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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第十六话➤一闪流的夙愿

此时的安士看起来神色自若──脑子里却是尖叫连连。

他已经慌张得手足无措了。

(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做才好啊!?要是不能挺过这一关,从这些家伙手底下溜走的话,我总有一天会被杀掉的!)

不知为何,黎恩等人似乎觉得安二郎与自己是不同人。

在他们看来,元祖一闪流不过就是一闪流的分支──是个有辱门风的堕落门派。

除此之外,那只章鱼怪物也是个问题。

那只怪物突如其来现身,朝着他们杀了过来──当然,安士对怪物的来历一无所知。

(我不过就是个杂耍艺人,为什么会被怪物盯上性命啊!但仔细想想,这几个家伙也都是披着人皮的怪物嘛──不拔刀就能砍人到底是什么鬼啦,那可不是杂耍还是魔术之类的玩意儿啊。)

安士暗自咒骂了几句,但同时也绞尽脑汁。

(我要冷静。只要能熬过这一关就行了。等度过难关之后,又会有平稳的人生等着我。)

就安士看来,无论是被霸王国追着跑,还是被想杀死剑神扬名立万的蠢货追杀,都比落入黎恩等人的掌心来得轻松许多。

这时,安士想到了起死回生的好点子。

(对啦!那个像怪物一样的东西也不见得只有一只,不如就让这些非人之物去对付那些怪物吧?)

若是巨大章鱼怪物还有同类存在,那安士也没办法高枕无忧。

既然如此──就让同为怪物的黎恩等人出面对付即可。

安士的脑海里正构筑着各式各样的借口,以及虚构的一闪流背景设定。

身后的儿子安幸和妻子妮娜,都对安士投以担心的目光。

妮娜开口说道:

「小安,你真的当过贵族大人的师父吗?那个──我觉得伯爵大人应该是不会这么轻易低头的吧?」

黎恩对着忧虑的妮娜露出微笑。

「我的确极少对人低头呢。不过,师父和他的家人是例外。对我来说,安士师父是传授一闪流给我的剑术师父,也是值得尊敬之人。」

看到黎恩露出微笑,妮娜这才放心了许多。

然而,安士其实心知肚明。

(这小子可是危险人物,要是有人敢叫他低头,他可是会立刻拔刀杀人的啊!妈的!要是被他知道我就是安二郎,也知道一闪流是我胡诌出来的剑术,我说不定也会成为他的刀下亡魂。)

安士酝酿出凝重的氛围,缓缓地开口说道:

「看来,是时候向黎恩阁下坦白一闪流的夙愿了。」

在结束与妮娜进行的温馨对话后,黎恩察觉到安士散发的氛围,随即板起脸孔。

「您说……夙愿吗?」

「是的。您也看到那只凶恶的怪物了吧?所谓的一闪流──便是为了和那些存在战斗而诞生的剑术。」

「您说什么!?」

在黎恩感到惊讶的同时,他身后的凛凤和风华也睁大了双眼。

「那是咱们的敌人?」

「仔细想想,老子在对上其他流派时,总是觉得对手根本不堪一击,原来是有这层原因啊。」

看到两人面面相觑地认真讨论,安士在内心摆出了胜利姿势。

(很好!有机会!他们相信我撒的谎了!不、不过,问题是──)

在安士的视线前方,能看到在场唯一露出怀疑眼神的爱莲。

(──就、就只有这小丫头还在怀疑我。我知道喔,这小丫头有着一双完全不信任我的眼神!)

背部开始冒出了冷汗。

毕竟在安士看来,爱莲也是怪物等级的高手。

她虽然比黎恩等人弱上许多,但也因此,此时的她正散发着连安士都能感受到的压力。

爱莲张开了嘴,她的眼神和语气都像是在打探虚实。

「安士大人,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请、请说。」

「您说一闪流是为了与怪物交战而创造的剑术,但为何有这么多架势与其他的流派极其相似?明明是为了与怪物交战而创造的剑术,其中却包括了以人类为假想敌的技术,这不是很不自然吗?」

一闪流是安士抄袭其他流派所编造的流派,基础动作都充斥着各种流派的影子。

遭受质疑的安士虽然心急如焚,但黎恩在这时斥责起爱莲的用字遣词。

「爱莲!你怎么能这样对安士师父说话!难道说,你不肯相信安士师父的话语和一闪流吗?」

爱莲似乎相当尊敬黎恩,受到斥责后,她登时显得畏缩几分。

然而,即便感到害怕,爱莲仍瞪着安士。

「我、我相信的是师父和师父的剑术。况且,我以前就听说过别人批评一闪流,说这是一种抄袭其他流派的剑术──所以才会如此在意。」

在卡尔邦试图搞垮黎恩的信用时,曾散播过这样的谣言。

凛凤和风华尽管朝爱莲释出杀气──但似乎也对此感到在意。

黎恩、凛凤和风华都将视线投向安士。

(你们三个,别一直偷偷打量我啦!原来你们也很在意吗!?)

黎恩嘴上斥责了爱莲的无礼,但依然等待着安士的回答──看来他也对此感到好奇。

但说起来,这原本就只是弄假成真的流派。

这东拼西凑、破绽百出的流派,光是被询问几个问题就显得穷于应付。

然而,安士并没有自乱阵脚。

说起来,这个名为安士的男子,可以说是靠着一嘴口才活到了今天。

虽然也能说是他只有那张嘴管用,但现在正是关键时刻。

安士用上浑身解数,狠狠地赌了一把。

「那是因为──若是追本溯源,所有流派的源头都是一闪流的关系!不对,是所有的武艺最后都会抵达名为一闪流的终点!」

他煞有其事地这么一说,凛凤和风华的头上都冒出了大大的问号。

两人偏着头感到不解,看来这样的说法对她们不管用。

爱莲的视线也逐渐变得冰冷──但就只有沉思的黎恩不同。

他似乎觉得安士话中有话,于是导出了自己的结论:

「您的意思是,一闪流便是武学的终极型态?」

「没错,正是如此!」

安士借着黎恩之口,撒出了更多谎言:

「人类为何尚武?为何学剑?明明武器种类繁多,但人们从以前就对剑抱持着憧憬──那是因为人类本能地明白,这世上存在比人类互斗更高次元的战争。今天出现过的那种怪物,其实在这世上还有着许多同类!」

(真的有吗?哎,只要找一找应该就会有吧?就算没有,就只要说没找到就好。)

安士交织着不知从哪听来的格言,绘声绘影地杜撰着。

「预见了与怪物们交手的未来,并持续磨练技术的流派,正是一闪流!所谓的一闪流,便是从怪物手中保护人类的利刃!为了与远超乎人类的强大存在而诞生的流派,便是一闪流的真正来历。」

就在安士担心着自己能否哄骗成功时,黎恩轻轻点了点头。

「我也隐约猜测到是这么一回事了。毕竟一闪流强过头了──但如此一来,对堕落的元祖一闪流置之不理真的好吗?况且,他们为什么要抓走师父呢?」

在提及元祖一闪流的时候,待在后方的妮娜有了反应。

安士随即转过了头,用眼神进行沟通。

(别把我是元祖一闪流师父的事说出去!)

(我明白了,小安!)

这是唯有心连心的夫妻才能办到的默契。

妮娜抱着安幸,不着痕迹地捂住了他的嘴。

这是为了不让他胡乱开口。

安士感慨着妮娜的临机应变,随即重新看向黎恩等人。

「元祖一闪流已经和灭门无异了。担任师父的男子原本想逃跑,结果被代官──柴司特杀害了。」

「原来是这样啊。不过,其他徒弟们居然放了柴司特一马啊?」

「大概是利欲薰心的关系吧?真是可悲可叹。」

安士本人便是因为在利欲的驱使下创立了元祖一闪流,结果居然说得事不关己。

「那么,师父是为何被抓的?」

「……他们已经丧失了夙愿的传承,才会找上在下,希望在下能协助让奥义重见天日──毕竟拜某人之赐,在下如今变得很有名气呢。」

即便面对着黎恩这般恐怖的敌人,安士也不忘偷损几句。

毕竟安士就是器量如此狭小的男子。

为了不让他们发现自己就是安二郎,他打算强行结束这个话题。

「他们只是沉溺于名为一闪的技术、变得市侩的一群人罢了。那些人想必无法完成一闪流的夙愿吧。」

黎恩也对元祖一闪流的评价大打折扣。

「的确,那些人使用的一闪都欠缺打磨,说是临时抱佛脚也不为过。那和我们的一闪流不同,有一种粗制滥造的印象。」

面对创立了元祖一闪流的安士,黎恩可说是口无遮拦。

安士虽然暗自感到火大,但仍拍起黎恩的马屁。

「您能理解这一点,果然聪颖过人。黎恩阁下的一闪,想必已经超越了在下的层次了。」

「不,我还远远比不上师父。我会继续钻研剑术,以使出师父那样的一闪作为目标。」

也许是受到称赞而感到开心吧,只见黎恩害羞地垂下脸庞。

安士思索着:

(你虽然说要继续钻研,但说起来,你才是一闪流的开山祖师吧?这世上可不存在比你更会使用一闪的剑士啊。)

在不知不觉间,对话的氛围变得温馨许多──黎恩散发的氛围却突然一变。

「哦,在继续聊之前──酷乃依。」

黎恩喊出名字之后,戴着面具的女子便从影子里现身了。

就在安士傻乎乎地想着「这就是传说中的暗杀部队啊~」的同时,黎恩下达了无情的命令。

「我不认为安士师父被抓一事与法纳姆伯爵无关,你姑且去调查一番吧……等调查结束后,就让他们知道和一闪流作对是什么下场。我有必要杀鸡儆猴。」

酷乃依收到命令后,微微感到喜悦似地缩回了影子之中。

「呵呵……谨遵主命。」

安士感受到背脊一阵发凉。

(你、你们……刚才的对话是怎么回事!难、难道说,是要去暗杀敌对的那些家伙吗?不、不会吧,应该不会吧!?)

在酷乃依消失之后,黎恩端正了坐姿。

「此外,还请容我询问一件事──为什么师父无法战斗了?凭借师父的实力,要打败那只巨大章鱼,应当也是不在话下吧?」

终于问到这一题了──安士心想。

迄今为止,他都有惊无险地维持住深藏不露的形象,不过,安士早已备妥了解决这个问题的手段。

「……您是问无法战斗的理由吗?原因就是这个。」

安士蓦地脱去上衣,秀出胸口的一道斜向伤疤。

黎恩等人都为这道伤痕吃了一惊。

「这、这道伤势是!?」

安士闭上双眼,营造出悲怆的氛围撒谎道:

「在下与强敌交手过。但最终力有未逮。」

「师、师父输了!?是比那只巨大章鱼还厉害的家伙吗?」

不知为何,黎恩莫名坚信安士也同样有办法击败那只巨大章鱼。

(要是有比那个更恐怖的家伙就惨了。不过,还是对这小子这么说吧──)

安士马上就编出了欺骗黎恩的谎言。

「──有的。在下的对手是更为邪恶的魔头。在下败给了那家伙,如今的身体已经无法战斗了。」

后方的妮娜虽然为那道伤口露出了有所察觉的惊讶之情,但她很快平复情绪,露出悲痛的表情。真不愧是夫妻。

黎恩严肃地观察着安士的伤口。

「真是锐利的刀伤,简直像是怀着恨意──难道说,您是因为伤势的后遗症而无法战斗吗?若是如此,我这就帮您准备圣灵药。玛莉,去拿圣灵药过来。」

在一旁待命的玛莉起身,从怀里取出了圣灵药。

「黎恩大人,请用。」

这想必是为了治疗黎恩而随身携带的吧──但听到对方准备了圣灵药,安士不禁焦虑了起来。

(为什么这些家伙会随身携带圣灵药这种玩意儿啊!?不对,问题不在这里。)

安士冷静地摇了摇头,穿回了上衣。

「黎恩阁下,在下败得十分凄惨。虽然勉强捡回了一命,但已经再也施放不出一闪了。这并非治疗心灵或肉体就能恢复的伤势,在下受到的是完全不同的伤害。」

「我会治疗您的!我们家族有许多优秀的医生,肯定能让师父痊愈的!」

(要是痊愈的话反而麻烦啊!而且这伤口早就不会痛了!)

说起来,他的身上之所以会留下这道伤口,可说是妮娜为了不让安士逃跑而烙下的印记。

安士垂下脸庞。

「和怪物交手,就是伴随着这般风险。无论再怎么治疗,在下的身体都不可能恢复如初。」

「怎、怎么会……」

看到黎恩绝望地垂下脸庞的模样,安士对自己的胜利深信不疑。

只要再一步──胜利马上就在眼前了。

「在下的一闪无法胜过对方,今后想必也没有雪耻的机会了──为此,请容在下将自己和一闪流的夙愿托付给黎恩阁下。」

「托、托付给我吗?可、可是──」

眼见黎恩感到一阵动摇,安士以强硬的语气逼迫道:

「您为何如此示弱!黎恩阁下是在下的继承人!而且还是真正一闪流的继承人啊!」

闻言,黎恩静静地点了点头,立下了要完成虚假夙愿的约定。

「──我明白了。师父和一闪流的心愿,就由我继承下去吧。」

「在下放心了。如此一来,在下再也没有其他牵挂。看来,是在下再次踏上旅程、安度余生的时候了──」

我办到了──安士成功地以假乱真,并暗自窃喜着。

就在安士认为接下来只需逃之夭夭时,有人在这时放了冷箭。

背叛他的人──是妮娜。

「啊,若黎恩阁下愿意的话,能请您为安幸出一份力吗?」

安士回头看去。

(你、你在想些什么啊!?居然找上这家伙,你是不要命了吗!?)

妮娜虽然是安士的妻子,但同时也是安幸的母亲。

自己陷入不幸事小,但她似乎不愿让孩子过上不幸的生活。

(小安,对不起喔。)

妮娜将安幸的未来托付给黎恩。

「您、您意下如何呢?我希望能让这孩子能待在好的环境读书上学,能请您行个方便,让我们移居到有正常环境的星球吗?」

听到妮娜为安幸的未来感到担忧,黎恩立即拍了拍胸膛。

「师母,请包在我身上!我黎恩•赛拉•班菲尔德会将各位招待至我的本星。此外,我目前还能再招收两名徒弟,所以也会将安幸小弟培育成出色的一闪流剑士!」

就在黎恩这么一口咬定时,周遭传来了抗议声。

原来是一直忍着没打断对话的凛凤和风华。

「师兄,等一下!咱已经独当一面了,也可以收徒了对吧?所以说,安幸就由咱来教吧。毕竟安幸可是咱的弟弟呀。」

凛凤这么开口后,风华也不肯保持沉默了。

「安幸,你应该觉得老子比较好吧?二刀流可是很帅气的喔!」

就在两人争相想收安幸为徒时,黎恩展露了任性妄为的一面。

「不行。师父珍视的孩子,就由我来收为徒弟吧。」

凛凤和风华抱怨了起来,爱莲却对这一幕露出了五味杂陈的表情。

安幸的话题尽管炒热了气氛,但对于安士来说,这可是个不好笑的笑话。

(我虽然是个人渣,但还没有恶毒到会把孩子托付给怪物啊!我一定要守住安幸!)

安士也稍稍萌生了身为父亲的自觉,为了保护儿子挺身而出。

要是让安幸拜黎恩等人为师,说不定也会跟着踏入怪物的境界。

「您的好意让在下心领了。况且,安幸并没有剑术之才。在下希望让这孩子步上平凡的人生。」

崇拜着安士的黎恩等人在听到这席话后,纷纷失望地垮下肩膀。

他们原本还想说「就算没有天赋,但依然能用努力弥补」,但在看过巨大章鱼怪物之后,也说不出这句话了。

如果一闪流的夙愿,是得和巨大章鱼一类的怪物交战,那就不能让安幸走上这条危险之路──三人似乎也因而死了心。

由于没收到徒弟,黎恩抵着下腭深思了起来。

「既然如此,不如就将安幸小弟托付给我最信任的骑士吧?」

安士在内心咒骂黎恩。

(我不是说要让他远离危险吗?怎么还找骑士来啊!你到底想让安幸过上什么样的人生!)

听到黎恩的提议,在一旁待命的玛莉便毛遂自荐:

「既然如此,那就该轮到黎恩大人的左右手──本千金出马了。就让我将安幸阁下培育成出色的骑士吧。」

听到玛莉要收留安幸,黎恩对她露出极为冰冷的眼神。

「你不是那块料,这对安幸小弟的教育很不好。」

「怎、怎么会!?」

安士抱头叫苦。

(怎么办!?该怎么办啦!该抛下安幸逃跑吗?然而,身为一个父亲,怎能做出这种狼心狗肺的行径──不对,说起来,妮娜打算和安幸分开住吗?)

他回头一看,只见妮娜正在与黎恩商量。

「哎呀!居然能前往伯爵大人的本星接受照顾!这样真的好吗!」

「我马上就会为各位安排宅邸。师母可有什么要求?」

「就算不大也没关系,我想要附带庭院的房子呢。还有,麻烦您安排一份工作给我。」

「您不需担心生活开支,我会照顾您们的。」

「不,我想工作!毕竟照料小安和安幸正是我的本分呀!」

「这、这样呀。那么,我会为师母找一份合适的工作。」

「受到您多方照顾,真是太谢谢您了!哎呀~想不到小安的高徒居然是伯爵大人,我到现在都还无法相信呢~」

在妮娜的热情要求下,有些畏缩的黎恩承诺会为她安排工作。

看来在妮娜心里,她已经决定要去黎恩的本星定居了。

安士无法违抗妮娜,只能无力地垂下脑袋。

(完、完蛋了。我的努力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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