟那男人学剑几年了?那家伙的表情,看起来像是被逼到绝境的神情吗?」
「……不像耶。」
爸的眼神闪闪发亮。
「那是在聚精会神,准备使出致命的一击。」
「没错。」
雷乌斯爸爸认同道。
「看来爸是打算抓准机会使出拔刀术。」
我的猜测准确无误。绯风音虽以难以计数的攻击次数为傲,但不久后她的攻击频率也开始减少,毕竟她不可能有无限的体力。
露娜玛丽亚听了我们的对话后问道:
「浪仁大人是故意让绯风音打吗?」
「好像是这样。他利用千钓一发之际躲开她的攻击来保留体力,也消耗对手的体力。」
「……不过,他这样简直就像在玩自己的命一样。」
「事实上,对这男人而言,自己的命就是如此,只不过是赌注的一种。」
雷乌斯爸爸肯定道。
我原想对她说,死里求生正是浪仁流剑术的精粹,不过我没能说出口,因为爸的比赛即将分出胜负。
就在绯风音速度慢下来时,浪仁爸爸突然以凌厉的目光瞪了她一眼。绯风音见状一惊急往后退。他这是用眼神虚晃一招。有时候充满杀气的眼神,会比一般斩击的作用还大,这也是浪仁流剑术的精粹。
我精通爸的剑术,也对他的手法瞭若指掌。现在正有个使出拔刀术的绝佳时机,不过雷乌斯爸爸却否决道:
「不行!现在不是时候!」
「…………」
为什么不行?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我想可能是雷乌斯爸爸不懂剑术吧,而且浪仁爸爸也没听见他所说的话。
只见浪仁爸爸摆好拔刀术的架式,而绯风音也同样地将刀收入刀鞘里。看来她也打算以拔刀术来接招。
「地这虎咆哮!!」
「瞬绝杀!!」
此时两人喊出彼此流派的必杀技。两人几乎是同时击出,但看得出来还是浪仁爸爸技高一筹——不过,雷乌斯爸爸的不祥预感应验了。
两人虽几乎同时使出拔刀术,却是绯风音的剑闪先击中对手。
仔细一看,爸的右肩被绯风音的剑闪击中。
露娜玛丽亚大叫出声。
「怎么会!?明明是浪仁大人快了些……」
闻言,我回答她的疑问,对她说明爸的剑之所以迟了一步的理由。
「……你看得到爸右脚上的咒语吗?」
「咒语!?」
露娜玛丽亚一脸疑惑。的确,她双眼全盲很难看得到诅咒吧。不过,仔细看的话,就可以见到爸的右脚缠绕着一股邪气。
我环视四周,看见会场的暗处有名可疑男子。他穿着一身暗黑色的长袍,口中喃喃念着什么,而他嘴里念的正是一连串的咒语。
「看来那家伙是对爸施加《钝足》的诅咒。」
「有这种可能吗?现在在比赛耶?」
「就是因为在比赛啊。」
「原来如此,正因为在比赛中他们反而能得逞。即使是浪仁大人,也无法在与绯风音对峙时,还能察觉会场内的动静。」
「他应该可以……」
我并不完全认同露娜玛丽亚这说法,因为我不认为『那个』浪仁爸爸会轻易地掉进陷阱里。
(插图012)
而雷乌斯爸爸似乎也同意我的看法,他用鸟喙指着大会的工作人员。
「看来是那家伙在引导他们。」
那里有个大会工作人员正和一群黑衣人说话。
「看样子他们为了方便魔力传送,似乎在擂台下方打通了回路。」
「……用这种卑鄙的手段。」
「而且,那群人是佐迪亚克教团的。」
「看样子是。」
我紧咬着下唇。真是,这群人也太阴险了。前阵子他们袭击国王时,我就觉得我已经无法忍容他们的卑鄙与恶毒。
(……看来要周游世界,得先打倒他们才行。)
我再一次下定决心,不过现在更需紧盯的是擂台。挨了一击的浪仁爸爸当场坐了下来,而给他一击的绯风音正高举着剑。看来是要给浪仁爸爸致命一击。
不能让她这么做!有了这个念头,我打算要冲到擂台上,不过雷乌斯爸爸制止了我。
「雷乌斯爸爸,为什么?」
「别慌,威尔。你看那女孩的神情。那是要杀人的眼神吗?」
「…………」
的确,绯风音的眼中尽是茫然,像只小鹿一般水汪汪。
高举着剑的绯风音缓缓地将手放下,低着头说:
「……我不想用这种方式赢过仇人。」
说着,她转身面向佐迪亚克教团,怒不可遏地说:
「我是剑术家刀士郎的第一弟子,是最厉害的徒弟!这么丢脸的赢法,我不稀罕!」
黑衣男们闻言咬牙说:
「小妞,亏我们帮你准备得这么周全了。」
「我可不记得我有要你们这么做。」
「现在你要是不杀了他,你也会是我们的敌人哦!」
「少瞧不起人了。你们那种乌合之众,就算来一千人我也能打垮。」
这代表了绯风音和佐迪亚克教团就此分道扬镳。
黑衣男们咬牙切齿,甩头离去。
绯风音一脸轻视地盯着他们,接着转头对浪仁爸爸说:
「听好了,浪仁,我没在这里杀了你不是我大发慈悲,是我同情你而已。而且你有义务要将你儿子被杀的那一幕烙印在你心底。我一定会在决赛时,亲手葬送诸神之子。」
接着她将视线投向我。
一双充满愤怒与悲痛的眼睛与我相视。看来是避不了和她一战了。
而浪仁爸爸只是一脸阴郁地看着这一幕。
于是,浪仁爸爸和绯风音的准决赛就这样结束了。
被绯风音砍了一剑的浪仁爸爸,在接受露娜玛丽亚的治疗后,便说他想一个人静一静,走向会场后台去了。
而那位浪仁的友人且共有一个儿子的神见状,飞到浪仁的肩上说:
「为什么要故意跳进佐迪亚克的圈套里?你打算把命送给那少女吗?」
雷乌斯直截了当地问道。
浪仁也直截了当地回答:
「我一开始是那样打算的。」
浪仁又接着道:
「但是和她交手后,我发现那少女的悲痛心情以及对她师父的爱,不是光杀了我就能得到满足的。」
「她要连威尔也杀了才能继续向前吗?」
「这点我能肯定,所以我才会跳进那些家伙的下流手段里。」
浪仁压住身上伤口。露娜玛丽亚的治愈魔法虽然厉害,但终究无法消去痛楚。
浪仁心想:只是,那少女心中的痛不仅如此吧。
「原来是这样,所以你打算将这些全托付给威尔啊。」
「是啊,我的剑是刚强的剑,相较之下,威尔的剑是柔和的剑,说不定能瓦解那少女的心防。」
「说的也是。威尔的剑确实是把活人剑。她要是触碰到那颗温柔善良的心,说不定能成为她瞭解真相的契机。」
以雷乌斯这种话中有话的说法,看来他知道事情的所有原委。
「……可恶,你这鸟人,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啊。」
「真是的,你要是跟大家解释清楚的话,也会有其他的路可行,真是别扭的性格。」
「我就是不喜欢辩解、辩明和便秘啦!」
「呵,算了,这些全都要结束了。希望我们的儿子能让那个少女从糟糕的误会中解脱。」
雷乌斯下了这样的结论,而浪仁也表示认同。
只是,自己身为一个父亲,却气量狭小得将最麻烦的事推给儿子,令他不禁感到愧疚,思及此,浪仁叹了一口气说:
「……不过,威尔也真的是长大了呐。已经比我成熟多了。」
浪仁一脸自豪地夸着现在不在场的儿子。
†
浪仁的过往——
浪仁注视着眼前的青年,自己的同门师兄刀士郎。
他那副端正的外貌和一身知性气质,一定很受女生欢迎吧,只是在这座山里一个女人也没有。
真是糟蹋了呐。浪仁心里这么想,不过刀士郎本人却是毫不在意。
「我才不在乎女人怎么看。」
他毅然地说道。
而且刀士郎也不太爱喝酒,他活着到底有什么乐趣呢?这是热爱女人和酒的浪仁所无法理解的。
说到无法理解,刀士郎的剑术也是。
他的剑术在浪仁之上。
他的本事比从小就致力于剑术修行的浪仁还强,而且刀士郎并没有向任何人习剑,几乎是靠自学增强实力。
「在上泉师父之前,没有任何人教过我剑术。」
听说刀士郎是出身于蓬莱的农民家。
浪仁虽是家中第五个男生,但好歹也是道场主人的儿子,相较之下,刀士郎的生长环境比他恶劣许多,但却有超越浪仁的实力。这一点令浪仁相当不爽。因此,每次一有什么事浪仁就找他麻烦,但刀士郎非但不在意,反而还陪他一起练剑,是个好好先生。
「…………」
因此浪仁发现自己不仅剑术,就连做人都输给他,但不可思议的是,他不讨厌这个男人,甚至在不知不觉中和他萌生友情。
两人就在这同甘共苦的生活中,产生友好情谊。
渐渐地,浪仁和刀士郎两人经常一起行动,再加上他们俩的实力,因此开始被山脚下的村人唤作上泉流的龙与虎。
浪仁并不讨厌,然而有一天,浪仁发现了一件事。
刀士郎并不纯粹是个烂好人而已。
某一天,上泉的龙与虎接到某个王国委托。正确来说,是师父受到委托,但是师父嫌麻烦,把工作丢给徒弟。
而那个工作就是去猎捕一只与王国势不两立的龙。
这工作虽麻烦,但浪仁和刀士郎把它当作修行,接了这份委托后,便前往受害的村子。当时村子早已被烧毁,情况惨不忍睹,到处充斥着刺鼻的尸体烧焦味。
浪仁和刀士郎为了龙的再度来袭严阵以待,留守在各个村庄。不过,那只龙狡猾得很,一见到他们出现便拔腿就跑,因此始终无法收拾它。
这种你追我跑的戏码不断上演,刀士郎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便提议兵分两路。毕竟这只龙虽然狡猾但并不厉害。浪仁接受这个提议,之后两人便各自前往不同的村庄。
最后,是刀士郎杀了那只龙,而浪仁听到他的手段时全身不寒而栗。
这时他才瞭解刀士郎的本性,也见识到他的残酷与冷漠。
刀士郎为了能简单抓到窜逃的龙,执行了一项惊人策略。
那策略是让龙去袭击村庄,让龙吃得饱饱后再取它性命。
当然,浪仁也为此指责他,然而刀士郎一副不以为然地说:
「事情再拖下去,说不定会有更多人遇害。而且我也想趁早回去修行。」
刀士郎面不改色地直言。此刻他的双眼如同流水般清澈,不仅没有丝毫的罪恶感,甚至也不懂自己这么做代表了什么。
细问之下,才知道刀士郎的老家很穷,他的童年过得相当穷困。兄弟间甚至曾经为了一根烂掉的白萝卜,上演一场几近互相残杀的扭打。而他这与幸福无缘的童年,最终是由饥荒来画下休止符。到最后,一家人连根烂掉的白萝卜都吃不到,除了刀士郎以外全都饿死了。
在那之后,刀士郎便孤独一人到处流浪。
对刀士郎而言,剑术是他的精神粮食。
那是浪仁这个道场主人的儿子所无法体会的人生,而且浪仁觉得现在再对他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于是不再责备,只是看着刀士郎的背影思索着。
「是不是想要变强,就一定得像你那样地活呢——如果是这样,那我……」
浪仁不禁喃喃自语道。他难得地思考哲学,只是最后并没有得到结论。
之后,两人回到上泉的破房子,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练剑。
两人相互切磋琢磨,成天埋头在剑道里。
不过,这样的日子最终也迎来结束的一天。
在那之后,又过了几年——
「混蛋……!别死啊……!老头!」
年轻浪仁的喊叫声在破房子中响起。
剑圣上泉听了臭着一张脸说:
「你还是这么大嗓门呐。邻居要抗议了哦。」
剑圣上泉的破房子位在深山里,距离邻居家约有数十里吧。不管怎么喊也传不到邻居家,上泉这么说是在故意玩笑。
浪仁没见过有人在临终前还能这样大无畏地开玩笑。他面对死亡是无罣碍的。浪仁心想,习剑到最高境界就会有这样的精神吗,若是如此,真是令人羡慕。
不过浪仁并没有夸他。
「臭老头,平常老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竟然这么简单就染上流行病。」
「这才不是那么新潮的病。我只是寿命到了,是天命。」
「你不是长生不老啊?」
「我是活得比别人久,不是长生不老。这是命中注定的啊。」
「管它注定什么都给我砍了!」
「这可不行,不管剑术到了多高的境界,都是无法改变命运的。」
「我会改给你看。」
「是吗?那你加油。」
语毕,上泉闭上了双眼。浪仁以为他断了气,顿时间一阵惊慌失措。直到上泉大骂「吵死了」,睁开双眼。
「我还没死啦——对了,说到命运,我有个孩子。」
「孩子?你的?真让人意外呐。」
「我也是人。也会爱上人啊。」
「意思是你也会为此兴奋的吗?」
「是啊。过去,我曾爱上一个女人,她是蓬莱的女人,是个步行巫女。我们在修行中相识,没多久就爱上彼此,生了一个孩子。」
「孩子叫什么名字?」
「风花。」
「名字不错。」
「是吧?」
上泉微笑道。
「不过,后来我和那个巫女还有女儿离别了。」
「……她们死了?」
「不,是我丢下她们。」
「…………」
「当时的我一头栽进剑术里,无法自拔。为了将自己的剑术练到史上最强,根本顾不了妻小。」
「意思是你丢下妻小,逃进剑术之道?」
「没错。真是畜生不如对吧?」
「是没错。不过,我也没资格笑你。」
我也和你相去不远——浪仁附和道。不过上泉一把拉住他的手说:
「你不一样。」
「啊……」
上泉实在太过用力,让浪仁不禁退缩。
「怎么,老头,你好点了吗?」
「是啊,好多了。到现在我才觉得后悔,后悔抛下自己最爱的人。」
「所以你才能练到剑术之道的最高境界,不是吗?」
「不对。应该是所以我才无法练到剑术之道的最高境界。」
「…………」
「的确,我是拥有史上最强的剑术,但是还差得远呐。我练不到最强之上,练不到剑术的顶端。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
「因为我没有心爱的对象,因为我没有为了某个人握过剑。」
「心爱的对象……为了某个人……」
「听好了,当人有心爱的对象时,力量会增强好几倍。为了某个人握剑时,能发挥出比自身实力更强的力量。所以我是与最强之道背道而驰。」
「…………」
「记着,别成为像我这样的男人。要为了某个人握剑,去找个心爱的对象吧。」
「……事到如今,你跟我说这种话,我……」
「不,你可以的。你还没堕入修罗道,也没有堕入畜生道,你还能回头。不,你回头吧。总有一天,你会遇到爱他更甚于爱自己的对象,会遇到『心爱的对象』。好好珍惜那样的邂逅。」
最后,上泉坚定地握住浪仁的手说:
「听着,你是能够去爱人的人,你要用尽全心去善用这份力量——刀士郎他……」
上泉最后提起浪仁师兄的名字,只是还没把话说完,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这个被誉为剑圣的男人,就此结束了他的一生。
这个被誉为史上最强的男人,就这么干脆地死了。只遗留下一间现在仍是残破不堪的破房子和一把破剑,以及两卷秘笈。
不,其实他还留下了一样更重要的东西,只是上泉留下的两名弟子没有马上发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