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三七轻小说 > 其它文库 > 尸人庄杀人系列 > 第五章 进攻

第一卷 尸人庄杀人事件 第五章 进攻

这世界上就是有无可救药的人渣。

就是有那些为了自己的欲望,轻易泯灭人性的恶徒。

那家伙也是其中一个,跟那些可恨的男人一样。

所以我下了手,只有现在。

好不容易达成了目的。

但是——对她非常抱歉。

明明知道她那么认真想破案,我还若无其事地说谎。

天还没完全破晓。

睁开眼,我伸手到床边包包里翻找,抬起头侧耳静听。

突然听到房门外远处传来叫声。

本来以为是惨叫,我反射性地屏息压低声音,但好像不是。没过几秒,那声音的后续又从比刚刚更近的距离传来。

男人的声音。对,好像是管野的声音。

看看时钟,指针快指向凌晨四点半。

「糟了!僵尸!他们快冲破二楼紧急逃生门了。」

声音愈来愈远。

二楼紧急逃生门——

我脑中掠过比留子的脸。

我正要伸手抓房间门把,但又转念,卡上门扣锁,观察外面有没有僵尸再慎重打开。走廊的照明很刺眼。

同时,隔壁的房门开了,静原从些微缝隙间害怕地探出头。

我跟怯懦的她无言地注视着彼此。

可以确定,发生了不太妙的事。

管野跑向三楼南区,那是七宫房间的方向。

「快开门!兼光少爷!下面的房间有危险了!」

我跟静原随后赶到,见到管野失去平时的冷静,连续拍打着七宫的房门。发现他手上握着绳梯,我这才了解发生什么事。

僵尸突破二楼紧急逃生门涌进走廊,南区的比留子和高木被关在房间。房门朝外开,但结构比紧急逃生门脆弱许多,无法承受僵尸攻势太久。得快点救出她们才行。

重元也过来,几乎在同一时间跟七宫打开房门。

「怎么了?可恶,楼下失守了?」

他大概习惯只穿内衣睡,只见七宫穿一条短裤戴着口罩,样子很是古怪。

我们跟着管野进房,他走上阳台将梯子挂在扶手上。探出身往下望,可以看见有人正从阳台仰望这里。

「比留子!」

听到我的声音,她挥手表示没事,然后踏上垂下的梯子。重量让扶手发出叽嘎声。

「喂,这扶手有怪声耶!」

「承受得住人的重量吗?」

「我也不知道!以前从来没用过!」

我跟管野还有七宫来到狭窄的阳台帮忙扶着扶手,重元和静原干咽着口水在一旁看着。比留子的重量让扶手稍微弯曲,但勉强维持住强度。比留子每往上爬一段,梯子就大大地前后摇晃,我死命按着梯子大叫。

「你慢慢来!小心不要掉下去。」

她的上半身终于来到我们可以碰触的地方,我跟管野两个人把比留子拉上来。

「——哈,平常从没用过这种东西,真是费事。」

比留子趴在我身上,安心吐出一口气。我也不知不觉地紧抱了她一下。

「接着是高木。」

管野拿着回收的梯子跑出房间。高木正上方的房间是过去下松用的三○二号房,现在应该是空房。成功完成一出抢救戏码,我终于有余力观察其他。

七宫虽然从昨天开始一直躲在自己房间,但屋里还挺整齐的。对了,听说他这个人有洁癖。桌上放着个别包装的口罩、紧急粮食,还有全新的宝特瓶装水,为了头痛而买的市售止痛药和隐形眼镜用眼药等都整理得井然有序。

「高木还好吗?」

「嗯,我们在阳台上打过照面。」

比留子一边在意着手上沾到的扶手白色涂料一边点头。

我们冲到三○二号房时,高木正迅速爬上放下的绳梯。太好了,她也没事。

「其他人呢?」

「我把二楼南区的门关上,在那里堵住僵尸。现在他们还没侵入交谊厅,但是……」

这时,管野欲言又止地停下。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对了,立浪学长跟名张呢?」

重元说出不在现场的人名。

「我还没来得敲名张房门。因为——立浪已经死在交谊厅里了。」

一听到这句话,七宫立刻瘫软在地。

立浪的尸体跟进藤那时一样、不,比那时更凄惨。

他上半身从停驻二楼的电梯机箱往交谊厅地板倒下。大概是在机箱内被杀,电梯里头一片血海,血滴从电梯跟交谊厅地板缝隙间往黑暗地底滴落。电梯地面留着尸体被拖拉的痕迹,墙壁满是飞溅的血。最让人移不开目光的,就是立浪身体上的伤。

他跟进藤那时一样,全身有大量咬痕,但这次不只是咬伤。

大概没有比这种状况更符合「不成人形」的形容了,立浪的头部被敲坏,头发头骨碎片一起嵌进脑中,生前端整的容貌消失无踪。尸体旁边放着应该是凶器的锤矛,上面沾着肉片滚落在地。锤矛是一种在长度七、八十公分左右的柄上装有金属制头部的敲击武器。如果使尽全力挥出,破坏力应该远胜金属球棒。

立浪已经化为一具让人胆战心惊的尸体,不太可能化为僵尸再次活动。而他碎裂的头盖上插着一张纸。内容写着:

「还有一个人,我一定会吃掉你。」

管野没有叫名张是正确的判断。她昨天晚上就很憔悴,假如目睹自己房间咫尺之遥发生这种惨状,说不定当场昏倒。但管野犯下一个错。不、不只是他,包含我在内的现场所有人,都不知不觉地过度相信一名女性。

「喂!剑崎!」

背后传来高木的声音。转过头去,只见比留子跌进高木怀中。

她目睹立浪的尸体而昏厥了。

咚!咚!

那不断拍打交谊厅的声响,同样击溃了我们的心。

我们让比留子在交谊厅附近管野住的二○三号房躺下,她约十五分钟后恢复意识,但脸色惨白。发现我在旁边看着她,她强撑着露出笑容,用让我不忍的轻快语气说。

「真糟糕。没做好心理准备就看到尸体,头有点晕。不要紧了。马上确认状况吧。」

「不行啦。你还得再休息一下。」

我几乎哀求地请她躺下,但比留子举起冰冷的手拒绝了。

「现在僵尸随时可能占据整个二楼,得完成现场采证才行。」

管野他们已经将生活据点从交谊厅搬到三楼,也把状况跟名张说明,开始搬动食材跟饮水。僵尸现在被我们挡在二楼南区,可是跟紧急逃生门相比,隔开各区域的门构造没那么强韧,无法撑太久。

但我很犹豫该不该再次让比留子站在那惨状前。过去解决多起案件的她,或许对于解谜或者逮捕杀人犯有比别人更高的使命感,可是现在这里没有刑警也没有鉴识人员,就算抓到犯人也没有手铐或拘留所,靠她一个人的力量到底能做什么?这不是推理,是现实。不能再让她继续勉强自己。

「比留子你听我说。」

我握着她冰冷的手,直直望着她的眼睛。

「这确实是一桩残忍的事件,可是我们现在只需要专注在如何活下去,你没有义务解决事件。到底是什么在驱动你?无法原谅罪犯吗?不容许有你解不开的谜吗?现在请先照顾自己的身体,你也是女孩子。假如有人因此抱怨,我一定会揍他们的。」

比留子有好一阵子惊讶地眨着她的大眼睛,然后轻轻呼出一口气。

「啊。我一直觉得好像有什么误会,原来如此,你一直觉得我以前都是靠着义务或正义感来解决事件吗?」

「——什么意思?」

「拜托,我没那么帅气,呵呵。」

比留子丝毫不理会我的困惑,笑了一阵子后叹口气。

「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这样很难为情。我不是你想像的那种名侦探。」

「但我听说你解决了好几桩案子。」

「确实有好几次是因为我的建议而找到解决的线索,现在也认识了几位警察朋友。但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个角色。其实我非常讨厌事件,讨厌得不得了。」

「那为什么牵扯到各种案子里呢?还拿了警务协助章、有了名侦探这个绰号?」

「不是的。我目前为止从来没有受人请托,主动调查案件。叶村,这都是体质。我会一直被危险又奇怪的案件吸引,这种体质就像一种诅咒。我跟你向往的侦探不太一样。我不是受到委托、不是出于好奇心的刺激,也不是出于对犯罪者的愤怒,或者自命法律的守护者,更不是一心想知道真相。我只是被卷入事件当中,为了能活下来而拼命解决而已。」

我不知如何回话。她不是自己主动涉入案件,只是仓皇地想从无情降落在她身上的火星奔逃。

「家里第一次告诉我有这种体质,是在十二岁的时候。」

比留子说,她出生时家里和亲戚之间就事件频传。因为太常惊动警察,有一阵子还被公安盯上。后来开始谣传只要有比留子在就会发生不幸,一开始父母亲并没有认真看待,可是上国中左右,开始让她远离家里。大概也是担心继承家业的两位哥哥安危。幸好她家境富裕,一个人在外生活没有太多不便。

「第一次被卷入杀人事件是我十四岁。国中毕业旅行中有两个人被杀,凶手是我们级任导师。后来一年有两、三次,牵扯进事件的频率愈来愈高,现在大概每三个月就会看到一次尸体。随着频率增加,案件的凶恶性同时增加。一个案件里可能会死好几个人,我也不只一两次差点陪葬。我很害怕。我不像你喜欢的推理故事那样,有张侦探的特等席稳坐。一个不小心,我这个事件的目击者就会成为对犯人不利的障碍或手到擒来的猎物,同样成为不幸故事的一角。我只能在被杀之前揭穿犯人的真面目。」

比留子接连不断地发泄后,突然温柔起来:「可是……」

「有一天我偶然在学校里听说了关于神红的福尔摩斯,也就是明智学长的事。一开始我心想,怎么有这种怪人,竟然主动去找案子,我实在无法理解。可是关于他的故事还有后续。听说,那个叫明智的男人有个助手。这对我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为什么我没发现这么简单的道理呢?我心想,其实根本不需要一个人面对啊,只要有人在身边支持我,说不定我可以活得更久。很奇怪吧?——这就是我想要你的理由。对你来说可能是件麻烦至极的事,可是我一直期待喜欢推理的你可以接受我这种体质,结果却变成这样。真的很对不起。」

这自嘲的告白比锤矛给我的打击更重。

我一直误以为比留子就跟活在推理世界里那些超人般的侦探一样。这个人理所当然地拥有我跟明智学长梦寐以求的资质,在我们眼中如此眩目、心里也暗自嫉妒,我甚至觉得她想挖角我当助手简直神经粗到极点。

但在这两天时间,我应该充分地了解她不是这种人。

她有时像孩子般的纯真让人心动,不擅长掩饰真心,又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害羞,明明有那么多符合她年龄的女孩特质。

或许在她眼中看来,我们更是滑稽。说什么推理、什么侦探、密室机关。愚蠢至极。实在太草率了。比留子在各种案件中面对的,可是自己的生命啊。

而现在,她继续挑战谜团,只是为了在这种状况存活。

「让我去吧,叶村。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可是就算这样,我也不想看着她勉强自己。

烦恼一阵子后,我提出一个妥协方案。

「那不如我们听听所有人的证词,整理一遍昨晚发生什么。先去看现场也只是徒增心慌。避免绕远路,还是先掌握状况。」

「……嗯。」比留子沉默一会后点点头:「不愧是神红的华生。你说得没错,听听大家怎么说。」

说服了她,我总算安心,同时有股浮躁。

我明明算不上什么华生。

我们在三楼的梯厅。此处到昨天晚上为止什么都没有,如今摆上简易桌子,也依人数排了折叠椅,大家聚集在这里。

二楼被僵尸占据已经是时间问题,我们所剩的空间只有三楼跟屋顶。假如僵尸突破东边楼梯的路障或者从三楼紧急逃生门入侵,那我们就只能从仓库逃往屋顶,所以挑选离仓库不远的这里作为新据点。

立浪死了之后,负责主导话题的果然还是比留子。她穿着睡衣就逃出房间,现在跟静原借一件外衣披着。

「在听大家说之前,有件事我想确认一下。我昨天回房前就感到强烈睡意,一回房就倒在床上熟睡,睡到连僵尸打坏紧急逃生门闯进走廊都没发现。而且醒来时发现手虚弱无力、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现在想想觉得不太正常,我想大家可能都一样?」

大家异口同声附议。

「对,我的手也没什么力气,好怕从梯子上掉下去。」

高木这么说完后,管野也同意:

「对。昨天晚上本来打算每隔一小时巡回一次,但小睡后完全没听到手机闹钟声……就这样一直熟睡。」

就连静原和失眠的名张都有同样的状况。

「这该不会是……」

「没有错,我们被下了安眠药。」

众人神情紧张。这明显表示,犯人就在大家当中。

「这下终于真相大白了吧,只有关在房间的我没事。所以你们昨天一起吃的东西里混了药,你们当中的某个人就是杀人魔。」

七宫那对因恐惧和愤怒而血红的眼瞪着大家,名张马上反击。

「你不要乱说话。」

「方便听我说一句吗?」重元吞吞吐吐地开口:「其实我也没事。」

高木皱着眉。

「什么意思?有些盘子里没放?」

重元摇摇头。

「不。我唯一没碰的东西只有一个,那就是餐后咖啡。我平常只喝可乐,没喝昨天端出来的咖啡。」

我也附和他。

「其实我也没喝咖啡,晚上并没有感到奇怪的睡意。」

这时,七宫对我们投以怀疑的眼神。

「同时有两个人吃了东西却没喝咖啡?」

「我对咖啡过敏。」

「咖啡过敏?那是什么毛病?」

「我听过。」出手相救的是念护理科的静原:「一种迟发性过敏,喝完几小时后、长的话几天后,身体状况会变糟。跟咖啡因中毒症状很像,听说不容易判别。」

「我喝绿茶或红茶都没事。我可以实证给大家看,但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不,这倒不需要。」比留子说:「我记得在第一次跟你见面的咖啡厅,明智学长点了咖啡,但你喝冰淇淋汽水。」

厉害,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看来安眠药加在咖啡里。我记得前天管野先生也泡了咖啡给大家。」

「对,没有错。」

「也就是说,已经预见到昨天一样会有咖啡。假如没有,只要装出想喝的样子,管野先生应该会帮忙泡。那台咖啡机是用专用胶囊混入壶内热水泡的,所以只需要把药加在壶内水里就行了。晚上每个人都有机会接近咖啡机。如果混入其他东西,例如饮水机,不能保证大家都会喝到。选择咖啡是聪明的方法。」

没想到晚餐时已经预作准备。等等,更重要的是这表示犯人确实在我们当中。

「总之,虽然有几个例外,但犯人让我们喝下安眠药,限制了我们夜间行动。我们整理一下每个人回房到起床这段时间的经过。先由我来说。」

比留子的声音有着不容分说的迫力。七宫频频抖着脚,又敲着他的太阳穴;管野数次点头,似乎在整理思绪;名张抱着头,不想面对现实。

「昨天晚上叶村送我回房间,我感到强烈的睡意,上床时间大概是十一点半。之后一次也没醒来,不断地睡,突然发现电话声响才睁开眼睛。」

「电话?」我反问。

「房里的分机。我不知道哪间房打来的,电话上没有显示画面。总之,我想电话应该响了很久,我摇摇沉重的脑袋拿起话筒。结果话筒里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这跟昨天完全不同的展开让大家脸上都写满困惑。

「就好像那些僵尸发出的呻吟声。分不出是男是女,只是不断『呜~』或者『啊~』的声音,持续十秒左右后电话断了。我本来以为是恶作剧,但这时候我才发现有人在敲房间门。说是敲门,更像是醉汉用身体撞门的不规则声音。我把耳朵贴在房门上,感觉到大批人在走廊上来回的声息。这时终于发现僵尸撞破紧急逃生门了,我马上打电话给二○三号房的管野先生。那时候我第一次抬头看时钟,我还记得是四点二十五分。但管野先生大概也因为药效睡熟了,很久才接电话。」

这时出现在话题中的管野很抱歉地点点头。

「对,我真的睡得很熟。完全没发现。」

「过了三十秒后,管野先生终于接电话,我告诉他僵尸已经入侵南区,请他确认馆内的状况。假如僵尸已经来到交谊厅,管野先生无法外出。假如有可能,就请楼上的人把梯子放下来,我说完就挂了电话。通话时间大概两分钟左右。」

目前听起来,除了犯人外,最早醒来的好像是比留子。

「接着我打电话给隔壁房间的高木。我担心她不小心走出走廊。她应该不到十秒就接了电话。」

「我也睡得很熟,完全没发现走廊上的异状。」

「我跟高木说明完状况后过了一会,管野先生他们就从楼上七宫学长的房间放下梯子,让我逃离房间。这大概就是我的状况。」

接着开口的是管野。

「昨晚我是最后一个离开交谊厅。看着叶村跟静原走向东侧楼梯后,我跟平时一样巡视二楼跟三楼一遍,锁上东区隔门的钥匙,那时候电梯停在三楼。之后我回到房间,跟前一天晚上一样设定好手机闹钟后躺下休息。但就像刚刚剑崎所说,在她打电话来之前一直熟睡。终于发现有电话铃声时,我也吓了一跳,惊讶自己竟然睡得这么熟,那时候我记得是四点二十五分,讲电话时二十六分了。我听说僵尸入侵,挂断电话后小心翼翼地离开房间,在交谊厅没看到僵尸,却看到立浪以那恐怖的状态倒在地上。我脑中一片混乱,还是确认了他已经死亡,还有周围情况。这时我发现昨晚理应上锁的东区门打开,应该开启的南区门却关着。」

确实,我们约定好要关上的只有靠近路障的二楼东区门。

「那关上南区隔门止住僵尸脚步的并不是管野先生啰?」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关上了。可是南区的门并没有上锁,门只是关上而已,一扭门把就可以打开。」

「钥匙在哪里?」

「跟平常一样放在电视架上。看了之后我急忙锁上南区的门,幸好僵尸不懂得把门拉开,要是走错一步,连交谊厅都会被他们占据,我们也都得关在房间里了。」

这发展实在很奇妙,我继续听着大家的说明。

「这时候我判断,立浪的尸体只能放着不管了,应该先救被留在南区的剑崎和高木。可是尸体的状况实在太凄惨,我想这对名张来说打击太大,所以直接走向三楼。我也没时间把大家一一叫起来,只好一边大声叫、一边捡起梯厅的绳梯,直接跑到兼光少爷的房间。」

原来这就是我在房间时听到的叫声。

「之后我就跟大家一起行动了。打电话到我房间的只有剑崎一个人,没有其他可疑电话。当然也可能因为睡着了没发现,不能说完全没有可能。」

接着开口的高木等于佐证前面两人的说词,只有一点不一样。

「我昨天晚上在交谊厅跟管野先生和美冬分开后,在走廊见到叶村,聊一下后就进房。那时候也很想睡,连卡式钥匙都插不好……睡着的时候应该过了十一点。中间没有醒来,直到被剑崎的电话叫醒为止。可是……在剑崎打来电话之前,我觉得电话好像响了很久,不只十秒二十秒,大概响一分多钟。那时候我脑袋昏昏沉沉,没办法接电话。电话断了之后又响起。这时候我终于清醒一点,接了电话发现是剑崎。剑崎,你打了很多次吗?」

「没有,我只打了一次。」

「这样啊……总之,剑崎打来的电话叫醒我,我看了时钟,刚好四点二十八分。她电话里再三提醒不要到走廊上,其实外面不断有人敲我房门,我根本不敢接近。之后就被大家救上去了。其他没有什么特别在意的地方。」

最重要的三人说完,比留子看了大家一圈,我决定接着说。

「就像刚刚其他人说的,昨天晚上送比留子回房后,我也看着高木回房间。之后我跟还在交谊厅的静原一起上了三楼,稍微聊一下后在房间前道别。看来我并没有喝到安眠药,昨天晚上很晚才睡。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只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太记得什么时候睡着了,大概一点还是一点半。早上醒来,听到走廊上管野先生的叫声。他好像说二楼紧急逃生门被撞破了,那应该是快四点半的时候。」

我看看管野,他点头附和我。

「总之我很惊讶,卡上门扣锁看着走廊的状况。刚好跟从隔壁房间一样探出头来的静原四目相对,接着我们两人跟在管野先生身后。我房间没有接到任何电话。」

「这么说来,犯人只打电话给我跟高木。」

比留子思考的时候习惯把发尖放在唇边,接着她请静原继续说。

静原的证词大致跟我一样。她因为安眠药的影响睡到几乎没有意识,但听到管野叫声后醒来。她说时间记不太清楚了。

名张、重元、七宫的证词里也没有新发现。所有骚动结束前,名张好像一直在自己房间睡觉没醒,重元和七宫跟我和静原一样,听到管野声音前都没发现二楼的异状,而且没接到电话。

听完大家的证词,比留子提议再次到命案现场。

「二楼可能随时都无法再进去。」

「我也去,万一僵尸冲破门就糟了。」

说着,管野紧握着剑。

「我也去。」「……那我也去。」「——嗯。」

出乎意料地除了静原和高木,众人都一起来。可能大家都希望尽快查出犯人是谁。

来到交谊厅,管野镇守在南区隔门前以防僵尸入侵。门的那一端依然传来不断用身体冲撞的声音。戴着口罩的比留子最先走向卡在电梯门中间的立浪尸体。损伤严重的头部盖着布,我怕她再次昏倒,尽量走在身边。

「真惨,头完全被敲烂了。但也奇怪,进藤社长那时并没有破坏得这么彻底。」

这么说也是。为什么这次做到彻底破坏脑部这种地步?该不会咬死进藤的其实不是僵尸,凶手没必要确定他不会变怪物?

「你看这里。」

比留子指向立浪的手腕,那里留有一道瘀血的带状痕迹。

「一定是被绳子之类的绑住了。嘴角也有,可能也被封住了嘴。」

昨天在屋顶上跟我谈论爱情观的立浪、要我多陪在比留子身边的立浪、希望大家一起迎接清晨的他,短短几个小时后变成这个样子。

他或许在异性关系上很有问题,但无法讨厌这个人。

「应该是趁他睡着时下手的。」

「嗯,这样的话……」

接下来我们开始调查立浪房间的房门。房门已经用万能钥匙打开且卡着门扣锁。他吃了安眠药应该陷入熟睡,所以犯人是靠自己的力量进房。到底怎么开锁的?

蹲在地上的她狐疑地轻叹一声「咦?」室内的房门门把下黏着一个面纸盒。

「一定是听了昨天叶村讲的铁丝开锁技法想出的对策吧。」

「对,很聪明呢。这样一来铁丝会被面纸盒挡住、勾不上门把。」

因此昨天晚上犯人不可能使用铁丝技法。

「可以帮我拿张椅子来吗?」

接着比留子开始调查房门上方。

「灰尘有被不自然挥掉的痕迹。叶村,你也来看看。」

她说得没错。理应很少打扫到的房门上缘,原有的薄薄尘埃从边缘开始大概有几十公分被擦得干干净净。

「这你怎么看?」

「应该是绳子拉开门扣锁的痕迹。犯人用某种方法开了门锁,从稍微打开的房门缝隙间把绳子挂在门扣锁上、挂在房门上,然后关上房门,接着在房门关闭的状态下把绳子往旁边拉,就可以打开门扣锁了。」

「这么说犯人是从房门入侵的。」

我们一起检查房门和周边地板各处,但没发现其他值得注意的痕迹。房间里我们也看过了,可能因为立浪学长处于昏睡状态,身体无法自由动弹,看来没有争执迹象。他爱用的卡式录放音机放在进房后左后方,藏在床后面,还连着插头。

这时一直在房外望着我们的名张讶异地说。

「假如犯人侵入这个房间,绑住沉睡中的立浪学长好了,要把他拉到电梯那边只有男人办得到吧?立浪学长在我们当中个子最高,身材瘦,但体重应该有七十公斤。」

这是很实际的问题。推理小说中经常忽视,不过要靠一个人的力气搬运尸体相当费力,加上交谊厅的地毯还有止滑效果,拖着尸体走并不轻松。

「啊,这个没问题。」没想到比留子很快回答:「叶村,你应该有六十五公斤以上吧?你把脚伸直坐在这里。」她指向地板。

我摆出她说的姿势后,她走到我身后。

「搬动人是有诀窍的。」

说着,她把手伸到我两边腋下拉起,就这样直接朝上往前拉,当然个子娇小的她力气根本不够。

「一般人会像这样,想从腋下拉高、或者抱起,不过这种姿势很难抬高。因为自己跟对方的重心相距太远,只能硬靠腰力来抬。其实应该像这样——」

我还来不及反应,比留子的胸部就压上了我的背。

比留子!没想到你个子小竟然有如此险恶的胸器!

「尽量贴紧、拉近重心。」

她的气息近在耳边。我的纯情之心宛如直下型地震般剧烈晃动,但她一点都没发现,把双手继续往前伸。跟刚刚不同的是她伸直手臂、将掌心往前抵,然后右手肘水平弯曲,抓住自己的左手。就像体操中组成人体轿子时负责下层的人。我的两边腋下挂在她的上臂上,接着她用双腿夹着我、紧贴身体。

「要开始啰。」

比留子一站起,我就随着她流畅的动作一起起身,就好像被吊车拉起来。

「看,可以吧。诀窍在于别使用腰力,要靠双腿的力量笔直往上站起。这是古武术和照护里经常用到的技法。个子最小的静原跟我体型差不多,假如用这种拉法,我想每个人都办得到。」

嗯,真厉害。虽然厉害,但这只不过证明所有人都可能犯案。

比留子当然没有恶意,不过这场示范似乎也没什么值得单纯赞叹之处。

这时,在一旁看着的七宫突然像决堤般滔滔不绝说了起来。

「其实仔细想想谁是犯人早就有答案了吧!不管是进藤还是这次都一样,一定是手上有万能钥匙的人啊,这个人可以不受阻碍自由进出任何房间,不是吗,名张?」

名张用她那宛如幽魂般凹陷的双眼仰望七宫。

「你怀疑我是犯人?」

「没错,再说你昨天早上说过平常有吃安眠药的习惯,混进咖啡的也是你的药吧!」

这两件案子的被害者全身都被咬得体无完肤,并不是只要进得了房间就好的单纯犯行,不过七宫已经没有多余力气深思到这一层。

名张俯视着自己的膝头,抖动肩膀。我以为那是出于屈辱或愤怒的颤抖,但猜错了。

她甩乱头发地突然抬起头,发出划破空气的尖锐笑声。

「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就像饰演发狂的角色,她笑得鬼气逼人。七宫顿时一愣,屏息看着她。

名张笑了一阵子后转向管野,转而用平稳的口吻说。

「看吧,管野先生,跟我担心的一模一样。真的有蠢蛋因为钥匙想归罪于我。」

可怜的管理员满怀歉疚地向我们坦白。

「对不起,我刚刚也瞒着大家真的很不好意思。」

「到底怎么回事?」

「其实昨天晚上大家都回去后,名张来到交谊厅,把她手上的万能钥匙跟我的卡式钥匙交换了。」

不只七宫,我们都很惊讶。

管野手上的钥匙应该是本来属于名张、现在是空房的二○六号房。名张从口袋里拿出的,正是印有二○六几个字的卡片。

「他没有错,是我要他别跟大家说的。」

回击刚刚被追究,名张加强了语气。

「进藤社长被杀的时候我就知道,之后如果发生一样的事,手上有万能钥匙的人一定最先被怀疑。深夜里不可能有不在场证明,要是被怀疑就等同于无法洗清嫌疑!所以我才瞒着大家把万能钥匙还给管野先生。」

原来如此,这样一来昨天晚上名张就无法进入立浪的房间了。

比留子在此打断。

「可以让我们看看你平常吃的药吗?」

「好啊,当然可以。」

管野用万能钥匙打开二○五号房,名张马上把药拿出来。看着她递出来的药,比留子点点头。

「昨天晚上犯案并不是用这种药。」

「你怎么知道!」七宫马上反驳。

「我以前参与过一件跟助眠剂相关的案子。」

比留子面不改色地回答。

「安眠药跟助眠剂几乎是一样的东西,不过特别对入睡有效、生效时间较短的可称之为助眠剂。根据药种不同,生效及持续时间都不一样,名张用的这种药就是快速生效型,通常开给睡眠障碍较轻的人。服药之后到生效为止的时间较短,同时持续时间也短,只是帮助人比较容易入睡而已。这种不会有我们起床时感觉到的摇晃不稳或肌肉松弛作用。」

「那、那犯人应该是管野吧!这家伙手上有万能钥匙啊!」

七宫胡乱主张,这次轮到名张推翻。

「把钥匙还给他是我的意思。他可能预先猜到吗?再说,我就是因为不想被怀疑才把钥匙还回去的,管野先生会那么蠢地用钥匙行凶吗?你从刚刚开始就不断表现自己的肤浅推理,但这里是你爸的房子耶?难道你手上没有备份钥匙吗?少爷?听说你去年不是也闹得鸡飞狗跳?」

原来她也听说了那些谣言。七宫被辩得无话可说,脸色一阵红一阵青。他发出「哇啊啊啊啊啊」宛如怪鸟的叫声。

「可恶!我才不要跟你们这些杀人犯在一起!」

他扑向挂在交谊厅墙上的十字弓,大家一阵紧张。

「你要干什么!」

「谁也不准接近我房间!要是来了我格杀勿论!我可是先警告你们了!」

说完这句话,他便拿着十字弓猛然冲回三楼。

管野轻声说着:「……对不起。」同时现场弥漫着一阵尴尬的沉默,比留子则不带情感地回应:「我们继续调查吧,没时间了。」重元也耸耸肩嘲笑离开的七宫。

「反正箭只有一根,不用管他啦,外行人才会选那种射击道具。」

名张的脸色比刚刚好很多。

「那个人会不会找高木她们麻烦?我还是去看看好了。」

说着,她往三楼走。

比留子回到交谊厅,在桌子周围走着想找出些线索,但是并没有特别发现,她回头看着管野。

「管野先生,这里看起来跟平时有没有什么不同?」

「这个嘛……好像没什么特别不一样的地方——对了。」

管野接近镇坐电视旁的九座铜像。那是仿制亚瑟王和大卫等九圣贤、高度及腰的全身像。

「虽然只有一点点……不过这些铜像的方向好像不太一样。」

「方向?」

「排列顺序跟平时一样,可是脸的方向有一点不同。平常视线都笔直朝着桌子排列,但现在最右边这两座好像别过脸。」

我们一点也想不起不同之处,但管野平时保养铜像的机会很多。

「但说不定是我看过之后有人动了铜像,不见得是犯人移动的。」

我走近其中一座铜像,确认重量。

……相当重。大概只有一公尺左右高度,却有约莫四、五十公斤重。或许可以勉强拿起,但就算是大男人也很难用这个来当武器。

听了我这么说,比留子点点头表示了解,继续走向立浪尸体。

「还有一点奇怪,就是这些咬痕。跟进藤社长那时候一样,衣服的纤维都被撕扯,有些地方连骨头都被咬碎了。」

「那犯人果然是僵尸啰?」重元亢奋地问。

「你的意思是僵尸让我们喝下安眠药?」我狐疑地问。

「不见得所有僵尸都没有智能啊。在《活尸禁区》里有个僵尸学会用枪、指挥其他僵尸跟人类作战。再说,既然僵尸化的原因是细菌或病毒,就不能否认有人有抗体、或者没受感染。」

僵尸大师的主张让管野听了皱起脸来。

「僵尸具备等同人类的知性?你是认真的吗?」

「管野先生,你不要忘记!他们原本都是人类!一定是跟其他僵尸一起从紧急逃生门进来,杀了立浪学长后从南区隔门离开,所以那道隔门才没有上锁。」

「那打给剑崎和高木的电话呢?」

「就是那个僵尸打的!」

僵尸大师现在状况绝佳。他的推理虽然大幅跨出常识界线,但假如真的有这种人,确实可能完成这次的犯行。

比留子承认了这一点,接着继续反驳。

「对,不过这样一来立浪学长之死就产生了矛盾。假设如你所说,犯人是破坏紧急逃生门进来的僵尸,那他就无法让我们喝下安眠药。」

僵尸大师沉默了下来。

没错,昨天早上别墅内除了我们以外没有其他人,假如这时已经混入安眠药,在那之后只要有人用过咖啡机就会想睡。但事实上昨晚前并没有人出现不正常的困意。

也就是说,下药的时间就在晚餐之前,并且是我们当中某个人下手。

可恶,又陷入跟进藤那时一样的模式了。只有人类才办得到的事,跟僵尸造成的杀害痕迹同时存在。难道真如重元所说,理智僵尸和我们当中某个人联手?

——假如是这样,的确可以解释很多事。

犯人让大家喝下安眠药,到了晚上把立浪带到房间外,从紧急逃生门引入理智僵尸,理智僵尸咬死立浪,然后乖乖从交谊厅离开。

进藤那时也一样。犯人跟从紧急逃生门引入的理智僵尸一起进入进藤房间,靠巧言劝说让进藤打开门,途中闯入房间的理智僵尸将他咬死,犯人留下纸条,完成犯案。

——怎么可能!

我脑中现实与幻想的界线已经完全瓦解。

这时,刚刚上三楼的名张回来了。

「他真的躲在房间里,其他两人没什么事。」

听了她的报告后,比留子拍了一下手,看看四个人,重新整理心情。

「我们就别再拘泥于犯案手法了,只看客观留下的事实。首先,立浪学长从应该是密室的房间被带出来,在电梯里被僵尸咬死。过程大约就是这样。假如先忽略犯人留下的纸条和走廊上的僵尸,这时会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

比留子大刀阔斧斩落让我们混乱的因素,让问题单纯化。

「奇怪的现象?」我问道。

「为什么要选择电梯作为杀害地点?不管犯人是僵尸还是人类,为什么不能跟进藤社长时一样在室内杀了他呢?」

其他三个人的表情写着完全投降。

总之我试着说出现在想到的可能。

「……犯人好像很坚持要让僵尸咬死目标,带到房间外比较容易达成目的?」

「没有错。」她指着我:「应该是让僵尸咬他才带到房外。但如果想让僵尸咬死立浪学长,还有更简单的方法。比方说绑住立浪学长后将他放在南区走廊,然后打开紧急逃生门,同时自己冲进交谊厅避难,锁上南区隔门的钥匙。这么一来只有走廊上的立浪学长会被僵尸咬死。大功告成。怎么样?这是不是更简单。我就会这么做。」

确实没错。我还是老样子,只注意到Howdunit——手法,却没注意到为什么非这么做不可的Whydunit。话说回来,她的杀害方法真精采,姑且称之「比留子法」吧。

比留子继续说。

「但犯人特地将在三楼的电梯叫下来、把立浪学长推进去,可见这当中应该存在犯人极大的意图。」

极大的意图。比留子想出的杀害方法无法达到的某种目的。

这时候,望着化成一片血海的电梯,比留子好像发现什么。

「——真是的,看来我还没睡醒呢。」

说着,她走向尸体。可是来到接近尸体的地方,她犹豫地停下脚步。

「叶村。」她突然拉高了声音。

「啊?什么?」

「我们来场交易吧。」

好久没听到这句话了。就是因为这句话,我才会来到这里。

「要我做什么?」

「请搬动立浪学长的尸体,完成之后我亲你一下。」

「啊啊!」我没用地叫出声来。

搬动尸体?这种支离破碎的状态?这样说或许对立浪很失礼,但这么多不该露出的东西都露出的尸体,实在不是人该碰的东西。新闻上不说过最好不要碰到血吗。

「不用搬太远,至少搬到机箱外。拜托你啦。」

等等,我确实很想帮比留子忙,她提出的奖赏也是极具吸引力的条件,可是这比叫我碰科莫多巨蜥或者塔兰托大毒蛛的门槛更高。

见到我却步的样子,充满责任感的管理员怯怯地打断。

「那个,要不然我来吧?」

名张很敏感地反应。

「管野先生!什么亲嘴,也太不要脸了吧!」

「不、不、不是啦,我只是觉得自己年纪比较大,想帮点忙。」

结果我们决定把尸体放在立浪房间拿来的棉被上,三个男人一起搬动尸体。交易当然不算数。不过,名张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意管野的呢?

「——所以呢?你发现什么了?」

比留子没有走向我们搬动的尸体,而是接近沾满鲜血的电梯。

「叶村,我再跟你来场交易。」

「不用了啦,你就直说吧,要我做什么?」

我放弃挣扎地问,又从她口中听到另一项艰巨任务。

「我希望你走进电梯,关上电梯门。」

电梯里可是一片血海、根本没有立足之地啊。

我把另一张床单丢进去,不情不愿地站上去。为了避免门全关,放了门挡再按下「关」的按钮。这时门慢慢关上,卡到门挡又再次开启。

这时,我才完全了解比留子的意图。

「怎么样?」

「……几乎没有,墙壁上明明这么多血迹。这表示……」

「杀害立浪学长的,确实是一楼的僵尸。」

听到比留子这样沉吟,管野等人一脸呆愣。

「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没看到血迹。你看看电梯前的地毯。」

比留子指向电梯前方的地毯,除了立浪倒下的部分,几乎没有飞溅的血迹。

「没怎么弄脏吧?所以立浪学长被杀的时候电梯门应该是关着的。可是刚刚叶村确认过,电梯门内侧并没有血迹。因此,他被杀害时门是开着的。」

重元困惑地说。

「可是这样血应该会溅到地毯上吧……啊,这!」

他好像也发现了。

「对。二楼和三楼都没有血飞溅的痕迹。也就是说,立浪学长是在一楼被杀的。」

管野等人大惊失色,纷纷反驳。

「怎么可能办得到?难道犯人跟他一起搭电梯下去了吗?」

「不可能啦,这样一来犯人也会被僵尸攻击的。」

但我渐渐了解她的意思。

「如果只让电梯来去,那犯人自己就没有必要搭进去。让立浪学长进去后按下一楼的按钮,犯人在这里看着电梯下去,之后再按上或下把电梯叫回来就行了。」

这样犯人就可以不搭电梯,只把立浪奉送给一楼的僵尸。不过这么做有个问题。名张指出这一点。

「这想法很有趣,但太危险了。万一在僵尸们包围立浪学长时关上门,那不是连僵尸也一起叫上来了吗?」

没有错。僵尸可不会像面纸盒一样会一直卡着门。要是他们完全进入机箱,门就可以关上,直到上楼前都不会打开。这么一来在这里等待的犯人也一样危险,既然如此何必用这种麻烦的方法,大可用「比留子法」杀掉立浪就行了。

「再说,假如真的用这种方法,从紧急逃生门引僵尸进来又有什么意义?想杀掉比留子和高木吗?」

「我想不是。我们就是因为犯人特地打电话来才得救的。想得单纯一点,应该是紧急逃生门刚好被撞破,或者走廊上有犯人不想让我们看到的东西……不过这一点只能暂且保留了。」

她说「保留」,表示并没有要放弃。

我的心就像吞进一颗石头一样,觉得沉重无比。

接着,比留子征求管野同意后进了他的二○三号房。

我在一旁看着,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只见她拿起房里的电话话筒。

「管野先生,这电话有重拨功能吗?」

「按下右下方的小按钮就可以拨打到最近一次通话的房间。」

她听了管野的答案点点头,然后转向我。

「叶村,请你到三楼高木房间正上方、之前下松用过的三○二号房。」

「啊,你要确认高木房间的电话有没有响是吗?」

「答得好。我一分钟之后拨,麻烦了。」

高木的二○二号房已经被僵尸包围进不去,只能从正上方三○二号房观察状况。上了三楼,见到高木和静原正在梯厅闲得发慌,她们看到我后也跟着过来。

「这次又要做什么?」

「要试试重拨机能。」

我们进去七宫房间隔壁、救高木上楼的三○二号房,走上阳台。雨已经停了,天空终于渐渐亮起。对,现在不过早上六点多。

我向她们两人说明接下来要进行的实验。

「今天早上只有比留子和高木接到可能是犯人打来的可疑电话。假如犯人除了你们两人以外没有打电话给其他人,那犯人用过的电话应该还留有高木或者比留子号码的重拨纪录。比留子想利用这一点调查犯人从哪个房间打电话。」

过了一分钟。我从阳台探出身去听楼下的声音。但等了很久都没听到铃声。也就是说,管野房中的电话并未使用过。

我顺便试了这间三○二号房的电话,但没听到楼下有声音,也没人接电话。应该是打到了一楼柜台吧。

「可是。」我们一边离开房间,高木一边说:「电话也可能留下很久以前的纪录吧?假如电话打到我房间,也不能证明就是刚刚打的啊?」

她说的没错。可是在手机这么普及的这个时代,大家有事要找其他房间的朋友也很少会用房内分机,分机顶多用来打给柜台。假如查过所有房间后,符合的电话只有一台,那犯人用过那台电话的可能性就相当高。

对,一个不小心——不对、顺利的话,这次调查就可能查出犯人线索。我背后不知不觉渗满了汗水。回到二楼,告诉比留子刚刚一无所获,她换了房间,继续重复同样的实验。我在听到声音为止,一直待在三○二号房,过了十分钟左右——

我听到楼下高木房间传出微弱铃声,急忙奔下二楼,比留子她们在二○六号房,一开始名张使用的东区空房间。

「通了!」

听了我报告后名张脸色大变。

「这是我原本分配到的房间啊。奇怪了,我第一天到了之后就用这台分机打到柜台,说墙上的时钟没电了。对吧,管野先生?」

「对。我确实接到电话,也换了电池。」

照理来说重拨应该会打到柜台才对。意料之外的巧合,让这次重拨拨出第一天后才拨打的号码,也就是说,很可能是几个小时前犯人刚用过的电话。

「最后如果再拨到柜台或者其他地方一次,就可以消除这个纪录了。难道犯人忽略重拨功能吗?」

听到我的疑问,比留子表情凝重。

「这很难说。可能觉得反正不是自己房间,被发现也无所谓,也可能没余力。」

「余力?」

「僵尸突破紧急逃生门,对犯人来说可能是意料之外。犯人想避免我跟高木喝下安眠药而牺牲,才从附近的空房二○六号房打电话想唤起我注意。可是如果我发现异常,一定会开始联络许多人、展开行动。犯人得避开大家耳目从二○六号房回到自己房间才行,或许真的没办法顾及重拨功能这件事。」

确实有这个可能。

「那个……剑崎。」

名张难以启齿地开口。

「我让管野先生拿着万能钥匙,是不是让他立场变得为难?因为他可以自由进出立浪学长的房间?」

她说着,窥探着我们的脸色。她为了免除自己的嫌疑将万能钥匙还给管野,但现在开始担心,是不是因为这样反而让他背上不必要的嫌疑。

「关于这一点,目前我认为管野先生是犯人的可能性很低。」

「是吗?」

管野自己惊讶地说,他已经有被怀疑的心理准备了。

「根据我的概算,依照时间顺序来整理,可以发现他有不在场证明。高木刚刚说过,她接听我打去的电话前,房里电话响了一分多钟。假如那是犯人打来的电话,我们稍加整理时间会是这样:

「一、犯人打电话给我。

「二、我打电话给管野先生。说明状况请求帮助,我们至少说了两分钟吧。

「三、之后我打电话给高木。她十秒之内就接了。

「四、但是高木说在这之前犯人打了电话给她,响了一分钟以上。」

确实。犯人从二○六号房打给高木响了一分多钟,这时候管野应该正在跟比留子通话。管野房间的话筒不可能拉到二○六号房,万一高木接了犯人打来的电话,他就得同时跟两个人通话。尽管只有短短几十秒,但管野确实有电话上的不在场证明。

「如果管野先生的嫌疑不重那我就放心了。」

名张露出安心的表情。

「附带说明,这就表示正在跟管野先生通话的我同样有不在场证明。由我自己来说真不好意思。」

这时我发现还有一个人也有不在场证明。

「那高木也可以排除嫌疑吧?因为二○六号房的电话使用时,南区走廊已经被僵尸占领了,她如果在二○六号房就回不去自己房间了。」

「话虽然没错。」

比留子为难地摇摇头。

「但也可能她房间根本没有那通一分多钟的电话,这重拨纪录其实是个陷阱。比方说杀害立浪学长后,高木从二○六号房打电话到自己房间留下重拨纪录。然后打开紧急逃生门让僵尸进来,接着迅速跑回房间避难,之后再用房间电话打给我。」

我忍不住反驳高木说谎的这个假设。

「假如高木的证词是假的,那管野先生的不在场证明一样无法成立了不是吗?」

「这时管野先生不可能留下重拨纪录,因为他不可能料想到高木会说这种谎啊。」

我无话可说。这个不在场证明就是因为比留子一时起意打给高木和管野才成立。正因为无法刻意操作,因此很稳固。

高木搔着头,搞不太清楚状况。

「好复杂喔。总之我现在还有嫌疑?」

「对。南区隔门的钥匙还在电视架上,如果南区隔门上了锁,表示犯人是从交谊厅这边锁上门的,那高木就可以大声主张无罪。」

原来如此。光是门没锁上这件事就让她脱不了嫌疑。说不定犯人也深知这一点,特意不锁门?

「可是。」比留子继续说:「我认为高木是犯人的可能性很低。因为管野先生跟我的不在场证明之所以成立,是因为高木证明『在剑崎的电话之前,接到一通长达一分多钟的可疑电话』。我觉得她没必要刻意说这种对我们两人有利、却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的谎。」

确实,刚刚在梯厅听每个人今天早上的行动时,高木说话的顺序晚于比留子和管野。如果她是犯人,大可在两人之后说出有利自己的说词。

总之,目前假设犯人用了二○六号房里的电话,我们开始检查有没有线索。

「你们看。」站在阳台上的重元说道:「那不是紫湛庄的浴衣吗?」

他指阳台正下方。僵尸群聚的地上,掉着一块浅色布料。被僵尸们交互践踏看不太清楚,看来好像不只一件。

「怎么会掉在那里?」

「是犯人干的吧。把立浪学长的尸体从电梯里拖出来、殴打头部时,为了不让血溅到自己身上,可能事先换穿浴衣。如果经过DNA鉴定,或许能知道是谁穿过,但现在不可能回收了。」比留子这么推测。

我们没能找到更多线索,只好结束现场采证。

大家回到交谊厅,南区隔门尽管持续承受另一端的拍打,还能撑一阵子。以防万一,我们把东区隔门锁上,离开交谊厅。

回到三楼,比留子说想再看一次进藤的三○五号房。

跟管野借万能钥匙进入,里面一样开着很强的空调,冷得像冬天。多亏如此,多少延缓尸体腐败,但呛鼻的血腥味无从解决。

「咦?」

我马上知道比留子狐疑的原因。桌上的灯没有关。

「昨天忘了关吗?」

「大概。昨天晚上从我房间也看到灯亮着。只有这个灯不能从床头柜的开关关掉,大概忘了吧。」

我走到桌边,关掉镜子下方的开关。

「你房间看得见三○五号房吗?」

「从这边望过去左斜方最后面那间是我房间,前面是静原的房间。」

我避开沾在地毯上的血迹和肉片走到窗边,指着可以斜向看见的静原房间。

「嗯……」

比留子把自己头发在手指上卷了几卷,又开始调查室内。我默默负责检查阳台,注意扶手有没有留下痕迹,或者有没有通往屋顶或其他房间的立脚处,但一无所获。

跟在立浪房间时一样,比留子确认房门上缘堆积的尘埃,不过没有发现使用工具的迹象。

「对了,当时阳台的窗户打开,进藤社长朝外倒,这是不是表示他想往外逃?」

「对。也就是说僵尸是由房门那边的走廊进来,可是没有看到任何痕迹呢……」

「另外,他带来的剑还立在房门旁的墙边,表示进藤社长对犯人没有一点警戒。」

「那突破这个密室的果然是我们当中某个人……」

比留子将她的长发卷在手指上一边沉吟,然后对我招招手。

「叶村,头。」

「啊?」

「只卷我的不够,我要弄乱你的头发。」

「啊?不要啦,丢脸死了。」

「我们来场交易吧。上床去,我让你躺在我膝盖上。」

「不要不要,那边也有血耶!」

并不是说如果没有血我就愿意躺。

提出膝盖当枕头,交易还无法成立,比留子嘟起嘴不太高兴,忿忿将沾满血斑的棉被从床上扯下。昨天已经确认过棉被里什么都没有。

「——咦?」

她发出困惑的声音。

比留子视线前方是棉被内侧,始终盖在床上的那一边。

「上面有血呢。」

她说得没错,棉被上染着血色。而且不是像外侧那种飞溅的血迹,而像摩擦伤口形成的擦痕。

比留子马上翻开棉被看看正面,正面当然沾着血。

「奇怪了,为什么棉被正反两面都沾着血?」

比较两边的血迹,附着的位置表里并不一致,并不是外面的血渗到内层。该不会是进藤把棉被丢向僵尸,或当盾牌使用?不,棉被一开始就好好放在床上,并没有极端紊乱的样子。

「这到底——」

我转向旁边正要寻求她的意见,只见比留子睁大眼,静止不动。

她眼睛的焦点不在手边的棉被,投向更远处。

「比留子?」

「原来是这样!这样一来觉得异样的地方就说得通了。当然会觉得不对劲啊!」

比留子有些亢奋地说起来。

「我也没资格说别人。感觉不对劲时果然更该仔细推敲,要让视野更开阔才对!」

「你想通了什么是吗?」

「现在只知道进藤命案的谜底,再来剩立浪了——但在那之前。」她转头看着我:「你身上有手机吗?我的没电了。」

「有是有,但现在还没有讯号。」

我递出智慧型手机,比留子摇摇头。

「不是啦,我只是想拍照。」

原来如此,我朝着棉被上沾到的血痕按下快门。

「还有一个地方要拍。」

「好啊,哪里?」

「——包包里。」

外面又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我们待在三楼有限空间里。大家都很小心省水,储水槽里还有水,问题是食物。能从交谊厅拿来的全拿来了,但照这样算来一天吃三餐、只能再撑两天。第一天比留子判断僵尸肉体会在一星期内腐败,而现在一星期还没经过一半。照重元的说法,腐烂的时间可能更久,看来等待僵尸自灭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还有生活空间的问题。现在可用房间已经少于人数,除了七宫跟进藤的房间,都维持经常卡着门扣锁可自由出入的状态。尽管如此,一楼、二楼逐日被占据,不久就要被逼到没有遮蔽的屋顶上,这依然带给我们很大的压力。

而且在有限的空间里,还有一个夺走两条人命的杀人犯。

不过剩下的成员意外沉着。姑且不管躲在房间的七宫,没有人自暴自弃或表露出对周围的怀疑。一定是因为身边还有僵尸这个绝对的敌人存在。大家都很清楚,假如被集团孤立,就无法逃过可怕的尸人之手。

食物危机、僵尸、杀人犯,多层波涛互相激荡、抵消,我们身在这不可思议的平稳当中。而我脑中当然明白,这只是片刻的平静。

漫长的早晨过去,终于快到正午。

「喂,新闻正在报导!」

重元从房间探出头来叫着,七宫以外的七个人都围到重元房间的电视前。

画面上除了这几天来日本最知名的地名娑可安,也跳出几个过去未曾使用的鲜明文字,例如「杀人病毒恐攻」、「有爆发性感染危险」,直接又具震撼力。特写画面是在长桌前排成一横列的男人,沐浴在宛如炮火般闪烁不停的摄影闪光灯下。站在中间的是官房长官。需要由他亲自说明事件经过,这条新闻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一到中午就切到这个画面。」重元连珠炮似地说:「所有电视台都一样。」

秃头的官房长官手持原稿,用政治家特有的迂回言词冗长说明着事件概要和现况。对于现在身处事件漩涡中心的我们来说,这场记者会简直令人急到脑袋滚滚沸腾,新获得的资讯如下:

犯人是最近公安指定的监视对象,某大学副教授及其数名伙伴。他们潜入萨贝尔摇滚音乐节会场,散布还未确认的病毒。这种病毒具有极高感染力,一旦感染几乎毫无例外、必死无疑,还会让感染者陷入错乱(官方终究避开僵尸这种说法)。目前娑可安湖周边已确认超过千人感染。

光是紫湛庄周边就聚集五百多个僵尸,那个摇滚音乐节每年数万人参加,看来这个数字并不可信。

总之,这是政府首次正式承认这场生化危机式的恐攻事件。

官房长官竟然还板着脸正色表示,现在为了防止娑可安湖周边的情报混乱,实施通讯管制,同时目前已经控制住感染者,状况都在掌握中。

说什么蠢话,那为什么不快点把这里的僵尸赶走!

听说感染病研究所和理化学研究所等机构正在分析该杀人病毒。

「还留在封锁地区内的民众,自卫队将依序展开救援。身在封锁地区的民众请到安全的建筑物内避难,冷静等待救援。请注意千万不要让感染者的血液、体液进入口中眼中。万一附着请马上清洗,通知警察或消防。」

高木连生气都气不起来,只能无奈地说。

「叫我们等?我看僵尸的动作都比救援队快。」

「僵尸跟政府不一样,行事还挺积极。」连静原也忍不住口吐辛辣言词。

接着摄影机朝向研究机关里的大人物,请他们说明目前对病毒的见解。

其中出现许多困难的专业术语,不过特别让我注意到的是这句话:

「病毒借由皮肤或粘膜感染时,大脑功能三到五个小时会被破坏,进入错乱状态。」

「大脑功能被破坏,看来重元的推论是对的呢。」

被比留子一夸,僵尸大师似乎不置可否,弯起嘴角。

「没有啦,直觉而已。」

记者会一小时左右结束。唯一派得上用场的资讯,就是关于病媒感染的好消息,万一栖息在这个地区的蚊子等昆虫吸了感染者的血,也会因其毒性而死亡,不会有病媒感染的危险。

当画面切换到各电视台的主播和现场记者时,管野站了起来。

「至少可以知道会有救援。我们到屋顶上画个SOS,方便他们早点发现。哪位能来帮忙?」

「我来吧,油漆呢?」

「仓库里应该还剩下一点油漆。」

重元好像打算继续确认新闻内容。

我跟管野两个人来到不断吐出蒙蒙雨滴的深灰色天空下。

「这样终于结束了。」

管野弯腰在尽量擦掉湿气的混凝土地上涂着油漆,叹了口气。

「我负责管理这个地方,却让将近一半的人死在这里。至少得让现在留下的这些人全都平安获救。」

「这不是管野先生的错,现在这种状况连政府也没能力好好处理啊。」

我画下扭曲的S字,一边安慰管理员。这时突然想到,他对这一连串杀人似乎太过冷静。我们参加合宿的成员或多或少都知道进藤或立浪被杀的理由。七宫更不用说了。但这个老好人去年秋天才到这里工作,理应没听说过那些事。身边的人莫名其妙被惨杀,一般人会这么冷静吗?

我脑里正在想这些,管野手没停下,黯然说道。

「——其实我真不希望看到立浪过世。」

「你们感情很好吗?」

「不,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我开始在这边工作后兼光少爷来玩过好几次,不过好像只有夏天才会跟出目和立浪一起来,但他们会被杀似乎跟去年的合宿有关吧。」

原来他知道?察觉我转向他的视线,他试图解释。

「兼光少爷来的时候一定会带女孩子。我想其他两个人应该差不多吧。」

「之前的管理员会辞职,该不会跟去年的合宿有关吧?」

管野摇摇头。

「好像单纯是兼光少爷荒唐的要求太多。他会突然要求取消其他客人的预约来空出房间给他,或者要求送披萨的人马上送来这种偏僻地方。听说这些大小事累积太多,受不了才辞职。去年的事,我只听说发生了些跟女性有关的纠纷。」

管野站起来,确认刚写好的O形状,继续说:「可是呢……」

「不知什么时候,我无意中听到兼光少爷趁着醉意告诉他带来的女孩子,立浪频繁找女人又不长久,都是因为他对母亲的心结。」

「心结?」

「立浪小学时父母亲离婚了,原因是母亲的外遇。离婚后他跟着父亲生活,不过他母亲已经外遇许多次。」

所以他才对女性有那么复杂的情感啊。但故事还有后续。

「几年后,他父亲死于奇妙的意外,他由母亲扶养,但不久母亲也被逮捕了。」

「——为什么?」

「他父亲死于意外,是母亲跟外遇对象联手设计。父亲死了后保险金和遗产就会到儿子立浪手中,扶养他就等于拿到这一切。当时他母亲身上背着庞大的债务。」

实在很难受——这种故事真让人心痛。

我想起昨天立浪在这里说过的那句话。

「刚认识的时候很开心,但愈认识对方,愈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彼此喜欢,开始无法信任对方。等到结束,就会觉得一切不过是场骗局。」

立浪或许诅咒着自己身上那一半来自母亲的血吧。

否定母亲,他接受追求爱的女性,但又在这些女人身上见到母亲的影子而拒绝她们——简直像没有表里之分的莫比斯环一样。

SOS。

说不定他那张端整的面容下,不断渴求有人帮他一把。

「他的行为确实引发不少纠纷……但我还是希望他能活下去。」

对。我也无法讨厌他。

自从小学放学后跟同班男生一起莫名起哄在校园涂鸦、被老师揍了一顿以来,好像不曾像这样在地上写着这么大的字。我想以后也不会再有。

尽管是夏天,雨水沾湿身体还是很容易受凉,真想冲个澡暖暖身体,但剩下的水得好好珍惜使用,我带着这些念头下楼。走出仓库,梯厅的女孩们纷纷出言慰劳,不过没见到比留子。无法回房的她跟高木应该一直待在这里,难道又回现场?我打开卡着门扣锁的房门,发现她在我房间。

「辛苦了,都淋湿了吧。」她把毛巾递给我。

我接了过来,咦?毛巾是温的,她用吹风机替我吹热了吗?

T恤也换掉吧。本来预计住两天三夜,又想到很多户外活动,换穿衣物还有好几件。

「要我出去吗?」

「没关系。」

比留子还是一样谨慎,我没让她有机会拒绝,瞬间换掉了湿衬衫。

「那你过来这里。」

她让我坐在桌前的椅子上,我一坐下,比留子就从身后拿着吹风机替我吹头发。真是无微不至。这就是劳动过后的喜悦。

轰轰声响和手指温柔的触感舒服地拨弄我的头,头发很快就干了。可是关掉开关的比留子还把手指插在我的头发里,低声说道。

「没时间了呢。」

是指三楼会被僵尸侵入的事吗?

不、不对。你这家伙多学着点。比留子是个能确保自己活下来,也不会让大家送命的解谜者。立浪尸体上那张纸是怎么写的?

「还有一个人,我一定会吃掉你。」

刚刚的新闻让救援可能性更显实际。犯人应该想在外部进来前设法杀害最后的目标。比留子担心这个。

「我们都已经被僵尸逼到绝境,但犯人还坚持要实行计划?」

「……很难说。可是被视为目标的七宫学长现在完全关在房间里,又有我们在旁边,现况不容易下手。可能晚上前就有救援出现。不过被卷入这种非常状况还能冷静执行计划的犯人,我不认为会轻易放弃。」

比留子的指尖从梳理头发改成享受头发触感的妖艳动作,她的手指滑顺地在我头皮上来回,仿佛随时要钻进头盖里。我强忍着背脊那股鸡皮疙瘩感。

「不过真是矛盾,一方面可以感受到犯人对目标的强烈憎恨,同时又打电话警告我们危机,透露出温暖人情。我的存在对犯人来说原本应该是个障碍。对方动摇了吗?不,犯人心中还留有理性,他分得很清楚,谁是该杀的人,谁是就算为了达到目的也不该杀的人。可是面对目标又能极尽残忍,简直就像……」

这时她终于发现我的头发成了一头鸟窝。「哇!」惊叹一声后整理起头发。

「抱歉抱歉,好像玩别人的头发比较容易集中精神。」

「没关系。对了,关于犯案的动机。」

我把从高木那里听来关于去年合宿发生的事告诉她。三个OB都跟电影研究社的女社员各自发生些问题。出目夜闯闺房失败,其他两人虽然正式交往但终告破局。一个辍学、一个自己了断生命。

「进藤社长明明知道所有纠纷,今年却还企划同样活动,确实有被怀恨的理由。」

「对。『活祭品』和『吃』这些表现,可能是针对男人对女人下手表达的愤怒。这么说,剩下的那一个人当然是七宫学长了。」

等一下比留子,你怎么手指又开始有奇怪的动作?

「但这样推想又会出现其他疑问。七宫学长对其他人很提防,一开始就躲在房间不肯出来。犯人明明知道这一点,还摆明说『还有一个人』来威胁他,这只是让他更不愿意出来啊?这种时候推理小说会怎么发展?」

「七宫学长会留下自己就是犯人的告白遗书,然后自杀吧。当然其实都是真犯人下的手。」

「嗯,有意思。但这次不太可能。他昨天白天后再也没出现在交谊厅,没机会下安眠药,也不可能是犯人。不过不管这个。我很犹豫,不知道该拿七宫学长怎么办。让他一个人待着好像太危险,但现在我们可以一直监视所有成员,说不定他关在房里反而安全。」

我知道这种时候还想到这些有失庄重,但这在推理小说里是罕见的发展。

一般在封闭空间里的命案,因为不知道谁会是下个牺牲者,所有登场人物都会疑神疑鬼,而这次虽然还不算确定,但我们大家都有共识,下个被杀的会是七宫,他自己好像也有自觉。但正因为有自觉,所以武装躲在房中;而犯人也得在救援来前杀害他,现在双方应该都很紧张忐忑。

我突然想起比留子的特异体质。

「如果不想被犯人敌视,最好就保持这样,别管七宫学长比较好吧?」

可是比留子断然否定:「这不行。」

怎么?看来她是个正直的人嘛。我心里正充满了感动。

「现在我们最大的威胁就是僵尸。要在眼前愈来愈严峻的状况下求生,他也是重要的战力之一,放他死了怎么行。」

她又追加了些冷静务实的解释。原来这就是比留子风格。

「不过这间三○八号房,如果有什么万一会最先被攻击吧。」

这时她终于将手移开我的头,坐在床上说。

「距离楼梯最近,但距离屋顶最远。真不希望又得爬绳梯,那种东西应该设计得更好用一点。一点也不稳,容易踩偏,又会用到平常不用的肌肉,真是累死人了。」

「屋顶上没有任何扶手,大概无法挂梯子吧。」

「那万一被关在这里怎么办?」

「对啊,怎么办呢,又没绳子可用,不然就请他们绑床单垂下来吧。」

「那比绳梯更难吧。没关系啦,你背我吧。」

「会超重啦。」

我开了个小玩笑,但是比留子没回话。

我背后冒出一阵冷汗。糟了,怎么能跟女孩子聊体重的话题。

可是比留子突然大声说道:「对!就是这个!」然后站了起来。

「等等,你去哪里?」

「交谊厅!你果然棒透了!」

十一

我们跟管野借了区域隔门的钥匙,进入二楼交谊厅。血的味道比早上更浓,我忍不住捂住嘴。口罩呢、口罩!

「比留子,你看门那里。」

我指挡住僵尸的南区隔门。从今天早上开始便承受着僵尸的撞击,现在开始嘎嘎作响,随时坏掉都不奇怪。

「没时间了,快!」

比留子打开灯,本来以为她要调查电梯,没想到她走近电视两侧那些高约一公尺的九圣贤铜像,认真打量。僵尸随时可能涌入,我拿着剑好守在门跟她之间。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总觉得门的吱嘎声响愈来愈大。环视交谊厅,几乎没有能用来防堵的家具。这样下去太危险了,得尽早离开,可是不能干扰比留子的专注。她来到交谊厅一定有她的目的,只要能争取时间到她达到目的就行了。

过了仿佛永远的几分钟,我听到她叫我。

「能不能把这个拍下来。」

「铜像吗?」

「脚边的部分。」

仔细看看,跟地板相接的部分上方些微附着着一点红黑色东西。我怕错过什么,换方向按下好几次快门。

「——那是血吗?为什么沾在这种地方?」

「这就是杀害立浪学长机关的关键。」

这太过突然且毫不犹豫的说法,让我差点跟不上她的逻辑。

「——你、你已经知道了吗?杀害立浪学长的方法?」

「嗯。依照我的猜想可以达到同等效果。但还是不懂,为何要选择这个方法。」

看来比留子还执着于Whydunit。

就在这时候。

啪!

木头应声碎裂,挡住僵尸的那扇门朝这里倾倒。缝隙间见到那些浑身沾满血水跟泥水的僵尸。糟了!我们的位置从门那边看是交谊厅最后方。这样下去会来不及逃的。

我还来不及判断便朝僵尸群挥剑。

「比留子!快逃!」

我打碎了从破掉的门中探出半个身体的僵尸头部,但没击中太深。他的头盖骨凹陷,但指甲剥落的双手继续朝这里伸来。

「可恶!这家伙!」

下一次挥剑终于打倒了最前面这具僵尸,可是第二具、第三具僵尸已经侵入交谊厅。跟他们交手过后终于了解到「集团」这种原始却极致的暴力。打死一具的时间远不及另一具往前逼近的时间。

「叶村!」

比留子往后退,我也甩开僵尸、跑出交谊厅。

但在东区隔门关上前,一个僵尸的手指夹在隙缝间。门对面传来猛烈压力,几乎把娇小的比留子给弹走。我连忙挡住门,好不容易把门压回,但门被僵尸的手指卡住关不上。我们两个人好不容易撑住。

「来人啊!快来帮忙!」

听到声音后,高木和静原从三楼带着武器下来,名张也跟着跑下来。

「怎么会这样!」

目睹这场隔着门的殊死斗,名张嘶声尖叫。

敌方的力量瞬间占上风,门的缝隙扩大到两个拳头大。一具僵尸将头挤了进来。

高木大叫。

「出、出目——」

我仿佛全身毛细孔大开,看向那张脸。

那是在试胆活动中下落不明的出目。他左脸已经被咬掉大半,可是宛如鱼类的长相和发型,应该是他不会有错。眼神失焦的出目嘴角吐着白沫望着这里。

「呀啊啊啊啊——」

在僵住的我们身后,静原大喝一声持枪往前冲。漂亮命中出目右眼,把他推回交谊厅。回神后的高木她们一起使力,好不容易关上隔门,锁上钥匙。

「谢、谢谢。多亏了你救我们一命。」

静原看着沾了血的枪当场瘫坐在地,我和比留子靠着墙调整呼吸。

「那个人、果然变成僵尸了,根本不认得我们……」

名张的声音颤抖。她对出目应该没好印象,可是亲眼见到已经不是人的姿态,还是忍不住动摇。明智学长该不会已经变成这样了?他会不会已经丧失自我,认不得我的脸,现在还在别墅周围徘徊呢?

假如他真的出现在我眼前,我,杀得了他吗?

十二

好不容易逃过又一批僵尸攻击,我们精神上更加紧绷。象征休息的交谊厅终于沦陷,第一次看到熟人完全变成僵尸。两件事都足以在我们心中烙下绝望的痕迹。

管野他们正在重元房间看电视,好像没发现二楼的状况。不过知道消息后,两人忍不住深深叹出一口气。

望着大家疲惫的脸,我脑中突然跑出一个疑问。出目虽然全身是伤,但脸还是足以判断出是本人。其他僵尸也一样,负伤程度各自不同,但都不至于辨识不出长相。

为什么只有进藤的脸部被咬烂得那么凄惨呢?该不会攻击他的不是僵尸,而是有某种明确目的的人类?

下午两点。我们七个人集合在梯厅,默默将已经吃腻的紧急粮食塞进嘴里。

对话一点也提不起劲。

「七宫学长还是不肯出来吗?」

比留子突然想起这件事,看了大家一圈。管野点点头。

「上午我跟重元找过他,但是他根本不理我们。」

「何止不理我们,他还威胁说如果开门就要射杀我们。我猜他一定在屋里一直架着十字弓吧。大概也把电话线拔掉,一直打不通,可能真的打算在里面待到救援出现。」重元也耸耸肩。

「不用管他啦。」高木气恼地说:「他那么警戒,要是不小心被打中怎么办。随他去吧。」

说完这句话,大家又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

重元的可乐好像终于喝完了,他不情愿地喝着粉末冲泡的咖啡欧蕾。高木双手交抱,躺在椅背里闭上眼,静原直看着纸杯底部动也不动。名张的样子比谁都憔悴,安静不说话。

我看看比留子。她发现多少真相?看着大家的脸时,她心里又在想些什么?

「没听到那个音乐,好像突然有点空虚。」

管野说道。他指立浪平时播放的摇滚乐。

「平常觉得吵,但一时这样安静下来又不太习惯。」

几个人略带犹豫地点点头。这时重元轻声开口,不知是对着谁说。

「啊,这是布鲁斯•史普林斯汀呢。」

我抬起头。我很惊讶他知道这个乐手的名字。

「你知道?」

「一点点。卡式录放音机播的那首《Hungry Heart》,在僵尸电影里用过。」

这时高木和静原突然对我投以锐利的视线,就像在埋怨我「为什么跟这家伙提起僵尸话题!」等一下,刚刚这种状况再怎么想都属于不可抗力吧!

僵尸大师并没发现这些,继续阐述他的高论。

「那部电影叫《僵尸哪有这么帅》,要看吗?」

说着,他从自己包里取出笔记本电脑和DVD。

「这种时候不要看僵尸电影吧。」名张抗议。

「不要紧,这不是那种恐怖片,走恋爱喜剧风格啦。」

我们就在重元的大力推荐下,肩并着肩面对小萤幕坐着。

电影讲一个变成僵尸的青年爱上了人类少女。他一时冲动掳走少女、把她藏在不为人知的小屋,但因为自己是死人,无法用话语传达自己的心意。可是当少女企图逃跑时,他从其他僵尸手中保护了少女,两人因此拉近距离,放着青年收集的唱片一起聆听。在这幕中插入了我们似曾相识的一首曲子,那首不知播放几次的歌曲,我看了字幕终于知道歌词的意义。

歌词讲述着无法满足的心灵,我忍不住联想起立浪的人生。

电影结尾中,两人想必可以有美好结局吧。但立浪……

——别再想了。再想这些也无济于事。

当故事进入后半段时,重元说。

「啊,说到卡式录放音机,昨天傍晚,音乐有一次不自然的停顿呢。」

「音乐停了吗?」我完全没印象。

「只有几秒而已,然后又从第一首开始播。那时候刚好管野先生来收垃圾,在我房间里聊起电影的话题。对吧,管野先生。」

话题中的管野笃定肯定。

「对,确实停了。可能本来想换曲子,结果打消念头了吧。」

这时比留子加强语气问道。

「那大概是几点?」

「正确的时间,我……我不太记得了,那时候没注意。」

「我知道。那时候我刚好看完一部九十分钟的DVD,开始看正片是三点,所以是四点半。途中没有快转,那片DVD我看过好几次,不会有错。」

此时我记忆里有某个时刻苏醒。我在屋顶跟立浪聊天后回到自己房间的时间,刚好是四点半。

「等一下,那个时间立浪学长应该还在屋顶抽烟。我记得名张跟他在一起。」

「『一起』这个形容不太对。」名张有点不高兴地说:「但那时候他确实在屋顶抽烟,我离开房间到屋顶时是二十五分左右,不会有错。该不会是重元你们搞错时间了。」

这时重元不满地反驳。

「不可能。我开始看前还确认过时间,DVD的播放时间也不会有错,不然我们现在可以来确认啊。」

他看来对时间有绝对的把握,一点都没有让步。这就奇怪了。紫湛庄的时钟是数位式的无线电时钟,就算电池没电也只是显示萤幕颜色变淡,时刻并不会变慢。

「这是怎么回事?有人觉得音乐太吵,趁立浪学长不在时关掉吗?」

高木讶异地说,静原则怯怯地补了一句。

「可是后来又响了……」

「该不会听错了吧?」

「没错,我们两个都听到了。」重元马上又强调一次。

这时比留子急忙换另一个话题。

「管野先生,您昨天晚上睡觉前又巡视过一次吧?那时候看过三○五号房、进藤社长的房间吗?」

这唐突的问题让管野茫然地点点头。

「看过。毕竟进藤还死因不明,我想还是确认一下房里有没有人比较安心。」

昨天晚上他从名张手中拿回万能钥匙,进得了进藤房间。

「那时候灯光怎么样?」

她好像想确认我昨晚看到的台灯灯光。当然,管野的说法跟我一样。

「桌上的小台灯亮着,大概忘了关,我想房间全暗也有点阴森,就放着没关。」

「这样啊——」

比留子心不在焉地轻声回应。

我正要问她到底怎么了。

「叶村,你来一下。」

比留子站起来,拉着我的衣袖。

我们俩在大家目送下离开了梯厅,比留子拉着我进了我房间。

「为什么突然过来?怎么了?」

「除了Whydunit以外的谜题,几乎都解开了。」

一进入房内,她便用极确信的口吻这么说,我晚了数秒,明白她的意思。

她的意思是,Howdunit和Whodunit都已经知道了。也就是说,她已经破解了犯人身份和犯人手法。

但还有些谜题没什么进展。

「可是我们还不知道杀害立浪时犯人怎么开锁啊?」

这时比留子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喔,你说那个啊。」干脆得令人惊讶。

「那个问题我已经猜到一些。不然现在示范给你看?」

「啊?现在?」

「对啊,其实是很简单的手法。」

说着,比留子走向房门。

「那你来演立浪学长。其实应该把门扣锁扣上,不过既然已经知道怎么开,这次就省略吧。」

她把我留在房内,自己走到走廊上,关好房门。我仔细确认,门确实上了锁,卡式钥匙也插在插槽里。

她到底要让我看什么?我带着期待盯着房门。

但下个瞬间,我听到喀嚓一声开锁声,比留子竟然平静地打开房门进来。

这简单的状况让我瞪大了眼睛。

比留子手上拿着一张卡式钥匙。

「那是什么?万能钥匙吗?」我完全迷糊了。

「不是啊,是这间房间的钥匙。」

比留子露出促狭的笑,翻开卡片表面给我看,上面写着三○八几个字。这时我终于懂了,她偷偷抽换了插槽上的房卡。

根本无须考虑她何时有机会做这件事。现在大家都能自由进出房间,可能是趁我在屋顶画SOS时抽换吧。我见到插槽里插着卡片,一心以为那一定是这间的房卡。

我脑中瞬间掠过一个想法:「啊!」

「你也发现了吧。刚刚你的行动几乎跟立浪学长一模一样,白天为了方便躲进房里,房间卡着门扣锁没关上门,人在室内时一心觉得关上房门就安全了。加上房间里的电都没问题,根本没发现不知不觉中钥匙被抽换了。」

房间的住户总以为房卡钥匙「一直在」,确实不太会发现。

昨天聊天时立浪的确说过,自己人在房间外时还锁着门根本是本末倒置。实际上他不在房间时门经常都是半开,卡式录放音机的音乐声才那么清楚传到交谊厅。

「昨天晚上前,有人偷偷替换了立浪学长房间的钥匙?」

「对。立浪学长很少待在房间里,要不就在屋顶抽烟、要不就去找七宫学长,经常不在交谊厅。只要犯人有几秒钟的机会一个人待在交谊厅,就可能抽换钥匙。抽换过的钥匙只要等侵入后再恢复原状就行了。」

也就是说,人人都可能抽换钥匙。

可是——光是这样还不可能锁定犯人吧?

就在这时候。

七宫房间的方向传来东西倒塌的声音,震耳欲聋的蜂鸣器声响遍周遭。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