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从学生会室的窗户望出去，天空因雨水而泛着朦胧的白雾。
或许正因如此，我才会突然想起一年级时的事。
那段记忆被藏得太好，回过神来才发现早已遗忘。
但儿时的亲密无间，以及最近约会中她展现的另一面。这些仿佛引信般，搅动着沉寂的记忆，让往事重新浮上心头。
「──一叶，原来你在这儿」
嘎啦一声门开了，京走向窗边的我。
「全校演讲马上就要开始了」
「会场还在准备吧，没关系的」
「鹿乃爱和咲姬都在帮忙准备，一叶却偷懒呢」
「京不也是」
「我可是提前说过最后要检查演讲稿的」
「太狡猾了吧！」
京将对折的演讲稿举到面前，见我皱起脸便「呵呵」地绽开愉悦的笑容。
正如京所言，今天第六节课将举行学生会选举。流程包括候选人在体育馆的全校演讲，以及随后各班级的投票。
「真快啊。今天就要决定下届学生会长了」
京把稿子放在桌上，背靠窗户站在我身旁轻声说道。
从中期考试结束到今天，转眼间就到了此刻。虽然经历了晨间问候、各班巡回的简短自我介绍和公约宣传等等，但每件事都像是为了再次确认京的人气而举办的活动。
「鹿乃爱和咲姬让我转告『一叶也要加油』」
「那两个家伙…因为和自己无关就说得这么轻松……」
「会计和书记是新会长任命制，不管我和你谁赢了她们都会留任嘛」
京用食指背面抵着嘴角轻笑，看起来心情颇佳，这让紧张备战的我有些不痛快。
「京看起来很从容嘛。果然有必胜的把握？」
「与其说是把握……应该说该做的都尽力而为了」
面对我试探性的提问，京意外认真地直视着我回答。那份坦率反而让提问的我语塞。
没错，京就是这样的人。她的自信既非无凭无据也非盲目乐观，而是建立在切实积累的基础上。所以坚定，不可动摇。
可是，
「……不过，可能有点累了」
随着轮廓模糊的轻声话语，咚地一声重量落在左肩。
「……京，又来？」
最近的京，唯独对我的态度总是摇摆不定。两人独处时，她总会像这样黏糊糊地贴近撒娇。只有这种时候，她完美优等生的假面才会剥落，露出稚气少女的真容。
「因、因为一叶不是想起我了吗？那就和以前一样嘛」
京「嗯——」地噘起嘴唇闹别扭，抬眼瞥来，随后像在说「摸摸我」似的，把脑袋在我肩上蹭来蹭去。你这家伙是犬科动物吗？
「好啦好啦，京一直都很努力呢」
「……嗯。这样，很喜欢」
我像哄着小孩子般轻抚她的头发，京满足地呼出一小口气。闭合的眼睑下，脸颊完全放松了防备。
「又要准备选举，又要保持年级第一的成绩，还要抽空辅导我功课。明明平时学生会的工作已经够忙了，京真的很厉害呢」
「……唔」
随着我轻拍的动作，京像被挠痒痒似的扭了扭身子。
「──不对，应该说从更早以前开始，你就一直这么努力了」
掌心滑落的发丝触感莫名令人怀念，连平日绝不会说的话语都自然而然地流出唇间。
「……一叶？」
我突然停住动作，近乎无意识地轻声低语：
「选举的话，京会赢的」
「……诶」
京那双澄澈的眼眸睁大到几乎要溢出光芒。
「我想起来了。京从很久以前就一直在努力。自从加入学生会就从未松懈。无论是学生会的工作还是学业，甚至是其他所有事情，总在无人看见的角落付出比别人更多的汗水。旁人只当你是天生完美的天才，但我知道不是这样的。这次选举也一定，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拼命努力过吧。就算看不见，我也知道的」
自从高一那场雨日后，我比以往更仔细地观察着京。可她从不向任何人展示努力的模样。就连知晓这份努力存在的我都时常忽略。那本偶然瞥见的笔记，是她唯一的破绽。除此之外，完美优等生的表象毫无瑕疵。
仿佛那些为了成为「完美」——成为精明干练、众望所归、配得上华丽学生会长的头衔——而付出的，质朴又不起眼的努力，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京就是这样偏执地演绎着所谓的「完美」。
直到初次约会那天，看见她为「没能做到完美」而哭泣的模样，我才惊觉自己早已遗忘的事实。
──才原京根本不是完美的人类。
直到回忆起她背后的努力，以及过去的她，我才终于明白。
──才原京虽不完美，却是比任何人都更执着追求完美的存在。
那是我永远无法企及的事。
「一叶，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京自己也明白吧？你才是更适合当学生会长的人。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才、才没有这种事！」
京从我肩上猛地抬起头，气势汹汹地开口，那份拼命的势头反倒让我愣住了。
「京、京？」
「因为一叶明明一直那么努力想当学生会长，为什么突然说出这种要放弃的话啊？」
她攥住我校服下摆的指尖，突然加重了力道。
「……难道是因为我？」
她睁大的眼眸表面，泛起了粼粼波光。
「不、不是的！和京没关系，也不是要放弃什么的……！」
「那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嘛」
伴随着布料摩擦的声响，京发出了我从未听过的颤抖声音。
被她紧抓的校服已经皱成一团，可她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就像迷路的孩子抓住依靠般，越攥越紧。
最终，漏出一声细微的——
「——我退出」
「诶？」
我没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下意识反问。
「我退出学生会长的竞选」
「……哈」
这突如其来的宣言，让我大脑瞬间宕机。
退出。竞选。也就是说——
「你、你在说什么啊京！？」
话音未落，我的手已经先一步抓住了她的肩膀。这个动作让她松开了我的校服。
「突然说要退选……今天就是投票日了啊！？现在怎么可能办得到！」
「……如果无法退选，我就不出席全校演说。反正缺席全校演讲的话就选不上会长吧」
「你、你从刚才开始到底在胡说什么——」
「还不是因为一叶你！」
我摇晃着她的肩膀提高音量，京也不甘示弱地回应道。近在咫尺的瞪视带着灼人的热度，让我喉头一哽。
短暂的对峙中，先移开视线的人是京。
她垂下眼帘，睫毛轻轻颤动。
「……一叶你，误会我了」
纤细得几乎快要消失的微弱声音。与平时那凛冽清亮、充满自信的她判若两人。
「……误会？」
「一叶总觉得，我是无论发生什么都能坚持到底的人对吧……？但其实，根本不是这样的……」
断断续续的话语，如同敲打窗格的雨点般零落坠下。
「……我也是会累的啊。明明本来就不是那种性格，却还要勉强自己。因为一叶你也知道的吧？小时候的我可是那个整天哭啼啼的咪酱啊？不管怎么努力都完全做不到完美。虽然花了很长时间终于能做好学生会的工作、学校里大家期待的举止礼仪这些事，但遇到第一次尝试的事情时，还是会害怕得想着说不定会搞砸呢」
「……小时候总是一叶牵着我的手呢。我就是想成为那样的一叶，才决心改变自己……可是高中重逢后，我才意识到」
京扭曲着脸，露出似哭似笑的表情说道。
「——好想再像从前那样，被一叶牵着走」
在被我握住的手中，京的肩膀正微微颤抖。
那个总是挺直脊背、显得高大可靠的她，此刻在我手中却显得如此娇小脆弱。直到她这般颤抖着，我才惊觉原来她是这般纤细，仿佛稍一用力就会碎裂。
「最近独处时间变多后，这种念头更强烈了……与其勉强自己维持『完美』，不如像从前那样让一叶牵着走更好吧？因为你看，不管我怎么努力想变成一叶那样，终究只是冒牌货，根本比不上真正的一叶啊」
她的指尖轻轻抚上我抓着她肩膀的手背。那动作既像在撒娇，又像在祈求我握住她的手。
「……所以我其实一直想着，希望一叶来当学生会长。这样的话，我们就能回到从前的关系了」
京热切倾诉的声音，像砂糖水般甜腻缠绵。
我完全不知道。原来京一直这么想。
「为此的话，我当不上学生会长也无所谓」
她拼命编织话语的神情，恍若当年那个紧紧抓住我伸出手的年幼少女。
原来那个少女一直存在于她心中。只是被忍耐着，不让任何人看见。——直到我重新想起那个少女为止。
回到从前那样，由我牵着她的手的关系。
若我成为学生会会长，京担任副会长。如此一来，既能实现我的愿望，京也不必再勉强自己努力。约会时所见京的哭颜——若那才是她如今真实的模样，想必这样更好。
根本没必要勉强自己。持续努力也很痛苦。
既然如此，答案不是早就决定好了吗。
我用另一只手握住了京触碰我手背的指尖。
「啊、一叶……！」
京眼角闪着泪光，却绽放出欣喜的笑容。那模样就像当年那个没有我就不行的少女。
……可是。
「——不可能的」
我轻轻放开了握住的她的指尖。
失去方向的她的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
「…………为什么」
从京失色的唇间，漏出微弱的声音。
「……一叶不是也想起从前的事了吗……那为什么不能像那时候一样——」
「根本不可能啊！」
茫然地，像是要斩断京那依赖的话语一般，我呼喊着。
不想再听。那些话，一句都不想。不愿再看。那样的表情，那样的举止。
「回到从前那样——和那时候的『咪酱』的关系什么的……根本不可能啊……」
望着京受伤般泫然欲泣的扭曲面容，我陷入迷惘。
或许我说的话，对她怀有的感情，于她而言只是残酷。或许只会带来痛苦与伤害。
但即便如此，也必须传达——我这样想着。
「因为啊，如果真的回到从前——如果变回和『咪酱』时期的京之间的关系……就毫无意义了啊……」
窗外雨声淅沥。那日所见的光景在脑海中闪回。
放学后的学生会室。
独自留到很晚的京的身影。
密密麻麻写满的笔记本。
不为人知地持续追求『完美』的，她努力的证明。
仅此一次窥见的背后，还有多少未曾目睹的她的刻苦。
所以，我——
「我不想——否定京拼命努力的事……否定京为了成为完美的『才原京』所做的一切的意义！」
回到过去的关系，等同于抹杀她试图改变的种种努力。那样的事，我绝对不要。因为——
「——因为我憧憬着的，正是这样的『才原京』啊」
并非因为你完美无缺。纵使不够完美，无人见证，仍持续追求完美的身影，如此耀眼，如此美丽。明知遥不可及，却无法停止伸出手。
于我而言的，『特别』。
「……憧、憬？」
京睁大玻璃珠般的眼睛，呆呆地呢喃。仿佛从未思考过这种可能。
「没错。小时候的咪酱或许曾憧憬过我。……但现在的我，一直憧憬着现在的你——才原京」
承认这件事令人懊恼，羞于启齿，始终未能说出口。但无论怎样逃避，这份心意始终未变。
「所以，别说什么当不上学生会长也无所谓。别说什么希望总有人能向你伸出手。我憧憬的——我的才原京，绝对不会说这种话」
或许很任性。但我就是讨厌这样。
任谁——尤其是她本人，否定她一路走来的历程与努力。
直视着的玻璃珠轻轻摇曳。为隐藏这份动摇，眼睑缓缓闭合。
然后——
「……明白了」
京以沉静却清冽的声音，轻轻颔首。
再次睁开的眼睑下，目光坚定不移。
「我不会再说要放弃这种话了。我要成为学生会长。」
说着，她微微扬起嘴角。那表情带着几分寂寥，却又仿佛释然。
「因为我想配得上一叶的憧憬。」
简短的话语。却觉得无需再多言。
「……但是呢，一叶。」
京的脸上，又浮现出转瞬即逝的孩子气的固执神情，继续说道。
「我能坚持下来，都是因为有一叶你啊。无论何时，哪怕失败了，一叶也从不放弃努力。正因为一直有这样的一叶在身边，我才能坚持下去。」
而且——她将怀念的目光投向雨幕笼罩的窗外。
「……这份努力，只有一叶始终看在眼里。」
还记得吗？京轻声呢喃。
「第一次约会时，你对哭泣的我说过的话。」
「呃……是什么来着？」
「你说啊，『比起一开始就放弃说做不到，明知可能会失败还是努力尝试——这话说起来简单，但肯定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你是这么对我说的哦。」
「啊，我说过这种话吗……」
见我含糊其辞的反应，京露出苦笑。
「一叶可能不太记得了……但是，我很开心。因为不是别人，正是一叶对我说了那样的话。」
她清冷的眼角突然柔和下来，流露出少女特有的稚气。
「因为，我觉得那正是一叶你自己的写照。无论在学生会的工作中遭遇多少次失败，一叶都从未放弃过。无论多少次都会继续努力——所以，即使在高中重逢后，我依然憧憬着那样的一叶。」
「…………京」
憧憬。
不是过去的我，就连现在的我也能让她怀有这般感情。
这种事，我完全不知道。
原来我们一直都默默无言，只顾注视着对方的背影。
「……真是笨拙呢，我也是，京也是。」
「呵呵，是啊。」
突然涌起的滑稽感让我们相视而笑。
『——接下来将开始学生会长选举的全校演讲。请同学们前往体育馆集合』
沙沙的广播声响彻校园。演讲终于要开始了。
「……那我先走啦。」
排在我前面演讲的京这么说着，拿起放在桌上的演讲稿走了出去。
她走路的姿态挺拔端丽，浑身洋溢着比任何人都耀眼的自信。
直到她的身影离开教室，消失在走廊尽头。
我都一直凝视着那个背影。
「……感觉好像平白给她送了助攻啊。」
京离开后，我仍独自在学生会室里发了好一会儿呆。现在全校学生应该都聚集在体育馆，等着听京的演讲。
就连之前的竞选活动都是京更胜一筹，现在又让她以万全状态登台演讲。看那架势肯定会比以往发挥得更完美。这不当选才怪。
「……即便如此，我也不能放弃啊。」
哪怕注定失败，哪怕明知无法企及。
就像京回应过我的憧憬那样。
我也绝不能辜负京的憧憬。
「最后再检查一遍稿子吧……咦！？」
桌上还放着另一份演讲稿——当我展开对折的纸页，映入眼帘的是与我截然不同的娟秀字迹，以及远超我水平的绝佳文稿。
「这不是京的稿子吗！」
刚才京拿走的才是我的稿子，也就是说她拿错了。
「糟了糟了糟了糟了！」
攥着京的演讲稿，我冲出学生会室。这种节骨眼上居然犯这种错误！
赶到体育馆后，我从后台准备室冲向舞台侧幕。
但为时已晚，京已经站上了演讲台。
她正盯着展开的稿子，僵在原地一言不发。
「……咦，怎么不演讲？」
「……才原同学怎么了？」
挤满体育馆的学生们开始骚动。
「来不及了……」
这样下去京的演讲就要搞砸了。该怎么办——
2
挤满全校师生的体育馆里，嘈杂声此起彼伏。
在舞台侧幕处深呼吸时，我忽然感到一丝不可思议。
小时候总是躲在角落哭泣的自己，如今竟理所当然地站在这么多人面前。
「小京加油！」
「我们会同时给小京和小叶子应援的哦～！」
对从侧幕小声为我加油的鹿乃爱和咲姬回以「谢谢」，我走向舞台中央的演讲台。
行走间仍能感受到众人刺人的视线。要说完全不害怕那是骗人的。我也明白这不符合本性，是在勉强自己。
但我决定咽下所有不安。
为了肯定那个被一叶憧憬着的自己。
站上讲台与全校师生相对。我绷紧颤抖的身体，挺直背脊。
──看着吧，一叶。
再次轻轻深呼吸后，我翻开演讲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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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诶」
刹那间，世界的声音消失了。
当声音重新回归时，充斥体育馆的嘈杂声浪却变得更加强烈。嗡嗡作响的声浪直接冲击着大脑，令我发不出任何声音。
拿错演讲稿了。
当意识到眼前并非自己准备的讲稿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站在麦克风前必须说些什么，可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演讲稿明明反复推敲过。练习到能背诵全文的程度。本应准备充分到可以脱稿演讲。
可是──
搞砸了。勉强维持的假象被揭穿。就像和一叶约会时那样，追求「完美」的努力被轻易背叛，脚下仿佛正在崩塌。
在崩塌形成的黑暗空洞中，准备好的台词、练习过的举止、构筑虚假自信的一切，都被吞噬殆尽。
……果然，我根本做不到「完美」。
始终恐惧着。害怕某天会在某个地方犯下无法挽回的错误。
没想到就是此刻。
视野天旋地转，为防跌倒单手撑住讲台。
就在这时。
──唰地，有什么东西掠过眼前。
在飘摇不定的视野中，我却猛地伸出手。
那一瞬闪回的，是幼儿园时的记忆。
第一次与一叶交谈的场景。
纸飞机掠过眼前，从我的手边滑翔而过。
别走——伸出的指尖徒然划破空气，那一刻的寂寥。
就像那架纸飞机，似乎也要抛下我飞向远方。
所以我才要，为了不被落下，为了终有一天能并肩同行——
「——！」
唰地伸展的指尖，啪嚓一声将其擒获。
摊开拽回的掌心，露出皱巴巴的纸飞机。
目睹的刹那，脚下漆黑的空洞仿佛骤然消散。
转头望向纸飞机的来处，昏暗的舞台侧幕里，气喘吁吁的一叶正保持着投掷姿势屏息凝望。
视线啪地交汇。刹那间彼此了然。
——已经，没关系了。
不必畏惧失败。因为纵使失败，过往种种也绝非徒劳。
这是一叶教会我的。
深吸，缓吐。
「——各位抱歉，由于演讲稿意外调换，刚才去取正确稿件耽搁了时间」
深鞠躬后重新环视体育馆。骚动未平，此刻要完成『完美』演说已无可能。既然如此——
「但仔细想想根本无需等待。因为——」
仔细展开纸飞机，露出我亲笔所写的稿纸。
当众将其重新折好塞回口袋。台下一片哗然中，瞥见侧幕的一叶瞪圆眼睛「诶！？」的滑稽表情，我仅在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不过，若是你憧憬的那个我，这种程度很正常吧？
「——内容早就全部记在心里啦」
刻意用俏皮语气说完，体育馆顿时沸腾。
「那我拼命送过来算什么嘛！跑得超辛苦耶！？」
舞台侧幕传来抗议，又引发阵阵笑声。
「一叶带着不满的神情瞪着我，却微微点了点头，我便转向正前方。最后瞥见的她的侧脸，虽然看似不满，却又隐约透着几分欣喜。」
「那么重新开始——大家好！我是竞选学生会长的才原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