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这个世界上有个不可以反抗的人

我在宅邸的深处发现野玫瑰以后正好第七天,每天哼着歌散步来这里后,发现没有见过的东西。

在鲜红的野玫瑰围绕下,一朵奼紫嫣红的牡丹。

牡丹和野玫瑰的开花季重叠,因此这种组合并不奇妙,不过昨天以前我在野玫瑰群中没有看见牡丹的花蕾啊。

我觉得奇妙,脚迳自走向牡丹。

仅仅一朵,静静盛开的姿态犹如美丽的女王威风凛凛,散发傲然挺立的威严,不知为何让人移不开视线。岂止如此,我就像是被火吸引的飞虫那样走向花。

眼前那朵牡丹,花瓣鲜艳到就像高级丝绸织成,层层重叠。

这朵牡丹不寻常。

吸入后令人飘飘欲仙的甜美香气朝我扑鼻而来。

花香原本取决于牡丹的品种,不过只有一朵花不可能散发强烈的薰香。然而这朵艳丽的牡丹散发出宛如桃子,或者说类似玫瑰,不对,就像梅花,总之是难以形容的美妙香气。

不属于这个世界上之物这句话,就是用在这种时候吧?我有所感触,开口流畅地吟诗。

「落尽残红始吐芳,

佳名唤作百花王,

竞夸天下无双艳,

独占人间第一香。」

这是前世的诗人做的汉诗,意思是「牡丹在所有花朵凋落以后始为盛开。其佳名为『百花之王』。牡丹以天下无双的艳丽为傲,独占这个世界上最芬芳馥郁之花的地位」。

唉,也就是说牡丹万岁!「在下」与「我」的想法,两者都不小心亢奋起来了。

当我陶醉地赏花时,牡丹突然发出耀眼的光,收束后化为人的姿态。

一头艳丽的牡丹色长发延伸至脚踝,冷艳的眼角有颗泪痣,身穿前世「京剧」的女主角或公主的轻飘飘衣裳的女子现身,令我诧异得哑口无言。啊,不过该怎么说,我好像看过这个人耶?

「呼唔,看见本宫的牡丹,竟然旋即吟诗,汝这个小童挺有诗才的。本宫很中意,准汝报上名字。」

「……什么,咦?」

见到我惊讶到无法出声,美女咯咯笑了。

「怎么了?尽管具有吟诗赞美本宫的诗才,毕竟还是个小童呢。汝不明白意思吗?」

「咦……啊,是,是,那个……我是……菊乃井伯爵家的长男,名字叫做菊乃井凤蝶。」

不知为何我觉得非得这么做不可,便当场跪地磕头,女子再次「嗯」地点头。

「礼节端正的小童讨人喜欢喔。汝叫做凤蝶吧,本宫是『百华公主』。想必知道吧?」

理所当然的语气令我凝固在原地。

我不知道。

虽然我觉得曾经听过,名字却没有印象。

我僵硬的模样令娘娘的眉毛不满地上扬。不过,这等身份的人肯定是绝不可以惹怒的。

我伏身低头,硬挤出话来。

(插图005)

「非常抱歉。我直到前阵子都傲慢到不把身边大人的教导当作一回事,愚昧至极。或许身边的大人曾经教导过娘娘尊贵的名字,然而我却左耳听、右耳出。因此……那个……」

「不知道本宫的名字。」

「是的,真是非常惭愧。」

「没礼貌的小童呐。唉,算了。看在道歉的分上,这次原谅汝……重申一次,本宫是百华公主,司掌大地丰饶之花朵、绿意、治愈、恩惠的女神。」

原本绷紧的红唇这次弯成新月形。美女不论做什么,其一举一动都在散发与凡人截然不同的优雅气质。

当我看入迷时,娘娘摇晃手中用丝绸或其他透明布做成的圆扇。

「这座宅邸是小童的宅邸吗?」

「是的……不对,正确来说是菊乃井家的宅邸。」

「呼唔,莫名迂回的说法呢。总之这里是与小童有关的庭园吧?七天前因为一些缘由,本宫寄宿于这座庭园的野玫瑰中,从当天起就一直听见汝的歌。」

「啊———……惹得娘娘耳根子不得清静,非常抱———」

「不必道歉。本宫很中意那首歌和诗。本宫也活过漫长的岁月,由于从未听过那首歌,乐在其中。因此,本宫想下赐乐在其中的礼物,便亲自现身了。」

与乐不可支笑眯眼的娘娘相反,我顿时脸色发青。

娘娘听见的歌曲和诗,两者都不是我写的。

拥有前世「在下」的知识与记忆才得以使出的招式。

我没有厚脸皮到会当作那是自己写的,也没有欠缺礼数到会欺瞒女神大人。

我连忙说明自己身上的奇妙经历———拥有前世的记忆,以及让娘娘听见的歌曲和诗都不是自己写的。然后,这次娘娘浮现恶作剧般的笑容,挑起单眉。

「愚蠢的小童呐。这种事情只要不说出来就没人知道呀。唉,算了。即便是其他人写的歌曲,连续七天献给本宫的是汝啊。本宫当作贡品收下了,倘若不正确支付收下贡品的代价,便会发生扭曲。因此本宫必须赐予汝相衬的东西,汝就感激地收下吧。」

娘娘这么说,在我的身边转了一圈后,突然往我延脑戳了一下。

「好痛啊!」

「干什么?叫得这么大声,不知耻。」

「不是,因为延脑……被戳了……?」

「哼,本宫按压尚未延伸至颈子的魔素神经的经脉。如此一来,汝体内的魔素神经便能稳稳生根,延伸至全身吧。汝也能施展魔术了。」

「咦?谢谢娘娘!」

「另外,汝的容貌……虽然现在不怎么样,但有副动听的嗓音。而且唱歌还不差,但却也不够好。虽然不够好……从明天起每天来这里唱歌便可。汝要抚慰本宫的无聊喔。」

「咦?啊,可是……」

「前世的知识和本宫无关。只要能取悦本宫即可,虽然汝知道的歌曲和诗不是这边世界的产物,但本宫依然能乐在其中。只要不忘记对于伟大的异界先人的敬意,就和吟游诗人在人群前表演往昔诗人的歌曲没两样喔。神的命令不可推翻。既然要汝过来唱歌,汝就别找借口推辞,从明天起每天过来。只是这样罢了。回答呢?」

「遵、遵命!」

不可以违抗这等身份的人。因为很重要,我要说两次。

我大声回覆的话似乎令娘娘满意了,他一挥圆扇,其身影便如烟雾般消失了。

真的假的啊?

当天下午,用完点心,一如往常和罗曼诺夫老师一起念书。

我在老师的斗篷上缝完第十只安地斯神鹰,收拾裁缝箱。

「你今天自主学习做了什么?」

「今天我和约瑟夫一起照顾马、牛、鸡,中午过后在厨房学习,和主厨一起开发新的餐点。」

「新的餐点?」

「是的,我想想,就像舒芙蕾欧姆蛋……」

舒芙蕾欧姆蛋是把蛋白打发泡以后,与蛋黄混合后下去煎的欧姆蛋,煎好以后口感非常松软。

这个世界也会做蛋白霜,我突发奇想做尝试,不过被主厨笑说:「少爷的脑袋里装了什么啊?」我不太懂他的笑点就是了。

但这种餐点,有倘若不在吃以前把蛋白热过,就不会变松软的弱点。

「原来如此,我会期待晚餐的。」

「是的。今天也兼具餐桌礼仪的讲习,会跟老师和萝登麦雅小姐一起用晚餐……我很期待。」

像这样每周两次,安排以餐桌礼仪讲习的名义和萝登麦雅小姐一起用晚餐的机会。

只有两人坐在那张长桌前令人寂寥,不过比孤零零用餐好多了,罗曼诺夫老师从一个月以前也加入,变得稍微热闹一点了。

配合当时,我开始让主厨制作我所知的前世餐点,是因为和别人一起用餐的想像无论如何都偏向那个世界,于是我变得非常想吃那个世界的料理。

当然也有缺乏的调味料,所以难以重现,但由于主厨会大显身手,大致上都能做出美味的餐点。

「有一说是空腹就是最棒的调味料呢,那么晚餐前,我们用功一点吧。」

「好的。」

我有这种打算,便一如往常说「开启」,公开状态栏。

名字/菊乃井凤蝶

种族/人类

年龄/5岁

LV/1

职业/贵族

技能/调理A 裁缝A 栽培A 工艺A 剑术E 弓术E 马术D 魔术E

特殊技能/绿之手 青之手

备注:百华公主的宠爱

接着,直到昨天还没有的技能与备注冒出来了。

我眨眼三次,看了状态栏三次以后,与哑口无言的罗曼诺夫老师四目相交。

「……魔术,冒出来了呢。」

「……是的,冒出来了呢。」

「…………什么是百华公主的宠爱啊?」

「…………是什么意思呢?」

他紧盯着我不放,我便移开视线。接着,我左右脸颊被成人男性的手用力搓揉。

「等等?请别搓揉啦。」

「啊啊,一如往常弹性极佳!看来不是在做梦!」

老师呼一声重重叹气,没有停止搓揉我的脸颊。

以十分灿烂的笑容搓揉我脸颊数十遍。我被解放时,觉得脸颊有一点缩小了。

「唉———……看见出乎意料的东西令我一片混乱,不好意思。」

「不会,我才是。由于老师先混乱了,我才忘记要吃惊。」

「你还挺会说话的嘛。」

喜欢恶作剧的长耳族老师窃笑。不过,他随即收起笑容,浮现正经八百的表情。

「坦白说,我原本预估再一年魔术便能萌芽,因为你虽年幼,专注力却很强大。就算我恶作剧、开玩笑或出手捉弄,你当下专注力涣散也能随即恢复。」

「哦,是吗?」

「对,没有错。因此,只是行程提早一年,重新安排就好……不过『百华公主的宠爱』……」

老师说到这里,陷入沉思,沉默不语。

沉默令我坐立不安时,老师再次开口了。

「凤蝶,你曾听说过百华公主的名字吧?」

看来那位娘娘的名字在这个世界是一般常识。

我别过视线,令老师顿时垂头。

「凤蝶知道的事情和不知道的事情的差距真的很大。萝登麦雅小姐说过,你在生重病、徘徊在生死关头以前真的是个无可救药的贵族少爷,不过从现在的你令人无法想像,完全看不出来。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看见当时残留的情况……」

「啊……唉……当时我真的造成大家许多困扰,我已经深切反省了。」

「就是这个,饶舌的措词。你明明能说出连大人都会咬到舌头的这种话,却不知道与生活密切相关的神的大名,有够不平衡。」

经他这么一说,确实如此。

艰涩的措词全都是从前世的「在下」继承而来,相对的,这边的知识全都是我本身的。

也就是说,我是个连与自身生活息息相关的神的名字都不知道的笨小孩。真相令我大受打击。

在出乎意料的地方发现自己是个笨小孩而大受打击时,老师指向笔记本。

「如果不懂,只要学习就好了。那么今天到晚餐前就来讲课,说明这个世界上存在的诸神。必要的知识请做笔记,若有疑问请提出。」

「是……!」

笨小孩无罪……虽然也不尽然,更重要的是一直当个笨小孩罪孽更深重。

这个世界上一切万物皆有神寄宿的教诲,在前世称作泛灵论。

现在的我,「菊乃井凤蝶」居住的世界的宗教观似乎以泛灵论为基础,乃形形色色的神坐镇的多神教。

其中的代表为太阳神,司掌早晨和白天、生命和诞生的神「艳阳公主」;身为月神,司掌夜晚和睡眠、死亡和再生的神「冰轮公主」;身为山神,司掌战争和胜利、火焰和武力的神「伊修特」;身为海神,司掌魔术和学问、水和智慧的神「罗斯玛利邬斯」;身为空神,司掌技术和医药、风和商业的「伊格尔」;以及身为大地神,司掌花、绿意、治愈和丰饶的「百华公主」共六柱。

其他尚有正义、调和、爱与美之类的神。

「我曾说明过,世界上有四个大陆。其中有麒凤帝国这种大国,到长耳族的国家、矮人的国家、兽人的少数部族治理的小国,各自为政。每个国家的政治形态和文化都截然不同。不过宗教上只是信仰的神不同,大同小异。」

「那么不会引发宗教战争吗?」

「不是没有,与其说是宗教战争,更接近派系斗争。而且即便是信仰同一个神的教派,也会竞争教典或神殿方面的优劣。这一点不论在哪个世界,只要牵扯到权力就必定会发生吧。」

「唉……大家好好相处不就好了。」

「每个宗教都有『友爱世人』的教诲呢。」

老师的口吻有一点嘲讽。

提倡「大家和睦相处,和平最棒了!」的人们,在宗教舞台上彼此扯后腿,当然没有丝毫说服力啊。

我傻笑后,老师咳了一声。

「啊……离题了呢。总之,麒凤帝国大致上也信仰这六尊神,尤其对从事与农业和林木相关工作的人而言,百华公主也等同于主神。然后,你受到他『宠爱』……」

「啊……咦……啊……」

视线游移。

就算坦言早晨散步时发生的二三事,前世的「在下」又该怎么办啊?

我不想说谎。虽然不想说谎,但说明前世的「在下」令人畏惧。

如果他说恶心、奇怪,我该如何是好?

我犹豫许久,望向老师,他浮现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交代你不可对外张扬吧?得到诸神的庇佑有其相应的理由。他要你发誓保守秘密吧。」

虽然一头雾水,幸好他误会了。

我松了口气,也认为沉默不语会往更奇妙的地方发展,便谨慎说明今天早晨发生的事情。当然把「也有事情不能说」当作前提,没有提到前世。

「……也就是说,我明天也必须去唱歌。」

「唱歌吗?根据传说,百华公主确实喜欢人类的歌曲和舞蹈……」

提早确保人才吗?

呢喃着的老师碧绿的眼珠看似险恶,是我的错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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