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似乎五天后会抵达宅邸。萝登麦雅小姐手中的似乎是通知信。
我在五岁生日前后病倒沉睡,在那以前的记忆模糊不清,约一年没有见到双方的脸了。
两人是什么长相啊?
不论再怎么在记忆的深处翻找,我都想不起双亲的长相。
咦……我这个笨小孩也太不中用了吧。
我为自己的愚蠢程度吃惊时,萝登麦雅小姐和罗曼诺夫老师在讲悄悄话。
我听见一些「老爷」和「夫人」,竖起耳朵时,罗曼诺夫老师脸色大变。
「怎么会……?请等一下,菊乃井伯爵是赘婿……」
「罗曼诺夫老师!太大声了!」
「啊……」
罗曼诺夫老师瞥了我一眼。萝登麦雅小姐的视线也跟着投过来,不过视线马上就返回罗曼诺夫老师身上。咦———等等,不要说这种让人在意的话啊。
不对,比起这种事情,刚才是不是提到赘婿啊?
「父亲是……从其他家族入赘而来,原本母亲才是伯爵千金啊……!」
我都不知道!
不对,我是连双亲长相都想不起来的笨小孩,以前就算向我说明也不懂吧。
我吓一跳,罗曼诺夫老师耸了耸肩膀。
「我认为还是和凤蝶说明比较好。」
「可是少爷才五岁啊!就算说明这种事情……」
「如果是一般五岁儿童我也不会说,等待时间解决才是上上之策。不过凤蝶比我们认为的还要聪明许多。比起从没有责任的人们口中听到加油添醋的内容来得好……」
「可是……」
萝登麦雅小姐罕见地眉毛呈现八字形地望着我,吐了一口又重又长的气。接下来右手推了推眼镜的镜框,稍微寻思以后开口。
「请给我一点时间。」
「萝登麦雅小姐……」
「就算要说明,我也不晓得该从何说明起……」
她一如往常优雅地捏住裙摆,说「我先离开了」并鞠躬以后,优雅转身,右转离开宅邸的走廊了。
留下我和罗曼诺夫老师两人。
「今天接下来要做什么?」
「今天吗?今天要和艾莉洁利用不能穿的衣服,制作挂在腰上的包包。」
我想重现透过腰带挂套布包,借由腰带固定在腰部的包包种类,前世名为腰包的东西。
若有那种包包,就能空出两手,行李不会晃来晃去,还能直接拿出必要物品。
装入园艺及日常工匠的道具,使用时从腰部拿出来就好。
百闻不如一见。
让他看看就能明白了吧。
我心想,便拉着罗曼诺夫老师的手来到房间,展现做到一半的腰包试做品。
麻布制作,掀盖式的长方形袋子上有两个口袋。两个口袋都有钮扣,可以开合。
「哦……看来还挺好用的呢。」
「可放入菜园所用的剪刀、手套,以防万一时的消毒水和绷带走动。」
「啊啊,原来如此。」
罗曼诺夫老师望着腰包(暂定)恍然大悟,亲切地笑了。
「想稍微学点东西吗?」
「学点东西?」
「对。魔术的知识。」
我恍然大悟,想去拿笔记本时,老师朝我摇头。
「不是那么道地的教学,学习魔术时会自然记住。」
「我、我明白了。」
我是个连与生活密切相关的神只名字都会听了就忘、不记得的笨小孩,没问题吗?
罗曼诺夫老师不在乎我对自己的不信任感,开始上课了。
「这个世界上魔术的体系有好几种。首先是治愈伤口,或者使中毒或麻痹回覆的治愈魔术。攻击其他人的攻击魔术。干涉自己以及他者能力的辅助魔术,干涉空间的空间魔术,以及圣事、圣灵术。这五种具有代表性。」
「具有代表性,表示还有其他魔术吗?」
「对。在太古失传的魔术,以及使用的人变少后几乎荒废的魔术。」
根据罗曼诺夫老师的说明,归根究柢,魔术是把魔素吸入体内,转换成魔力后在体内作用或在体外作用而施展。倘若魔素的吸收量越多,转成魔力的变换量也越多。若转成魔力的变换量越多,威力和精度上所作用的人数也越多。
治愈、攻击、辅助,是把从魔素变换而成的魔力,交付给遍布世界各处的四大元素的精灵,引起其属性拥有的形形色色的效果。
「咦?那么空间魔术就是把魔力交付给空间的精灵吗?」
「关于这一点。空间魔术并非对一个精灵产生作用,必须让四大元素所有精灵帮忙才行。原因是,说到空间,也是现在我们存在的世界本身。」
「是喔……」
「这个世界是由神只用四大元素与光、暗创造。而借助四大元素的所有精灵帮忙一些干涉的就是空间魔术。只不过说到要借助四大元素所有力量,也没有嘴巴说的那么容易。毕竟使用的魔力量也不寻常。」
「也就是说,能用的人非常少……?」
「正确答案。不过,如果能用,就非常方便。只要用一次固定以后就能形成那种状态,也能一再重复用。」
譬如说,罗曼诺夫老师碰触还挂在腰部的腰包(暂定),嘴巴念念有词。我不明白内容,因为不是平时我跟罗曼诺夫老师讲的麒凤帝国公用语。
罗曼诺夫老师碰触腰包的手指头发出微微光芒,光芒扩展至整个腰包。虽然经过的时间不长,老师的额头已经冒出一层薄汗了。
我想用手中还没用过的手帕帮老师擦汗,走了过去。遗憾的是,身高不够。
不过我递出手帕的用意似乎传给他了,老师拿起手帕擦汗,绣在四角上的蝴蝶刺绣让他笑了出来。
「绣得真美,就用这个和包包交换吧。」
「咦?」
不是啊,包包和手帕都是我的耶。
我脸上浮现疑惑,这让罗曼诺夫老师拿下腰包(暂定)。
「我刚才对这个包包施展空间魔术了。」
「咦?空间魔术!」
「也不用隐瞒,我能用罕见的空间魔术喔。然后刚才对凤蝶的包包施展『道具箱』的魔术了。这个可以半永久使用。」
「老师,我有问题!什么是『道具箱』呢?」
「所谓『道具箱』啊……」
简单来说,就是前世的猫型机器人而非水蓝色狸猫持有的,可把任何东西尽情收纳、与异空间相连的口袋般的东西。
只不过,和那边不同的是,容量只有我房间的衣柜大小。即便如此,只要东西收纳至里面,时间似乎就会停止,岂止放入食物也不会腐烂,把热腾腾的食物放进去,拿出来时也是热腾腾的。
「咦?怎么会!那么厉害!我不能收下啦!」
「不会,对我而是等价交换喔。」
「可、可、可是!那只是我刺绣而已耶。」
「凤蝶,虽然我刻意瞒着你,但拥有『绿之手』及『青之手』的人亲手栽培的植物或制作的物品,精灵非常喜欢。」
「咦……是吗?」
「没错。然后啊,只要身上带着一件这种东西,精灵就会自作主张替持有者增幅魔术。我的斗篷上有凤蝶刺绣的十只长耳族图纹的安地斯神鹰。以比例来说,我寻常施展魔力时,预计大约可增加五成的辅助。」
「咦———?增加五、五成?」
「那也是大致上预估的数字喔。这条手帕预计有更强的增幅,这是出色的等价交换喔。」
咦咦?真的假的啊?
我基于兴趣绣的纳斯卡线,竟然具有这种效果。
我大吃一惊,坦白说,把父亲是赘婿这件事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父母返家日就是明天,早晨。
我按照每天行程去散步。
萝登麦雅小姐没有说什么,我一如往常过日子。
那当然。
由于双亲返家,忙碌的是在宅邸工作的大家,不是我。
房间、寝具、用餐的准备,加上作为双亲护卫陪同而来的人们的住宿与三餐,一切安排都由萝登麦雅小姐等人处理。
大人中没什么改变的顶多只有罗曼诺夫老师,他依旧难以捉摸,主动帮忙萝登麦雅小姐做事。
我今天也和百华公主做歌唱的练习。
在这两、三天增加了狸猫、狐狸、兔子和小鸟围绕的空间中,今天的歌曲是古典乐。
「那个,娘娘今天想听被恋爱冲昏头的歌曲,我就唱〈爱情是一只自由的鸟儿〉。」
「呼唔,很好。就让本宫听听,快唱吧。」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对丹田使力。同时注意被千交代、万交代的魔素神经。
〈爱情是一只自由的鸟儿〉是比才做的歌剧《卡门》的女主角为了诱惑唐·荷塞而唱的情歌,原本是成熟女人唱的歌。
以我尚未成熟、不男不女的声音唱歌,既不性感也唱不出风情,不过在被恋爱冲昏头的歌曲中「在下」喜欢的是这一首。
因为喜欢,即便是异国的语言,即便转生了,也刻在心底,记忆犹新到甚至不会忘记。
我喘了口气,唱完后,手放在胸前鞠躬。
娘娘走近我。
「什么是『歌剧』?」
「『歌剧』吗?」
「嗯唔。而且前阵子和汝的家庭教师交谈的缘故,没机会问的『堇之园的歌剧』或『音乐剧』云云,到底是什么东西?快点说明!」
「啊,好,是!」
话虽如此,我也了解得没有很详细。
总之翻找「在下」的记忆。
「『歌剧』是透过演戏,加入华丽的乐团音乐与歌手的歌和舞蹈,『音乐剧』就是更庶民一点的表演吧?」
「嗯唔,在演戏中加入歌曲和舞蹈……」
「另外,说到『堇之园的歌剧』,『歌剧』是音乐剧的形式,所谓『堇之园』是演员只由女生组成的剧团。男性的角色当然也由女性扮演,是个既华丽炫烂又有独特美学的剧团。」
关于这方面,再怎么形容都不够呢———
我也只有记忆,无法顺利说明,既华丽又优美、艳丽且散发绅士气息的男役,与柔美、气品优雅又清纯、且散发坚强气质的娘役所构成的舞台,不只演员容貌美丽,从用动听的声音高声歌唱的出色歌曲、缜密且精心制作的服装、舞台装置到小道具等皆具备艺术价值。
嗯———好想让娘娘看看我脑海里的记忆呢!
「原来如此,那就让本宫看看吧。」
「啊?」
语毕,娘娘便突然在我的脸庞正前方弯下身。而且还让彼此的额头紧贴!
牡丹色的一头秀发晃动,小巧的嘴唇是艳丽的桃色。脸颊有如玫瑰般红润,睫毛长到每次眨眼时彷佛会发出声音。
每当娘娘动作时便发出清晰的衣裳摩擦声,浓郁的花香阵阵将我包覆,令人十分舒适。
啊啊啊———啊———!伤脑筋,娘娘!脸太近了,眼睛会痛啊———!啊啊啊———啊———!娘娘,伤脑筋啦!
娘娘美丽动人之处令我头昏眼花时,我的头被圆扇用力打了一下。
「好吵!本宫现在要看汝的记忆,集中精神!」
「遵命!」
当作借口闭眼不看娘娘的脸庞,奋力翻出前世的记忆。
在闪闪发亮、华丽辉煌的舞台上演出的是———男装丽人的爱与青春与祖国的革命。
守护她的青梅竹马的男生,对她抱持恋慕与哀伤,以及她侍奉的年幼皇后的不为人知的恋情与悲哀。每一项都用美丽的歌声与台词妆点,感动如暴风雨般席卷而来。
「什么……异世界竟然有如此辉煌灿烂的世界吗……?」
「呜哇!我也不是很清楚!」
是说娘娘的脸庞也同样辉煌灿烂,白猪的眼睛会痛。
我头昏眼花,离开娘娘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屁股的疼痛让我恢复神智后,娘娘咯咯笑了。
「汝出乎意料是个不错的拾得物。以后有时就让本宫看看汝的记忆吧。这是奖赏。」
娘娘要我收下而抛过来的,是一个有我的脸大小的桃子,散发甜美的香气,光闻就饱了。
「谢谢娘娘,看起来好好吃……!」
「嗯呼,本宫保证美味。」
说完后,娘娘满意地身体变透明,融解在风中了。
今天娘娘也很满意吧。
我把收到的桃子放入罗曼诺夫老师魔改造的腰包内,也朝着宅邸走过去。
动物们也缓缓消失在绿丛间。它们似乎真的只是来听歌,不会弄乱庭园才离开。
我在通往宅邸的道路上或走或跑,在任何人的眼中已经都是习以为常的景象吧。我看见宅邸的员工们都会打招呼,也不会有人大吃一惊了。
我打开白色的厚重门扉。
屋宅是两层楼,打开玄关后就是大厅以及通往二楼的楼梯。我的房间在二楼,正要上楼梯时,我被人叫住了。
「少爷,我有话想说。」
是一脸苦涩的罗曼诺夫老师,以及眉毛呈现八字形的萝登麦雅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