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回到地面时,毒素似乎终于退去了。
我将双眼紧闭一次,接着张开。阳光对于原本模糊不清,且习惯了黑暗的双眼而言,似乎太过闪耀。依照此时太阳的高度,圣选应该过不久就要开始了。大约两刻钟上下,我想大概仅剩这一点时间吧。
用贝涅提姆的方法,或许能够赢下圣选。但是在赢得胜利之前,必须压制希姆利德•柯鲁玛蒂诺才行。他应该还有准备某种秘密武器。
(不过,这里是──)
当眼睛习惯光线,周遭的地形也逐渐明瞭。果然是下水道的出口,位在德迈利河的东岸。这里是「礼灯」桥的下方,黑夜时此处会因船只而灯火通明。这个地点距离被称为郊外的地区很近,距离大广场则相当遥远。我得快点跟泰奥莉塔或芭特谢会合才行──
「大哥,来喽。他们果然有猜到我们会从这里出来耶!」
渣布说道,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开心。真如渣布所言,桥上有一排人影,而且还有携带武装。雷杖与短剑,再加上制服,光看这些行头,他们看起来就像都市警备队──但有一点决定性的不同。
他们没有第一王都警备队的证明──印有青蓝色榛树枝桠的臂章。那个臂章以蓄光涂料与身分证明用的圣印所组成,因此难以伪造。或许正是基于难以伪造,他们才没有佩戴臂章。
「这个区域啊,我看已经被他们封锁了吧。」
「我想也是。」
卢夫•阿洛斯的祭典开始了。今天一天,第一王都的各地应该都实施了严格的交通管制。他们或许是趁这个时机,将这一带郊区附近都封锁了吧。
「大哥,有几个人啊?」
「桥上有六个。」
我多次敲打地面。阳光十分灿烂,在这里就能全力使用圣印了。
「然后河岸两边四加四,接近中。接着……桥上有马车。里头还有上次的『人偶』呢。异形,是寇布灵。」
「咦?会不会有点多啊?我们是大名人吗?」
「是你的恶行广为人知害的吧。」
「大哥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他说的对,但现在没空跟他斗嘴了。
「渣布,蓄光弹匣有剩吗?雷杖还能射几发?」
「还剩四发!大哥你呢?」
「小刀三支。有点拮据,但也只能杀出一条血路了。」
能看见桥上的那群人立刻跑了下来。我们出手迎击,必须在河岸边的追兵接近之前减少数量。
「开打喽。」
渣布只说了这么一句。
对手有六人,动作相当整齐划一,比古焉•莫沙的暗杀者还要洗炼。他们很习惯联手作战。我判断他们若非军人,就是经历过那方面的训练。
所以出其不意的技术才会奏效。我立即将小刀掷出。这是我贵重的一把。
「唔哦!」
我随兴掷出的小刀,使那六人惊慌不已。他们想要回避,但那只是普通的小刀,还没有让爆破印渗透进去。若不是他们知道我方情报,否则这种手段不会奏效。
(重头戏是这个。)
我将捡来的小石子以指尖弹出。萨提•芬德造成的闪光与爆炸,从那颗小石子迸发而出。爆炸的威力当然比不过小刀,但是光线与冲击能达到使对方畏缩的效果。
我立刻使用飞翔印起跳。
「闪边去。」
我简短地提出要求,将一名畏怯的敌人往河川的方向踹飞出去。将他们打入河中很容易。几乎在一瞬间,我接连又将另一个人踢飞。
「可恶,就是这家伙……!赛罗•佛鲁巴兹!是『雷鸣之鹰』啊!」
在某人喊叫的同时,我闪过了向我击发的雷杖连射。这种类型的家伙,大多都会瞄准头部或胸口,所以只要朝向他们的下盘飞撞过去,他们一定打不到。我就那样以身体冲撞对方。
「这个混蛋,住手──」
我不会跟对方扭打。因为以我的状况,只要以左手的手掌打击对方的腹部乃至头部即可。虽然这招接近掌打,但在启动了罗亚特的状态下,我的掌打便产生了不同的意义。我能够剧烈震荡对方的内脏或大脑,几乎能确实造成对方出现刹那间的破绽。
以我的情况,接着只要再踹个一脚就结束了。毕竟我的脚劲异于常人。
我趁机从这家伙的腰间夺走雷杖,当成我的战利品。蓄光弹匣……残弹只剩一发啊。竟敢给我乱射一通,所以我决定顺便接手他的短剑。
在阳光下,且「百无禁忌」的状况中跟我对打,没有几个人能与我匹敌,因为能用的武器数量不同。
「好耶!轻松啦!大哥,我们走吧──哦哇!咿耶?」
渣布自己也解决了另一半的袭击者,甚至都跑到桥墩上了,可是他话才放到一半,得意的台词却变成惨叫。
钢铁「人偶」寇布灵出动了。随着喀啦喀啦的金属质感叫声,「人偶」挥舞手臂。地面被击碎,渣布翻滚闪过。千钧一发。它挥舞着的手臂前端刨削了地面,还破坏了桥墩的栏杆。
「真的很讨厌耶,这家伙!又硬又没有内脏!」
「把它弄坏停下它啊!要打腰、肩膀、膝盖!」
「了解是了解啦,但要怎么做啊,大哥!」
渣布机灵地以雷杖反击寇布灵,并且喊道。
「泰奥莉塔妹妹她们正在赶过来的路上不是吗!这种妨碍应该会接踵而来吧!」
「应该会吧。作战变更,我们用刚才说过的第二计画。你懂吧?」
「咦咦?真的假的?要那么干吗?」
「别管了,动手。你那边会比较安全啦,大概。」
「我想也是,不过我个人觉得,还是别那样干绝对会比较好耶。」
渣布躲过了不晓得第几次的寇布灵的打击,接着击发雷杖。这一击确实地轰飞了它的腰部。寇布灵因挥摆手臂的惯性而摔倒至地面。
「这才是最佳解。你不也同意了吗?而且现在能办到的也只有你了。」
「呃,那倒也是……我常常在想,大哥你要是没有我,是不是就麻烦大了啊?不晓得你都要死几次了。你打从心底向我说声谢谢也不为过吧?」
「我知道。我常常被你救,所以你不要那么沮丧啦。」
「嗄?」
渣布似乎有一瞬间,无法理解我说的话。
「……我在沮丧?为什么?啊,不对……是这样吗?也许是哦。」
「你就是。不管怎么样,你那么沮丧我也会让我很难办。」
「嘿嘿。毕竟我有过悲伤的离别嘛。与过去的师父诀别!这应该可以写成一部卖座的剧本了吧?」
渣布说的「可歌可泣的故事」还是「感动的过往」,对他本人而言说不定全都是真的。但是,他并不晓得如何将那些情绪表现出来,甚至有可能,他根本无法认知那就是所谓的「感情」。
是因为他控制自己精神状态的能力精湛得可怕,所以才看起来是那副德性吗?我记得他曾经说过:「用不愉快的心情活着简直蠢毙了,为什么大家还要害怕、愤怒、悲伤呢?」
用那个逻辑来探讨的话,这家伙的态度一直都调整在最佳化的状态,甚至到了令人哑口无言的地步。
「虽然我死都不想承认,但是我们部队看来是需要你。」
因此我现在说的话大概是多余的。尽管我有所自知,但还是想告诉他。
「你以前的师父的事,该怎么说啊……可恶……我想不到好的说法,总之……」
我寻找能对渣布诉说的话语,然而,我当然想不出什么了不起的说辞。所以我决定不要拐弯抹角。
「我想说,我现在需要你帮我。拜托了。之后请你喝啤酒。」
「……嘿!」
渣布歪起嘴角,搔了搔头,重新戴好帽子。于是乎,轻浮到令人恼火的表情,回到了渣布的脸上。
「嘿嘿嘿嘿嘿,大哥你真的个呆子耶。不中用也该有个限度吧。」
「你说什么?混帐东西。」
「我不要啤酒,请我喝葡萄酒啦。我要克里维欧斯家的红酒!还有一件事──」
「是可以啦,你还有别的要求喔?」
「我希望大哥你之后绝对要帮我作证,告诉大家想出这个作战的是大哥你自己!」
「我知道了。」
我不懂他说的意思,但我没有说谎。随他的意就可以了吧。
「你要我怎样都好,快上!」
「了解!取得证言了,请你死也不要忘记哦!」
◆
总觉得,街上有些喧嚣。
那天的下午,铎达终于睡醒了。一起床他便望向窗外。从施疗院的病房能看见冬日的阳光,只是光线使得铎达的眼皮有些刺痛,身上残留的睡意彷佛都被驱离了。铎达打了个呵欠。
(我猜,应该是卢夫•阿洛斯的喧闹声吧?)
庆祝新年的神圣祭典。说句老实话,其实铎达自己也想去享受一番。
(我想去吃点好料的,或是去看场戏,泡泡温泉……)
在这场祭典期间,惩罚勇者的那些行为应该也有得到默许才对。如果没有被迫参加那场莫名其妙的活动,弄到手的骨头被折断的话……这一切都是那些人的错。贝涅提姆、赛罗、芭特谢、特莉希尔……总之就是强迫自己学剑术的所有人。
既然如此,只好到明年的新年为止一个劲地耍废了。施疗院虽然无趣,但比起被迫参与不知所以然的危险任务要好上许多,而且还会配给正常的食物。
只是,若要说有什么事会让铎达不满,那只有一个──
「很好,起床了吧。」
这里有个会鄙视自己的红发女子,特莉希尔在。
「你会不会睡太久了?已经过中午了。你昨天是不是又没遵守熄灯时间了?」
「才……才没有那种事……哦。」
「你就算说谎我也能识破。」
特莉希尔以她锐利的眼神瞪了铎达一眼。对了,她好像能利用某个叫做圣痕的东西的力量,窥视对手在哪里做了些什么的样子。
「你跑去街上了吧?」
「呃,因为太闲了……所以就到附近去散了个步……」
铎达试着含糊带过,但特莉希尔大概已经知道铎达到哪里做了些什么了。因为他实在太闲,所以才会到附近「散步」。这一带距离贵族们的宅邸并不远。这座施疗院本身也相当有名的样子,行头不错的人们也频繁进出。
但是特莉希尔似乎不打算责备他,只有轻轻哼了一声。
「那会让手臂的恢复变慢,如果你不戒掉熬夜的习惯,就要一直躺在病床上了哦。」
「好……」
她频繁地探访病房,令铎达非常伤脑筋。而且还会要求铎达「锻炼」。
「那么,上吊狐。你今天要给我学会雷杖的用法。」
唰啪一声,她将一本类似手册的东西抛了过来。相当厚实。书名是《雷杖整备操作指南书》,是一本光看到字样就让铎达感到厌烦的册子。
铎达对书籍原本就不怎么感兴趣,要是跟雷杖操作有关就更不用说了。
「你偷来的新型雷杖是相当细致的武器。启动一次就会将蓄光弹匣打空,所以你必须迅速执行换弹。而且你还要给我学会自己保养检修。」
「……我很不擅长阅读文字耶。」
「那就要从文字读解开始学了。学会以后是长跑训练,锻炼你的下盘吧。」
「训……训练?要跑步哦?大赛已经结束了不是吗?没必要再练了吧?话说我的骨折还没治好耶!」
「就算骨头还没痊愈,跑步或走路也已经没有影响了。是这样吧,医生?」
特莉希尔回头问道。那里有一位身形瘦到有些不可靠的人物。对方留着泛蓝的长发,长相偏中性。实际上,铎达无法区别这个人物是「他」还是「她」。那个人就是「狄特医生」。是这座施疗院的医师之一,似乎负责这间病房。
狄特医生好像刚诊察完隔壁病床的患者,医生抬起头首肯说道:
「是的,没关系。」
医生的嗓音彷佛事不关己的样子,应该说,听起来毫无温暖。总觉得跟某个人的声线有点类似。到底是谁的声音啊?
「一直躺着也不好。你可以做一些轻度的运动。」
「听到了吧!特莉希尔!医生说的是『轻度运动』啊!」
「是啊。不必担心。」
特莉希尔狞猛地歪起嘴角说:
「反正是轻度运动,没有问题的。」
「啊,这个就是所谓的主观认定不同的状况吧?你说的轻度绝对很累人吧!」
「才没那回事。医生,需要外出许可吗?」
「呵呵。」
被问到以后,狄特医生笑了。医生脱掉手套,抱起装满药瓶的包包走近铎达。
「姑且先看个诊吧。我先来看看铎达先生的骨头状况好了。看你很有精神的样子,看状况或许可以提早出院了。」
「唔。」
铎达不喜欢被看诊,可能是因为会回想起在修理厂的记忆所致,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位「医生」独特的氛围影响。有时候,铎达会觉得医生的手冰冷到让人毛骨悚然。
「请等一下,那个,我今天身体状况相当不好……」
「喂!小鬼!从刚才听到现在,你啰哩啰唆的吵死了!」
隔壁病床的男人冷不防地出声道。他的脚依然吊着,脸色看起来比几天前还要憔悴,但声音很有气势。
「让美女来探病,你还有什么好不满的?说啊?闭嘴听话就对了!」
「怎么这样……」
「铎达先生,请你冷静。那么,我要帮你看诊──」
话说到一半,狄特医生停下脚步,接着猛然回过头──表情自医生的脸上消失。铎达也在同一时间望向该处,并且僵住了。
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那里。
「哈哈。」
这次的笑声不是狄特医生的,而是出自那位高大的人影。很遗憾,铎达认识那个男人。莱诺。他所属的部队里的炮兵。不知为何,他还单手抱着装有水果的篮子。
「我来探望你喽,铎达同志。看你很有精神真是再好不过了。」
他如此说着,眼睛却没有看着铎达。莱诺注视的是在一旁的狄特医生。铎达感觉到,病房的气温似乎变低了。
「炮兵,有何贵干?」
特莉希尔如此称呼莱诺。她看起来颇为不满。
「这家伙的教育负责人是我。你为什么在游手好闲?你应该在担任那位大祭司的护卫才对吧?」
「那个任务我交接出去了哦。我有事要找铎达同志,这是贝涅提姆同志的委托呢。」
「你说有事?你手上拿的是水果吗?数量可不少啊。」
「因为接下来要请铎达同志上工了,所以要帮他补给一些营养呀。」
「未免也太多了。你啊,难道没有所谓的常识吗……话说,这么大量的水果,是从哪里收成的?」
「霍特•克里维欧斯圣骑士团长给了我们很多呢。说是庆贺年末。」
莱诺随兴地放下水果篮。这点倒是没关系,重点是,刚才莱诺似乎提到了某件令铎达在意的消息。
「那个,莱诺。你刚才是不是说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来探望我是没关系……上工是?要我去吗?又要我干嘛了?」
「详细状况我现在要说明了。这是贝涅提姆同志的指示。他非常期待你哦。他说你是我们真正的秘密武器呢。我则是被指名负责跟你联络。」
「哼。还真是轻松的工作啊,炮兵。你只是个联络人吗?不帮忙办事?」
「当然会帮忙,好比说……」
莱诺的视线,果然没有放在铎达或特莉希尔身上,而是凝视着一旁的医师──狄特医生。脸上依旧没有表情的医师,缓慢地开始移动。不踏出一丝声响,有如在远离莱诺似的。
莱诺抓住了医师的肩膀,好似不想让对方逃走一般。
「保护你不受在这里的魔王现象侵扰之类的。」
「咦?」
「你说什么?」
铎达嘴巴半开,特莉希尔则眉头深锁。病房内的其他患者中,也有人满脸讶异看着他们。
唯有狄特一人,面色不改地回视着莱诺。
「请你别来找碴,我怎么会是?」
「我在这方面的感觉格外优秀呢。因为我有训练过啊……『喜欢』可是进步的捷径哦。所以我来问问你真正的名字好了,你是谁?」
狄特阖上眼皮,叹息后,又张开眼睛。其眼眸变成暗红色的了。
「……我才想问,你是谁?该不会,就是那个──」
「哎呀。」
那个瞬间,激烈的攻防就此展开。
莱诺以他紧抓的肩膀为支点绊住狄特的脚,试图拉倒对方。但狄特显露本性的速度比莱诺更快。狄特的右手变化成犹如野兽般的钩爪,抓向莱诺的颈部。采取回避动作的莱诺不得不退开。「真不错。」他发出些许的感叹声。
「啧。怎么会这样?这个医师真的是魔王现象吗?真是个烂玩笑啊……!」
特莉希尔行动了。她以右手拔剑,横扫挥砍,而狄特跳跃闪过。难以想像那是人类能办到的跳跃。狄特接着反击。
此时狄特的双手已经变化成猛禽般的钩爪,深红的眼眸也散发出光辉。狄特就那样以眼花撩乱之势挥舞钩爪,与特莉希尔激烈交锋。那对钩爪似乎具有匹敌钢铁的硬度。同时,对方的动作还快如野兽。特莉希尔区居守势。
「怎……怎么回事!您在做什么啊!医生!」
对面病床的男患者叫道。其他能动的人也行动了,他们连滚带爬,试图逃出病房。交锋就在病床前,在铎达与腿被吊起来的男病患的脚边展开,全场只剩他们两人逃不掉。
(太糟糕了。)
自己被那种医生看诊了吗?这让铎达都想抱头哀嚎了。
「真不错。精力非常充沛呢……真是期待的猎物啊。」
莱诺露出诡异的笑容,接着将他的右手臂朝向狄特。还在想莱诺在做什么,铎达便发现──他的右手上套着银色的臂甲。铎达有看过那只臂甲,就在那场害自己弄断骨头的夜袭中──
(臂甲型的炮甲胄!不就是那个吗!)
莱诺举起左手,打招呼般的说:
「特莉希尔小姐,借过一下,你要小心哦。」
「可恶啊,炮兵……!」
才抗议到一半,特莉希尔便立即跳开,远离狄特。
下一秒,炫目的光线扫过。应该是莱诺击发了炮弹吧。那发炮击轰飞了狄特身体的右半部,甚至击碎了病房的窗户与墙壁。特莉希尔也是,如果没有提前警告与有如神助的敏捷,恐怕已经被卷进去了吧。
只不过,特莉希尔的红发尖端因此稍微烧焦了。她不快地咂舌。
「下次给我早点警告。但是……到此为止了吧,魔王现象。」
「等……等一下……!」
尽管狄特失去了一半的身体,却还是向莱诺喊道。这强韧的生命力,事到如今也无需怀疑了。
「人质……!我有人质。光是这座第一王都里,就有三十再加五名!你知道我的权能吧?我能够赋予疾病,也能治愈它!所以只要我愿意的话──」
「哈哈。」
莱诺没有听到最后。
他将喷出蒸气的臂甲卸下,直接殴打过去。击中。狄特凄惨倒地。
「你以为……我是能谈判的人吗?我看起来像那种类型?那真让我……」
接着是踢击。莱诺的脚尖陷入了狄特的腹部。
「感到荣幸啊。想到人质就让我心痛。但是,心痛输给了我想杀你的欲望了呢。」
莱诺依然保持微笑,下手丝毫不心软。看特莉希尔表情就明白了。她一脸「这家伙是怎么回事?」的表情。只是,狄特还没有放弃。在地面翻滚之后,他抵达的是铎达对面的,腿被吊起来的男人的病床前。
「我……我会把这个男人……」
狄特抓住男人的脖子。
「给杀掉喔!」
「哦,贯彻始终呢。」
莱诺似乎略感佩服,而特莉希尔则皱了眉头。
「抓人质就是你的基本生存策略吗?考量到你的直接战斗的能力,的确只能这么做,真是可怜呢……原来如此。现在『那玩意儿』的确能充当肉盾。」
「哼。」
特莉希尔冷笑一声。她将放低身姿,以彷佛要沉入地面般的架势举起剑。
「炮兵,把人质一起轰飞吧。那东西不能再射一发吗?」
「很遗憾不行。你那把剑有办法把那个男性人质,连同魔王现象一起砍成两半吗?人质只要没有立刻丧命,我还能想办法让他保留一命。」
「……我没有自信。手臂是能撑下去,但剑就不行了。」
「闭嘴,把路让开……!」
狄特早已不再是面无表情。那张脸宛如野兽被逼入绝境时的脸孔,狄特以那副表情拖着隔壁病床的男人,想让他站起来。
「搞什么!喂!干嘛?该死!可恶啊!」
男人大叫。他的脚无法自如活动,手臂很纤瘦,脸颊也凹陷了。跟几天前,铎达刚住院的时候有很大的差别。他不仅足部负伤,疾病也在侵蚀着他吧。那就是这个狄特──魔王现象搞的鬼吗?
「我到底做了什么!」
他哭喊道。男人的身姿令铎达感到似曾相识,让他有种近乎共鸣的感受。
(简直就像平常的我一样耶。)
当他这么想的时候,身体已经行动了。
他蹬了病床起跳,向狄特飞跃过去。只在顷刻之间。铎达对于爆发力本来就有十足的信心。自己的动作,对狄特来说一定也出乎了预料。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连铎达自己都想叹气了。他在做一件危险的事。
(但是──比我还弱的家伙──果然还是存在。)
他并没有成功厘清自己的行动原理。但是,身体行动了。
狄特一边咂舌,一边挥舞钩爪。那一抓撕裂了铎达的右手,鲜血溅出。铎达觉得痛得要命。因为太痛了,导致右手无法灵活动作。但是,他还有左手。
──还有这只老早就痊愈了的左手。为了在特莉希尔强加的「训练」中偷懒,铎达一直隐瞒着。他从修理厂多偷出来的,血之「女神」的小妖精早已治好了他的伤势。虽然多少有点痛,但不成问题。
同时,他还藏了短剑在绷带的内侧以代替夹板。这是在进行暗袭的那个夜晚偷回来的短剑。他紧紧反握住剑柄──
「燃烧吧。」
接着启动圣印。火焰喷发,烧灼了狄特的颈部。狄特似乎想放声惨叫,但发不出声音来。狄特放开了原先要用来充当肉盾的男人,背对他们想要逃出去。而那个动作彻底成了破绽。
「上吊狐。你这家伙……」
特莉希尔的剑刃深深斩裂狄特的背部,让他摔了一跤。
「左手早就好了啊?」
「真的是……太厉害了,铎达同志。我打从心底尊敬你……杰斯同志会给你那么高的评价,也是情有可原呢。」
然后,莱诺也没有放过狄特的破绽。他抓住铎达刺进狄特喉咙中的短剑,并将其压得更深。更加强烈的火焰,将狄特的颈子给烧尽。狄特一阵惨叫,这也成了最后一击。
「真的太出色了。你不顾自身的安危,为了毫无瓜葛的人……原来如此,因为你办得到那种事……所以你才会是惩罚勇者啊。哎呀,真的是……」
狄特倒地不起,莱诺将他的头颅踩碎,然后握住铎达的手说:
「太精彩了。今天的事,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吧!」
「咦?不是,刚刚的是……我……并没有,不是那样啦……」
刚才的行为等于救了自己。铎达的心里是这么认为的。被人如此赞赏让他觉得不太对劲,而且让他有点坐立难安。尤其是被莱诺称赞,令他感到非常奇怪。
但是,在铎达否定之前,特莉希尔抓住了他的左手。
「怎样都好。上吊狐,重点是你排除了危险,而且也完全能工作了。」
「咦?稍等一下。那个,我……」
铎达抓紧自己的右手。虽然事到如今才提起,但他实在非常痛。
「我的右手变成这样了耶。」
「我帮你止血。动作快。你还有工作要做──是吧,炮兵?」
「没错。」
莱诺爽朗地点头说道。那个笑容,就像冬日的阳光般灿烂。
「我们现在急需铎达同志的力量。这是贝涅提姆同志说的哦。他会那么期待你的理由,我到现在终于完全理解了。」
铎达心想──「你不用懂也没关系,再说不用你期待也不要紧。」
铎达此时的心情,都快哭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