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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公子夜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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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再度开始飘下。
当人们能在这座第一王都能观测到积雪,就表示隆冬已经到来。
若按照往例,此时暴风「女神」芭芙洛可已经在操纵天候,让冬雪不会那么容易降下。然而那样的能力也没有办法时常发动。否则她的力量恐怕会在一瞬间耗尽,而且天候的变化也会对周边地带造成莫大的影响。
因此,第一王都泽芬提必须在年末时节做好准备以防大雪──这也是每年人们小小的喜悦。毕竟再过不久,庆祝新年的祭典就要开始了。
(一个个都给我乐成那什么样子。)
我一面走在城内的大马路上,一面如此心想。
我这次久违地回到了第一王都。
自那场第二王都的决战以后,我与杰斯一直都在修理厂接受复活与治疗,到我们终于能够获得解放,是在约莫半个月前的事。就那样,我与泰奥莉塔得已凯旋第一王都,则是在几刻钟前的事。
第一王都的人流比起往常还多,多到会使人喘不过气。
因为人们皆在为庆祝新年的祭典做准备,使得城内到处都看起来熠熠生辉。那种装饰就是会发光。商店街等地段会吊上以圣印发光的白色与蓝色的灯笼,而且连民宅也会在家门前挂上巨大的钥匙。人们会以常春藤等植物、细绳或是旧衣裳的布料,来加以装饰那些巨大钥匙。而钥匙则意味着「欢庆新的一年的朝阳」。
古早的人们相信,太阳会通过位在东方的「白与蓝之门」升起,再通过位于西方的「黑与红之门」落下。所以那些钥匙装饰,就是为了开启门扉,让新年的太阳通过。
开门祭「卢夫•阿洛斯」。
紧接而来的新年庆典被人们以此称呼。对联合王国而言,这是几项最盛大最重要的祭祀活动之一。这个祭典会持续三天之久,即使时下面临魔王现象与异形的威胁,这之于市民也是重要的娱乐。
况且,冬季也是一个能够实际保障人们安全的时期。
北方的海峡会被流冰封锁,联系北方的道路都将被积雪掩埋──不仅对于人类,对异形来说也是棘手的障碍物。积雪能有效阻碍大部分异形的移动。即使是有翅膀的异形,只要无法与地面合作,就不过是凶暴的猛禽而已。
总使只是短暂的期间,人们也能够暂时忘掉来自魔王现象与异形的威胁。因此「卢夫•阿洛斯」才会被盛大庆祝。也能理解为何人们的心情会变得如此飘飘然。
(可是我总觉得,这里让人待得很不舒服啊。)
我为了隐藏颈根处的圣印,而将外套的衣领拉紧。
自从沦落为惩罚勇者之后,每到祭典仪式,总是有一股自己格格不入的错觉伴随着我。人们看到我们的脖子上的圣印,大多会面露惧色,或是表露自己的厌恶与忌讳,因此总是会把佳节气息给搞砸。
(……而且,今天这家伙也在。)
我的视线前方有一名少女的身影,她在大广场中的一隅挥舞着双手。
当然,那就是「女神」泰奥莉塔。
「赛罗!你在做什么!」
那家伙的眼神闪闪发光,双手高举过头呼唤着我。
那里看起来是一间饰品店。根据招牌的字样,店家的名称叫做「杜洛&希思工作室」。店面摆放着打磨精美的首饰、发夹、胸针、戒指、耳环等装饰品。
这座大广场还有其他众多商店紧密排列。白亚色的大浴场「利茨伯的大盘子」、贩卖以圣印封入音乐的蓄音盘的「佛克塔」、红砖瓦的迎宾馆「绯光庄」──种类五花八门。
在那些店家之中,泰奥莉塔最后着眼的,就是这家饰品工作室。
「你看,赛罗,瞧瞧这件商品!」
她伸出手掌示意给我看的,是一只银色的手镯。上头刻画了曲线繁多的波浪花纹,让人联想到东方的基欧群岛王国的风格。
「怎么样?很漂亮的手镯吧?我的品味很好对不对?哼哼……!」
泰奥莉塔不知为何一脸神气地挺起胸膛说道:
「吾之骑士,你意下如何?你不觉得这种手镯,能将我们的英勇事迹点缀得更加光鲜亮丽吗?」
「你这样说会有几个问题哦。首先……会把我们的战斗称作英勇事迹的人,不存在这个世上。」
我越过泰奥莉塔的头顶,看了银色手镯的标价牌。好贵。以这种类型的装饰品来说,我觉得价格似乎高过头了。
我伸出手,用手指确认手镯的做工。
「而且太贵了。该不会是纯银的吧?做工的手艺倒是真的不错。」
「赛罗,不准说那种不识趣的话。」
我的见解好像惹得泰奥莉塔不高兴了。
「这可是难得的祭典,怎么能在意价格呢!」
「不是啊,祭典还有十天才开始吧。」
距离开门祭,少说还有这么一段缓冲期。
自从第二王都的决战以来大约过了一个月。因为我与杰斯竟然糊涂到被杀掉了,导致我们除了惯例的复活之外,还得接受治疗。所以到我们回来为止花了不少时间。真要我说的话,我甚至希望能在新年的祭典结束后再回来。
不过,毕竟有泰奥莉塔在──果不其然,我的担忧成真了。这家伙整个玩到兴头上了。从她穿过第一王都的大门以后,就开始一间一间地把大马路上的店家都逛了一次。
「唉,泰奥莉塔。军票还有剩吗?你从刚才就一直在买零食,应该买了不少吧?」
「……呃……嗯。」
宛如欲规避我的指责一般,泰奥莉塔将自己单手抱着的纸袋藏到背后去。
「但是还有剩哦。因为先前的战事我被大大地称赞了一番,还拿了很多军票呢。」
「要是用完了我也不会借你哦。确定还有剩吧?我知道芭特谢很宠你,每次都随便把军票借你花,这次我会交代她不要那样做哦。」
「没……没问……没问题的!因为这是必要的开销。也就是说,这是必需品!」
「真的吗?」
「真的!这只手镯会这么高价,也有它的理由才对。」
泰奥莉塔把标价牌上的介绍文秀给我看。
「请睁大眼睛看清楚。可以请店家在手镯的内侧刻上喜欢的文字哦!」
「啊~……原来是这种类型的噱头啊……」
这一类的银饰品,很多人会在内侧刻上名字或是一段句子。因为那即使不是真正有效果的圣印,人们还是相信它具有力量,能助人远离灾厄。
「我是觉得你可以随自己高兴去刻字啦,但还有一个问题。这个手镯对你来说太大了。」
「你在说什么啊?」
泰奥莉塔露出纳闷不已的表情。
「这只手镯是你要戴的。」
「……戴这个?」
我伸手指向自己问道:
「我吗?」
「没错!吾之骑士总是那么辛苦,那么努力,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泰奥莉塔摊开双手说道。
「你要感到荣幸!很高兴对吧!应该要请店家在这只手镯刻上我跟你的名字,顺便记上今天的日期才对!」
「我怎么觉得我平常的辛苦没办法用『努力』两个字一并概括啊。」
这让我只能苦笑以对。
因为我充分理解泰奥莉塔的意图何在了。
(如果有这种东西……纵使以后被复活了,也可能有办法想起一些回忆。)
惩罚勇者被复活的时候会丧失记忆,这种案例频频发生。小则死前几个小时的短暂记忆,大则包括自己喜欢的食物、照顾过自己的人们的样貌,乃至与他人共同的经历。
在之前的第二王都攻略,我也犯下失误盛大地死了一场。因此,我丧失了几段与泰奥莉塔的共同回忆──的样子。我似乎在幽湖市买了某件具有纪念价值的物品,但泰奥莉塔不太愿意提起那件事情。
她会想在手镯内侧刻上字样,或许就是因为这件事吧。即使失去了记忆,刻画在上头的文字或许也能证明自己的来历,还能取代那份回忆。
(可是啊──)
我有如要遮挡泰奥莉塔那道想诉说着什么的视线,伸出一只手挥了挥道:
「那是不可能的,算了吧。」
「什么事情不可能了?我是有计划性地在使用零用钱的!而且这个绝对很适合你戴!」
「使用萨提•芬德这招圣印的时候可能会弄坏它。」
「啊。」
刻印在我双手的爆破印萨提•芬德,会将某种「力」填充至我碰触到的物体内。这需要依靠手感,是一种颇需仰赖细腻控制的圣印。
所以我拍了拍泰奥莉塔的肩膀说:
「抱歉啦。」
「……是……是我失败了……!那么,我们就去找别的纪念品吧!」
「不,很遗憾,那也得终止了。悠闲散步的时间就到此为止吧。」
「咦?距离太阳下山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哦。上头说我们只要在黄昏前出现在营房就──」
「有个可疑的家伙。」
我指向自己身后。如果他自认是在跟踪我们的话,那手法也太拙劣了。以他的性格来看──想必是为了让我们发觉,而刻意接近的吧。
「阿迪胡,你有何贵干?」
我叫了那个怪人的名字。
阿迪胡•兹伊贝鲁。第八圣骑士团的团长──是我过去的同事。
他有一头偏浅的麦子色长发,并在上头戴了一顶帽子,还给我戴着一副可疑的眼镜,让我只能认定他打从一开始就是来闹我们的,所以才会打扮成那副模样。
「拜托饶了我吧。我刚刚才终于回来而已,不想听多余的消息。」
「我想也是。你们的归还,我在四刻钟前就掌握到了。」
「那不是在我们通过城门之前吗?你到底是多期待我们回来啊?」
「哎呀,你也不必那么无情嘛。而且还有一位大人想见你的『女神』呢。」
阿迪胡冷冷一笑,伸手示意他身旁的少女。是一位银发的少女──她也是「女神」,影之「女神」凯鲁芙萝拉。她一看见泰奥莉塔就举起拳头,接着开阖了三次。
「泰奥。你•好•吗……对不起,打扰到你散步了。」
「凯芙!你•好•吗!」
泰奥莉塔也举起拳头,回以相同的招呼。看这两个家伙的互动,我猜那应该是只有她们之间才懂的暗号吧。试图理解那些恐怕也没意义。
「连自己的『女神』都带来了,到底是什么紧急状况啊?」
我开始在意起周遭的视线。光是泰奥莉塔一个就够显眼的,感觉连我都要被人指手画脚了。
「是打算开什么临时签名会吗?我可不要哦。我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那可正好。我已经准备好可以悠闲谈话的地方了。」
他该不会早就料想到我会觉得如坐针毡,还选用这种方式与我们接触吧?阿迪胡这家伙就是这种性格。态度很随便,但行动却不是闹着玩的。
「我可没有话想对你说。」
「我倒是有。有一个很重要的议题,务必请你──」
紧接着,阿迪胡靠近我,并且压低声音说道:
「加入我们的诡计。今天我也有邀请你们的指挥官来一趟。」
「你找了贝涅提姆?」
我怀疑起自己的耳朵。那个呆瓜到底能帮上什么忙?
「是的。那么,我们走吧。请不要让我使用『命令』之类的言词。毕竟我对你还是抱有相当的敬意啊。仅次于吕芬圣骑士团长。」
「你的话就跟命令没两样,而且你就不能少说一句话吗?」
果然,我还是很不爽阿迪胡这个男人。他跟我是做不了朋友了。
◆
阿迪胡领我们前来的地方,是个出乎我意料的场所。
「菲姆琳德的呵欠亭」。
这间位于巷弄间的酒馆,大胆地冠上了一位女神的名讳──而且在这个黄昏时分便已人满为患。还以为这家伙会包下更高级的店家,这只能用「出人意表」来形容我的感受了。
多亏如此,使得泰奥莉塔坐立不安,不断环顾着四周。而凯鲁芙萝拉似乎习惯了这种场所,也有可能是对这里不怎么感兴趣,她发着呆,将视线落于桌面上,啜饮着加入蜂蜜的北方茶。
虽然是个吵闹不休的场所,但这种状况下,喧嚣反而能派上用场。因为谁都不会将注意力转向隔壁桌。泰奥莉塔与凯鲁芙萝拉光是戴上外套的帽兜,就足以避人耳目了。
「──那么,总而言之……」
贝涅提姆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在里头等着,令人莫名恼火。而且还用模棱两可的笑容做出总结,让我想往他的小腿一脚踢下去。
「这是阿迪胡圣骑士团长所下达的机密指令。看来我们俩没有拒绝的权利呢。」
「就是啊,谁教我们俩是惩罚勇者。」
我单手拿着加热过的葡萄酒,朝阿迪胡瞪过去。
在场有第八圣骑士团长、当过诈欺师的男人与「女神杀手」。没想到这三个人一同围坐在大众酒馆的餐桌旁的日子竟然会到来,而且还带着两位「女神」同场。
「话说回来,为什么贝涅提姆会在这里啦?」
「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耶。该怎么说呢?算情势使然吧……」
「那就跟平常一样是你自作自受了吧──所以咧?你说的诡计是什么?是要杀谁吗?要搞暗杀的话去拜托专家吧,我们部队里就有一个了。」
「赛罗!你为什么又要讲那种危言耸听的话!」
泰奥莉塔责备了我的发言。才这点程度的嘴皮子,我是很希望她能容忍一下,但对「女神」而言,杀害人类或对人类施暴都是禁止事项。她在意的或许就是这点吧。
「如果要参与那种坏事,我可是不会允许的哦!我会尽全力阻止的!」
「我知道啦,开玩笑的。」
「玩笑也有分能说跟不能说的!我会生气哦!」
「或许吧。听到了没,阿迪胡,在惹『女神』大人生气之前快给我从实招来,你到底要我们做什么?」
「真是急性子呢,赛罗先生。不过这倒也很有您的风格就是了。」
阿迪胡卖了关子。不过这也没办法,因为店员刚好将料理端上桌。
都是些下酒菜。有莎乐美肠、醋腌蘑菇以及绞肉加上薯类与洋葱做成的料理。这家店端出来的料理看起来还算满用心的。我们便不客气地伸手开动。
「我不想跟你闲聊,反正我也想不到能跟你欢谈一番的话题,快点切入正题吧。」
「好吧──我想拜托两位的事情本身,其实很简单。」
阿迪胡优雅地倾斜酒杯,喝了一口酒。他喝的东西相当罕见。是在加热过的莱姆酒中,加入奶油与砂糖制成的鸡尾酒。
「我想请两位帮忙选举。」
「嗄~?」
我开始怀疑阿迪胡有没有疯掉了。
「这又是在搞哪出?超出专业也该有个限度吧?搞破坏我倒是很擅长啦。还是说怎么?」
我伸手指向贝涅提姆说:
「你要叫这家伙用诈术帮你演讲,让你能当上宰相阁下吗?还挺有趣的嘛。你就试试看好啦,贝涅提姆?」
「要是能办到那种事,我早就帮自己获得赦免了。」
贝涅提姆稍微歪起嘴角说道,接着仰头喝空了自己的玻璃杯。
「所以说,阿迪胡圣骑士团长的言下之意是,要我们去帮忙别的选举吧?我猜,不是议会或是行政室的──而是神殿的。」
「没错。赛罗先生,您知道『卢夫•阿洛斯的圣选』吗?」
「你当我是白痴吗?」
圣选。亦即──神圣的选举。
这场选举将决定谁能成为「首席大祭司」坐上神殿顶点的宝座,类似一种半仪式性的活动。拥有选举权的人只有大祭司们。选出最适合的人选──这只是场面话,现实并非如此。能带给神殿最多利益的人才能当选。往往是有机率获得更多信徒、更多捐款、更多权力的企业家或经营者,才能坐上首席的宝座。
那是再当然不过的事,当然不会构成众人纠弹或责难的目标。能将自己的组织经营得更好的人,本当胜任领导者。若非如此又该如何生存下去?
(该不会,这家伙想说的是……)
我瞪向阿迪胡一派轻松的那张脸。
这场圣选,会在卢夫•阿洛斯的祭典当天举行。候选人会齐聚一处,届时会在大众的面前,决定谁是领导下个世代的首席大祭司。
「你要我们在那场选举做些什么?」
「我要你们帮助某个人物……」
阿迪胡举起酒杯晃了晃。
「在这场选举中当选。」
「首先,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要举办这场选举。」
「就在昨天,现任首席大祭司发表了引退声明。因此有必要立刻选出继任者。」
「你说的意思是……」
「那是首席大祭司自己的意愿。毕竟老人家本来就年事已高了呀。」
阿迪胡的说法太做作了。他肯定有参与前代引退的事情。
「……你为什么要做到那个地步?」
行动太急躁,而且也太强硬了。距离卢夫•阿洛斯的开门祭只剩下十天左右。
「你在急什么?」
「因为下一场春季攻势,对人类而言将是最后的机会。国库已经撑不下去了。要是失败的话,会有阶段性的匮乏在等着我们。假如这是赌博,就应该赌上全部的筹码去一决胜负。」
阿迪胡的见解恐怕没有错。
国库恐怕没办法承受更多战事。军事行动对国家来说是最严重的浪费,没办法让人民变得富足,面对魔王现象,人类只能一边啃食老本,一边维持最低限度的生产与消费活动。
而那也逐渐濒临极限,因此才要筹备这场春季攻势吧。
「在决战之前,我希望能将神殿的顶点换成对我们最有利的人才。」
「还真是直言不讳啊。现在的首席大祭司不行吗?」
「没错。你应该知道,共生派也混到神殿里了吧?」
阿迪胡说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则闭上了嘴。
共生派──这个男人认为那些人当然存在世上。我到前阵子为止都还半信半疑,但他跟我完全不同,只能说真不愧是出身自大贵族,应该拥有完备的情报网吧。
「现任的首席大祭司阁下也会留意那些潜在的共生派,并且将神殿经营得四平八稳。但现在光是那样还不够。我们需要一个能够坚定进行改革的人物。好比说,愿意命令圣骑士团参加远征的人选。」
「那就是你指名的候选人吗?」
「是的。他是一名叫做尼可尔多•伊布顿的大祭司──我想让他当上首席大祭司。」
阿迪胡托着腮,将视线从我身上别开。
他望向泰奥莉塔与凯鲁芙萝拉,两位女神似乎已经对我们的对话失去兴趣,竟然在给我玩某种奇特的游戏。泰奥莉塔摺起纸片,而凯鲁芙萝拉则在餐桌底下做出一个与纸片相似的影子,彼此小小声地交谈欢笑着。
我不会酸她们「还真是无忧无虑啊」。对她们来说,这是能与对等的对象交流的宝贵时间。
「能拜托两位吗?贝涅提姆,还有您,赛罗先生。」
「看来我是无权拒绝了。话说,我要跟贝涅提姆组成搭档哦?我不想耶。」
「啊!我跟你心有灵犀呢。没有错,我觉得我只会扯赛罗后腿而已。全部都交给赛罗或许还比较好吧?那么我就退居后方来支援……」
「不对。反了。事关选举,不如说我在不在场都派不上用场吧。我的意思是『你自己一个人想办法处理』就好。诈术不是你的专业领域吗?」
「咦咦咦?怎么这样,这样教我该如何是好──」
贝涅提姆装出引人怜悯的声音,但是阿迪胡仅面带微笑说道:
「贝涅提姆,有关那个方法就要请你负责思考了。我觉得你欠我的人情值得你做这么多哦──在之前那场第二王都的攻略欠下的。无论用上什么手段,我都会让你想出办法的。要利用你的老家我也无妨。」
「……遵命……」
贝涅提姆以细如蚊蚋的声音答道。
但有个部分让我很在意。他说的是贝涅提姆的老家吗?那是什么意思?这么说来,我完全不晓得这家伙的身世背景耶。反正也只会被他骗过去,在某方面而言我问了也是白搭。
之后问问看好了。现在比起他,阿迪胡的话题更重要。
「赛罗先生,我想请您负责那些贝涅提姆做不到的粗暴工作。」
「嗄~?」
选举,加上粗暴。听起来真不和平。
「有必要吗?粗暴的工作是指什么?」
「要是伊布顿大祭司的安危有个万一,会让我很伤脑筋。」
他说的或许是真的。假如阿迪胡想要让伊布顿大祭司就任首席大祭司,势必会有人想出手妨碍吧。那些人我自己心里也有底。
「虽然说发生万一的话,我也有准备备案能利用伊布顿大祭司的死亡。可是以我而言,还是想避免那种状况发生。赛罗先生,我希望您可以担任辅佐,应对那些需要动手的状况。」
「真是够麻烦的。要打的话靠贝涅提姆也很充分吧……唉,你不是会用单手剑了吗?就是我之前教过的那些啊。毕竟牵涉到自身的安危,你多少有在练习吧?」
「是的。当然有。我也有在好好练习。」
「少骗人了!」
「既然知道就别问嘛。我是真的很不擅长跟人打斗啦!」
「如此这般……我想战斗力是必不可缺的。共生派也一样,他们应该也打算推举一个对己方有利的首席候选人,所以有可能进行暗杀或恐吓。」
阿迪胡平淡地说完,接着将手伸向装有料理的盘子。
「为了对抗他们,我要拜托两位,不管用上什么手段都要让尼可尔多•伊布顿先生成为首席大祭司。这就是我的诡计。两位,愿意协助我吗?」
「还讲什么『愿意协助我吗?』。」
我也将手伸向盘子,将莎乐美肠一把搜刮走。这是我最起码的抗议。
「不就是命令吗?」
「是的,没错。还请两位拼上性命也要达成任务。」
「还真是个了不起的诡计啊。竟然赌我们会成功。」
「毕竟这个赌注的成本最低呀。即使失败了,也不过是请两位死一次而已。当然,我也打出了别的手牌,但要是失败了,我可能就得祭出我有点不乐意使用的手段了。」
阿迪胡优雅地,或者该说悠哉地捏起剩余的莎乐美肠,接着说:
「我很期待两位的表现哦。以最平稳的手段,且不让任何人死亡,替换掉首席大祭司,这就是最好的一招了。只要让尼可尔多•伊布顿大祭司顺利坐上首席的宝座,就没有人需要送死。」
阿迪胡的笑容中,似乎隐含了别的想法。也就是说,他一并准备了不平稳的手段了吧。要是没选上,那他会怎么做──
「这个方案一旦失败,可能会流下相当大量的血。最糟的情况,神殿会因此分裂。那也会影响到春季攻势,所以我还是想极力避免它发生。」
「你的性格也太恶劣了。贝涅提姆,你也给我抱怨个两句。」
「呃,那个,虽然算不上抱怨,可是我必须说声抱歉,其实我从喀鲁吐伊鲁那里接到了别的机密命令,所以这场任务,就请容我辞退──」
贝涅提姆撒了个令人瞠目结舌的谎。然而,他无法把话说到最后。
因为有个人在他的身边高喊了一声。
「快点住手!」
是泰奥莉塔。望眼一看,有一名男子将手搭在凯鲁芙萝拉的肩上,而他的后方还有三个人。每个人的体格都很健壮,从他们佩戴武器的样子来看,应该是冒险者吧。
而且各个都酩酊大醉。
「凯鲁芙萝拉很讨厌这样!她不想跟你们几个走!」
泰奥莉塔指向其中一名醉汉叱责道。
「快回去自己的座位。我们还有秘密要谈呢。」
「别那么说嘛。这位小姐看起来没那么讨厌呀──怎么样啊,几位小哥?」
将手搭在凯鲁芙萝拉肩上的男人,不知为何看向我问道。怎么回事啊?
「这小妞要多少?一个晚上就好了,我绝对不会弄坏她的。可以吧?」
不明白状况的凯鲁芙萝拉歪着头,而泰奥莉塔也一脸不解的模样。我喝光了剩下的葡萄酒。
「阿迪胡……这种事很常发生吗?」
「偶尔会。毕竟凯鲁芙萝拉是个美女。」
醉汉们的判断尚且合理。用常识来思考,在这种巷弄中的酒馆,像她一样宛如「女神」般的少女,不可能只是来当客人的。
「真是没办法。」
在我站起身之前,阿迪胡先行动了。那名将手搭在凯鲁芙萝拉肩上的男人,他的手腕被阿迪胡一扭,顺带还被扫了一脚放倒在地上。
那个瞬间,在背后的醉汉们纷纷脸色大变。
「──搞屁啊,混蛋!」
他们的反应彷佛想说「只是把手放在人家肩上,没理由遭人这么对待吧!」。在这种场所很常发生这种事,因此我的结论是──选这种场所当成谈论诡计的会场,都是阿迪胡的不对。
「我不是很擅长肉搏战就是了。凯芙,你没事吧?」
「嗯?没事呀。」
凯鲁芙萝拉这家伙,果然搞不清楚状况。另一方面,泰奥莉塔则紧抱着我的手臂不放。
「赛罗!我觉得在他身后那几个人好像也很没礼貌!」
「我想也是啦。哎,就来想想办法吧。」
醉汉发出莫名其妙的叫声,挥拳打了过来。我一把挥开那家伙的拳头,让他一头撞上墙壁,这导致贝涅提姆发出惨叫,也紧抱着我的手臂不放。
「赛罗!为什么待在你身边就会遇到这么多暴力事件啊?」
「不要连你都跑来抓我的手!给我躲在桌子底下!还有,阿迪胡!」
我要跟他把话说清楚。而这几个冒险者还有其他伙伴的样子,又增加了两人,总共六名冒险者。我闪过了一个想将我拉倒而扑过来的家伙──这间店也因此逐渐变得吵闹不堪。
「下次我不会再跟你来这种地方喝了!」
「我从吕芬先生那里听说,这里是很适合您的酒馆啊。看来是失败了呢。」
这家伙比我以为的还要少根筋耶。不,那不可能,这应该是他的一种娱乐方式吧。若不是单纯想找我麻烦,就是想看我大闹借此取乐。
「……吕芬是吧。下次见到面我一定要把他踹飞。」
于是乎,我首先踹飞了眼前的男人。
◆
雪下得比预期的还大。
输送部队队长达斯洛,看向了西方的天空。太阳再过不久就会沉落。
(看来今天只能到这里了。)
逞强是禁忌。现在应当放弃抵达下一个驻留点。
自喀鲁吐伊鲁出发后两天──部队全体皆已疲惫。正因为能看出部下的状况,达斯洛才能担任部队的首领。他对危险的直觉比常人还要敏锐。达斯洛自嘲般地认为这是一种胆小的表象,但那也拯救了许多生命。
他的直觉告诉自己,今天晚上进行强行军太过危险。况且天气有可能比现在更糟。
(更重要的是,这场任务不能失败。)
这是运送物资给第十一圣骑士团的补给任务,他们没有返回第一王都,此时仍在北方布阵。达斯洛深知这场任务的重要性。那是人类在北方的最前线,在该处征战至今的是最强的圣骑士团,他们必须时常做好万全的准备。
「全体听令!今天就到此为止!」
达斯洛放声大喊,向部队成员们宣令。风雪渐渐变强,但尚且能看清楚全员的颜面,声音也还传得出去。
「计画变更,我们要去山屋避难。」
「山屋?」
跟在达斯洛身后的副官,压着被风吹动的衣摆问道。
「附近有那种设施吗?」
「有一个。本来是猎人在用的小屋。」
移动路径上的地形与设备,都要尽可能一一掌握。这是达洛斯过去的教官──一名叫做吕芬的男人的习惯。虽然本人并不情愿,但达洛斯私自拜他为师。
达斯洛将一只刻有圣印的罗盘举到与视线齐平的位置。刻在上头的圣印并不会指引方位,而是指示出使用者与目的地之间的距离及方向。改良这种罗盘的人也是吕芬。这东西的大小与一面小盾牌差不多,还附加了能充当通讯盘的圣印。
「天候状况可能会从现在开始恶化。比起向暴风『女神』祈祷,还不如待在能撑过暴风雪的场所等风势减弱!懂吗?」
「了解!」
众人的回答彷佛松了口气。他们的声音虽然整齐划一,但达斯洛从中察觉到异样。
(少了几道声音。)
他应该要有二十四名部下。但是听闻声音的数量,感觉少了几个人。
不晓得是因为强风而使自己漏听,还是因为疲劳使得某些部下无法全力放声。要是后者的话就有问题了。达斯洛为求保险,决定确认人数。
「要点名了!有人脱队吗?副官!」
当然,通常会由副官开始清点人数,也就是应该在他身边的男人的工作。只是,等候了数秒钟,副官却还不开始点名。
「喂!」
达斯洛看向身后。然后,他顿时语塞了。副官的人影消失无踪。
暴风雪的某处,似乎能听见含糊不清的呻吟传来。除此之外,还能听到某种物体被撕裂开来的声响。达斯洛连忙将视线转回前方。这次,他感到一阵惊愕。
部队的成员全都消失了。正确来说是──活着的人类一个也不剩。横卧在地的尸体有七具之多。此时,最后一名队员刚好按着咽喉倒下。剩下的士兵遗体究竟到哪去了?
在他思考到这个问题之前,达斯洛必须对抗这场威胁才行。只见一道奇特的人影割断了最后一个人的首级,接着降落到地面。
「你是什么东西……!」
那是具有红黑色表皮的巨大蜥蜴。它看起来虽然长得像蜥蜴,但是不可能是蜥蜴。毕竟蜥蜴不会以双足站立,也不会咧开那张长满利牙的嘴巴讪笑。而且藤蔓缠在它的全身上下,有如被植物给寄生了一样。
怎么想都是异形。但是,达斯洛不认识这种异形──植物、爬虫类、昆虫的混合种,听都没听过。不仅如此,这个个体还张开口,发出了清楚的声音。
「……干掉你,就结束了吧。」
那是一种略带黏稠感的嗓音,但确实是人话。
「很遗憾,要请你惨死了。因为老大命令我『干一场大的』……」
它的声线中隐含着笑意。能听出它很享受此事。
「唔。」
达斯洛抽出挂在腰间的雷杖,立刻展开射击──
「呼……呼……唔……!」
但是他做不到。达斯洛只漏出不成话语的声音便屈膝跪地。一股恶心感自胸中涌上,手脚无法出力。他被动了手脚。是毒物吗?但那又是如何下手的?
「可惜,你动不了的。这就是那种毒啊。」
它在笑,听声音就知道了。这只犹如蜥蜴的异形,全身包覆着藤蔓,而藤蔓的一部分绽放了花朵,那是红黑色花瓣的花。或许是它的花粉之类的东西使然。
(不。没有时间让我悠哉思考了。快动啊,不要放弃……)
达斯洛拼了命,才勉强没有趴倒下去。对方完全放松警惕,正缓步接近自己。达斯洛等着它来到最近距离。他还握着雷杖,手指也还能动。只要触碰用来启动的圣印就能击发。
(看着吧,混蛋蜥蜴。)
在达斯洛咬紧牙关的瞬间,他的胸口感到一阵温热。
(不对,这是……)
这并非温热,而是疼痛。他已经无法曲膝跪着,只能趴倒在地。自己被某种东西击中了。但,是什么东西?是从背后吗?他不得而知。
「……喂,一眼。刚才那是什么意思?这是我的猎物吧?」
「咦?是这样吗?那就当先抢先赢喽。」
一道莫名开朗的女声,回应了蜥蜴男不愉快的嗓音。看来还有一个人在附近的样子。那个人也不是人类──基本上或许算只蜥蜴。是一只拥有红黑色鳞片,并且能直立行走的蜥蜴。
「记好了,六眼。我们的部队不需要慢吞吞的家伙。」
「嗄?你说我慢吞吞?」
「不是吗?慢得要命。喜欢折磨猎物取乐,这种坏习惯就是你的缺点。」
「喂,怎么?可别因为被选为队长就得意忘形哦。一眼……我可还没接受。那个新来的指挥官,到底懂我们的什么了。」
「就算你不接受又能怎么样?那个指挥官我觉得很好呀。虽然很恶心就是了。」
达斯洛感觉那两个人的声音似乎渐渐远去。剧痛使得意识变得涣散。达斯洛知道,自己已经没救了。
(不,还没完。我还有……能做的事……)
达斯洛想要挣扎到最后一刻。手边有的,只有圣印式的罗盘而已。
「好了,接着是收拾的时间喽。这是队长的命令,尤特普方面7110部队,准备撤退。」
于是,被称作「一眼」的女人拍拍手说道。似乎还有其他人的样子。能看到几道人影开始行动。
「把物资烧掉,尸体要回收。稍微吃一点也没关系,但是动作要快哦。」
只有那句话鲜明地传到达斯洛的耳膜上。于是他挤出最后的力量,将手指挪到罗盘上。
(可恶。谁都好……)
他触碰了位在罗盘背面的圣印。通讯用的圣印就在那里。他没办法说话,但是──手指还能动。敲打,接着离手。这时,位在喀鲁吐伊鲁要塞的接收方通讯盘应该在闪烁了吧。这种闪烁的组合能够传达某件消息。这就是通讯暗号的基础。
不一定有人在看,而且能传递的消息少之又少,但即使如此,他还是要做自己能做的事。
(再一次……!)
达斯洛不断重复着,直到死期到来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