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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会闪耀着光芒。
那可是学校的顶点!就是感觉啊,学生会长这种职位简直就是能力超群的女性代名词!感觉超帅的,我也要成为那种备受瞩目的特别的存在!怀着这样的憧憬,我敲响学生会室大门是在去年春天,刚升上高一的时候。
那时我期待的是璀璨的高中生活!一帆风顺的学生会工作!以及有朝一日登上会长宝座!
…………什么的,要是真能这么顺利就好了。
放学后的教室里,我拄着课桌托腮叹息。
现实,哪有这么美好。
升上二年级后,在决定下任会长的选举临近之际的四月下旬,我终于痛切地领悟到:
普通人就算加入学生会,也不可能变成特殊存在。
正因为原本就特别的人聚集于此,学生会才会显得光彩夺目。
「一叶」
忽然,有人从背后唤我。那嗓音略微低沉,却清澈透亮。
回头望去,教室门前身姿纤细修长的少女正轻轻挥手。及腰长发垂落肩头,分层发梢如抚过纤细颈项般沙沙摇曳。她微眯的细眼透着清凉感,那姿态宛如影视剧中的特写镜头。
「啊——是才原同学!」
「这不是会长嘛,怎么啦——?」
转眼间,她身边就聚满了人。
「还不是会长,只是代理会长啦。」
「但大家都说下任会长非才原同学莫属哦!」
这位与我同属学生会,在前任会长卸任至五月下旬选举期间以「代理会长」身份执掌实权的女性。其端丽凛然的容貌俨然是能力者的象征,事实上也确实是不讲道理地才华横溢,所以被高声称为「下任会长」的冷艳才女——才原京……!
百褶裙下伸展的双腿修长匀称,明明是完全符合校规的裙长,却展现出完美的身型。这对拼命把裙摆折到校规极限来掩饰短腿的我而言,是最不想并肩同行的女性·不可撼动的第一位。
「现在要去学生会。想和一叶一起走」
京边说边向我微笑招手,我不情不愿地起身走近。
「可以啦,但京要跟在我后面三步远。并肩走会显得我腿短」
「昭和时代的夫妻吗?」
围观的女生们纷纷露出「为什么你能和才原同学一起?」的困惑表情,其中一人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
「啊——说起来『并盛』也是学生会的呢」
「完全没这感觉,都忘记啦——」
「啧、这群家伙……不对,我说过别叫我『并盛』吧!?要叫『并木』或『一叶』或『下任学生会长』啊!?」
虽极力纠正这不光彩的绰号,班上女生们却充耳不闻。
「最后那个纯粹是妄想吧」
「野心太明显了超不妙」
「下届会长肯定是才原同学吧」
「闭、闭嘴啦!」
就在我们吵吵嚷嚷时,京疑惑地微微歪头。
「一叶,你在班上被叫做『并盛』吗?为什么呢?」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这样的啦,前几天大家说『新学期开个联欢会吧』,班里同学一起去吃饭──」
明明觉得解释这种事很丢脸想结束话题,周围人却自顾自说开了。我的隐私权完全没在起效啊?
「──在口碑很好的平价大份意面店,大家都说点普通份就行时,这孩子突然说『我要超大份的』──」
「而且理由是什么『和大家一样点普通份太普通了不喜欢』,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结果最后剩了快一半!所以被大家戏称『点普通份就好的女人』『连普通份都未必能吃完的女人』,后来因为绰号太长就简称『并盛』啦!」*并盛:餐饮中的普通份
「啊——真是的,谢谢你们全说出来啦!?虽然完全没人问你们!」
我自暴自弃地大喊想结束话题,但八卦群众的舌头根本停不下来。
「就是啊。你点的可是根本吃不完的超大份呢」
「剩下的意面明明要了打包盒,结果包包太小装不下,最后徒手捧着回去的样子真是笑死人了」
「后来打保龄球分组时,『并盛』每次都单手端着意面换位置,完全搞不懂她在想什么」
「最后还说『意面要坏掉了我先走啦!』一个人开溜的样子也太绝了」
「可以别说了吗!?话说你们记性也太好了吧!?」
新学期伊始的糗事被兴高采烈地陈列出来,我眼眶泛泪。为什么要遭受这种公开处刑啊?
正当我因愤怒与羞耻攥紧颤抖的拳头时,身旁传来『呵呵』如微风般的轻笑,转头望去
「一叶,你高一进学生会时也这样呢」
京用食指轻掩绽开的唇角,轻柔笑着。她望向我的眼角微微弯起,倏地勾勒出温柔的弧度。
「高冷的才原同学笑起来反差萌爆表…!」
「这张脸根本是美的极致…!」
周围纷纷漏出「哇啊…」的感叹声,都被京的笑容俘获。
确实,平日学生会工作中总是凛然的她露出这般柔和的笑容,让我也稍稍心跳加速…不过。
「是、是吗?」
「嗯。刚入学生会时的迎新会上,你也非要跳过常规菜单点限量超大份,被前辈们委婉劝导『别点吃不完的份量哦?』」
「呜哇,这么说来好像是有这回事…」
难道是因为把黑历史深埋记忆底层,结果真的忘记又重蹈覆辙…这也蠢过头了吧我…!
「但既然要选,当然想选与众不同的——不普通的东西啊……!」
就这样被当成笨蛋也太窝火了,我握紧拳头抗议道,
「并盛从一年级开始就这样了……」
「话说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普通啊?」
周围的同学们全都齐刷刷歪着头。
「那是因为——」
话到嘴边,我瞥了一眼京。
嗯?她澄澈的目光毫无顾虑地直迎而来,话语在喉咙里哽住了。
——当然是因为,身边就有像这家伙一样的特别存在啊。
……这种话,怎么可能当着本人的面说出口。
「——因为普通太无聊了嘛!我要成为让大家刮目相看的特别人物,被尊敬被追捧!进学生会也是为了这个!下次的学生会长选举我绝对要参选!」
为了掩饰瞬间闪过的阴霾,我故意挺起胸膛摆出得意表情。
「哇~动机不纯~」
「并盛当会长~?」
「但并盛除了偶尔会搞砸之外,完全就是个普通人嘛」
「才、才没有这回事!?」
面对不如意的评价慌忙否认,
「嗯嗯。成绩普通,运动一般,也没什么特长」
「普通地认真呢。也不会破坏集体生活的和谐,普通的好人」
「对对。要不是偶尔出糗,简直就是个毫无特色的路人」
「平凡?平庸?中等身材?这种?」
「够了!不准再用上面这些『普通』的同义词评价我!」
这评价太过分了。这些人,有没有同理心啊?
「再跟你们耗下去也是浪费时间,我们快去学生会吧,京!」
「是吗?那回头见啦各位」
「再见才原同学!」
「下次选举会支持你的!」
「会给才原同学投票的!」
「嗯,谢谢」
京对声援报以微笑,教室顿时沸腾。你是偶像议员吗!
「不用应援啦!赶紧走吧,京!」
我推着京的后背,快步离开喧闹的教室。话说同班同学明明该给我加油才对吧?
放学后的走廊上,各种声音环绕着我们。
往来学生的嬉笑声、远处吹奏乐部传来的铜管乐音、运动部在操场训练的嘹亮口号。
仿佛要为这些声音增添一个音符般,京含着笑意开口。
「一叶,明明分班还没多久,你已经和大家混得很熟了嘛」
「哈啊?与其说是混熟,她们根本就是以捉弄人为乐吧」
面对她过分善意的解读,我不由皱起眉头。
「是吗?我觉得大家应该都很喜欢一叶哦」
「可能算不上讨厌,但完全被看扁了啊……我想要的是那种,充满敬意的目光……所以才要竞选学生会长的!」
「呵呵,一叶真是始终如一呢」
她轻轻晃动着与我齐肩的发丝笑了起来。
从她身后敞开的窗口,流淌进温暖的春风,让她光泽动人的长发轻轻飘扬。瓷器般白皙的肌肤沐浴着午后阳光,整个人仿佛散发着朦胧光晕,柔化了轮廓。
逆光中微笑的京,宛如镶嵌在窗框里的一幅画。那份完美无瑕的端丽,瞬间夺走了我的视线。
自从一年级加入学生会,京就一直如此完美。
初次接触的工作立刻就能掌握,渐渐获得前辈信任,被委以各种重任。
相比之下,我适应工作很慢,经常犯错,完全无法像她那样。
明明同时作为庶务加入学生会,被前任会长指定为代理会长的却是京。
往年学生会长选举都在五月下旬举行。因此新学期开始到新会长选出期间,会从前届成员中推举『学生会长代理』,而前年和去年,代理会长都顺利当选了正式会长。
换言之,被选为代理会长就意味着这点。前辈们、老师们都相信「下任会长非才原京莫属」。认定她一定能回应这份期待。
当我从侧幕看着作为代理会长站在入学式讲台上的她时,也不禁这么想。
那个以凛然之姿吸引新生目光的她,正是我憧憬的『特别』本身。
或许正因为如此。
即便像这样并肩而行,比起肩膀的距离,她始终让我感觉如此遥远。
「怎么了,一叶?」
或许是我的凝视太过专注,京困惑地蹙起眉头。
「……没什么」
既看入迷又被狠狠戳中自卑点——这种实话实在说不出口,我只能皱紧眉头绷着脸回答。
「只是在想京果然长得超好看啦」
说完这话时,我暗自想着:如果她只是单纯地长得好看,或许我就不会这么自卑了。
「咦,那个,呃……谢、谢谢?」
平日里在教室中总能游刃有余地向众人展露微笑的京,此刻却支支吾吾地说着,突然别开了视线。她不知所措的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发丝,从发丝间隙隐约透出微微泛红的耳垂。
「这反应是怎么回事。你平时应该很习惯被这么说了吧」
「话是这么说……但一叶你平时不会说这种话,所以有点吃惊……」
「原来还是会习惯的啊……」
我半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嘲讽都算不上呢——这时看见学生会的顾问老师从前方走来。
「啊,才原同学和并木同学,正好」
「老师,有什么事吗?」
「那个呀,选举后的学生总会要用的资料大概什么时候能完成?教务主任一直在催问我有没有好好履行顾问职责呢」
「因为老师根本不来学生会室露面嘛」
听到我的话,老师尴尬地别过脸去。
「学生总会的资料已经完成了。稍后印刷好就给您送去」
「咦真的吗?不愧是才原同学,帮大忙了!」
「另外已经预定好了预备会议的日程和会议室,稍后会共享给大家」
「诶诶,连这些都安排好了?真是能干的孩子……」
我呆呆望着京流畅汇报工作的侧脸。她处理事务的能力强到根本让我没有插手的余地。
顺带一提学生总会在六月初。由于五月底的学生会长选举结束后新体制的正副会长刚确定就要立刻举行,所以要在旧体制的现阶段提前推进各项工作以确保顺利交接。
不过大家都认为,反正新体制实施后京的『会长代理』头衔也不过是去掉『代理』二字,根本谈不上什么交接工作就是了……
「——是的,剩下的只要等各社团对预算案的同意书收齐就没问题了」
「原来如此,话说那些大概什么时候能收齐呢?」
「这部分交给一叶负责了——一叶,情况如何?」
「啊!?在!什么事!?」
京的脸突然转向我让我猛地大声反问出来。这完全就是上课走神被老师点名时的反应嘛……
「什么什么事,预算案同意书的事。所有社团的都收齐了吗?」
「呃……这个嘛,还有几个社团没交……」
在完美能干的京汇报之后,更显得我的回答无比无能……但也不能怪我啊!明明催了好几次就是不交的社团我能怎么办!
「没关系没关系,还有时间,并木同学按自己节奏来就好!倒不如说才原同学工作效率太高了呢」
老师鼓励般的笑容本该是在帮我解围,却让我忍不住想咬牙切齿。因为这样一来,『京能做到的事我做不到』=『果然会长非京莫属』的印象就更强烈了啊……!
「那老师先回办公室了,才原同学待会儿把资料送来哦。啊对了学生会室的钥匙已经给过你们了」
「好的」
留下内心咬牙切齿的我和一脸淡然的京,老师沿着走廊朝对面走去。目送那个背影后,我们再次迈开脚步,穿过短短的连廊前往社团大楼。
「话说啊,明明上周就是提交截止日期了,我也跟各个社团的部长都说过了,为什么大家就是不交呢?这算是我的错吗?」
我一边爬楼梯一边抱怨,京苦笑着回应。
「毕竟现在是新旧学年交替期,每个社团新体制下都有很多事要忙吧。」
「话是这么说啦……」
在京的安抚声中,我们抵达四层教学楼的最顶层。学生会室就在走廊尽头。
「——咦?没人?」
哗啦一声拉开学生会室的门,出乎意料的是里面空无一人。老师明明说过「钥匙已经交给他们了」,我还以为除了我和京之外的其他学生会成员早就到了……
「……!这是」
一个箭步冲过去,发现正是刚才话题中提到的预算案同意书。慌忙拿起来确认,发现所有未提交社团的同意书都收齐了。
「为什么突然都交来了……啊、难道是我的人望……!?」
「不,一叶,那大概是——」
「遗憾——!正确答案是人家的人望啦——!」
背后突然响起的大嗓声吓得我猛回头,视野边缘那抹亮茶色发丝在阳光下闪闪跃动——还没看清,肩膀就遭到野生辣妹的猛烈撞击。好痛!?
「喂、鹿乃爱!?你刚才躲哪儿了!?」
「一直藏在门后呀!小叶子注意力太涣散啦?小京可是早就发现了哦?」
「因为鹿乃爱偷笑的声音漏出来了嘛。」
「诶骗人!?我明明忍住了呀——」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突然玩捉迷藏啊」
看着因京的指摘而懊恼的辣妹,我叹息着问道。
「诶——因为想给小叶子惊喜嘛,人家想看最真实的反应啦」
「惊喜是说——啊,难道这些文件是鹿乃爱收的!?」
「没错!小叶子不是总抱怨收不齐文件吗?所以人家就想着帮你一把啦——!」
「耶——!辣妹得意洋洋地笑着比出V字。指尖闪耀着紫色美甲的光泽,近乎金色的亮茶色头发扎成高位置的双马尾,随着她的动作轻盈跃动。」
小内鹿乃爱。虽然外表是标准的辣妹,但确实是堂堂正正的学生会成员。担任会计职务的她,与轻浮外表相反,以严谨的工作作风备受好评。
「可、可是怎么收齐的……?我都说了那么多遍『请提交』还是没集齐……」
「虽然很感激……但发现自己做不到的事被别人轻松搞定,心里难免有些不服气。」
我隔着文件投去狐疑的目光,但鹿乃爱却天真烂漫地绽开笑容。
「咦?我只是和部长她们说『要是能提交的话就帮大忙啦』而已呀?」
「和我说的根本没什么区别嘛!」
「绝对是骗人!」我虽然大声反驳,鹿乃爱依旧笑眯眯地说道。
「诶——完全不一样哦?我这是『请求』,小叶子你那是『催促』啦」
「哪……」
我一时语塞,战战兢兢地反问。
「哪里不一样了……?」
「……一叶」
「……小叶子,问题大概就出在这里哦?你没人望的原因」
「哎,到底什么意思!?说清楚啊!?」
被京和鹿乃爱同时投来怜悯的视线,我顿时慌了神。
「小叶子,你是怎么对待那些过了提交期限的社团部长的?」
「那当然是『已经超过提交期限了请尽快提交』啊」
「那么,对方怎么回应的?」
「呃……说最近太忙忘记了啦,或者现在抽不开身啦……但我明明提前很久就提醒过了,这分明是她们自己的问题吧!?」
虽然觉得这些借口相当敷衍,我还是提出反驳。鹿乃爱闻言露出「唔唔唔」的苦涩表情。
「小叶子说得确实没错……但对方也是人啊,被单方面指责的话会不开心吧?既然让对面不开心了,人家自然很难乖乖听话对不对?」
「呜……话是这么说……」
「这时候就轮到鹿乃爱酱的辣妹式沟通技巧出场啦!」
「那是什么鬼!?」
突然有种要被推销可疑商品的预感……
「这可是本辣妹的独门绝技,不是谁都能模仿的哦——」
「别说得像自创流派一样啊!」
「秘诀就是平时要让对方帮你做些『举手之劳的小事』,然后要『表现得超级开心』!」
啪!鹿乃爱将闪闪发光的美甲戳到我鼻尖前。
「就算对自己来说微不足道,但看到对方因此特别开心的话,任谁都会觉得不亏吧?要是觉得『反正不费事』就更会产生『帮个忙也行』的念头。建立起这种关系后,关键时刻的请求也更容易被答应。这时候再加上『能帮我的只有你』这种重点就更完美!毕竟谁都喜欢这种特殊对待的感觉嘛?」
鹿乃爱眨着恶作剧般的眼睛,为演说画上句点。
「原、原来如此……?」
我一边点头附和鹿乃爱的话,一边心想:不过这样岂不是相当辛苦……?
「……鹿乃爱,你刚才说的那些,是对所有没交材料的社团部长都做了一遍吗?」
手里那叠文件粗略估计至少有二十张。
「嗯~准确说是包括已经交过材料的社团在内所有人哦?毕竟事先也不知道哪些社团会不交嘛。还有各委员会的委员长啦,当然老师们也都包括在内」
听她说得如此轻描淡写,我不禁哑然。
──这个辣妹,社交力也太超标了吧……!
「该说是鹿乃爱在人际关系方面特别积极呢,还是精力旺盛得可怕」
听到京带着钦佩的感叹,鹿乃爱歪了歪头。
「嗯~大概因为是我喜欢做的事?就算不是为了学生会工作,能和各式各样的人变亲近也很开心呀~」
「能这么想就很厉害了。反正我是绝对做不到的」
京说得真心实意,我也半是无奈地点点头。
「真的。你该不会哪天要说和全人类做朋友吧」
「诶~?全人类也太夸张了吧!最多也就全校学生程度?」
「那也够多了!」
这社交能力已经突破了异次元导致判断基准崩坏了……你以为全校有多少人啊……?
「……真是的,你这套社交狂魔的做法完全没法参考啦」
「啊哈,我也没觉得小叶子能学得来嘛!毕竟小叶子很废柴的!」
「哈啊?」
看着鹿乃爱笑着突然diss我,忍不住发出带着怒意的声音。
「不不,虽然废柴,但反而让人觉得表里如一呢」
我逼近抗议时,鹿乃爱忽然收起笑容换上认真的表情。被那双垂着长睫毛的吊梢眼凝视,心脏猛地一跳。
「我就喜欢小叶子这点哦」
她这么说着,眯起眼睛『嘿嘿』一笑,而我的喉咙里只能挤出『……呜』这样不成语句的呻吟。……这个辣妹,真的太会撩人了!
「总、总之,帮忙收齐文件……谢了」
「噗哈哈,笨拙的道谢~」
「不准笑!」
正用文件啪啪敲着咯咯笑的辣妹时,门悄悄打开,团子头从门缝里探出来。
「哇,大家都到齐了?我迟到了……!」
「啊,咲姬。辛苦了」
「辛苦啦,小一叶」
一名动作如小动物般轻巧灵动的少女溜进了学生会室,她摇晃着从团子头垂下的麻花辫,露出『唉嘿嘿』的笑容,眼角仿佛融化般舒展开来。
带着小动物般的举止、软绵绵的说话方式,以两侧团子头和麻花辫为标志的她,是学生会的吉祥物——不,是书记吉野咲姬。
「小咲姬~你迟到啦~?作为惩罚要绕操场跑十圈哦——」
「你当这是运动社团吗」
与我无奈吐槽的态度截然相反,咲姬率直地露出了深受打击的表情。
「哎——十圈!?小鹿乃爱,这也太多啦~!」
「说起来咲姬,你不是说想减肥吗?正好当运动呢」
「连、连小京都这样~!?」
「呵呵,开玩笑的啦。我们也是刚到不久」
看着京恶作剧般的笑容,咲姬抚着胸口松了口气「太、太好了~」。接着她从包里取出文件「啊,其实有份东西想马上请大家过目」。
「这是本月的学生会会刊,大家觉得怎么样?」
说着她将对折的A4纸分别递给我们每人一份。
这份月刊由书记咲姬负责,刊载着学生会活动报告及其他需要向全校传达的事项。
虽说这类行政刊物往往发出去就会被直接扔进垃圾桶,但意外的是在学生中颇受欢迎。
当然不是因为大家都对学生会活动兴致勃勃!──真正的人气秘诀在于版面装饰的插画。
「哇!这次的插画也超~~~级可爱啊!」
「嗯,是很适合新学期的华丽精美插画呢」
被鹿乃爱和京夸奖后,咲姬开心地眯起眼睛,嘴角扬起,露出『诶嘿嘿,有吗?』的害羞笑容。
本月刊物的左下角占据了约四分之一版面,描绘着两名身穿制服的少女在樱花纷飞中相视而笑的场景。
虽是黑白印刷,但纷扬的樱粉色仿佛跃然纸上。两名作为学生会形象角色的少女——长发的小晴与短发的小海——生动的表情,乃至随风扬起的一缕发丝都精致动人,令人一见倾心。
每期刊物都会附赠这样的插画,据说不少学生每月都翘首以盼。
而执笔这些插画的正是咲姬本人。
无论是各活动的海报还是公告栏展示物,她都以专业级的画功与设计感精心打造,堪称校内首屈一指的「神画师」。传闻甚至有粉丝收藏了全部会刊。
「嗯。文字部分也很完善了,我觉得没问题」
京通篇浏览后满意地点头。
「太好啦~那我这就拿去印刷」
咲姬松了口气,却没立即去印刷,而是啪嗒啪嗒跑到我面前。
「嗯?怎么了咲姬」
「那个,还没听到小一叶的感想呢」
「诶,我?但京都说可以了……」
既然代理会长都认可了应该没问题吧?我略带自嘲地回应,
「……不行吗?」
比我稍矮的咲姬仰起湿润的眼睛。呜哇,这种面对可爱小动物时忍不住想抚摸的冲动是……!
「不是不行……啦」
正想着外行人也给不出专业意见,低头时却被版面的边框设计吸引了目光。
「这个边框是樱花枝造型呢。和插画很配,很可爱」
缀满花朵的樱枝交错缠绕着页面边缘,如此精巧的设计让我再次感叹咲姬细腻的审美。
「……!没错!其实这里花了很多心思,能被注意到真的好开心!」
看到咲姬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我也不由得感到心情愉悦。
「嗯嗯。话说这个边框线我第一次见呢,是新素材吗?」
「啊,不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边框素材,这个是我手绘的哦」
「诶,这是手绘的……等等,手绘!?这一根一根全都是!?」
「嗯,是的」
那精细得几乎让人误以为是照片的樱花枝干描绘,让我忍不住反复确认。这居然是手绘的,真的假的……
在我难以置信的目光下,咲姬本人却一脸茫然。这种毫无自觉的模样,反而更让人觉得她是个天才啊……
「不过不愧是小一叶呢。能注意到这些细节我好开心~」
「不不不,我完全没发现这是手绘的啦……?」
对着因喜悦而陶醉的小咲,我委婉地指出这一点。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完全就是个睁眼瞎呢?
目送心满意足地摇晃着麻花辫走向自己座位放书包的小咲,我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拉开椅子正要坐下时,我忽然犹豫了。
重新审视其他三位学生会成员的工作表现后,我总觉得坐在这里的自己格格不入,与这个位置不相称。
因为除了我之外,大家都拥有我所不具备的某种『特别』之处。
京的工作能力无人能及,还具备吸引人的领袖魅力,被委以代理会长重任。不仅如此,在即将到来的会长选举中,认识她的人恐怕都会认为她『当选板上钉钉!』,是个天生的完美女性。
鹿乃爱凭借超强的社交能力,让学生会内外的关系都顺畅无阻。这一年来学生会能与其他社团和委员会相安无事,毫无疑问是她的功劳。其实她还擅长数学,会计工作也滴水不漏。
就连看似软萌无害的咲姬,在插画创作方面也是校内首屈一指的高手。多亏有她,很多人才对学生会活动产生了兴趣。
──可是,我呢?
即便这样自问,我也找不到任何能像她们那样挺起胸膛能够引以为傲的特长。
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彻头彻尾『普通』的我。
突然涌起一股焦躁感,我冲到正在座位上处理文件的京面前。
「喂京,有没有什么只有我能做的工作?」
「咦?怎么了一叶。突然说这种话」
「什么都行!我也想、做点什么……!」
面对被焦虑驱使而迫切追问的我,京眨了眨眼。随后嗯地收起下巴,露出认真的表情。
「既然你都说了,好吧。那么──」
说着,她用真挚的目光递来一叠文件,
──能麻烦你把这些碎掉吗?
「这不是杂务嘛!」
我一把抓过文件喊道。装得那么郑重其事结果就这!
「碎纸这种工作谁都能做吧,不如说根本就是闲得没事干的时候打发时间用的杂活嘛!」
「……话虽如此,但现在也没什么非一叶不可的工作呢。」
京微微蹙起修剪精致的眉毛,小声嘟囔着。
「什……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说有没有我都无所谓吗!?」
「不,倒也不是那个意思……」
「喂喂,小叶子!别说这种像难缠的病娇女友一样的话啦!小京也很为难吧~」
「呜咕」
啪,从侧面伸来的手按住我的额头,我不禁发出呻吟。
「虽然不知道你突然在焦虑什么,但确实有哦,只有小叶子才能做到的事。」
「鹿乃爱……!」
辣妹眯起眼睛温柔微笑时,我仿佛看见她背后有圣光浮现。果然还得是辣妹……!
「给这个!我帮你收集来的同意书。拿去交给老师吧!」
正当我忍不住要双手合十时,笑容满面的鹿乃爱把一叠纸强行塞进我怀里。
…………等等。
「…………啊」
「这不就是跑腿嘛!从刚才的碎纸到送文件,根本就是在使唤小孩子打杂啊!?」
「呜哇,超级生气的样子呢,小叶子……」
圣光消失了。辣妹终究也只是凡人吗……。
「那个,小一叶?方便的话……」
就在我们说话时,一直在角落打印机旁忙碌的咲姬迈着小碎步凑过来。
「可以帮我把印好的会报送到教师办公室吗~?」
只见咲姬抱着沉甸甸的纸堆,手臂还在微微发抖。
…………唉。
「帮忙是没问题啦!」
结果不还是谁都能做的事嘛!
虽然没有非我不可的工作,但那些必须有人处理的琐碎杂务,就像灰尘一样拍打拍打就会不断冒出来。
去送文件、为了确认事项跑几个社团和委员会、我们四人轮流进出学生会室。
忙着这些事的期间,距离最后放学铃响只剩三十分钟了。
窗外天空渐渐染上淡橙色,原本回荡着运动社团呐喊声的操场也已完全安静下来。
「──大家,今天的工作是不是差不多该收尾了?」
京一边将正在浏览的文件咚咚地在桌上敲齐,一边问道。
「好——!马上结束马上结束——!」
「我也快完成啦~」
「小咲姬,加油啊。啊,要不要我来给你揉揉肩?」
「嗯~不用啦——啊哈哈,等等,小鹿乃爱,好痒呀~!」
看来是进入了下班模式,鹿乃爱和咲姬突然开始嬉闹起来。
「真是的,别玩了赶紧收拾回家啦」
我率先起身准备回家,为了整理使用的文件,走向墙边架子上存放用的抽屉。
当手指搭上贴有『并木』标签的抽屉把手,正要拉开时——
忽然,一道白色物件从视野正中央飘过。
「嗯?这是什么」
捡起来一看,是个信封。印有白色百合花的封面上,用端正的字迹写着『并木一叶同学』。寄件人姓名正反两面都未标注。
是匿名信。
拆开封口取出信纸——
『我喜欢你』
短短一行字。
但其中蕴含的某种情感,穿透眼眸让脑海微微发麻。
这、这是……情、情——
「情情情、情书……!」
「一叶,你手机在震动哦」
「不是手机是小叶子本人在发抖啦!好可怕!」
「诶?小一叶生病了!?不要紧吧?要去医院吗?」
因突然出现的情书陷入混乱的我,学生会室陷入了小型恐乱。
「……那个,一叶,怎么了?」
「这、这个,放在我用的抽屉里——」
正想开口说明情况时,一个冲击性事实突然在我脑中闪现。
——昨天活动结束时拉开抽屉,里面根本没有信。
——学生会室平时上锁无法进入。
——今天活动期间除了成员外没人来过这个房间。
也就是说,这封信是今天由学生会其他成员中的某个人放进去的……!
「一叶,那封信怎么了?」
「什么什么,给小叶子的情书吗?超老套的耶!」
「但是小一叶看起来很困扰,说不定是恐吓信……?」
京。
鹿乃爱。
咲姬。
虽然三人分别表现出疑问、好奇和恐惧的不同反应,但看起来都对这封信毫无头绪。
从间接证据来看,寄信人应该就在她们当中。
这么说来,三人中的某个正在装作不知情——也就是说在撒谎……?
突然被卷入混乱漩涡的我,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
「你、你、你们几个,到底谁才是喜欢我的那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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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吧,小叶子真的收到情书了?」
「不会有问题吧,里面会不会藏着刀片什么的……」
「说不定是伪装成情书的美人计陷阱……?」
一阵骚动平息后(虽然主要是我一个人在吵闹!),鹿乃爱、京和咲姬像对待危险物品般远远围着桌上的信窃窃私语。写给我的情书就这么可疑吗?
「如果是给小京的情书倒完全不意外呢,毕竟憧憬她的人那么多——」
「小鹿乃爱和那么多人关系都好,收到情书也很正常吧?」
「照这么说,咲姬也可能收到狂热粉丝的情书啊」
「按这个逻辑,我收到一两封情书也很合理吧!?」
你们三个别互相推让情书啊!都说了是给我的!
「哎~那小叶子以前收到过情书吗?」
「……收、收到是…………没有啦」
「你看吧!」
「别得意!」
面对满脸得意的辣妹指着我说「看到没!」。不要用手指着别人啊!
「以前收没收到过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不对吗!?」
「虽然表情超级认真……但我们是在讨论情书没错吧?」
京从旁边抛来的冷静吐槽让我猛然回神。
「不对,重点根本不在这里!问题是『这封信是你们三个人当中谁放的』!」
我砰砰拍着放信的桌子,挨个盯着三人的脸质问:「到底是谁放的?」
「盯得超认真的……」
「诶诶~我们被怀疑了吗~……?」
鹿乃爱嫌弃地抱肩后退,咲姬为难地垂下眉毛。
最后视线所及之处——京将食指指背抵在唇上低眉沉思,这时忽然抬眼望来。
「先来整理状况吧」
清冽的声音在学生会室回荡。这种掌控场面引导方向的事,向来都是京负责。
「能说明下为什么一叶会这么想吗?」
「那是因为——」
「昨天临走前开抽屉时,这封信根本不在里面。所以只能是今天被人放进去的。但学生会室一直上锁,非学生会成员借不到钥匙。要放信只能趁放学后开锁时,可我们规定下课后至少留一人值守,所以绝不会出现无人的情况。也就是说,有人想趁学生会成员不注意放信是绝对不可能的!」
说着说着,『咦,我是不是还挺聪明的?』心情不由得愉悦起来,一时兴起便夸张地『啪!』地朝三人竖起食指。
「——没错,除非那个『某人』恰好是学生会成员!」
完成了……!这可是能让全员心服口服的名推理吧?完美到连寄信人都会冷汗直流想要自首的程度——我偷瞄着三人的反应,然而——
「唔嗯,不是我」
「也不是人家啦~」
「也不是我哦~」
三人干脆利落地否认嫌疑。咦,连一秒钟都没动摇啊……。
信心满满的推理刚开场就受挫,我声音都有些走调却仍不死心。
「可、可是!从间接证据来看只可能是你们了吧!?也就是说有人撒谎了对吧!?」
「……确实,一叶说的也有道理。虽然也存在趁课间擅自把学生会室钥匙从教师办公室带出来的可能性,但众目睽睽之下很难操作呢」
「这么说来,怀疑我们学生会成员更现实些?」
「说起来,今天大家进出这个房间好几次呢,每个人都有独处的时机吧?」
京、鹿乃爱、咲姫边说边互相试探着交换视线。咦,怎么突然剑拔弩张起来了……?
「——喂,一叶」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京指了指信件。
「确认一下,真的没写名字吗?该不会慌乱间看漏了吧?」
「这简直是对我人格的侮辱好吗!?你看!寄信人名字根本哪儿都没写吧!?」
我把信封和信纸『唰』地伸到这个说话失礼的家伙鼻子前。
「嗯,确实信封和信纸上都没有寄信人名字呢」
京了然般点头,但我的信用度被清零这件事我可没法接受啊!?
「信封图案是百合……这应该是圣母百合吧」
明明不是花店女儿却能精准说出品种的女人——京。该不会业余在学花道?
「图案什么的真有含义?只是随手拿了现成的东西吧」
「既然没留名,或许暗藏了知情者才能懂的隐喻。可能暗示着名字或特征」
「京用指尖描摹着信封上的百合花纹,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
「这封信的寄件人——既然用了圣母百合图案,姑且代号就叫『莉莉』吧——关于其真身的线索」
哇哦,突然给嫌疑人起这么像模像样的代号!超有侦探范儿!
…………咦?刚才我还是侦探你们都是嫌疑人才对吧?为什么突然兴致勃勃地推理起来了?
「啊!是不是花语什么的!」
鹿乃爱啪地拍手加入讨论。喂你也是嫌疑人别这么积极破案啊!会乱套的!不对这该不会就是扰乱调查的策略吧……!?
「圣母百合的花语是『纯洁』或是『无瑕』吧」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答案嘛,京……」
面对她过于渊博的知识,我不由得有些退缩。
「小一叶,你身边有纯洁或无瑕的人吗?」
「嗯——纯洁啊。硬要说的话…………」
我意味深长地直盯着提出这个问题的咲姬,她歪着头疑问「什么?」
「……大概是咲姬吧」
「诶诶,我!?」
咲姬惊讶地指着自己的脸。这种反应该说是纯粹呢,还是坦率呢。
「那小咲姬就是『莉莉』咯?」
「啊,不对不对,才不是啦~!」
面对鹿乃爱随口的调侃,咲姬拼命挥舞双臂否定。有必要这么嫌弃地否认吗……?
「都说不是小咲姬了——」
「看来图案本身没什么特殊含义呢。那『莉莉』的线索就断了吧」
「为什么一到下结论的时候就突然变得这么随意啊!?」
京干脆利落地放弃了推理。明明刚才还一副聪明人的架势!
「啊!等等?笔迹鉴定!这封信是手写的,让她们三个也写同样的字不就能立刻知道了吗!」
我暗自佩服自己的机智,撕下笔记本递给三人:「来,写吧!」
「那么——好了,写完了」
「哦,京……这完全一致啊!?」
京递回的纸片上,用与信封笔迹如出一辙的工整字迹写着『并木一叶同学』。你就是『莉莉』吧!
「我也写完啦!」
「不对但这已经说明京是——等等鹿乃爱的笔迹也一样!?」
眼前又出现一张相同字迹的『并木一叶同学』。咦,复印的吗?
「小一叶,该我啦~」
「这发展难道是——」
第三张纸片递回来,我低头一看,
「果然还是一样!咦,为什么啊!?」
三张完全笔迹相同的『并木一叶同学』整齐排列着。
「只要有范本,临摹可是我的强项呀」
京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即便如此,这也太完美了吧!
「其实人家是知性辣妹啦,本来字就写得不错,这种规规矩矩的字体稍微模仿一下就能轻松搞定!」
「呜哇,明明是辣妹却……!」
「小叶子这是偏见!」
虽然辣妹在抱怨,但想抱怨的人是我才对!给我写更可爱的字啊!
「我虽然字写得不好,但照着描的话倒是没问题~毕竟画画时经常这么做?」
「可、可恶但这话确实有道理……!」
能画出堪比照片的插画的咲姬。模仿字迹什么的根本不在话下……!
「真是的!这样根本搞不清谁是『莉莉』嘛!至少该有一个人字写得差些才对啊!」
我悲痛的呼喊也无济于事,依然找不到能锁定『莉莉』的线索。
「那今天就解散咯~?」
「别想走!这种状况下!」
「咦,小叶子还不想回去?那要不要去刚出新品的星巴克坐坐?」
「才不是因为寂寞才这么说的!我是说在没搞清楚『莉莉』是谁之前绝对不能回去!」
这辣妹居然还悠哉地想去喝新品星巴克!
「要是真想回去的话,就请『莉莉』趁早放弃隐藏,当场向我坦白你的心意吧!」
我堵在门前摆出不让任何人通过的架势宣言道。
「哇啊……如果我是『莉莉』的话,现在这瞬间就要幻灭了。完全没理解匿名寄信的用意呢……」
「小一叶有时候真的很没分寸感……」
「喂!别交头接耳!」
我用信纸啪地指向用恰好能听见的音量说悄悄话的鹿乃爱和咲姬,结果动作太猛导致信笺飘落在地。
「啊呀……咦?」
急忙伸手去捡时,信笺在空中分成了两张。
「……第二张?」
由于之前完全重叠在一起没能发现,原来信封里装着两张信笺。
「看吧!果然是小叶子漏看了!肯定另一张上就写着『莉莉』的名字对不对?」
「太好啦~这下就不用被怀疑了呢~」
听着鹿乃爱和咲姬洋溢着事件解决的语气,我阅读起第二张信笺上的文字。
然而,那里依然没有寄信人——『莉莉』的署名。
『待我实现昔日与你许下的约定时,必将当面传达这份心意』
昔日。这个词让我的视线被牢牢吸住。
这意思是……我以前曾经和『莉莉』见过面……?
『约定』,我像要确认般在唇齿间轻轻滚动这个词。
但这个词在脑海中没有勾起任何涟漪,便悄然滑过,消散无踪。
因为,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这封信的寄件人,应该是学生会成员中的某个人。
可是眼前这三个人,都是高中入学——加入学生会后才初次见面的啊。
『在那之前,请务必等待』
继续往下读,依然没写究竟是什么约定、何时定下的,没有任何具体内容。
『你肯定已经不记得了吧,但这是非常、非常重要的约定』
信纸上流淌的,只有真挚却单向投注于我的情感。
对寄件人而言,这是非常、非常重要的约定。
可是,我却把它忘了?
…………这、这不是超级糟糕吗?
「一叶?所以最后还是没写『莉莉』的本名?」
京对着沉默的我露出困惑的表情问道。
「啊,那个,名字确实还是不知道……不过,倒是发现了些事情?」
我从信纸上抬起脸,重新端详三人。……嗯,果然和谁都没有往昔相识的记忆。咦,真的见过面吗……?该不会是寄件人搞错了吧……?
「那个『莉莉』好像过去和我见过面,还定下过『重要约定』的样子」
当我轻飘飘地说出信上内容后,暮色中的学生会室陷入了沉寂。
「…………然后呢?」
「诶?」
打破短暂沉默的是鹿乃爱。
「不是,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总该知道『莉莉』是谁了吧?小叶子和我们当中谁定过约定?」
「啊,那个…………」
怎么办……说我不记得了也太难开口……正当我这么想着时,三人的视线已经像针般刺在皮肤上。
「……难道说小一叶,完全不记得了?」
面对含糊其辞的我,咲姬战战兢兢地开口询问。呜……!
「…………嗯」
「连是什么样的约定,以前和谁见过面都不记得?」
「……………………对」
「…………」
「…………」
「…………」
「至、至少说点什么啊!?」
我实在无法忍受这痛彻心扉的沉默。
鹿乃爱「哈啊~~」地叹出一口夸张的浊气,指尖缠绕着双马尾发梢转来转去。
「我可能有点理解『莉莉』的心情了」
「诶,骗人,什么意思!?」
我不由自主地逼近鹿乃爱,却被她「那个啊——」说着用紫色美甲抵住胸口,咕地推了回来。
「假设我们三人中有『莉莉』存在对吧?毕竟一起在学生会共事了一年啊?『莉莉』明明非常重视和小叶子的约定!结果当事人却把约定忘得一干二净,甚至连过去见过面都不记得……换作是你呢?」
鹿乃爱用夸张的动作摇着头说「真是的」,同时用寻求认同的目光望向京和咲姬。
「……确实,那种情况下要主动坦白,会很难受呢」
「……嗯,可能会想方设法让小一叶回忆起来吧」
「所以就匿名写那种意味深长的信,说什么『想知道是谁写的就自己想起来』吗!?诶,这难道是我的错!?」
三人投来责备的目光,让我从胃底泛起坐立不安的刺痒感。不要突然联合起来对付我啊!
「完全忘记的人本来就是小叶子不对吧」
「嗯,感觉有点过分呢~」
「诶诶诶……」
这简直是如坐针毡……不过我自己也有『为什么就是记不起来』的焦躁感……毕竟对对方来说是值得写信的重要约定,我却完全没印象?难道我失忆了?
「总之继续纠结也没用吧?除非一叶能想起来」
京这句话暗中宣告话题结束,学生会室的空气随之缓和。
京说得确实在理,但「好吧,既然想不起来就放弃吧」这种结局实在让人不甘心。
「……明白了」
挤出这句话的瞬间,京、鹿乃爱和咲姬都露出既安心又略带扫兴的复杂表情。
「好——那大家打起精神去星巴克——」
「也就是说,只要我想起来就行了对吧?」
「「「诶?」」」
鹿乃爱举到半空的拳头突然凝固,咲姬困惑地歪着头,京则投来试探般的目光。她微微收拢下巴时,层次剪裁的发梢轻轻摇曳。
「所谓的想起来,具体要怎么做?」
京那清冽的声音,轻轻震颤着我的耳膜。
「那个——」
根本没有能回忆起来的保证。但是,我不能就这样遗忘。
因为我觉得,那封信的字里行间,一定倾注了许多至今都未能说出口的心意。
我有责任将这些回忆重新拾起。
「——去约会吧!」
「诶?」
「哈!?」
「为、为什么啊!?」
我一时冲动提出的建议,引来了三人各不相同的困惑之声,或者说悲鸣。
「因为仔细想想,我们除了学生会工作之外,几乎不怎么了解彼此吧?如果能在学生会之外多相处的话,说不定能看到彼此不为人知的一面……这样或许就能想起以前见过面的事,还有那个约定!」
我一边整理思绪一边说着,三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似乎在思考。
「而、而且既然『莉莉』喜欢我,约会时说不定会开心得露出尾巴呢!我是说——」
正想说是开玩笑时,我注意到三人投来湿漉漉的尖锐视线。
「……一叶,我觉得你这句话很多余哦。如果这里真的有『莉莉』在的话。」
「……小叶子根本不懂细腻的少女心啦——」
「……小一叶,没眼色。」
「果然是我的错吗!?」
行不通吗……不过本来就是临时起意,也没办法……
「——不过,通过约会来寻找『莉莉』,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我猛地抬起低垂的脸,正好对上京的视线。她清透的眼眸中浮现出某种愉悦的神色,让我的心怦然一跳。
「咦,那也就是说」
「嗯。我没问题。留着一个困惑总觉得不舒服。」
京点头同意时,身旁的鹿乃爱「嗯——!」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蜷曲的茶色长发如羽毛般散落在肩头。
「人家也觉得约会什么的完全OK哦?总比搞不清楚谁是『莉莉』,一直被小叶子用奇怪的眼神盯着弄得气氛尴尬要好嘛?」
看着边说边恶作剧般眨眼的鹿乃爱,我苦着脸回应。可悲的是我无法完全否定这个可能性……
「那个,如、如果两位都同意的话……!反正约会说白了就是一起玩对吧?就算不知道谁是『莉莉』,本身也很有趣呀!」
对吧! 咲姬眼角弯出轻缓的弧度,带着蓬松柔软的笑容点头。
……咦?怎么大家就这么轻易接受了?如果『莉莉』真的在我们中间,至少应该有一个人反对——不,就算不至于这么明显,至少也该表现出抵触才对啊。我本来还指望这样能锁定『莉莉』的身份呢……!
计划落空,但提议是自己提出的,现在骑虎难下的状况。
「怎么了,一叶?不是你自己说要和大家约会的吗?」
京将食指轻轻抵在唇边,莞尔一笑。
「该不会要反悔吧——?没这回事对吧,小叶子?」
鹿乃爱用涂着紫色美甲的手指戳了戳我,脸上浮现出促狭的笑容。
「小一叶,和我们约会很为难吗?」
咲姬歪着头用上挑的目光凝视我,我终于不得不下定决心。
「──那、那在找到『莉莉』之前,无论多少次你们都要陪我才行哦!?」
仿佛在回应我自暴自弃般的喊声,放学最后的铃声骤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