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我从未如此长久地思念过一个人吧。
本以为再也不会和她相见的我,第二次邂逅却很快降临了。
「呐,就交换个联系方式嘛,好不好?」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很困扰啊……」
在结束训练踏上归途的春日傍晚,我耳边捕捉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不经意地抬眼向前望去,心脏顿时怦怦直跳。
浅棕色的长发,精致的侧脸——是那天的那个女孩。
仔细一看,穿着制服的她似乎正在和一名好像是大学生的男生说话。那个男生脸上挂着自来熟的笑容,她却困扰地蹙着眉头。怎么看都不像是熟人。
虽然一瞬间想过装作没看见,但传入耳中的对话内容,让我的胸口深处一阵骚动。
「所以说啊,交换个联系方式又不会死,干嘛不愿意?」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要交换……」
「理由什么的无所谓啦,喏,你不是拿着手机吗?」
「别、别这样……!」
但当看到男子的手抓住她的胳膊,听到她发出格外响亮的抗拒声时,我的脚反射性地动了起来。
「咦?你们在干什么?」
「哈?你谁啊?」
真不知道自己体内究竟隐藏着这样的勇气和善意。
我轻轻拉住她未被男子抓住的那条手臂向她搭话,她因我突然出现而身体瞬间僵直,随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男子则像是被打扰了搭讪,不快地嚷嚷了一声,但看清我的样子后,却不知为何像受到惊吓般后退了一步。松开了抓着女孩的手。
「啊,是你啊,突然打扰真不好意思。我正好路过附近看到你就过来了。我刚好也在这家咖啡店前等朋友们……大家说好像马上就到了……呃,这位难道是你朋友吗?」
我一边说着一边又向她靠近一步,男子表情扭曲地别开脸。
「……搞什么,时机真差。要是等人就早说啊!浪费我时间」
或许是听我说大家马上就到而感到了害怕,那个男生丢下这么一句台词,便快步走远了。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后,我才「呼」地松了口气。
多亏了我绕道去邻镇书店购买新发售的偶像杂志,才走了条与平时稍有不同的归途,似乎歪打正着了。而且,为了守护她而急中生智、谎称是熟人的策略奏效了,真是太好了。
对于这不像是自己作风的行动,我按着胸口想平息剧烈的心跳,此时头顶上方传来了她感激的声音。
「啊,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都快困扰死了,真的是帮大忙了……!」
我抬起头,眼前是那双与那天同样透明的眼眸,正用如同看见神明般的目光注视着我。
还没来得及思考到底该说什么,我的双手就被她紧紧握住,用力上下摇晃起来。
「而且,我们之前见过对吧……⁉︎ 就是你,帮我送回手机的……!」
「诶、啊、嗯」
「果然!我竟然被你救了两次,怎么办……!啊!那个,之后能稍微占用你一点时间吗?现在那边家庭餐厅在做草莓芭菲特惠活动,如果可以的话,可以的话我想请你吃!」
不喜欢草莓的话还有巧克力芭菲哦!超好吃的!
她紧握着我的手,瞳孔中闪烁着热切的光芒,听她这么一说,我几乎是用只言片语表示有时间,她便高兴得像是要跳起来。
她拉着我的手,步伐轻快得仿佛要蹦跳起来,转眼间,我就坐在了家庭餐厅的卡座里。
「那,春酱只是碰巧路过吗?」
「嗯。看到玲酱好像很困扰,就下意识……」
「好厉害……!简直像命运一样!而且,能像这样帮助困境中的人,真的超有勇气的!好帅!」
我附和着滔滔不绝的她,我内心却强烈地觉得这个人的第一印象和内在反差实在太大了。
外表无论怎么看都是正统派美少女,沉默时带着一丝慵懒的细长眼眸,可是一旦开口说话,就变得亲切又动人,散发出平易近人的气息。
而且,她的沟通能力似乎相当高,在走向家庭餐厅的路上,她就做出了完整的自我介绍,也顺利地获取了我的基本信息。
她名叫夏树玲,和我一样是高一学生,就读于邻镇的公立高中。而我也是高一,就读于星华学园。
无论是自我介绍的方式,还是询问我信息的方式,都带着一种让初次见面的人完全不会感到不快的开朗与真诚,让我不禁感叹原来还有这样的人啊。
「如果可以的话,能告诉我春酱在星华是哪个科的呀?」
「偶像科。虽然现在是个劣等生……」
「诶——!好厉害!果然!」
当我说出自己就读偶像科时,玲酱显得很兴奋,身体前倾靠近桌子说:
「第一次见时就注意到制服了,而且你是我至今见过的女孩中最可爱的,我就猜是不是这样!」
「啊,谢谢」
你是我至今见过的女孩中,最可爱的。
那样的话被人直截了当地说出来——要是换作普通人,被自己长这么大见过的女孩子里最漂亮的女孩这么说,怕是都会心动吧。就连我,因为从事的职业,常被人称赞容貌,听了这话也觉得胸口有些微微发痒,感觉很不好意思。
我下意识摸了摸发梢,玲酱便说「害羞的样子也好可爱」,接着眼睛笑得更弯了
玲酱你也很可爱,很漂亮啊。
我要是能这么回答就好了,却没能顺利说出口,正当我有些手足无措时,仿佛算准了时机一般,两份芭菲被送了上来,我们的注意力一下子转移到了芭菲上。
我们一边吃着芭菲,一边聊了各种话题,发展顺畅的简直不像是第一次好好说话。玲酱是回家社的一员,虽然不擅长做饭,但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店打工。喜欢看电影,也喜欢和朋友出去玩,或者是一个人悠闲地待着。
不知是因为玲酱的沟通能力很高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我也很自然地聊起了自己正在为夏末的选拔赛而努力的事。包括关乎自己能否主流出道的校内选拔赛预选垫底晋级的事,以及因不知自己欠缺什么而烦恼的事。甚至说到自己没什么特别喜欢或讨厌的东西,甚至连朋友也没有,所以这还是第一次和别人来家庭餐厅。
真是奇妙的感觉啊。通常来说,对初次见面的人说这些,应该会被当成怪人而敬而远之吧。
然而,玲酱却将我诉说的每一件事,都清晰地映在那双透明的眼眸中,无比温暖地接纳了它们,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做到像她这种程度呢。
她说,烦恼正是你没有放弃的证明,所以一定能找到解决方法的。就算没有喜欢或者讨厌的东西,那今后去发现它们不也是种乐趣吗。她说第一次和我一起来家庭餐厅,感到很开心。
要说出这些话语,如果处理不当的话,很容易被当作事不关己的漂亮话,但我从中感觉不到丝毫同情或虚伪的气息。不仅如此,玲酱身上有种特殊的气息,让我觉得她应该是真心这么想的。
所以,当注意到时,我正以从未对任何人用过的平和语气,谈论着自己和未来的事,时间就这样温柔地、如流水般逝去。
「啊!已经过了六点了……!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不知是谁打来了电话,倒扣在桌上的玲酱的手机震动起来。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时间,玲酱略显焦急地说了这句话,我们便准备各回各家了。
虽然说了「不用了」来推辞,但结果玲酱还是请我吃了芭菲,连饮料的费用也付了,随后我们一起离开了家庭餐厅。
「……那,我家是在这边。今天谢谢你请客啦」
在家庭餐厅外,通往各自家中的岔路口道谢后,玲酱也向我致以开朗的道谢。
她从头到脚都充满活力又温暖,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啊。春日傍晚的街道弥漫着花香,莫名地让人想一直留在这里。
但终究不能这样,于是我用上扬的嘴角代替道别,露出微笑。玲酱则像是下了决心般,把她的手机递到我面前。
「那个……!如果春酱不讨厌的话,能交换一下联络方式吗……?」
「诶……?」
「我啊,今天真的超开心的。简直不敢相信我们今天是第一次好好聊天……。我想和春酱再多说说话,再多一起出去玩,所以,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告诉我联络方式。啊!不过,春酱是要当偶像的人,也许有什么不能和普通人接触的规矩,要是觉得麻烦的话,直接拒绝我也没关系的……!」
玲酱的嘴角微微绷紧,能看出她有些紧张。
意识到自己对递过来的提议感到胸口一阵温暖,脸上自然流露出笑容。
我其实,很想听到玲酱对我说这句话。
「……当然可以,如果玲酱愿意的话」
「诶,可以吗……?」
「嗯。和你一起聊天很开心,那个,我很高兴。我也想……能够再和玲酱一起玩」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亲口说出自己想做什么,原来是如此紧张的事情。
同时,这也是我第一次知道,当自己的愿望与别人的愿望重叠时,会带来如此令人心痒又温暖的感觉。
「太好啦!这样就能随时和春酱聊天了!」
听到我的话,玲酱完全放下心来,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站在春日的街头,我在那个只联系过翠姐和经纪人的聊天软件里,添加了玲酱的名字。
明明我们就站在彼此眼前,玲酱却立刻发来了好几个可爱的「请多关照!」的猫咪贴图,让我的紧张也缓解下来。
「另外,星华其实并没有特别规定禁止和外校学生交往哦。倒是有一些细节规定,比如在回家路上要是被粉丝搭话不能随便签名之类的」
「这、这样啊……!我还以为肯定有规定要把外校的人当作异次元生物来对待呢……!」
「呵呵,异次元生物……才没那回事呢,要记得联系我哦」
因为玲酱比我高,我微微仰头说道。玲酱的脸颊不知为何被染上了一层微红,温柔地应了声「嗯」。
玲酱在分别时提出要送我回家,但我最终还是拒绝了。
大概是担心我吧,玲酱在说完「再见」后,即使已经走远,仍频频回头向我挥手,结果差点撞上电线杆,还被路人投以奇怪的目光,那样子有点好笑。
我从未以这种方式与人分别过,对自己是否能够好好地挥手回应没有什么自信,但即使从远处也能看出玲酱开心地微笑着,光是这一点就让我的内心无比温暖。
眺望着街角渐渐渗出的夜色,我踏上了回家的路。
此刻的我毫无根据地觉得,在正式选拔之前,一定能抓住些什么。
那刻入通讯录的新名字,对我来说仿佛成了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护身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