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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待机指令:第一王都泽芬提2

结果,等我带着贝涅提姆踏上归途,时间已经相当晚了。

那是因为那场乱斗之后,泰奥莉塔与凯鲁芙萝拉是「女神」的事情曝光所致。在店里搞出风波的事情,也因为她们送了签名给店主与客人而得以蒙混过去。最后,那些来找我们碴的冒险者们也匍匐在地向我们谢罪,甚至也跟我要签名。

多亏这件事,太阳已完全下山──等我们抵达军营时,都已经半夜了。

惩罚勇者在第一王都的住处,划分于西侧郊区的军营。离所有场所都很遥远,既不方便又破旧。似乎是在联合王国成立前就存在的设施。缝隙之间会有风灌进来,而且这个时期还得铲雪。

尽管破旧,还是比野营要好上许多。而且也有运用圣印发热的暖炉设备能开。

「太晚了。」

当我与贝涅提姆回到那栋破旧的营房时,一张熟悉的面孔已经在外头迎接了。

「晚得太过分了!」

是芭特谢•基维亚。她双臂交叉,挡在营房前,以非常不高兴的眼神瞪着我们。

「带着泰奥莉塔大人搞到这个时间,你们到底在干嘛?该不会是跑去什么不三不四的场所了吧!」

我歪过头,让芭特谢能看清楚我背上的泰奥莉塔。因为在回程的路上,她已经一副昏昏沉沉的样子,我只好把她背回来。这也无可厚非。从修理厂回到王都的路上,虽然是乘坐马车的旅途,但也算得上是一场强行军,而且今天也稍微闹过头了。

虽然一脸不情愿,但芭特谢还是稍稍压低音量,又重复一次问题。

「……我再问一次,为什么搞这么晚?贝涅提姆那张脸看起来一副被打过的样子,是哪场诈欺被人识破了吗?」

「不是『看起来被打过』,我是真的被打了啦。痛死我了。」

贝涅提姆摸着脸颊说道。正确来说是他自己跌倒使颜面撞到地板,但是太麻烦了,所以我不会出言订正。这时我突然想到──像我这样因为嫌麻烦而不订正的事情,如果一一累积起来,是不是会使贝涅提姆的瞒天大谎得以成立啊?

「其实我们几个,在酒馆里面稍微被卷进乱斗里了……那个,我知道你从白天就在等赛罗他们到家,所以我也很抱歉,可是我们接下了一个『有点』机密的任务,可以先让我们开个作战会议吗?」

「你……你说乱斗?而且在酒馆?」

芭特谢的眼神变得更加锐利了。不过脑筋混乱的状况可能比较严重吧。

「为什么会把泰奥莉塔大人带到那种地方──在那之前,你说的机密任务是──不,等等。不对,我要先声明的是,我才没有在等你们──可恶!跟不上状况了!」

「就叫你压低音量了。我背上的泰奥莉塔都在呜呜叫了。」

「……我知道了。总之,快把情况告诉我。上头要你们干嘛?又是乱七八糟的任务吗?」

「是啊。」

我快步踏出步伐,走近营房的入口。运用了永年温石(比斯提)的发热灯,闪耀着白色的光芒,稍微缓和了寒意。

「简单来说,任务是干预选举。我们要在卢夫•阿洛斯的圣选上,让某个候选人当选。」

「那……那不是非法的吗?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阿迪胡的命令。他说不择手段也没关系,就是要让尼可尔多•伊布顿当选。芭特谢,你认不认识伊布顿?」

具有参选首席大祭司资格的,只限于就任大祭司的人。记得人数将近三十名。我可说是几乎都不认识。

「……只论名字与风评的话,我是认识他没错。他是个以怪异闻名的大祭司。」

看来芭特谢知道他。真不愧是生性认真的圣骑士团长。而且,她的老家也跟神殿颇有渊源。

「说得好听一点是清廉,说得难听一点是顽固、不知变通……以上就是他的风评。现在才三十岁左右,在大祭司之中也是最年轻的吧。他对神殿内部的权力斗争兴趣缺缺,只进行志工活动,或是几乎赚不到钱的慈善事业。」

「感觉会遭人厌恶呢。那种家伙是怎么当上大祭司的?」

「因为他有人望。他在信徒之间的人望非常高,高到神殿中的任何人都无法忽视。」

「这样啊。」

尼可尔多•伊布顿。我觉得他会是我不擅长应付的对象。清廉的家伙多半听不懂玩笑话,我总是会遭那种人白眼。

「那么,阿迪胡着眼的点就是那方面了吧。他想推举成神殿之长的人,至少不能是共生派的人,还要是个正经的家伙。如此一来,也能更积极地调度圣骑士团。」

「的确……大祭司中有很多腐败的人,还有人在协助共生派。」

芭特谢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她的声音,听起来有如耐着疼痛似的,彷佛触碰到某个受伤的部位一样。

「但是,这个任务很难哦。他在大祭司之间可是被评判为『怪人』的人物。在选举中会很不利吧。」

「我也这么认为。毕竟卢夫•阿洛斯的圣选,是由大祭司全体进行的投票制啊。」

圣选的规则早已决定,即为「在大众的面前,经由投票互相指名」的机制。因此,要成为首席大祭司,本来必须东奔西跑缜密地进行疏通,让大多数的票流向自己。

正因如此,共生派才会连神殿的内部都要渗透。能够收取共生派的票并「取得平衡」的家伙才会当选。先前宣布引退的首席大祭司,就结果而言,是因为自己削弱了自己的基本盘,才渐渐导致自我垮台。

「这个任务真的是前所未有的困难啊……该怎么做才好?我从来没搞过什么选举哦。一个个恐吓就好了吗?」

「为什么赛罗你总是想采取暴力手段呢……不行啦,要是我们惩罚勇者部队去恐吓人家,脖子上的圣印不是会爆炸吗?」

贝涅提姆提出了再正确不过的反论,所以我无话可说了。连芭特谢都大大地点头说:

「没错!我绝对无法容忍恐吓胁迫。应该劝说有权力的大祭司,用正当的手段呼吁其他人把票投给尼可尔多•伊布顿。」

「那个……要是那招管用的话,人家就不会来拜托我们了不是吗……?」

贝涅提姆的反论软弱无力,但果然也不无道理。简单来说,我的想法过于旁门左道,而芭特谢的想法则太过正人君子。我们需要一个两者皆非的手段。

──既然如此。我斜眼望向贝涅提姆。因为从正面看他的话,好像会把他吓死。

「……那,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你有什么诈欺师常用的手段吗?该怎么做才能让人把票投给尼可尔多•伊布顿?」

「呃……只是要让人投票就好的话……收买是最轻松的吧……?」

「收……收买?」

芭特谢突然露出严厉的表情。

「竟然要收买大祭司,怎么可能办得到!」

「在收买人家之前,我们哪来那些钱啊?」

「啊,这只是一种比喻。与其真的用钱收买,不如……该怎么说才好呢……」

贝涅提姆支支吾吾的,似乎很难说明的样子。

「一个人会投票给另一个人,不是因为认为那个人最恰当吗?那就意味着,那个人的当选能让自己获得最多利益……那个利益不管是金钱、信念还是世界和平,什么都可以就是了。」

越说气势越旺,贝涅提姆就是这样的家伙。

「要让大家认为,选择尼可尔多•伊布顿大祭司的话,那个……就能提供大家所期望的利益。要让大家相信,他能创造的红利比任何竞争对手都还要高。我说的收买是这个意思。」

「原来如此。」

贝涅提姆想说的我明白了。如果说,选举即为「把票投给能将利益最大化的家伙」,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人相信尼可尔多•伊布顿才是那个人物。这种做法很近似正攻法。

「为了这个目的……我想想喔,首先我们需要资金呢,这是为了调查。我们还需要知道『谁需要什么』,以及『谁是竞争对手』。」

「竞争对手吗?问题就在那里啊。若要让尼可尔多•伊布顿胜选的话,共生派可不会默不作声。」

我们竞争对手非常有可能得到共生派的推举而参选。与其说有可能,不如说绝对会这样发展吧。

「最糟的状况,就是对方向我方发动暗杀之类的吧。就算不是暗杀,也会来个恐吓。」

所以,我们也需要防御的手段。非把他保护好不可。

「只有我们是不可能的,所以还需要人手,最好是一支部队。可以的话,我希望能以圣选的正式护卫部队参加。」

如果能成为正式的护卫部队,当天,我就能担任站在台上的大祭司候选人的护卫人员。因为我不敢说不会有人狙击或是强行突击,所以「正式的」这个头衔,我无论如何都想得到手。只是一介罪人,只是惩罚勇者的话,当天根本不可能接近台上。

「金钱、人手、防御手段,还有让大祭司们投票的方法……不对,等一下哦。我们甚至不知道尼可尔多•伊布顿会不会参选耶……要做的事太多了。」

一想到头就痛起来了。真的办得到吗?不对,我们只能做了。因为这是命令。那场骚动之后,阿迪胡给我们看的密件里,有喀鲁吐伊鲁的敕令与印鉴。

只是,从刚才就一脸严肃的芭特谢,双手交叉在胸前,歪着头很伤脑筋的样子。

「总觉得无法释怀。真的是喀鲁吐伊鲁下达的命令吗?就算是好了,那到底是谁能让圣骑士团长阿迪胡付诸行动?难以想像这是那个男人出于个人的提案。」

「我们这些最底层的,去想也无济于事吧。」

「说的也是,不过……」

「对吧。所以该工作了。首先就照贝涅提姆说的,去筹备资金吧。」

「办得到吗?到底该怎么做……军队里的志工活动,只能拿到微薄的军票哦。」

「那也太脚踏实地了吧……我能想出的提案有两个。第一个──借钱。」

这是最便捷的做法,成功率也相当高──大概吧。但是,芭特谢眯起一只眼睛,有点拿我没辙的样子。

「你说要用借的,是打算跟谁借?有哪个奇特的人会愿意投资惩罚勇者?」

「吕芬•柯朗。第六圣骑士团长。他出身自西方的超级大贵族,从没在为钱苦恼。而且他在贵族圈之间很吃得开,根本一石二鸟。还能顺便募集护卫部队。」

「原来是那号人物啊。我听说他好像是你的朋友……」

「你没有能借你钱的朋友吗?」

「……倒不是没有。瑟薇特的话,说不定会借……我不太想欠人家人情就是了。」

「啊,那个有困难。」

贝涅提姆突然插话道:

「听说吕芬团长明天早上,要率领部队离开第一王都。听说他与那位叫做瑟薇特•费兹巴勒的团长,两支圣骑士团要一起被调去防卫西边的战线。应该没有时间与你们会面吧。」

「呃啊。」

「唔呃。」

我与芭特谢发出了类似呻吟的声音。

虽然是冬季,但是不把雪视为障碍物的异形或魔王现象,或多或少还是存在。人类需要最低限度的防卫,因此也需要部队在战线上盯防。而且,吕芬被人给调走──这若非我运气太差,就是某人的阴谋吧。

不管怎么样,不在就是不在。我需要用上别的方案了。

「那就是第二个方案──出场捧剑祭。只要赢了那个,就会获得相当大的优势。」

「对喔,原来如此,是那个啊。」

「捧剑祭,呃,那是什么呀?」

相较于一脸得意地点着头的芭特谢,贝涅提姆则是满脸的不解。这家伙,竟然不晓得那场大竞技祭典喔──不,这也能理解。那场活动若不是军方的相关人员,或是熟悉赌博的家伙,一般都不会感兴趣。

「那就像卢夫•阿洛斯的前夜祭一样。从现在开始算的话,应该是后天吧。当天会举办一场竞技大会,决定军人之中身手最了得的剑士是谁。」

「哦……好像很危险耶……」

「才没那回事,是正常的祭典啦……芭特谢,你该不会出场过吧?」

「是啊,当时我赢得优胜了。」

她一派轻松地说道。我心想,要是芭特谢的话应该做得到吧。这家伙的白刃战斗技术异常高超。从正面与她对决,是我也未必能赢。

「在这场捧剑祭获胜的话,很有可能被编入圣选祭的护卫部队。应该说,几乎确定会被编进去。毕竟那代表军方最强的剑士,没道理不让我们的部队参加。问题是……」

「曾经夺下优胜的人无法出赛。」

芭特谢将我的话接着说完。没错,那就是最大的难点。

「所以我无法参赛了。赛罗,你能不能?」

「嗯,我也无法参加。」

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那时候就会放水了。

「所以说,贝涅提姆,你给我去叫杰斯那家伙出赛。那家伙应该还没得过优胜吧,我有问过他本人……那时候我跟他在妮莉面前争论谁比较强。那家伙出赛的话无论如何都能获胜,而且还有奖励金,能确保资金又能参加护卫部队,一举两得对吧?」

「哦……但是,有一个问题。」

贝涅提姆的回应不干不脆的,让我皱起了眉头。

「杰斯他不在。」

「嗄?」

「他好像要参加帕奇拉库特家族的聚会……所以他现在……人不在王都呢。」

「喂……少开玩笑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请……请不要吼那么大声啦。泰奥莉塔大人都要被你吵醒了……!」

可恶──我调整了紊乱的呼吸。杰斯,偏偏在这种时候,那个蠢货。

「那我们该怎么办啊?」

没有人回答我的问题,唯有冷冽的北风吹拂而过。

第一王都泽芬提,是一座有列车站的都市。

那是一段连接着喀鲁吐伊鲁要塞,以及工业都市罗卡的圣印铁道。轨道整备不全的地区因为魔王现象的威胁,导致线路的修筑已经被弃置好一段时间,不过若是以这座第一王都为中心扩展的人类支配区域,铁路就能以万全的状态发挥运输能力。

现在,那座铁路车站因为忙碌活动的士兵而人满为患。有的部队正在将大量的货物装载到黑色的钢铁列车中;还有部队在将填充了蓄光液的汽缸安装进机关部。吕芬•柯朗在这场喧闹声中,无所事事地观望作业进度。

(变得好冷哦。妮芙伦都一溜烟躲进车厢里了。)

妮芙伦是与他定下契约的「女神」。到刚才还在雪中跑跳玩耍,结果打了个喷嚏以后,就撤退到温暖的车厢内了。她还抛下一句话──「超冷的!我果然讨厌下雪!」

如此这般,将一轮指示下达完毕的吕芬,也是闲闲没事干。

(来打个盹,天亮时就出发吧。)

吕芬瞄了怀表一眼心想。货物的装载与车辆的整备过不了多久就会结束。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要说有什么心头之憾,那就是没办法参加在第一王都举办的新年祭典卢夫•阿洛斯。

另外,还有没办法跟差不多已经归来的友人见面。大概就这两件事吧。

(赛罗,但愿你没有把我给忘掉。)

这不是不可能的事。吕芬也很清楚,惩罚勇者就是这种身分。

(但是啊,如果你还记得我的话──)

我借你的钱,跟你欠我的钱都还没两清。所以──

「……您在想事情吗,吕芬•柯朗圣骑士团长?」

金色的卷发在眼前晃动。

她是瑟薇特•费兹巴勒,第四圣骑士团团长。既是吕芬的同事,也是以最年少之姿成为圣骑士团长的一号人物。她擅长军事也善于政治,有时众人也将她评价为──年轻的天才。

她像是在看着某种有趣的东西,凝视着吕芬的脸。

「会议中您也会像这样时不时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呢。接下来的行军,有什么让您担心的事吗?」

「不,没什么……」

吕芬不擅长应付她。她充满才气,明显优异于自己,却还是对自己使用敬语。吕芬不晓得该怎么应付这种人。

「准备很顺利,没什么好担心的啦。我只是觉得没办法参加新年的祭典很遗憾而已。」

「我也有同感。」

瑟薇特以事不关己的表情点头赞同。吕芬总觉得她的脸蛋很难判读表情。

「还以为能在捧剑祭上,一睹吕芬圣骑士团长的英姿呢。」

「我不会出场的。我对剑术一窍不通……绝对是你比较强啦,感觉赢不了你呢。」

「呵。」

瑟薇特笑了。

「我就当成赞美接受吧。但是,那对我这种淑女来说,并不是有效的赞赏,以后请多加留意。」

吕芬心想──「我才没有打算要赞美你」。那单纯是事实。

「我也想要享受卢夫•阿洛斯的氛围,但是很遗憾──适合担任冬季防卫的,是我的芭芙洛可与第十一圣骑士团呢。」

的确,有些异形会无视冬雪发动进攻。要对抗那些家伙,芭芙洛可操作天候的力量必不可缺。她能局部性地停止防卫据点周边的风雪,还能将风吹向敌人的集团。只要能形成这种状态,就能创造敌军难以进攻,我军易于防守的局势。

然后另一方面,此时毫无异议被公认为「最强」的第十一圣骑士团,正为盯防北方而无法离开。他们似乎不打算参加卢夫•阿洛斯的开门祭。圣骑士团长本人刚才都如此表态了,谁也无可奈何。

「……所以说,若要我选择支援部队的话,我会毫不迟疑指名您的。第六圣骑士团的吕芬•柯朗阁下。」

「是吗?综合评估的话,嗯,这也算挺恰当的吧……」

「不。吕芬圣骑士团长,您不明白自己的价值对不对?」

「咦咦?怎……怎么了?」

吕芬露骨地警戒起来了。这名女子的发言,总是让他觉得话中有话。

「你是想要我借你钱吗?我老家确实是很有钱啦,但是我不擅长投资之类的事,所以得慎重一点呢……瑟薇特圣骑士团长,你开始做什么生意了是不是?」

「呵呵呵呵!」

瑟薇特压低嗓音,自喉咙发出笑声。

「真不亏是您。没想到您会这么回答呢。您这个人真是──」

「──哎呀。能插个话吗,两位圣骑士团长阁下?」

某人冷不防地自两人的背后搭了话。瑟薇特的表情,在那个瞬间似乎出现了阴霾──吕芬往声音的来源回过头。

只见一个男人站在该处,那是一位头发修整得很短齐,身形矮小的男人。他露出温厚的笑容,但看到他穿着军服的模样,应该是军人不会错。在他背后的应该是他的侍从吧。

「要是打扰到两位,请容我先说声失礼了。『启程之际,若还有任何物资不足,请通知在下』──本来是想这么说的。但我们的部队受命担任两位的辅佐呢。」

(插图004)

他的氛围一点压迫感也没有,态度十分柔和。但是,那张脸有些似曾相识。

(糟糕了。)

如此心想的吕芬,拼命让脑袋运转。

这个男人……从缝在他军服上的勋章来判断,想必是一位具有相当的军阶的军人。认不出对方的名字与长相可是个大问题,会损及对方的面子。

(快想啊!是我的话一定能挺过这关的!对了!看家徽……!)

吕芬注视了对方的胸口,上头有一块弓箭与花朵的徽章。吕芬确实有看过它。

「柯鲁玛蒂诺──阁下。」

自吕芬口中道出的,是对方的家名。那个男人应该是出身自中央的贵族。本次西方战线的支援,他们提供了相当大量的物资。因此吕芬以最大程度的亲切低下了头。

「您辛苦了。感谢阁下提供物资并协助调配。」

在一旁的瑟薇特又笑了。然后她似乎更清楚对方的资讯,还优雅大方地行了一礼给吕芬看。

「希姆利德•柯鲁玛蒂诺北部第四方面军总督。非常感谢您专程走一遭,出行的准备正在顺利进展中,还请您不必费心。」

「那真是太好了。」

柯鲁玛蒂诺向两人敬礼。他是个有朝气的男人,也很亲切。吕芬安心想着──「看来我没有被他讨厌」。由于吕芬他「懒惰鬼」的评价已经臭名远播,因此有些军人对他抱有强烈的敌意。每当那种时候都让他伤透了脑筋,因为自己真的是个懒惰鬼。

他为了让自己轻松一点,而在各方面煞费苦心。不过是这样而已。

「在下要向守护我等人类领土的圣骑士部队,至上无尽的感谢与敬意。」

柯鲁玛蒂诺郑重地低下头说:

「在下无法同行,但是会祈祷两位平安归来。」

「对我们这样的年轻一辈,您太客气了──非常感谢您的厚意。」

「不不不。以圣骑士之姿大显身手的两位,才是真正的英雄。比起在下,两位更是战功彪炳战绩辉煌不是吗?瑟薇特阁下的战功,在下也有耳闻呢。」

「您言重了。请容我当成您的赞美吧。」

希姆利德放声一笑,而瑟薇特则以一种能让人感到寒意的嗓音回应,接着迈步离开。那是吕芬没听过的声音,是他没见过的眼神。

「第一王都的防卫就拜托您了,总督。」

「不用您提醒。守护人民正是军人的本分啊。」

「属下明白。那么,吕芬圣骑士团长,我们走吧。物资的装载不是要加紧步调吗?」

「呃?噢,是的,当然要。」

吕芬追在瑟薇特身后。她可能认为有必要赶紧结束物资的装载吧。

「那的确是帮了大忙……请等一下,瑟薇特阁下。」

瑟薇特可能不擅长面对这名叫做希姆利德的男人吧。

吕芬隐约这么认为。

──那之后,吕芬向她问到了这件事,而瑟薇特则这么答道:

「不是不擅长,而是讨厌。」

载送吕芬与瑟薇特的列车,随着一道泛蓝的白光向西驶去。

希姆利德•柯鲁玛蒂诺在城墙上目送着这一幕──这是他生性使然。任何事,他都要以自己的双眼确认才会甘心。像这样稳健地累积经验,才能练就事发时的因应能力。

(这是我脚踏实地日积月累而成的……一切都会顺利进行。)

他在心中重复说道。自己并非梦想家,因此才能够选择正确的方法,并且坚忍到底。

「阁下,请问那样就可以了吗?」

一名年轻的侍从问道。

「属下成功在他们的辎重车上设下机关了。」

「你说的话还真是骇人啊。有朝气是好事。」

柯鲁玛蒂诺爽朗地笑了。他总是督促自己要如此表现。

「没那个必要。他们会离开第一王都。现在,暂且先这样即可。」

应该这样就好了。否则有可能吸引到意想不到的戒备。

柯鲁玛蒂诺注意到自己下意识地打算啃咬自己的指甲。他差一点又要做出小时候的坏习惯了。最好戒掉这个习惯,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非得面对现实不可。

至少在这名年轻侍从的面前,应当维持伟大的「柯鲁玛蒂诺总督」的形象。

「牺牲越少越好。我也想避免过去的悲剧重演啊。」

「但是,让他们活下来,可能会破坏计画不是吗?吕芬•柯朗以补给调度而闻名,而且属下听说瑟薇特•费兹巴勒在指挥战斗与政治谋略方面都很优秀。」

「那是坊间的谣传,就跟假象差不多。」

柯鲁玛蒂诺尽可能平静地,慢慢地发言。以抑制声音中掺入自己的不悦。

「我对那两位的评价并没有那么高,而且也认为不该抬举他们。」

对柯鲁玛蒂诺而言,让那些人当上圣骑士并成为「女神」的契约者,根本是一件谬误。因为这些头衔,导致他们摆出一副自己是人类的英雄的嘴脸。

那些人明明只会讨好并取悦心智未成熟的「女神」,却站上了特权阶级的位置。这本来是不该发生的事情。

「吕芬•柯朗一如风评,无礼又缺乏热诚。而瑟薇特•费兹巴勒则把战争视为一种游戏。只能说,无论哪个人都太不正经了。」

「诚如阁下所言。属下也深有同感。」

侍从以严肃的表情敬礼。

唯有真正拥有实力与实绩,并且真诚又真挚的人,才有资格自称人类的守护者。这就是柯鲁玛蒂诺所做出的结论。

「那么,就按照预定继续布局吧。先冷静下来。要是太紧张,任何事情都会失败的。」

那些话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自己的声音究竟有多少从容,听起来又多么深谋远虑呢?他得让自己的发言,听起来像是「该做什么他全都瞭如指掌,任何决策都是建立在深思熟虑之上」。若非如此,不可能成就大业。

(我并不想成为英雄。)

但是,寻求最佳的做法时,只有这种手段了。唯有自己能做到。究竟有多少军人能像自己一样,认真地思考人类的未来呢?大多数的人都在追寻着人类的胜利,追寻着不切实际的理想。

(一群可恶的妄想家。)

柯鲁玛蒂诺紧握拳头压抑自己,以免让焦躁表露而出。

「首先,要联络米罗兹大祭司。接着是『医生』。然后是……不……」

稍作苦思后,他做出决断。现在的自己能祭出的手段,全都要打出来。

「还要联络忒维。我们去会见那位『圣女』吧。」

共生派绝对会胜利。

柯鲁玛蒂诺深信着──人类与魔王现象的共存与和平。

虽然绝非他主动期望,但这无非属于英雄的伟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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