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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机器人遇难之谜

「对服部小姐来说,舒逸推理的魅力在什么地方?」

听到伊佐山的问题,此次来宾的服部春子开靥一笑,颔首回答:

「我想是生活感吧,主角的日常生活与侦探活动并存的部分。」

「确实,舒逸推理必定有这类描写。」

听到伊佐山的回答,服部深感赞同地点头。她往红茶中加入砂糖,一边搅拌一边说道:「特别是有小孩之后,读到照顾小孩的描写就觉得有趣,有时还会感同身受。」

一月的朗朗晴日,在飘过缕缕云絮的蓝天下,我们有贵客莅临,于咖啡店「漫步」举行「Cozy Boys的聚会」。

「Cozy Boys的聚会」是由聚会主召兼同好杂志《COZY》主编的歌村由佳理、作家福来晶一、评论家兼旧书店店主的伊佐山春岳,以及一介编辑的敝人夏川司等四人,为了谈论探讨推理小说而举办的聚会。聚会规则有二:尽情说作品坏话,只是不可说人的坏话。尽管后者的规约几乎没人遵守。

在歌村的介绍下,服部春子成为本月聚会的嘉宾。

服部在东京都内的书店工作,是歌村主导的《COZY》杂志的老读者。她们在杂志的线下聚会聊天,提及我们活动的时候,服部表示「好像很有趣」,展现出兴趣,歌村便邀请她来参加。她是一位适合红色胶框眼镜,身材苗条的女性。和丈夫健次郎、即将十岁的长男文彦,以及长女诗织——刚满四岁——住在武藏野市的公寓。今日似乎是由健次郎看顾小孩。

据说对咖啡店也抱持热情的服部,对店长茶畑所泡的红茶大表赞赏,还评论天花板的灯具多么有情调,并称赞茶畑穿着西装背心的正装模样,说此处简直是为了成为推理小说舞台而存在的场所。

谦辞一番的茶畑返回吧台,服部把脸凑向歌村低语:真是帅气的店长,虽然年纪有点大,不过要是在推理故事登场,八成是当名侦探吧。歌村大概是考量现在没必要提起茶畑至今为止的活跃表现,所以什么也没说,不过倒是悄悄朝我们使了眼色示意——这位服部小姐,直觉真是敏锐呢。

「主角为了家事忙得不可开交,也是一种故事类型。」伊佐山说道:「要说经典的大概就是吉儿•邱吉尔,或是莱斯里•梅尔,最近的话,应该就是凯伦•麦克纳尼吧。」

「说起家庭描写的话,塞耶斯的〈塔尔博伊斯逸事〉也不错。」福来啃着配茶的饼干,也加入话题。这个人只要看到伊佐山说话就会想插嘴。「可以说是名侦探的家庭推理故事,儿童的描写相当不错。」

「感觉真有趣,我会找机会读看看。」服部兴味盎然地回答,却突然叹了一口气。

「请问,有什么问题吗?」福来诧异地询问。怎么了吗?连我也忍不住疑惑。福来插入话题的方式是有点不客气,但没明显偏离主题,应该不至于失礼。

「啊,不好意思。」服部低头致歉。「只是我想起来,我家也有事件发生。」

「怎么啦?听起来不太平静啊。」歌村皱起眉头。因为是老相识,歌村对她说话时,语气显得比较不拘礼。

「不是什么大事。」服部慌忙解释;「我们家的小孩把玩具弄坏了而已。」

「什么啊。」歌村松了一口气。「不是遇到了麻烦嘛。」

「是没错,」服部的回答有些不肯定。她垂下视线,盯着桌子一会,忽然抬起头环视我们一圈。「男孩子把自己当成宝物的机器人拆得乱七八糟——各位觉得是什么缘故?」

我们面面相觑。

「挨骂后,心情烦躁的时候吧。」伊佐山抚摸长长的下巴。

「不然就是玩腻了。」福来插嘴。「不过如果真的是很重要的玩具,应该不会拿来出气吧——」

「果然如此。」服部面色一暗。

歌村询问。

「你说男孩子,是指文彦吗?」

「是呀,他突然拆了一直当宝贝的机器人。那是卡通《废弃制造家》的机器人。」

「《废造》呀,」福来作出反应:「这么说,是『盒玩』系列吧。」

「那是什么呀?」歌村提出疑问:「ㄈㄟˋㄗㄠˋ?ㄏㄜˊㄨㄢˊ?」

「『盒玩』指的是将古今中外的机器人卡通作成塑胶模型的一系列模型。」福来说明。「《废造》则是《废弃制造家》的简称——你没听过吗?」

我知道这部卡通。这是一部以荒废的未来日本为舞台,描写被拆散的兄弟搭上人型机器人,与彼此战斗的机器人卡通。作品的主旨在于追求破坏的哥哥和努力复兴的弟弟,两人之间的对立与矛盾。身为主角的弟弟的经典台词是「约定好了」。虽然不及《钢弹》、《新世纪福音战士》等超重量级作品,不过自从去年首次播放以来,不只小孩,就连在大人中也颇有人气,目前正在播放第二期——我知道的就是以上知识。

福来滔滔地讲解:「『盒玩』可是很不错的喔。不但便宜,关节可动性也很高。容易坏掉算是美中不足之处啦——要是我小时候就有,一定是当成宝吧。」

「福来兄可真是口若悬河。」伊佐山苦笑。「没想到你在这方面也是个狂热分子。」

「毕竟玩具本身很棒,动画也很优秀,故事情节值得细细品尝——先不说这个。」福来连珠炮地说完,转向服部:「把机器人拆得乱七八糟,听上去实在不怎么和平。令郎为什么这么做,你没头绪吗?」

服部点了点头。

「拆得乱七八糟,是拆得多夸张啊?」歌村提出疑问。

服部从包包中取出手机,放到桌上。「我有点在意,就趁健次郎试着修理的时候,拍了照片。」

我们像乌龟一样拉长脖子,探头围观服部的手机。

首页画面是看起来像家庭照的合照。中间是服部,围绕在她身边的则是一名男孩和一名女孩,以及一位结实的男性。男性应该就是健次郎,男孩是文彦,和服部牵着手的女孩就是小诗织吧。戴着大大眼镜的文彦看起来很聪明伶俐,但脸上表情有些紧绷,隐约给人神经质的印象。在我们探头围观的同时,服部的手指在萤幕上跃动,画面上弹出照片资料夹中的图片。

「啊,真惨。」福来不禁提高声音。

画面中一如预期,映出放在木头桌上颜色亮眼的机器人——是主角的洛克大师一号机——只见机器人一副残破的模样,头和左脚都分家了。

大概是健次郎的手也同样出现在画面中。以手作为比例尺的话,机器人的尺寸大约二十公分,是苗条且手脚修长的人型机器人,身上被分别涂成红、蓝、黄三色的装甲。从造型来看,或许是以中世纪欧洲的铠甲为概念设计。机器人的背上有好几根管状加速器,手上握着几乎与身高同高的刀子。只见原本在额头上的角也被折断了。原来如此,确实被拆得乱七八糟。

「现在的组装模型真是多采多姿呀。」伊佐山佩服地感叹。「以前颜色没这么缤纷。」

「技术进步了嘛。」福来回应。「顺带一提,严格来说,这个并不叫组装模型,因为这个一开始就是组装完成的状态。依惯例而言,组装模型指以前那种需要自行组装的类型。『盒玩』从一出厂就是组装好的状态,这种的就不叫组装模型。这样的话,要叫什么才对呢?说起来算是可动模型吧。虽然不需要自行组装很轻松,不过只要零件一坏掉,就没办法像组装模型一样更换零件,算是可动模型的缺点。组装模型的话,真的有迫切需求的情况,可是能向厂商订购零件喔。」

滔滔不绝的福来让伊佐山耸了耸肩。

「福来兄,你不写小说,就靠玩具评论也能吃饭吧。」

「刚才说的都在常识范围喔。」

歌村询问服部:「你问过文彦,为什么要拆开机器人吗?」

「他说是玩的时候掉到地上了。可是健次郎说,光是摔到地上,不会让头和脚一起断掉。除非是连摔好几次,或是刻意拔掉,不然不会变成这样。」服部回答。「但是我们都想不通他这么做的理由。」

画面中的洛克大师一号机默然无语。

「这是文彦自己买的吗?」

「不是,是健次郎买给他的。去年卡通刚开播,文彦吵着要买,于是健次郎就说只要和爸爸约好,当个上课认真听课的好孩子,就会买给他。」

「原来如此。」

「这种用东西来利诱小孩的做法,我一直觉得对教育不好。关于这一点,我也经常和健次郎吵架——不过文彦的确认真用功,就连老师也称赞了他,让我挺开心的。」

「文彦也得到新玩具,应该很开心吧。」歌村这么说,只见服部眼镜后的双眼,也带着笑意眯起来。「嗯,毕竟是第一次买这类玩具给他。收到玩具的时候,他开心极了,忙不迭地把玩具摆在小孩房间书架上最明显的位置。」

「毕竟是他的宝物嘛。」

「真的,他还不肯让其他人碰。诗织一想摸,他就吹胡子瞪眼睛。他这个有点神经质的个性,真不知道是像谁。」

服部露出苦笑。

「那他应该并不是对玩具感到厌烦啰?」

「嗯,他常常一边看卡通,一边把玩机器人。」服部颔首回答。「收录《废造》特辑的杂志,或是有附机器人玩具的点心——是叫食玩来着?他也都想要。」

别说热情冷却,反而还增温了。歌村再次提问。

「关于这件事,健次郎有说什么吗?」

「他只说这个年纪的小孩情绪不安定,发生这种事也不怪。不过我就是莫名在意。」

「原来如此啊。」歌村盘起双臂,欲言又止地朝我们瞟了一眼。

我们马上明白她想说的话。歌村这是在问我们要不要一起来解这个谜团。我们无言地点了点头。这就是所谓的默契,一切尽在不言中。

歌村转向服部,开口说道。

「虽然可能有点多管闲事,不过你要是在意的话,要不要试着推理解开谜团呢?其实我们这群人,还满擅长解这类问题喔。」

「咦!」服部闻言吃了一惊,这也难怪。只见她环视众人一圈。

「但是——这种事情,应该很难用推理解开吧。」

「不试试看可不知道喔。」歌村朝吧台瞥了一眼。

「说不定出乎意料地,会有人跳出来发表名推理喔。」

「不过小孩子脑袋在想什么,有办法知道吗?」

服部依旧一副半信半疑,但她大概也不好意思推却歌村的盛情。「——那就麻烦了。」她说道,于是事情就这么决定了。「那能麻烦你把事情从头说一遍吗?」

就这样,这个聚会今天也投向解谜的怀抱。

「那一天是距离现在刚好一周的星期日。」服部用细腻的口吻娓娓道来。「那一天的上午我有班,我把小孩交给健次郎后就出门了。当时诗织一起床就开始吵闹,我还要换衣服、化妆——从早上就开始手忙脚乱。」

「真是辛苦啊。」歌村点了点头。

真的很辛苦。我的姐姐和姐夫也有一个三岁男孩,因为要应付小孩这种行为总是出人意表的存在,他们的脸上总是刻着「疲累」和「紧张」四个字——令人对世上的所有父母充满敬意。

「当时文彦还没有什么不寻常的样子吗?」歌村询问。

「嗯,他一如往常,从早就在看《废造》。他一起床就说:『爸爸,我昨天晚上就已经把明天的预习读完了,你要遵守约定,让我看电视喔。』然后把健次郎赶出客厅。」

「他真的很喜欢《废造》呢。」

「就是说啊。我出门的时候,他连句路上小心都没说,有够无情。总之我交代不要受伤,要大家好好看家之后就出门了。光在这个时间点,我就觉得刚打完一仗了。」

「辛苦你啦。」歌村劝慰服部。

「结束轮班,出了车站,已经过三点了。」说到这里,服部的眼中亮起怒火。她看了众人一圈。「你们评评理,我目睹的景象简直叫人难以置信。我打算买晚餐食材,去了超市,没想到应该在家里的健次郎,竟然一个人提着购物篮,站在点心区前。」

「咦,他没带着小孩一起吗?」歌村问。

「没错,我吃惊地逼问他,结果他说——家里冰箱空空如也,所以他决定来买食材。他把诗织交给文彦照顾了,因为诗织在客厅睡午觉,他不忍心把她叫起来。」

「哦,原来是这个缘故。」

「不过他手上提装着香烟的超商塑胶袋,购物篮里也堆着啤酒,怎么看都是打着买东西消磨时间的主意。」

「确实都是一些嗜好品呢。」

「我问他出门多久了,他说比他预计还要久,大概是一小时又多一点。这么长一段时间,竟然放着小孩自己在家,真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没想到他竟然自信满满地说:『没问题,我跟文彦约好了。我叫他视线不可以离开诗织,没问题的。』还说文彦也答应了。健次郎小时候家里似乎是放任主义,所以他从小学生的时候,就常常独自一人看家。对这方面的感觉跟我不太一样。」

服部摇了摇头。

「但根本不是这个问题吧。我这么一说之后,他就让我看了LINE通话,说他三不五时确认状况。LINE上面确实在三十分钟前,有着『还会花一点时间,交给你没问题吧?』、『嗯,麻烦了。』这样的对话,不过小孩子就是一不注意,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总之我决定先回家,晚点再发火。」

服部再次叹了一口气。

「回家说『我到家了』后,起床的诗织便充满活力地来门口迎接。我松了一口气,决定先把买的东西放到厨房,晚点再对健次郎说教,结果发现有黄色的物体落在小孩子的房间前。大约指尖大小,像是回力镖形状的——过了一会我才发现到,那好像是机器人的角。」

惨遭破坏的洛克大师一号机终于登场了。我们不禁探出身体。

「此时文彦刚好走出房间,我就拿起东西给他看:『这个掉在地上了。』文彦不知为何一脸慌张地说:『啊,原来在这里。我在客厅玩的时候掉在地上,把机器人弄坏了。』健次郎刚好过来,就插嘴说:『爸爸帮你修好吧。』文彦却推辞说:『咦,爸爸要修?不、不用了啦。』健次郎说交给他,文彦就莫名不情愿地回房间,打开抽屉。我们跟在他后面,就看到抽屉里,机器人支离破碎的惨状。我没想到机器人的状况惨到这种程度,健次郎也吓了一跳——」

服部停下话头。

「那天晚上,健次郎奋战到深夜,搞得满手黏着剂,最后露出奇怪的表情,说出『这个看起来是刻意弄坏的』,让我大吃一惊。『只是掉到地上的话,头和脚不会一起折断——除非是抓着手脚乱挥。』听他这么说,我整个人怕了起来,因为我实在想不到文彦这么做的理由。虽然健次郎说:『男孩子就是会精力过剩,只是这样而已。』」

服部发出这一天最盛大的叹气声。

「为什么文彦要自己破坏掉当成宝贝的机器人呢?」

圆桌陷入沉默。福来发出呻吟,伊佐山则是在胸前交握手指,抬头望向天花板。

机器人为何遭到破坏——这是和我们至今为止挑战的事件,风味有所不同的谜团。文彦为什么要破坏自己视如宝物的洛克大师一号机呢?

「真是奇妙。」歌村说道。

「对吧?果然很不可思议吧。」服部猛然点头。「光是这样说给大家听,心情就轻松不少了,谢谢。」

原来如此,服部虽然并无请我们推理的打算,但还是有想和人商量的心情。既然如此,我们更应该回应她的期待,解开事件真相。

歌村询问:「说起来,机器人最后修好了吗?」

「不行。关节的轴被折断了,就算用黏着剂也黏不回去。」

「最后还是不行啊。」

「嗯,因为这样,文彦这一阵子都闷闷不乐。」服部回答。「不过如果是自己刻意弄坏的,还会因此沮丧也很奇怪。愈来愈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嗯——」歌村沉吟一阵。「说不定真的像健次郎所说,是精力过剩、情绪不安定的年纪。」

「如果只是一时歇斯底里,也就算了。」服部再次叹气。「现在这个时代,不是就连小孩,也都可能会感受到很多压力吗?文彦说起来也是属于内向的类型,我只希望他不是因为遇到什么难受的事情,把怨气发泄在机器人身上。」

「所以你是在担心,这件事背后是不是有什么心理层面的问题?」

服部一脸忧心忡忡地颔首回应歌村的问题。

原来如此,偶尔会听到小孩会将压力发泄在比自己更小的存在——例如动物。我陷入沉吟。霸凌、考试压力、校园阶级制度——小孩子的世界充满苦难,不乏致郁的因素。

「诗织会不会知道些什么?」歌村出声询问。

「你是说是诗织弄坏的?」服部吃惊地反问。「那孩子现在确实是爱恶作剧的年纪,不过假使真是这样,文彦也会说是诗织弄坏的才对。」

「也对喔。」

「而且这个机器人是放在书架上比较高的位置,诗织根本构不到。」服部露出悚然一颤的表情。「站在椅子上踮起脚就构得到,不过我真不想想像那么恐怖的画面。」

「就算诗织不是犯人,也许她目击到文彦破坏机器人的经过。」

「我姑且问过她,哥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服部摇了摇头。「但她只是猛摇头说『诗织不知道』。」

「妹妹也没头绪的话,」福来突然瞪大黑框眼镜后方的眼睛:「答案也许意外的单纯喔。小孩子有时候会为了吸引周围目光,而采取极端的行动。说不定他是为了吸引两位的注意力,才弄坏机器人。」

服部吃惊地说道:「你是说他是想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吗?」

「没错,诗织出生后,他或许觉得父母对自己的关心不如从前。他对此不满,选择用这种接近自伤的方式来吸引注意力。」

「是吗?」伊佐山歪了歪头,提出反论:「要是他真的对此不满,就不是挑现在,而是诗织刚出生没多久的时候才对吧?」

「唔。」福来被反驳得说不出话。

「就算他有这类不满,也很难想像他会一下子就下手破坏自己的宝物。事先应该会有其他征兆。」

「就我所知,没有这类情形。」服部回答。

福来陷入沉默。

歌村开口切入对话:「早上没有异状,也就是说,解开谜团的关键是在那之后的事情。你去上班后,某件事成为导火线。」

「某件事会是什么事?」我问。

「健次郎不在的时候,文彦可能和诗织吵架了。他情绪不佳,发泄在机器人身上。」歌村解释:「但等文彦回过神,他就开始伤脑筋了。毕竟就算老实交代理由,也不是爸妈听了会高兴的事情。他无可奈何,只好撒谎说是弄到地上了。」

「不过要是吵架了,在服部小姐问哥哥怎么了的时候,诗织应该会直接说吧。」

「嗯——说得也对。」

「啊,星期六是《废造》的播放日。」伊佐山看着手机说道。「也许原因出在这里。譬如说,出现让人一口气讨厌起这个机器人的剧情。」

「就算讨厌,会讨厌到让人忍不住出手破坏吗?」福来质疑。「是要看到怎么样的剧情,才会让人变成这样啊?」

「这个机器人卑鄙地背叛了大家之类。」伊佐山回答:「卑鄙到让粉丝们的热情一口气冷却。」

「不,没那回事。」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看了那一天的卡通。」福来干脆俐落地回答。「洛克大师可是威风凛凛,大为活跃。」

「啊——」伊佐山哑口无言。

「不过卡通或许是个不错的切入点。」歌村评论。「会不会是剧情中出现这台机体被拆得四分五裂的画面?文彦也许想重现剧情。」

「会因为这样就弄坏玩具吗?」福来歪头怀疑。

「不是有所谓的情景模型吗?战车模型的话,就是重现在战场上被炸飞的场景;战舰模型的话,就是重现沉没的场面。文彦可能也是以这种感觉,想要重现卡通的名场面。」

「成年狂热粉丝也许会这么做,不过十岁的小孩会突然对这种玩法感兴趣吗?」福来摇了摇头。「不管怎么说,剧情中也没有这样的桥段。」

「啊,这样啊。」

这个想法也被打了回票。

「也许重点是被交代看家这件事。」这次换福来提出假说。「明明是大家要一起看家,爸爸却把责任塞到自己头上,跑去买东西。文彦就把这份怒火发泄在机器人身上。」

「太跳跃了。为什么机器人会成为发怒的对象?」伊佐山发出疑问。

「机器人象征着买机器人给自己的父亲。」

「应该还有其他更简单明确的象征吧?公事包、鞋子,或高尔夫球杆之类的。」

「我们家不打高尔夫的。」服部补充。

「只是打个比方,只要是健次郎的东西都行。」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就当我刚刚没说过——唔,真希望再多点提示。」福来嘟哝后,出声询问服部:「其他还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吗?」

「不寻常的事情吗?」服部困惑地复述。

「是的,不管什么事情都好,即使多微不足道也行。」

问得这么笼统,怎么想都让人很难回答。服部认真思索一阵子,双手拍了一下。

「这么一说,我很喜欢《妙殿下》,在自己的房间也放了一整套漫画——那天晚上,我不经意看过去,发现有几本比其他本凸出来一点。健次郎说他不知情,那就只可能是文彦偷偷拿出来读了。」

众人面面相觑。

「《妙殿下》呀,那部作品确实很有趣。」福来回应。「不过说是偷读的话,意思是说文彦现在还不准读《妙殿下》吗?」

「也不是说严格禁止,只是觉得对小孩子来说还太早了。毕竟那个——《妙殿下》不是有不少性描写吗?」服部有点尴尬地解释:「我跟他说,等他上国中再读。」

「不过这会和事件有关系吗?」明明是自己说要问,福来却轻易做出背刺发言。「就算读了《妙殿下》,内容应该也不会让人想要破坏玩具啊。」

《妙殿下》吗?我盘起双臂。十岁的少年会想趁父母不在的时候,偷读被禁的漫画,确实一点也不奇怪。这件事果然就如同福来所说,应该没什么关连吧。

「如果是以前的推理小说,就会是坏掉的老旧娃娃里面,其实藏有宝物或是暗号。」福来不学乖地再次提出新假说。「现在的话,应该就是毒品或是窃听器之类的吧。」

服部一脸惊愕地看着福来。

「你的意思是为了拿出东西吗?」歌村回应。「那么是谁把东西藏在那里?文彦又为什么会知情?」

「对不起,我没仔细想过,随口说说的。请忘掉我刚才的想法。」

众人虽然提出了各种假说,但都不太顺遂。

到目前为止,四人中,还没提出想法的就只剩我了。哎,又是这个模式——我隐约感受到众人朝我投来的视线。

尴尬的我端起杯子送到口边,一边思索。我必须要贴近文彦的心理才行。

他应该是因为某种理由,累积了一定程度的怨愤,最终累积到难以压抑破坏冲动的程度。《废弃制造家》——对于这部以废弃与制造这两个词来命名的卡通,文彦究竟抱持着怎么样的情感呢?

废弃和制造——我突然灵光一闪。

「对了,破坏之后,再创造,是这么回事吗?」

脑中的思绪脱口而出,让歌村立刻看了过来。「你有什么想法了吗?」

我点了点头,转向福来询问:「这个玩具没法交换零件,对吧?」

「嗯,如同我先前所说,这是从出厂时就已经组装好了。」福来颔首回答。「如果是要自己组装的组装模型,无论如何都想要更换零件的时候,就可以向厂商下订。」

「也就是说,这个机器人无法更换损伤的零件,如果无法忍受,就必须重买一个新的机器人。」我点了点头,切入正题。「假使文彦的行为,就是以此为目的呢?他为了再买一个新的机器人,所以刻意把机器人弄坏。」

席间一阵骚动。「说明得清楚一点。」福来探出身子要求。

「这只是假设喔,请大家想像一下只有头上的角坏掉的情况。假使福来是父母,你会重买新的给小孩吗?」

「大概不会吧,」福来回答:「顶多拿个黏着剂修一修。」

「我们家也是,」服部也颔首回答:「健次郎应该也会认为这种程度的修理,自己来就好了。」

「如果很多地方都坏了呢?」

「很难说,」服部苦恼回答:「如果小孩太沮丧,健次郎可能就会说要买新的。」

「对吧?我猜这应该就是文彦的目的。」我解释道:「其实弄掉的时候,坏掉的地方只有角的部分而已。不过光是这样的话,就没办法让你们重买新的机器人。偏偏文彦又无法接受有瑕疵的机体。」

从至今为止的描述来看,文彦是一个连家人都不能碰自己宝贝,有一点神经质的少年。这种类型的小孩,要是宝物损伤,可能就会无法忍受。

「如果是以前的组装模型,也许还能要求更换零件。不过一如福来的说明,这个机器人无法这么做。因此文彦才心生一计,刻意让机器人坏得更严重——采取把头和脚折断的作战。他期待健次郎看到严重损坏的洛克大师,会说出『这个不买新的不行了』——让角掉在走廊上,说不定也是为了让人注意到机器人的破损而采取的作战。毕竟由自己说出『机器人坏掉了』,感觉就会像是求人买新的一样。」

自己亲手废弃,借以得到新的,正可谓废弃和制造。

众人都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

「你的推理也真是挺坏心眼的。」福来半是傻眼地表示。

「不过——我们没给他买新的。」服部说道:「他也没央求我们买新的。」

「他大概是接下来才要说吧。」我辩解道:「文彦可能打算看情况,再若无其事地提出请求。现在还在观察时机。」

现场陷入一阵沉默。我环顾众人,有人感到认同,也有人半信半疑。

不久后,歌村歪着头打破沉默。

「姑且是说得通,但风险感觉太大了。」

「会吗?」

「因为事情照计划进行的话,是没什么问题,但万一行不通就没救了。实际上也没人说要买新的,这个想法还是有点不合乎现实吧。」

「唔。」被戳到痛处的我,还来不及想到怎么反驳,结果连福来也倒向反对派。

「我也觉得说不通喔。照摔坏机器人的剧本演的话,只要折断头或脚其中一个就好,再更进一步就会太夸张,让人觉得光是摔到地上不会变成这样,平白惹人怀疑。实际上,健次郎就感到奇怪。」

「他可能觉得光只有一边,损坏的严重程度会显得不足。」

「就算是这样,折断头又折断脚,实在太不自然。一般来想,应该是头和手吧。」

「呃。」

「头和脚之间的距离太远。如同健次郎所说,两边掉下去一起折断,实在是不太可能。要是头和手,还有同时撞到地板的可能性,所以要照掉到地上摔坏的剧本来演的话,应该也是选手臂吧。我想不到特地选脚的理由。」

「唔——」又是难以反驳的观点。

「还有啊,文彦真的知道『盒玩』和一般组装模型不一样,不能单独购买零件吗?」福来追击似地提出疑问。「我不认为十岁的小孩会知道这些差异。如果是从之前就狂热收藏这系列的小孩,也许还有可能——但这应该是你们第一次买这类玩具给他吧?」

后半是对服部提出的问题。「是的,以前到现在就只有这次。」她颔首回答。

我提问:「就算文彦不知道不能更换零件,会有什么差别吗?」

「首先,他应该就不会订定那么复杂的计划。一般来说,应该都会先向父母哭诉零件坏了,想换零件。不,如果是第一次接触这类玩具,说不定他根本不会有更换零件这个想法。这么一来,这个说法就更不可能了。」

我难以反驳,于是就连伊佐山都发话了:「这次是福来兄比较有道理。」伊佐山站到反对派之后,服部也点头同意:「刚才的说法是有点勉强。」——我只能乖乖认输。

一片沉默再次笼罩在圆桌上。

这下子一筹莫展了。大家都无言地端起杯子送到嘴边。

文彦为什么要弄坏机器人呢?难道真的有什么大人难以推敲的心思吗——

「小孩子在想什么,果然还是很难搞懂呢。」服部一脸放弃地说道:「说起来这是我们家的问题,我会和健次郎再谈一次。」

「等一下,再听听一个人的说法。听完之后,再放弃也不迟。」歌村转头向吧台出声:「店长,能够拜托你吗?」

服部吃惊地看向歌村。

「这里的店长是位名侦探,你早先的猜测正中红心。」

歌村不管瞪大眼睛的服部,再次出声喊吧台后的茶畑。

「能请你过来,让我们听听你的意见吗?」

茶畑一脸不知如何是好地转向我们,询问歌村:「我能说说我的想法吗?」

「当然没问题,事情你应该都听到了吧。」

「是的,在一旁听各位谈话,万分不好意思。」茶畑低头致歉。「我的确有一个推论,大多属于我个人的想像。」

「那也没关系,我很乐意听听看。」服部探出身子回应。

「然而全凭臆测的话,实在有欠谨慎。」

「哪里的话,被吊着胃口的状态才更叫人难受。」

不由得败在众人压力下的茶畑,叹了口气后开口:

「那么接下来的话,请各位抱着半信半疑的心态听听就好——在这之前,能容我问一个问题吗?」

「好的,请问。」

「您说文彦可能读过《妙殿下》,请问您还记得被取出的漫画,是到第几集前呢?」

这个出人意表的问题让我们都一脸错愕。

服部也带着一头雾水的表情回答:

「是最初的三集。只有那三本比其他几本要来得凸出——这样有帮助吗?」

「是的,非常有帮助。」茶畑颔首回应。

「真是在意呀。」福来出声说道。「毕竟那可是《妙殿下》喔。虽然是一部奇想天外,任何事情都可能的漫画,但我实在不觉得其中内容会让人引起破坏东西的冲动。」

「我也很喜欢那部作品。」茶畑回道:「读的时候往往令人过于投入,忘却时间,可说是这部作品的美中不足之处。我在家中泡茶的时候,还曾经不小心读了起来,让茶叶浸泡太久。」

「茶畑先生也会读《妙殿下》,真是意外。」歌村说出感想。「不过我还是搞不懂,《妙殿下》和事件有什么关系。」

「由于《妙殿下》实在太有趣,有趣到让人忘却时间——个人以为这就是本次事件的核心所在。」

茶畑再次抛出宛如谜题的一句话,转头朝向服部。

「以结论而言,破坏机器人的人,我想应该是诗织。」茶畑简单明确地说道。「文彦只是替她顶罪。」

福来皱起眉头。「这个可能性刚刚被否决了吧?」

「如果想不出文彦破坏玩具的理由,那么最简单的解释,就是家中另一人才是下手的人。」茶畑淡然回答。「凭想像依序追溯经过,诗织在客厅睡午觉的时候,文彦大概是在服部小姐的房间。不久,诗织醒了过来,走到儿童房,看向放在书架上的机器人。平常哥哥总是不许自己触碰机器人,所以诗织便把握良机,趁哥哥不注意而拿到机器人。然而她在摆玩、甩动机器人的时候,不小心用力过大,折断了机器人的头和脚。头上的角也是在这个时候折断,弹到了走廊上。」

「你是说她并不是怀着恶意弄坏的。」歌村点了点头。「以那个年龄的行为模式来说,确实可能——不过光凭四岁小孩的力气挥来挥去,就能让机器人掉头掉脚吗?」

「如果是出自一时的意外,也并非不可能。」茶畑解释:「例如说,她可能是在抓着脚挥动的时候,不小心把脚拔了下来。她慌张地想要修理,于是抓着机器人,硬是想把脚塞回去。结果因为施力问题,反而把手中抓着的头也掰了下来——类似这样就可能做到。」

「很有可能喔。」福来大点其头。「毕竟关节向来是『盒玩』的致命弱点。去看狂热粉丝的社交媒体的话,每当有地震发生,就会经常看到架上的模型摔断头之类的贴文。虽然还不至于脆弱到头和脚一起断掉,不过如果是照店长所说的经过,就十分有可能。」

「小福来这么说的话,应该就错不了了。」歌村接受了这番解释,但随后又歪了歪头。「不过,虽然我这么问有点烦人,但文彦并没有替诗织顶罪的理由。」

「真是如此吗?」茶畑摇头后,开口对服部道。「我对文彦和健次郎的对话有些在意。」

「你说对话,是指LINE上面的通话吗?」

「是的,健次郎先生从外面询问『还会花一点时间,交给你没问题吧?』,文彦则是回答『嗯,麻烦了。』」

「没错。」

「听的时候,我几乎错过这一段。我认为两人的对话值得再加以深究。」茶畑说道。「此时应该是健次郎先生拜托文彦,要求他视线不要从诗织身上移开,好好看家。文彦则是受到嘱托的那一方。那么这边的『麻烦了』,又是怎么一回事呢?这句话很明显,应该是有求于人的那一方台词吧。」

「啊。」

众人一同扬起声音。确实如此——

「『交给我』还能理解。另外,如果是成年人,也有人会机械式地向工作对象回复『万事有劳』,然而出自小孩之口,委实令人感到不自然。文彦究竟拜托健次郎先生什么呢?」茶畑向服部询问:「说起来,健次郎先生似乎很喜欢和令郎定下约定。」

服部露出一头雾水的表情。

「例如,他以改善学习态度为条件,给了文彦这个机器人。用频道的决定权作为预习奖励的行为也是如此。两人之间,不时可见遵守约定,就会给予报酬的行为模式。」

「是的,确实有这样的倾向。」服部点了点头。「不过那又怎么了吗?」

「交代文彦照看诗织,健次郎先生就出了门。」茶畑解释:「这个时候,他是否也可能与文彦约好,会以某种报酬作为回报呢?具体来说,约定的内容可能是只要视线一直不离开妹妹,乖乖看家,就会给予奖励。」

「啊!」服部恍然惊觉似地张口。

「我记得您结束轮班,回来绕去超市时,当时健次郎先生站在点心区前。依您之前所说,文彦对于点心附赠的机器人玩具——也就是所谓的食玩,似乎相当着迷。也许健次郎先生和他约好,会买食玩给他,作为看家报酬。『只要好好看家就买给你』,健次郎先生这么说便出了门,文彦那一句『麻烦了』,是保险起见的提醒。如此,事情就说得通了。」

「那、家、伙——」服部发出饱含怒火的声音。「非常有可能!每次叫他不要用利诱的方式,他老是不肯改。」

「以健次郎先生而言,他应该不希望此次约定被服部小姐知晓。毕竟以前两位便针对以物利诱的是非对错,有着对立意见。他抱着不想点燃战火的想法,便对此事缄默不语。」茶畑有些歉疚地补上一句;「万分抱歉,对健次郎先生,语中多有得罪。」

「哪里的话,店长的推论很有道理。健次郎就是这种地方欠缺思虑。」

「等一下,我跟不上你们。」福来举起手。「就算有约定,和机器人又有什么关系?」

「文彦是和健次郎先生约好,以视线不离开诗织为条件,让健次郎先生买食玩给自己。尽管如此,文彦的视线却长时间都不在诗织身上,这种情况又当如何呢?假设诗织还是在这段期间,弄坏了机器人。」

茶畑缓缓看了我们一圈。

「以这个假设为前提,我们来站在文彦的立场想想看吧。如果说出是诗织弄坏机器人,就等于是在说自己违背约定——表明了连破坏机器人的行径都未能察觉地长期脱离观察。更何况这个机器人是放在书架较高的位置。当时诗织的行为,恐怕是采取了爬到椅子上的危险做法。」

「啊。」我们再次同时扬起声音。

「要是此事曝光,就会得不到奖励。更重要的是,曾让诗织处于危险一事,必定会遭到父母责骂。这么一来,文彦自然会考虑,不如让父母认为是自己弄坏机器人还比较好。尽管失去宝物,想必令他痛心无比。」

这样啊——

「那么,让文彦的视线离开诗织的原因,又是什么呢——他当时恐怕在读《妙殿下》吧。所有事物都是愈被禁止,就会愈令人在意。对于从以前就想读《妙殿下》的文彦而言,眼前有了读漫画的大好良机。由于漫画实在太过有趣,他就在服部小姐的房间内一路看了下去——忘了他把诗织留在客厅。读到第三集的话,假设读完一本也要花二、三十分钟,那么三本就需要一小时以上的时间。他和健次郎先生用LINE联络,想必也是在这个时候吧。于此期间,诗织醒了过来,前往儿童房,弄坏机器人。等到文彦注意到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无可奈何之下,文彦只好主张是自己弄坏了机器人。」

原来如此,所以店长才会针对《妙殿下》提出询问。

「当然,不要让视线离开诗织只是一种措辞。对健次郎先生来说,他想来并非要文彦每一分每一秒都紧盯着诗织,而是要文彦不要放着诗织独自一人的意思。我想文彦应该也明白这层意思。只是被漫画吸引了注意力,把诗织独自留在别的房间,让文彦深感愧疚。因此他才难以说出实际发生的事情。」茶畑摇了摇头。「他大概想尽可能避免服部小姐注意到损坏的机器人,所以才把机器人收进抽屉中。唯独头上的角,因为弹飞到走廊上,迟迟难以发现,最后被服部小姐抢先找到——个人以为这就是事件背后的隐情。」

「请等一下。」我插话。「诗织被问到『哥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的时候,回答了『不知道』。她是犯人的话,难道不会说出是自己做的吗?」

「她应该被文彦叮嘱过要保密吧。四岁的话,应该也开始能够判断,弄坏玩具是会遭到谴责的行为。文彦的要求正合她意,她便配合了。」

原来如此——

「结果是诗织做的好事啊。」服部喃喃低语,忽然想到什么似地说道:「健次郎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了?」

「他恐怕并未察觉。」茶畑摇头回答。「健次郎先生在修理机器人的过程中,对损坏的状态提出了疑虑。若是他已察觉事情真相,就应该不会主动提起这个话题。毕竟这么一来,就容易曝光约定的存在。」

「喔,说得也对。」服部点了点头。

「在那之后,健次郎先生应该依约把食玩拿给了文彦。毕竟机器人坏掉,与约定内容没有关系。然而文彦因此产生欺骗父亲的罪恶感。他会闷闷不乐,恐怕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以上便是一点拙见。」

哦哦——众人口中发出赞叹之声。照茶畑的推论,机器人坏掉一事就有了合理的解释。就连呆然聆听的服部,也缓缓点头。

「店长的推理让我心服口服。不是霸凌真是太好了——」

服部挨个环视众人,低头说了一声「谢谢」。

然而她的脸上仍然带着一抹忧愁。半晌沉默,她低声吐出一句:

「但文彦说了谎,还曾经丢着诗织不管。」

「服部。」歌村担忧地出声唤她。

茶畑慌忙解释:「刚才我说的纯属想像,就算刚好说中了,也请您不要太过责备文彦。即使他暗藏私念,但会忡忡不乐,正是代表他为此良心苛责,表示你们将他教得很正直。」

说到这里,茶畑露出本日最为惶恐的表情,低头致歉说自己太过僭越了。

「请别道歉。」服部连忙说。「店长的话让我很开心。说得也是呢,文彦也在成长啊。」

服部颔首后,终于露出发自内心的开朗笑容。

不过她马上绷紧脸庞,用低沉的嗓音宣布:「剩下的问题就是健次郎了。回去之后,我要好好念他一顿。」

我们闻言,只能沉默地连连点头。

几天之后,歌村那边收到「健次郎招了。已狠狠念过一顿(怒)」的报告。茶畑的推理这次也是正确的。

不过教养小孩实在是充满出乎意料的事情,可说是一条艰辛道路。我也来问问姐姐夫妇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买来送给他们好了。给外甥送玩具也许是个好主意,不过要送他洛克大师一号机,可能还稍嫌太早。

我的脑中这么盘算着。

作者后记

提笔写这篇故事的时候,我为了听听实际养育年幼小孩的人的经验谈,而采访了育儿中的姐姐夫妇。写第二篇故事的时候,我也曾向姐夫请教了关于过敏的事情。诸多叨扰,实在是感谢万分。

由于正值新型冠状病毒肆虐期间,我们无法直接碰面,而是透过网际网络,进行线上采访。哎,老实说,小孩子的活力真可怕。

姐姐夫妇的女儿在我写这篇后记的时候,即将满四岁,和作中的诗织正是同样年纪——活力充沛,精力十足。采访的时候,她大概知道是在谈自己,便从萤幕的上下左右——不,上面是还不至于——探出头,试着加入话题似地想方设法入镜。即使好几次被姐姐说「去别边玩」,她依旧毫不放弃地喊着「我也要」,一股劲凑到镜头前。姐姐终于放弃,用把外甥女抱在腿上的方式继续访谈(不过还是请姐姐戴上耳机,以免被外甥女听到问题内容)。

我原本的目的只是想请姐姐夫妇从育儿夫妇的立场,帮忙确认本作的设定等是否有误,并没打算对小孩采访——没想到意外目睹小孩充满活力的模样,得到了珍贵的经验。照这个样子,作中描写的事件就算发生也不奇怪——我莫名地为此感到安心。

不过,家中有年幼小孩的家庭实在相当辛苦。关于这一点,希望作品中或多或少能传达出访谈的成果。

另外作中提及的机器人动画并无特定的参考对象,而是笔者所知的作品们的大杂烩。组装模型和玩具相关的叙述,则是仰仗对这方面知之甚详的友人。如有错漏之处,责任全在笔者身上——写到这边,我久违地涌起念头,想组装钢普拉或洛伊德之类的模型来玩。不过由于我现在就已经过着要被书淹没的生活,如果再加上陈列钢普拉的空间,以现实层面来说,实在有点困难。只是有模型点缀的生活,果然还是有点憧憬。

最后来介绍一下伊佐山在作中提及的作家。

吉儿•邱吉尔(Jill Churchill)可说是舒逸推理的代表选手。以《垃圾与罚(Grime and Punishment)》为开头的珍•杰佛瑞系列,描写了主角照顾与亡夫之间生下的三个小孩,忙得团团转之余,同时和好友及熟稔的刑警携手解决事件的故事。家事、解谜,配上刑警之间的浪漫插曲,忙碌得令人目不转睛的剧情——正是舒逸推理!只要说到作品名称全都是向文学名作致敬的系列作,相信不少人都会心领神会地回答:哦,那个系列呀。除此之外,吉儿•邱吉尔还有以一九三〇年代的美国为舞台的「钦赐山庄(Grace and Favor series)」系列。

莱斯里•梅尔(Leslie Meier)则是有以《槲寄生谋杀案(Mistletoe Murder)》为开头的「露西•史通」系列,已在日本翻译出版。喜欢推理小说的主角,借助家人和好友的力量解决事件,是充满舒逸精神的愉快系列作品。系列中不乏充分利用圣诞节、万圣节、感恩节等节日活动的故事,也是其魅力所在。

凯伦•麦克纳尼(Karen MacInerney)目前已有多部作品在日本翻译出版,伊佐山所说的作品是「玛姬•彼得森」系列的第一集跟第二集。该系列的第一本是《妈妈外出的一天(Mother's Day Out)》,主角也和邱吉尔及梅尔笔下的侦探一样,在家事与工作间忙得团团转。不过本系列偶尔还会发生家人的车撞毁起火的惊险场面,令人心跳加速的故事展开十分值得一看。

另外〈塔尔博伊斯逸事〉是多萝西•塞耶斯(Dorothy Sayers)的「彼得•温西爵爷」系列的其中一篇。彼得为了遭受怀疑的大儿子布雷登,解开不留足迹的桃子小偷身份之谜,是一篇十分愉快的故事。本篇收录在《巴士司机的蜜月(Busman's Honeymoon)》之中。

此指日版(日版译名:《大忙しの蜜月旅行》)。在原文版本中,这则故事是收录于一九七二年的短篇集《Striding Folly》。

《妙殿下》是一九七八年于《花与梦》(白泉社)开始连载,至今仍未完结的搞笑漫画经典之作。在二〇二一年的时间点,连同衍生作品在内,系列单行本已超过一百二十集。故事述说马利尼拉王国的少年国王巴德里欧,以及围绕着他展开的各种异想天开的故事。故事有科幻,有惊悚,有推理,剧情肆意纵横于各种分类,构筑出只能以《妙殿下》世界称之的独一无二世界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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