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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柯基犬与附子草之谜

「卢过世到现在,已经快三十年了。」

坐在吧台前的妇人用轻柔的嗓音向店长茶畑倾诉。她拥有一头泛着淡淡紫色的银发,系着丝巾,仪态端正优美。

「然而犯人依旧身份不明。」

犯人?

在店内深处,围着圆桌的我们悄然对视。

五月的尾声,咖啡店「漫步」内,正在进行「Cozy Boys的聚会」。

「Cozy Boys的聚会」——也就是在旧书店和咖啡店汇聚的荻洼,出版相关业者们聚头畅谈推理小说的聚会。担任聚会总召兼同好杂志《COZY》主编的歌村由佳理、作家福来晶一、评论家兼旧书店店主的伊佐山春岳,以及像在下夏川司这样的编辑等,以各自方式参与推理小说活动的人们,齐聚一堂漫谈。聚会有两条规则:尽情说作品坏话,只是不可说人的坏话。尽管后者的规约几乎没人遵守。

以品评新书为名的说坏话大会告一段落——细节保密——大家各自端起饮料时,这句神秘的台词就这样钻进大家耳朵。

「听到了吗?」「听到了。」「好像是说,犯人身份不明之类的。」

我们透过眼神表情交换了这样的对话。身为推理小说爱好者,实在无法放任不管,但是偷听他人对话,又让人良心难安。对我们的内心纠葛一无所觉的茶畑,用一如往常的表情应和,伴随着一声「让您久等了」,将红茶放至妇人面前。身材瘦削,面容沉静,顶着青碜碜光头的茶畑,今日也是穿着打理得整整齐齐的正式西装背心,举止优雅俐落。

看着茶畑的身姿,我们才回过神。偷听行为果然不可取。尽管好奇心蠢蠢欲动,我们还是默默达成一致,开始寻找下一个话题——此时援手出现了。

「这不是福来老师吗?」

坐在吧台的妇人转身朝我们搭话。突然被点名的福来,瞪大黑框眼镜下的双眼。

「还记得吗,我们曾经在S公司的派对上同席。」

「哎呀,春野老师,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福来咧嘴扬笑,然后转向我们:「这位是春野澄香老师,写《西荻角落日记》的那位。」

哦哦,在座的人都扬起了声音。

春野澄香——任教于Z大学的国文系,同时也就地以西荻洼为舞台,书写轻松有趣的散文,并以此闻名的教授。因为破伤风而到鬼门关走一遭的故事、停车技术太差而差点撞死父亲的故事、哥哥因为泡沫经济崩坏而破产,逃去澳门的故事——诸如此类,与悠哉的书名相反的故事大受欢迎。她同时也喜欢推理小说,记得她还曾于敝社杂志的专栏上刊登过文章。我连忙拿出名片,其他人也纷纷自我介绍。

「原来是专业人士讨论推理小说的聚会呀。」

听到聚会主旨,春野教授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单纯是一群人聚在一起,说人坏话而已。」代表聚会发言的歌村苦笑着回答:「您常到这家店来吗?」

「偶尔而已。是说,」春野教授露出有些锐利的眼神:「你们在偷听我们说话吧?」

被抓包了,我们一阵慌乱。「真抱歉,一时兴起忍不住。」福来补上一句多余辩解。

「我才不好意思,我讲话太大声了。」春野教授也苦笑:「大学的人也都不叫我澄香,说应该是音响才对。」

注:澄香日文为すみか(sumika),与音响(speaker)读音相近。

她的嗓门并不像她说的那么大,不过声音很嘹亮清晰。

「其实呢,我刚才说的,并不是类似推理小说的杀人事件,而是在说狗。」

啊?我不禁出声。卢原来是狗的名字吗。「我们还以为,铁定是哪边出了人命呢。」福来又发出多此一举的言论——不过「犯人」又是?

春野教授脸上露出一抹哀伤的神色。「真的很过分,有人对狗下了毒,但犯人始终没抓到。它明明是很亲人的乖孩子。」

下毒!

大家一阵骚动,春野教授又继续说。「虽然犯人没抓到,但我知道是谁。我想应该是理香——舍妹下的手。」

现场顿时一阵静默。

福来颤怯怯地发问:「老师是说你的家人吗?有什么证据吗?」

「我没有确切证据,不过她确实对卢抱有嫉妒之情,而且也有下毒机会。」

「嗯……」

「在那之后,我和妹妹就一直关系疏远。」

我们面面相觑。话题似乎变得有些沉重。

「抱歉,说这些扫兴的话题。不说这些了。」

「没这回事,」歌村回应:「我们太多管闲事了。」

「没事的,都是以前的事情了。」春野教授说得云淡风轻,但眼中的哀愁色彩却显得更加深沉。「我只是最近开始不安。尽管都过去这么久了,但擅自认定犯人是我妹妹,真的好吗?」

「唔。」

「人上年纪之后,随着亲人愈来愈少,个性大概也跟着变软弱了。」春野教授自嘲似地叹气。「如果是误会,我很想向她道歉。」

沉默降临,在场众人似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过了一会,福来双手盘胸,开口询问:「老师认为令妹就是犯人吗?」

「是的。」

「同时,你又认为令妹不是凶手就好了。」

「您说得没错。」

「也就是说,老师想重新审视当时的事件,没错吧?」

春野教授点头:「但实在过太久了,都是将近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很难说呢,说不定我们能帮上忙。」福来环视众人的脸。「令妹是否真的是犯人,这个问题或许值得重新审思一下。老师,如果你不介意,能说给我们听听吗?从第三者的观点,说不定能发现其他可能。」

福来似乎是听到后来,古道热肠的内心遭到触动,只见他挺起胸膛:「别看我们这样,其实算小有成果。」

「哦,」春野教授脸上露出微讶神情:「成果吗?」

「我们有些成功解开谜团的经验。」伊佐山补充:「不过福来有点言过其实了。」

毕竟全都是店长的功劳嘛,歌村在一旁小声说。

春野教授欲言又止地环视众人:「这件事我无法跟任何人商量,一直闷在心中,如果各位愿意听我说,我自然很开心。不过这终究不是愉快的内容,恐怕不太好意思。」

「只要老师愿意说,我们洗耳恭听。」

福来从旁边拉椅子过来,春野教授便坐过来——开始道出柯基犬与毒物的谜团。

「该从哪边开始说起呢——对了,先给各位看看照片。」春野教授从皮包中拿出平板,点开画面。「都是将以前照片数位化的图片,画质不高。」

平板画面上显示出圆滚滚的柯基犬。照片中,它两脚并拢,趴坐在草坪。抬起黑亮圆润眼睛盯着镜头的模样,十分惹人怜爱。

「它当时大概五岁,还很调皮。」

春野教授眯细双眼,继续展示一张张照片。柯基犬躺在草坪上的模样,以及和比现在更年轻的春野教授嬉戏的瞬间等,净是不禁让人面露微笑的照片。

不久,画面上出现一位蹲下抚着卢脖颈的男性。对方看上去颇有年纪,一头银发往后梳,俨然一派绅士风貌,以老套说法就是典型的灰发熟男。照片紧接着切换成下一张,只见灰发熟男被卢缠着玩耍,脸上露出笑意,一旁则是一位戴着眼镜的娇小女性望着他们,感觉像在远远围观欢腾的一人一狗。画面再次切换,灰发熟男和方才的女性,一左一右地站在端坐在草坪上的卢两旁。女性可能有些紧张,眼神死死地盯着画面。

注:原文为ロマンスグレー(romance gray),因一九五五年上映电影的男星而流行起来的说法,以发色借指充满魅力的初老男性。

「这是家父和理香。」

我不禁用力盯着画面。两人气质优雅的五官,和春野教授确实有相仿之处。

「令尊真帅。」歌村赞美,被春野教授苦笑着回说只有外表而已,其实内心十分怯懦。她收起平板。我没记错的话,他在散文中的家庭形象,诸如不敢独自进第一次造访的店,或是在厨房偷吃不承认等,和绅士外表大相迳庭的轶事都相当印象深刻。

「父亲退休之后,就迷上冷硬派故事。不是有一位侦探叫卢•亚彻(Lew Archer)吗?卢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哦,大家又扬起感叹声。记得春野教授的父亲是代代相传的有钱人,在金融界也小有盛名。没想到老后的兴趣如此有品味。

「开始养卢,起因也是父亲。理香开始工作——她是当兽医——她便离家自己住,父亲怕寂寞,央求说想养狗。」

话虽这么说,但当时我还跟父亲住在一起,所以这么讲实在有点过分。春野教授说着,再次苦笑。

「卢很黏父亲,父亲开心得不得了,还会说出『你真是个天使』这种不像他会说的话。他也终于安稳下来,不再一天到晚缠着理香。之前,他几乎每周都会打电话,问理香下次什么时候回家,要求她偶尔回来露露脸。卢来我们家之后,这类电话就停止了。」

「毕竟一直无法离开小孩也不太好嘛。」福来颇有心得地插嘴。

「没错,所以我也松了一口气——不过现在回想,这样的变化或许让理香很难过。」

「因为电话不再打来吗?」

「理香从以前就是个有点不合群的孩子。」春野教授的脸上浮现一抹阴霾。「她不擅长配合周围的人,当时在任职的医院,似乎也还没适应环境。像她这样的人,各位应该大致上猜得到吧?」

「想来她和令尊感情应该很好。」

「毕竟她最信赖的人就是父亲。」

气氛陷入一阵静谧。

讲这些让心情不好的事情,真是不好意思。春野教授道歉,然后继续说。

「那时是六月,我还记得天气异常热,上门访客也很多。首先是下午的时候,家兄一志飘然出现。」

一志——常在散文中读到的名字出现了。

「他是个生性自由的人,在吉祥寺经营进口家具的公司。因为是自己当老板,行动比较自由,就常跑来找父亲聊天。」

「就是澳门的那位哥哥嘛,」福来插嘴:「我在《角落日记》读过他的事迹。」

「小福来,闭嘴安静听人说话。」歌村斥责。

「当时他的公司应该已经陷入困境,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父亲也是,因为闲着,只要是卢不在的时候就举双手欢迎。」

总之就是一位个性悠闲的兄长,春野教授嘀咕着叹了一口气。

「接着理香也回来了,简直吓我一跳。她突然递出装着牡丹饼的保鲜盒说:『是我自己做的,爸爸不是很爱吃这个吗?』」

「有什么问题吗?」歌村歪歪头。「虽然以季节来说,牡丹饼有点不合时节。」

「因为她平常在家里不太下厨。根据她本人说法,独自生活后,开始对料理产生兴趣,还很乖地说『偶尔也想孝顺一下』。不过六月却带着牡丹饼来,从这一点来看,她还是不太合群——总之事情就变成『那来吃下午茶吧』,大家聚在客厅闲聊。父亲即使在这种时候,还是满口卢的事情,开心跟大家分享卢现在体重几公斤、吃了什么。最后就连一志都受不了,说出『卢的话题已经够了吧』。接下来,我们向理香问起当兽医的工作状况如何。理香算是我们家中比较特立独行的小孩,因为我们家都偏文组,就只有她进了理组,让我们从以前就觉得很不可思议,经常说理香果然就是不太一样。」

我不禁想起刚才照片中,她和大家拉开距离,仿佛在默默观察的样子——不,这或许是偏见。

「工作上没问题。理香这么说,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她的语气有点含糊。想来应该不太想被大家问起。」

春野教授露出后悔的眼神,摇了摇头,又说下去。

「过了一会,父亲说他累了,就回自己房间了。毕竟天气很热,他从春天心脏出毛病之后就常常窝在自己房间。聊天中断,原本在院子里睡觉的卢跑了过来。啊,院子和房间落地窗相连。它趴在玻璃上,汪汪叫着要人开门。它生性静不下来,即使只是有人从围墙外经过,它也会汪汪叫,一整天都吠个不停。」

「毕竟猫狗都有各自性格。」福来大点其头。「我家的猫也是难以安分的个性。」

「就叫你安静听话了。」歌村再次训斥。

「因为它实在叫得太厉害,我们就打开落地窗陪它玩,一边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说这孩子又胖了,都是爸爸的错之类的。」

春野教授端起红茶,送到嘴边。

「这时候理香问到『爸爸最近怎么样?』,我回答她:『如同你所见,卢来家里以后,他开心得不得了。』理香听了脸色一暗:『果然是这样啊。』现在想想,也许这就是事情的契机。」春野教授环视众人。「用这样的步调讲下去,还可以吗?」

我们点头回应。春野教授的叙事详实,让人能轻松想像出当时情景。春野教授闻言,似乎松了一口气,便又继续讲下去。

「接着她就说,爸爸只要有卢在就好了吧——她用开玩笑的语气这么说,但我听着感到心里怪怪的,觉得她到底想说什么。不过当时我认为她在嫉妒而已。」

这句话听起来,确实带着一点令人不安的色彩。

「到了三点,我开始准备下午茶。形状虽然有点不美观,不过味道确实是牡丹饼的味道。」她也是很努力呢,春野教授低声补上一句。「我用小碟子分给大家。大哥说『我拿去端给老爸』,走出客厅之后,电话就响了。因为是以前的事情,当时没有手机,用的还是家里的固定电话。我连忙到走廊接电话。这段期间,理香独自一人。」

春野教授强调似地环视众人。

「讲完电话,大哥也回来了。他说:『老爸好像没什么食欲,果然是心脏不好,身体变弱了。』后来我们又稍微闲聊一阵子,两人就一起回家了。我还在想家里终于静下来了,才突然发现周围太安静了。」

大家都忘了应声——就连福来也是——只是入神聆听。

「我完全没听到卢的声音。要在平常,它一定会吵着要吃。我感到一阵不安,连忙到院子一看——发现卢浑身无力地倒在院子深处的树荫下。它一看到我,就站了起来,但它的脚却在抽筋。紧接着就开始吐。

「这是食物中毒!我马上这么想。一定是饲料因为天气太热而坏掉了。『怎么了?』父亲从窗户探头这么问,但我没空理他,马上就带着卢去医院。」春野教授停顿了一下。「送到医院之后,卢就断气了。」

虽然是大家早已知道的结局,但很难受。沉重的空气笼罩在圆桌之上。

「接下来才是问题。我被医院的医生问到,有没有让卢吃洋葱。我回答说没有,医生接着又问我有没有让卢吃巧克力。我问医生为什么要这么问,医生回答说:『脚抽筋令人在意。比起细菌性的食物中毒,感觉更像吃了洋葱或巧克力的症状。』」

「洋葱?」我歪着头询问。

「狗吃了洋葱会中毒,巧克力也是。」福来一脸洋洋得意。「这可是常识喔。」

「我记得木糖醇也不行。」歌村也加上一句。

「医生也这么说。」春野教授点了点头。「听我说没有印象,医生就说:『那可能是吃到除草剂或杀虫剂。』我反驳说不可能。因为刚开始养卢的时候,理香就叮嘱过全家,说她列出的东西对狗来说是剧毒。所以我尽可能让卢远离这些东西,也都没在使用农药之类的。结果医生就说`:『说不定是厌犬人士做的好事。』」

「ㄧㄢˋㄑㄩㄢˇ?」

这次换福来歪头不解。

「世界上似乎存在着讨厌猫狗,想要排除的人。虽然难以置信,但对方是为人足以信赖的兽医,我就请他们调查卢的呕吐物——得到了意想不到的结果。里面除了牡丹饼,还检查出乌头碱。」

「乌——什么?」

「乌头碱,含在附子草里面的毒素。」

「附子草!」

即使在毒物中,这是连小孩都知道的剧毒。

「附子草的花很漂亮,园艺店似乎也有贩卖,但我们家并没种。」

「也就是说,有人恶意喂毒——下在牡丹饼里面。」

春野教授点头赞同歌村的结论。

「此时我注意到不自然的地方,所以医生虽然说要报警,我却请他们先不要动作。」

「为什么呢?」

「卢没有叫,」春野教授解释道:「理香他们回去之后,我完全没听到卢的声音。明明平常光是外面有人经过,它就会叫个不停。」

「确实,要是有可疑人士经过,它应该会叫才对。」福来附和:「这么一来,就表示不是有人从外面把食物丢进来。」

「没错!而且虽然我差点忘记,不过我想起围墙有装监视器,于是立刻确认纪录。」春野教授摇了摇头。

「上面果然没拍到任何可疑的人。」

「假设是外部人士丢入有毒的牡丹饼,就表示犯人准备的食物碰巧和理香小姐带来的点心一样。」歌村指出疑点:「以可能性来说,应该很低。」

「这就代表犯人是屋里的某个人——我的脑中浮现理香的脸。我想起她说『爸爸只要有卢在,其他就都无所谓吧』这句话时的表情,怀疑她该不会认为只要卢不在,就能夺回父亲的关爱。」

「真是常有的事呢。」福来点头附和。「长大后一直不回老家,结果不知不觉之间,自己的位置就被宠物取代了。我们家也是这样。」

「福来兄家里的情形不重要啦。」伊佐山抛出一句。「不过,这就是动机吗?」

「我自己也难以置信,怎么可能因为这样就下毒。可是她是兽医,对动物下毒的剂量应该很清楚,突然作牡丹饼来这件事也很奇怪,让我愈想愈觉得可疑。」

「有没有别的可能性呢?」伊佐山用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提出意见。

「比如说,府上其他家人。」

「父亲不可能,他可是最疼爱卢的人。」

「令兄如何呢?」

「大哥没有理由这么做。」春野教授摇头否定。「最后,我没说出真正的死因,连对理香都只说是食物中毒。我不想让父亲受到打击。」

春野教授叹一口气。

「即使如此,他还是相当消沉。他原本那么疼爱卢,却就此不再提起它的名字,就连卢的话题都避之犹恐不及。」

连话题也避开,感觉也太过度反应。不过福来显然深能体会:「原来如此,是反作用力啊。」

「就这样过了一周,理香再次突然上门,说是『我来祭拜卢』。让我吓了一跳。」

春野教授摇了摇头。

「我将卢埋在院子角落——我带理香去看之后,她只是说:『真是遗憾。我们医院到了这个季节,也会遇到很多食物中毒的案例。』我们接着聊上几句,进行了类似这样的对话:『我也想看看爸爸,他出门了吗?』『他人在医院』『爸爸身体状况不好吗?姐姐你也瘦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听到理香这么说,我反问她:『爸爸去定期健诊。倒是你,医院那边没问题吗?』理香简单回答我:『没问题,今天休诊。』正当气氛变得有点尴尬,理香若无其事地低声说:『我可以从这边通勤去医院喔。家里多个人手,应该比较好吧。』」

我不禁全身一悚。

大家也都猛然倒抽一口气。

「我当时想着:果然不出我所料。她不能原谅卢夺走父亲,所以对它下毒,希望家庭恢复成原本的模样——我忍不住这么回答她:『不用了,你不在也没问题。』

「『这样啊。』我现在还记得,理香当时只回了这么一句话。她想必很受伤吧,不过只要一想到那也是嫉妒的关系,我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理香不等父亲回来就离开了,后来也不太常打电话回来,我们的关系就这样疏远至今。」

春野教授叹了一口气,不安地看了大家一圈。

「事情就是这样,大家明白了什么吗?」

众人沉默了一阵子。过了一会,歌村才开口。

「令妹确实令人生疑呢。假使不是她做的,那么犯人就是令尊或令兄了。」

「我倒认为一志先生很可疑。」福来说道。「他不也和理香小姐有相同动机吗?」

「讲得真抽象,具体一点。」伊佐山要求道。

「简单说就是,一志先生应该也有要讨父亲大人欢心的理由。」

我仍旧不太明了福来的言下之意。

「他的公司不是经营不善吗?他回来聊天,应该是为了讨父亲欢心,希望父亲出钱援助公司吧。好在父亲也欢迎他回来聊天,不过那也只是在卢出现之前。也就是说,他失去了拢络父亲的机会,自然嫌卢碍事。」

「听起来是有点道理,」伊佐山回应:「不过又不是说有了卢,就禁止他上门。老师,你怎么看?」

不出所料,春野教授摇了摇头:「一志他没有下毒机会。」

「为什么?他拿牡丹饼给你父亲的时候,也是一个人独处。如此一来,他不就能避开你们两位的视线,把下毒的牡丹饼拿给卢吗?把自己没吃完的牡丹饼藏起来,下毒后再喂给在院子里的卢,想来并不是一件难事。」

「我们家简单来说,形状就像凹凸的凹,只是反过来而已。」

春野教授取出记事本,画出简单示意图。

「父亲的房间在左边这里,客厅在正中间。从父亲的房间到客厅,只有一条短短走廊,但这条走廊不与院子相邻,就算想把牡丹饼丢进院子里也办不到。」

「那从令尊的房间丢到院子呢?房间内想必有窗户吧。」

「有是有,不过要背着父亲动手脚是不可能的。」

「那从二楼呢?」福来不死心地询问:「房子应该有二楼吧?」

「是没错,不过楼梯位于玄关旁边,和父亲的房间刚好位于相反的另一端。」春野教授指着示意图右边。「一志是从客厅直接前往父亲的房间,根本不可能上二楼。」

「嗯……那令尊呢?令尊从房间往院子里丢有毒的牡丹饼。」

春野教授再次摇头。「父亲是否有办法拿到附子草,这点我存疑。当时不像现在,不是人人都会用网络的时代。」

「但园艺店不是有在卖吗?」福来死缠烂打地追问。

「附子草又不是买完盆栽就了事,」伊佐山从旁吐槽:「还得从根或茎提取有毒成分才行。问题是在家里有没有办法做到这一点。」

「我不记得看过他这么做。」

唔——福来发出苦恼的呻吟。

「而且我实在想不到动机,父亲真的很疼爱卢。我记得理香还斥责过他太宠卢。」

福来一陷入沉默,歌村便迫不及待开口。

「如果当时令尊开着窗户,正在睡觉呢?『好像没什么食欲』是一志先生的谎言——如此一来,一志先生也有机会犯案。他可以像伊佐山说的一样,在自己藏起来的牡丹饼里下乌头碱,丢到院子里,所需时间不到一分钟。」

伊佐山举起手发问:「要是春野教授的父亲没在睡觉,要怎么办?」

「不怎么办,静候下一个机会就好。」

原来如此,这样有可能。然而春野教授歉疚地摇头。

「其实我也不是完全没怀疑过家兄,所以也考虑过刚才的想法,假装不经意地问了父亲,但他说当时自己没在睡觉。」

「嗯——我还以为这个想法行得通呢。」歌村嘟哝。

谜团相当棘手。眼看大家愈是探讨论证,理香的嫌疑就愈深。

此外也没其他嫌疑人,我才想到这里,就突然灵光一闪。别的动机要说的话也不是没有。可以说是被大家忽略的动机——

「夏川先生好像不太说话呢。」

正当我陷入沉思,春野教授凑近盯着我的脸。

突然被搭话让我有些慌乱。歌村大概察觉到我的反应有异,从桌面探出上半身:「看来是有什么想法呢。」

「没什么,只是个异想天开的想法。」

「说说看嘛。」

「没错没错,好主意向来都要靠荒唐的想法抛砖引玉,才会冒出来的。」

福来不负责任地在一旁起哄,就连春野教授也跟着附和:「闷在心里不太好喔。」让我陷入非说不可的窘境。

「呃,我的想法只是创作上的妄想,或说是胡言乱语,请大家听听就好。」

别再吹啦,福来在一旁发出嘘声。真希望他能安静一点。

「其实呢,我认为春野老师也有动机。」

「咦,」春野教授伸手按着胸口:「是说我吗?」

「虽然这么说很失礼——令尊似乎心脏状况欠佳,年龄也有一定岁数,你们应该也考虑过老人看护相关的问题吧。」

春野教授一脸困惑,但依旧点了点头:「嗯,没错。」

「老人看护并不轻松,哪怕人手再多都不够用,所以你才想到要找个借口,让理香小姐搬回家住。只要卢一不在,令尊应该又会寂寞吧。他想必会提出让理香小姐回家住的提议。百般烦恼的你最后犯下罪行,在大家回去后,偷偷对卢投毒。」

「太扯了,说是有矛盾都嫌太委婉。」福来翻了白眼。「如果想让理香小姐搬回来,为什么又要拒绝她的提议?」

「所以说,」我支支吾吾地解释:「这是原本的计划。没想到兽医会一直追究死因,在形势使然之下,事情就变成这样了。如此一来,同为兽医的医生和理香小姐,也许未来会有接触。理香小姐要是回老家住,说不定会在附近遇到医生,从医生口中听到卢其实是被人下毒毒死的。这么一来,自己势必遭到怀疑。不得已之下,只好拒绝理香小姐的提案。」

我一边解释,一边觉得这个说法很牵强。

「根本不合情理。」「就这不入流的推理,也好意思当推理小说的编辑吗?」「可以好好动脑想吗?」

不出所料地遭到一番猛烈抨击。

「所以我才说是异想天开的想法嘛。」

春野教授苦笑以对:「真是抱歉,都是我多嘴询问害的。夏川先生的想法很有趣呢,让我心脏怦怦直跳。」

「哎,挺大胆的发想啦。」伊佐山露出评论家的表情。「不过这下束手无策了。」

歌村扬起声音:「等一下,店长说不定想到什么。」

大家的目光集向吧台。果不其然,茶畑正低头拼命擦拭餐具,试着避开大家的视线。

「你弄清楚什么了吗?」福来询问。

「不,我毫无头绪。」

一如往常地,这个店长说谎的功力实在有待加强。他明显胸中另有想法。即使如此,他还是试图蒙混,只是不幸地店内没有其他客人,让他无处可逃。茶畑在大家的围攻之下,一脸为难地站在原地。

嗯?我感到有些异样,因为茶畑似乎比以往更加兴致缺缺。不过福来对此好像一无所觉,只见他向一头雾水的春野教授解释:「其实这位店长是一位名侦探。」

「快别这么说,」茶畑说道:「不过是碰巧接连猜中几次而已。」

「就别再谦虚啦,」歌村打断:「店长应该有什么想法吧。」

「这个、因为实在并非可以随便诉之于口的内容。」

「没关系的,不管谁是犯人,我都能接受。」

春野教授通晓情理地如此表示。茶畑面有难色地面向春野教授。

「您期望的是洗清理香小姐的嫌疑吗?」

「是的。」

「不论得出任何结论,您都能接受吗?」

「没问题。」

茶畑沉思了一会,最后叹一口气:「请容我询问一个问题——本次问题所在的牡丹饼,当初是由谁,又是如何分配呢?」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我们面面相觑,春野教授偏着头。「是我。我在厨房分到小碟子上,再拿到客厅让大家自己取用。怎么了吗?」

茶畑垂下视线,沉默半晌,随后抬起脸庞。

「理香小姐为了夺回在家中的地位而下手行凶——我想这个想法是可以否定的。」

「真的?」春野教授探出身子。

「是的,虽然您说因为她是兽医而感到可疑,但我反而认为,正因她是兽医,才不像是犯人。」

「为什么?」这次换福来从桌上探出身体。

「因为如此一来,就无法解释为何要用乌头碱。」茶畑回答。

「站在下手的这一方来想,如果目的是取回在家中的地位,自己的所作所为就不能被人发现。」

「那是当然。一旦被抓到,以后就没脸见面了。」

「最好的做法是没人察觉到自己的罪行,让事情看起来像生病或意外。」

「没错。」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使用乌头碱呢?」茶畑说道。

「各位方才也说过,对狗而言,洋葱及巧克力是剧毒。为什么不用这些来下毒呢?乌头碱不但容易从症状遭人察觉,入手方式也相当有限。」

「啊。」众人一同发出惊呼。

「洋葱和巧克力都是家中常见的食物。即使加以留意,依旧可能不小心让狗食用,伪装成意外的可能性也比较高。理香小姐身为兽医,也曾向家人如此叮嘱,我实在不认为她会想不到这一点。」

真是盲点。

「我怎么没注意到这一点呢。」春野教授也一脸错愕。

「那到底是谁干的?」福来提出疑问。「我们可是想遍了各种可能性。」

「恕我僭越,恐怕是前提有误,」茶畑踌躇地说:「接下来大都属于想像,实在难以启齿——」

「别谦虚了,快说吧。」

在大家的催促下,茶畑面现苦色地说了下去。

「犯罪目的是为了取回家中地位的假说,就先归于白纸吧。如此一来,事件就会以不同的构图呈现于眼前。如果杀害对象是狗,就不需要用到乌头碱这样麻烦的毒物。也就是说,这项毒物说不定根本就不是为卢准备的。」

「不是为卢准备的,那又是为了什么目的?」

「不是给狗的话,也许是要给人用的。」

什么?

「店长,你是说——」歌村用几乎要从座位上站起来的气势喊道。

「是的,这恐怕是一起以家中成员为目标而策画的犯罪。原本以人为目标下毒,却误入了卢的嘴里。以这样的情况来说,整起事件呈现的样貌,便是与一开始各位所讨论的推理小说相仿的杀人事件。」

「等一下,这不是闹着玩的。」伊佐山反应。「这跟之前事件不能相提并论喔。」

春野教授大概也没想到会导出这样的结论,只见她一副茫然自失的模样。

「毒物因为什么差错而进到卢的肚子。这么一想,使用乌头碱的理由就有解释了。」茶畑再次强调。「那么究竟是发生什么差错呢——我想应该是令尊太过溺爱卢而造成的意外。」

尽管茶畑如此解释,我依旧毫无头绪。

「请各位回想一下,以卢为目标时的下毒途径。首先,不可能是外部犯案。也不是一志先生。关于春野女士的父亲,则是在讨论之后,得出难以准备毒物的结论。」

「果然没人办得到。」

「然而,如果是春野女士父亲的牡丹饼被下了毒呢?」

我懂了!

我终于看出茶畑试着向大家指出的事件模样。

「你是想说乌头碱——下毒对象是春野老师的父亲。他在不知道自己的牡丹饼被下毒的情况下,让卢吃了牡丹饼,对吧?」

我的眼前浮现老绅士凭窗眺望院子的情景。因为食欲不振,他便拿起被搁置在桌上的牡丹饼,丢给院子中的爱犬。爱犬摇着尾巴靠近,然后——

茶畑颔首。「根据您之前所说,您在和理香小姐闲聊时,曾经提到卢又因为令尊而发胖了。我对此的理解是令尊经常喂卢吃多于所需的食物。」

「没错,每次劝他都不听。」

「我记得一志先生说过令尊没食欲,」福来喃喃道:「所以他才把牡丹饼给卢吗。」

「等等,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他不说出来?」歌村质疑:「他大可说出是他让卢吃了牡丹饼。」

「我想他恐怕是感到罪恶感吧。」茶畑解释:「在卢过世之后,他甚至不再提起卢的名字。虽说如此,连话题都刻意避开,未免反应太过剧烈了。」

的确,我也有过同样感想。

「若是令尊与卢过世一事有关,这点就可以说明了。」

「你是说春野老师的父亲明知食物有毒,还喂给卢吃吗?」

茶畑对福来的询问摇头否定:「不,我想他应该是认为自己给的牡丹饼,导致卢食物中毒。毕竟当天天气炎热,认为食物在久置之后发馊,也是很自然的。他想必是在懊悔自己应该听从大家的建言,同时害怕遭到责难,才会闭口不语吧。」

「可能性很高。」春野教授点头,再次提起一开始说到的人物评论:「毕竟家父是一位个性怯懦的人。」

「假使他知道真正的死因是乌头碱,事情大概就会有不同吧。」茶畑担忧地向春野教授投以目光:「若是得知真正的死因,令尊想来终究会察觉到事情有异才对。」

因为硬是隐瞒死因,反而拉开与真相的距离。

春野教授愕然失色。「那么说来,理香并不是心怀恶意,才作牡丹饼来。」

「我猜她单纯发自内心地想要孝顺父亲。」

「『爸爸只要有卢在就好了吧』这句话也是……」

「我想应该别无他意,一如字面意思的真心话。」

她只是在陈述客观事实,店长补上一句。理香这名人物在我心中构筑出的难以捉摸气氛,顿时烟消云散。

「说得通,」歌村说道:「但到底是谁下的毒?」

圆桌的众人之间闪过一丝紧张气息。这才是最关键的谜团。

「我们来依序讨论吧。首先要考虑理香小姐在牡丹饼中下毒的可能性。不过以这个情形来说,为了让父亲拿到有毒的牡丹饼,她势必得亲自分配牡丹饼才行。然而实际上,是由春野女士分到小碟子中,再由大家各自取用,因此这个可能性是不存在的。那么恕我无礼——春野女士又如何呢?」

茶畑向春野教授低头致歉,同时继续道。

「如果是春野女士的罪行,首先她就不会将此事作为话题在此提起。即使不考虑这一点,她依旧缺乏下毒机会。因为她与理香小姐一样,无法掌控有毒牡丹饼的去向。这么一来,人选就剩下一志先生。他趁着送牡丹饼给父亲的时候——他在连接客厅与房间的走廊能够一个人独处,想来他就是趁那个空档,在牡丹饼中下毒。」

「没想到大哥……」春野教授一时说不出话。「但他的动机呢?」

答案昭然若揭——我的直觉这么告诉我。其他人的脸上也隐隐浮现察觉的表情。果不其然,茶畑一脸难以启齿地开口。

「他的事业当时已经陷入经营不善的状况。我也拜读过春野女士的散文,没记错的话,一志先生的公司应该就是在这个时期面临倒闭危机。」

逃到澳门的一志——春野教授曾经说过,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想要谋害父亲,掠夺遗产啊。」伊佐山替大家说出脑中的想法。实际上,春野教授的父亲既然出身豪门,又是在金融界成名的人物,资产想必可观。

「一志向父亲借了不少钱。」春野教授从喉咙中挤出话语:「到了后来,就连父亲都开始没好脸色。」

「所以他才会孤注一掷吗?」歌村询问。

「这么想的话,事情就说得通了。」茶畑点了点头。「令尊似乎心脏抱恙——乌头碱中毒容易被误认为心脏病发作。也曾经有原以为是心脏病发,结果查出是乌头碱中毒的死亡案例。」

「你是说一共三人遭到杀害的事件吧。」伊佐山回应。「直到第三名死者令人起疑为止,在那之前的被害人似乎都被当成心脏病来处理了。让我当时感慨,乍听很随便的犯罪行为,其实不太会被拆穿呢。」

「令兄大概也打着这样的主意吧。」歌村说道。

「不过时机不会太凑巧了吗?」福来质疑。「一志先生要下毒行凶,理香小姐就正好带牡丹饼过来,未免太巧了。」

「应该是反过来才对。我想正是因为理香小姐刚好带牡丹饼来,一志先生才决定下手。」茶畑解释道。「他大概从之前就随身带着乌头碱,等待良机。毕竟乌头碱是有明显苦味的毒物,一志先生应当是想尽可能把毒物混进味道重的食物,抑或是他迟迟无法下定决心。就在这个时间点,理香小姐来了,而且还带着平常没在作的点心。看在他的眼中,想必就像是个绝佳机会。万一毒杀之事败露,也有更容易遭到怀疑的人。」

福来低吟了一声。

「此外,关于乌头碱的苦味问题,也可以用洋菜或寒天搓成颗粒状,让人直接吞下去。」茶畑补充:「根据查证,乌头碱的致死量是二毫克左右,有米粒程度的大小就足够了。就这一点而言,和牡丹饼可说是绝配。只要塞进糯米,混在一起就好了。」

原来如此——

「说不定,令尊当年春天身体出问题,也是一志先生的手笔。也许是当时下毒的分量不足,又或者他打算测试下毒是否会遭到怀疑——现在已经无从查证了。」茶畑摆了摆头。「我的想像力太过丰富了,这番言论是对令兄的诽谤中伤也不为过。」

「不,这些我心里有底。」春野教授低语:「其实在破产骚动大致平息后,一志就回国了。但他把身体弄坏,没过多久就过世了。死前像呓语般留下的遗言是『爸爸,对不起』。」

众人一片沉默。

「我以为他道歉,是因为自己像潜逃般逃去澳门。现在一想原来是这么回事。」

伊佐山有所顾虑地出声询问:「请问令尊后来……」

「他几年前过世了,安然死亡。」春野教授静静地摇头。「该说是小病不断,大病不来吗?他在心脏出毛病后,身体就没有任何异常。」

众人都安心似地吐了一口气。

「一志先生是因为计划失败,所以放弃了吗。」

听到福来这般低语,春野教授微微点头。

「也许吧。大哥之后便接连碰壁,最终事业失败,没有力气重振旗鼓。」

「这样啊。」

春野教授静静地说了下去:「父亲是被卢救了呢。」

「方才的内容全然是我的想像,恕我重申,请不要把话全部当真。」

「不,我心服口服。」春野教授的脸上露出一丝朗色:「一志的事情虽然让我很震惊,但不可思议地,我没什么想责备他的心情。毕竟我很清楚他在那之后过得多苦。」她拿起茶杯,嘴角浮现一抹微小笑意。「更重要的是洗清了理香的嫌疑,实在开心。等会得打电话给她才行——」

店内终于洋溢起欢欣的气氛。

我悄悄地为一只以卢•亚彻命名的柯基犬祈求冥福。

作者后记

谐音笑话有其妙用。

迟迟难以决定作品设定的时候——交给谐音笑话,把心一横决定,有时事情便会意外顺当解决。

说到本作,决定卢的犬种也是如此。

敏锐的读者应该已经察觉。这次成为被害者的狗,为何是选柯基犬呢?为何不选贵宾犬,也不选腊肠犬、吉娃娃,或约克夏呢?

提示是本系列名称的Cozy boys一词。

各位想来已经明了选择柯基犬的理由了。原因就是(Cozy)和柯基(Corgi)的发音相近。犬种实在太多,让我难以抉择,最后就决定靠文字游戏来敲定。

当然理由不只这一点。要决定犬种,还有不少条件。首先以故事需求,须是饲养在院子中的犬种。此外,如果是太过少见的犬种,会让读者难以想像。综合诸如此类的条件再考量决定。不过契机确实来自柯基和舒逸相仿的发音,用这么不严谨的方式来决定,真是不好意思。

谐音笑话的地方不只这一点。为什么卢要叫卢这个名字呢?其实卢一开始的名字是马罗,也就是推理小说迷无人不知的冷硬派巨匠,雷蒙•钱德勒(Raymond Chandler)笔下侦探的名字。

敏锐的读者应该再次察觉到了。在菲利浦•马罗系列中,有一部名为《普德泉庄园谜案(The Poodle Springs Story)》的作品。也就是从狗→贵宾狗→《普德泉庄园谜案》→马罗→冷硬派侦探→卢•亚彻——这样的联想,才决定狗的名字是卢。简直是九弯十八拐的谐音笑话。另外,卢•亚彻是冷硬派泰斗罗斯•麦唐诺(Ross Macdonald)所创作出来的私家侦探,自从在《动向飞靶(The Moving Target)》初次登场以来,便活跃于《威彻利家的女人(The Wycherly Woman)》、《寒颤(The Chill)》等十八部长篇与众多短篇之中。

注:书名的普德泉(Poodle Springs)为地名,但普得(Poodle)作为一般名词时,为贵宾狗之意。

给我认真点!我仿佛听到卢的斥责声在耳边响起,不过本系列参考的《黑鳏夫俱乐部》,也常出现点子给人「这是冷笑话吧?」之感的作品(尽管如此,故事还是十分有趣,可说是作品的过人之处),我的谐音笑话不过是承袭前人,还请见谅。

另外,由于会揭露谜底,所以不能直接讲明,不过伊佐山在作品中提到的事件,是一九八六年于日本真实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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