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家名为「天香阁」的妓楼。
它拥有一座能俯瞰整个花街的高楼,有接待客人的住宿楼、妓女们居住的主楼,甚至还有气派的池塘和水路。那个广阔的地方豪华至极,简直称其为宫殿也毫不为过。
翘起的屋顶上挂着四连提灯,柱子上雕刻着精致的图案。
住宿楼的内壁漆成了煽情的朱红色,每在走廊上迈出一步,脂粉和沉香那香甜而浓郁的香气便萦绕在身旁。楼内四处都湿漉漉的,让人感到憋闷,这不禁让人联想到那些在闺房里苦恼地喘息的妓女的气息。
事实上,绚烂的夜晚过去,东方天空渐渐透出光亮的这个时候,只要侧耳倾听,仍能从楼里各个角落传来客人与妓女惜别时缠绵的声音和娇声。
那场景淫靡而颓废。
在那个能让初来者紧张得屏住呼吸的空间一角,有个满脸伤心、双手掩面的女子站在那里。
她身材高挑,脸上长着雀斑。
她就是朱慧月身体的黄玲琳。
在与清佳立下誓言、举杯盟誓后的第二天黎明。
本应比任何人都勇敢地高举拳头的她,此刻却一脸懊恼地呆立在走廊上。
这是因为——
「喂,新来的。你在发什么呆啊?在妓楼里能睡到中午的只有妓女。像我们这种下人,而且还是最底层的,从天亮就得开始干活。首先,去打扫客人离开后的房间。」
「是、是的。」
她那长着雀斑的脸上戴的不是白粉,而是白色的头巾。
她那高挑的身材上穿的不是华丽的衣裳,而是干活穿的工作服。
没错。玲琳与同样潜入妓楼的慧月和清佳分开了,独自一人被分配去做下人。
(呜呜,明明就像是我在指挥行动一样,结果只有我成了下人……)
下人这个身份在楼里四处走动或许反而有优势,但即便如此,想到原本说好「三人在一起」却被分开,就无法掌握另外两人的动向,让人十分担心。
此外,明明自己还曾担心「让雏女扮成妓女」,甚至还想劝说,结果只有自己轻易地避开了做妓女这一差事,这让她感到十分愧疚。
(可恶,那个番头忠元……。一定要报复他,他是个多么无礼的家伙啊!)
玲琳一边跟着前辈下人小心翼翼地沿着走廊往前走,一边回想着这些事。
严格来说,三位雏女潜入这家天香阁是昨天傍晚的事。
前天晚上她们在金家宅邸休息了一晚,之后,清晨时所有人装作「返回王都」,实际上转移到了花街附近的客栈。
在那里又休息了半天后,她们与负责调查的男人们分开,玲琳她们三人敲响了妓楼的大门。
天香阁的人毫无怀疑地接纳了这些突然前来申请入楼的女子。
从他们「原来是这些人啊」的反应来看,想必最近这里一直在为所谓的「霸香宴」扩充人手。
玲琳她们被要求写下名字,只被询问了是否识字后,就立刻被带到了楼主代理人面前。
「哇哦。这姑娘可是个大美人啊。哼,听说还是从后宫被赶出来的前女官?真是可怜啊。呐,来我们这儿的话,雏女大人也能享受各种奢华待遇哦。」
接着出现在面试室的是眼神猥琐的番头忠元。
从慧月惊讶得倒吸一口气的反应来看,他肯定是个满身珠光宝气的人。
结合他在茶楼的表现来看,他似乎是咏国的宰因的翻译,或者是其手下,代替很少来妓楼的宰因掌管着天香阁的人事权。
忠元看着容貌秀丽的清佳和玲琳身体的慧月,馋得直舔舌头,而对于慧月身体的玲琳,他却一脸不耐烦地打量着。
「这女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算了,也就长得普普通通嘛。」
没想到他完全不记得在茶楼给人灌毒品的事了。
不仅如此,
「这么个不可爱又高大还长着雀斑的女人,根本招不来客人。反正也不值得培养。让她当下人就够了。好了,我出去转转,剩下的你们随便处理。」
就这样,他把玲琳一个人分配去做了下人。
想必他要么是只习惯给素人姑娘灌宝酒,要么就是只对那些可能带来钱财的女人感兴趣。
(真是的!连慧月大人那洋溢着健康美的魅力都不懂,这是个多么没眼光的家伙啊。真想快点结束调查,尽早收拾了那个番头!)
能不被怀疑地潜入妓楼固然是好事,但看到好友被人轻视,还是让人十分恼火。
本来,遇到给重要好友灌毒品的男人,就算一开始就把他刺杀了也没什么可说的,但为了调查只能暂且忍耐,这让她憋屈得要命。
「听好了,仓库在那边,厨房在前面。之后,接了客的姑娘们会在主楼睡到中午。打扫主楼的时候,在走廊里绝对不能出声。要是惹她们不高兴了,会被一脚踢飞的。」
被吩咐给满心怒火的玲琳带路的下人轻声告诉她。
拿着清扫用的水桶和抹布的她叫春桃。
她似乎出身农家,皮肤晒得黝黑,但面容可爱,让人不禁怀疑她为什么不是妓女而是下人。
一问才知道,春桃最近之前一直是下级妓女,因为身体不适连续几天无法工作,惹恼了番头,才被打发去做了下人。
「番头大人最讨厌不听话的女人。在权贵面前他卑躬屈膝,可对于他不喜欢的女人,就算动手打人也面不改色。他根本就只把妓女当成赚钱的工具。」
春桃似乎非常讨厌番头,说话时鼻子都皱起来了。
「不过嘛」
接着,她把目光投向通往主楼的回廊,露出了陶醉的神情。
「我们这儿有天花姐照顾呢。」
「天花姐……是指最顶级的妓女吧?」
「没错。在几十名妓女,算上下人有上百名的女人中,她可是站在顶点的人物。她对冒犯自己的人很严厉,但对下人也很和蔼。就连我这种赚得少的人,她都很关照。她容貌和技艺都很出色,是个非常特别的人。」
春桃眼中流露出的敬慕之情看起来十分真挚,她只把通往天花房间的走廊擦拭得格外仔细。
然后,她也要求玲琳这么做。
「天花姐使用的地方,一定要特别用心打扫。不过,主楼的大浴室、酒窖、住宿楼的香堂,还有高楼的最顶层,这四个地方基本不能随便进出。需要得到天花姐的许可。不过嘛,进去之前,估计会被保镖拦住。」
「是大浴室、酒窖、香堂和高楼的最顶层吧。」
「对。热水、酒还有香料都是天花姐管理的,能不能使用最顶层那个最豪华的宴会厅,也是她来决定。」
「她有那么大的权力啊。」
玲琳一边不停地擦拭,一边把这些信息记在脑子里。
在天香阁,有个叫天花的妓女拥有相当大的权力。
而且,妓楼里有几个地方根据身份不同限制出入。
(赘瑠是见不得光的毒品,很有可能藏在人进出少的地方。)
据说赘瑠通过这家妓楼四处散布。
既然来这家妓楼的客人都饱受中毒症状的折磨,番头忠元又用赘瑠招揽妓女,那么楼里肯定藏着毒品,而且由忠元管理。
(先仔细探查忠元的动向和番头室……他外出时,肯定也有人被托付管理事务。说到和忠元关系近的人,是保镖吗?也得把这个人查出来。)
她想起面试时,忠元身边总是跟着保镖。
要直接冲进保镖众多的忠元身边太难了,所以首先应该先确定毒品的存放地点和相关人员。
(赘瑠到底是什么样子,藏在哪里呢?)
听说慧月被灌下的「宝酒」是一种有花瓣和金箔的蓝色液体。纳迪尔把青黑色液体称为原液,所以可能是把液体原料用酒之类的稀释后制成了「宝酒」。
最可疑的地方是酒窖,但如果是采购成品宝酒,会很显眼又占地方,所以也有可能是先拿到原液,在妓楼里和酒调配。
这样的话,不仅要在酒窖里找成品,所有有黑色液体的地方都要重新检查。如果是伪装成调料、香水之类的,厨房和妓女房间也都要列入调查范围。
(原料好像叫夜光花。但真有那种有强烈麻醉作用的花吗?制作方法是什么呢?)
玲琳一边拧着抹布,一边把自己学过的药理知识都回想了一遍。
毒药和药物只有一线之隔。对于咏国曾经出现过的毒品,她多少有些了解。
但她知道的制作方法都是把汁液或叶子晒干制成白色粉末,从没听说过那种颜色的液体毒品。因为不知道制作方法,所以也很难一下子确定流通渠道和存放地点。
(不管怎样,如果用小瓶子的量就能做出几十份宝酒,存放地点应该不用很大。最好是不显眼……而且方便和酒调配的地方。)
这样的话,是不是还是应该优先调查酒窖和厨房附近呢?
(我来调查下人容易进出的住宿楼,慧月大人和清佳大人去调查主楼的妓女房间和高楼的宴会厅附近吧。)
慧月和清佳也被分开安排了房间,三人只是轻声说了句「找机会用炎术联系」就分开了。
做下人的玲琳之后很快就被要求熄灯,没机会接触火源,但像慧月她们作为妓女多少能享受些奢华,说不定上午也会点上烛台。
(在此之前,一定要收集到一些信息!)
这时,正用力点头的玲琳,被正在擦拭靠近天花板烛台烟灰的春桃搭话了。
「地板擦完了吗?我可说好了,打扫不干净可就得重新来——哇,这地板亮得!」
「我可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看着地板惊讶不已的春桃面前,玲琳挺起了胸膛。
毕竟,听说妓楼就像个能把活马眼睛都挖出来的战场,而自己又是个新手。
要是在这里干不好活,说不定会被赶出去,所以她是卯足了劲,加倍努力地干活。
「您觉得怎么样?我用一直随身带着的小苏打把地板打磨了一遍,让它整体都有了光泽。」
「随身带着……?」
「当然,为了不让只有一处显得不自然地亮,我打算把楼里每个地方都这么处理一遍。那么,接下来打磨哪里呢?是厕所、厨房,还是香堂?主楼、后门还是仓库,随便哪里都行!」
她打算趁着这忙乱劲儿,试着探索一下楼里的情况。
「不用那么拼命啦……只要把客人能看到的地方打扫干净就行。」
「不不,既然被安排当下人,客人不常去的地方我也要打磨得干干净净!」
玲琳一边挽起袖子回应着,突然灵机一动,问道:
「对了,这妓楼里有没有类似偏屋的地方?」
「偏屋?」
「是的。就是那种……用来隔离生病妓女的地方。」
她的解释不知不觉变得有些含糊。
为了学习医药知识,玲琳读过很多关于各种病症的文献,上面说,一般妓楼就是疾病的温床。
这里有外国客人进出,而且人与人肌肤紧密接触,很容易成为传染病的源头,尤其是性病很容易传播。
可让人痛心的是,很多妓楼会把患病的妓女关在一个不显眼的房间里隔离起来——
(就我目前了解的情况,天香阁没有这样的地方……吗)
从隐蔽的角度来说,那里也有可能被用来藏赘瑠。
「啊……」
但春桃一边把手上的烟灰溶进桶里的水里,一边摇了摇头。
「你说的是花柳病吗?」
她低头看了看湿漉漉的手,突然转过头,露出亲切的笑容。
「没有哦。因为这几年,天香阁一个花柳病患者都没出过,所以才出了名呢。」
「诶,真的吗?」
「很厉害吧?」
如果这是真的,那可太棒了。
忠元是个用毒品把良家女子变成妓女的坏蛋,但至少从负责卫生管理的番头这个角度来说,他还算有能力吧。
「真想知道有什么秘诀……」
「多亏了这里有很棒的浴室,还有天花姐的庇佑。」
春桃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浴室确实是保证卫生的一个重要因素,但把天花也列为原因之一,看来春桃是真的很信奉天花。
「总之,把客人会去的地方,还有姐姐们能看到的地方好好擦干净。听说最近天花姐心情不太好,哪怕只剩一点灰尘,她都会突然发火。」
「好的。」
「在这儿,回答要说『哎』。」
「哎。」
看来在这妓楼里,天花就像站在顶点的人物,如同后宫里的皇后一般。
玲琳再次打起精神,使出浑身力气挥动着抹布,一边打扫,一边四处探查着楼里的各个角落。
***
然而——
(嗯……一直没碰到什么可疑的地方呢)
住宿楼、主楼的走廊、高楼的下层、厕所、门扉、水路还有仓库。
在楼里四处转了一阵的玲琳,轻轻摆摆手,叹了口气。
从黎明开始打扫,已经过去了三刻钟。
能让下人进出的地方基本都查过了,可就是找不到毒品的存放处和调配处。
就只剩下没有天花许可不能进的地方,以及只有妓女能进的妓女房间了。
不过,这些地方还挺多的。
(看来,那些地方只能交给慧月大人她们了。先把目前了解到的楼里布局画在纸上……上午就查到厨房为止吧)
把清扫工具放进指定仓库的玲琳,一边挽起袖子,一边抬头看了看走廊。
在天香阁,中央是高楼,南边是住宿楼,北边是主楼,彼此之间由回廊相连。
从连接有妓女房间的主楼和高楼的走廊向东分出去的地方,有一座大平房,那就是负责天香阁饮食的厨房。
虽说这里人来人往的,不太像藏毒品的地方,但考虑到要用到火和水,说不定是个调配的好地方。
「打扫完了的话,接下来就要准备午宴了。厨房的大姐——就是下人的头儿,脾气可大了,你态度上可得注意点。」
「好——哎,春桃姐。」
同样放好清扫工具的春桃跟玲琳搭话,玲琳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
到目前为止她了解到,妓楼里等级观念根深蒂固。
下人要绝对服从上级,资历越浅的干的活越多。新人从黎明就开始打扫,前辈们过几个时辰才慢悠悠地起来做饭,而且新人还不能有怨言。
其中,管理下人的是个叫大姐的女人,据春桃说,她对新人很严厉。
刚成为下人的春桃,似乎也很怕大姐,收起了之前爽朗的笑容,一脸紧张地走进了厨房。
「早上好。」
玲琳也学着春桃,深深地低下头走进了厨房——在这楼里,不管白天黑夜都得说「早上好」——就在那一瞬间,正在厨房忙碌的女人们都停下了手中的活,齐刷刷地转过头来。
「哼,这就是新来的?」
最先搭话的是个眼神犀利、瘦巴巴的中年女人。
只有她坐在椅子上,而且腰带颜色也不一样,估计她就是那个管理下人的大姐。
「个子倒是挺高,就是脸色太苍白了,大姐。」
紧接着,旁边正在削皮的年轻女人上下打量着玲琳,哼了一声。她应该是大姐的跟班吧。
厨房里有二十来个人,有切菜的、吹灶火的、从瓮里打水的,全是女人,年龄各异。
不过,她们都穿着寒酸,脸上还挂着不怀好意的冷笑。
「这次能待几天啊,大姐?」
「可别太欺负她了,大姐。人手不够呢。」
「说什么欺负,这话多难听。我就是稍微疼疼她而已。今天还有那么多苦活等着呢,总得让我放松放松吧?」
大姐既不回应玲琳的问候,也没让她报上名字,径直走到玲琳跟前,一把捏住她的下巴。
「哼,满脸雀斑,不过皮肤倒挺白。原来是个大小姐啊?」
她直勾勾地盯着玲琳满是雀斑的脸颊,下一秒,做出了让人惊讶的举动。
「我可不喜欢。」
啪!
她突然打了玲琳一巴掌。
「呀!」
就连玲琳也被这一下惊到了。
回想起来,她之前被雏女从高楼上推下来过,被邑民绑过,差点被柱子压死,还掉进过井里。
但那些攻击都有明显的敌意和不祥的预兆。
万万没想到,刚见面,毫无征兆地就像聊天一样轻松地被打了,真是出乎意料。这找茬动手的速度也太快了。
(这……这就是市井的节奏吗……)
就在玲琳被这个陌生世界弄得不知所措时,大姐恶狠狠地笑着说:「听好了。下人分两种,一种是生来就干粗活的,一种是当过妓女或者大小姐,后来沦落成下人的。对于后者,我可要好好管教管教。得让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明白自己没什么了不起的。」
这时,在后面听着的春桃吓得缩了缩身子。
想必她之前也被大姐狠狠地「管教」过。
「看样子,你也是后者。看来得好好给你讲讲我们这儿的规矩了。」
玲琳被大姐毫不客气地捏着下巴,咽了咽口水。
(我能应付得过来吗……)
被说成是没见过世面的千金小姐,她也无言以对。
但要是在这儿被这个大姐给镇住了,潜入调查可就没法进行了,必须想办法挺过去。
「喂,新来的。先数数有多少个红薯。」
大姐把玲琳一把推开,用脚勾倒了旁边的麻袋。
顿时,大量的红薯咕噜咕噜地滚到了满是油污和菜渣的泥土地面上。
「哼,爬着去把它们捡起来。听好了,你再也别想穿什么漂亮衣服了。顶多就是满身剩饭地……」
「大约七十颗!」
「嗯?」
大姐正准备放声大笑,却看到玲琳毫不犹豫地跪在泥地上,以惊人的速度把红薯都捡了起来,一下子愣住了。
「顺便说一下,按照我的标准来判断,大的有十五颗,中的有三十颗,小的有二十五颗。」
「啊?」
「要是能给我点时间,我还能把它们按糖分含量重新分类。」
玲琳诚恳地补充道。
虽然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大姐满意,但她拼了命地想让大姐认可自己。
「什……什么?不……」
大姐一会儿看看装红薯的麻袋,一会儿看看玲琳,嘴巴张合着,看到周围的人都被惊到往后退了退,她这才猛地挺直身子,提高了音量。
「别以为这点本事就了不起了!下人的活多着呢!」
「当然!大姐!」
玲琳像接到命令的武官一样迅速站好。
「接下来!把这里的米都一升一升地分好!记住,半个时辰内完不成的话——」
「是——不,哎!顺便说一下,我发现里面混有坏米,已经挑出来了!」
被要求计量米,玲琳立刻干劲十足地拿起升斗忙活起来。
「那……接下来,把烧焦的锅洗干净!记住,全部都要洗!我可告诉你,新人没有洗涤剂——」
「没关系!我正好带着小苏打呢!」
被要求洗碗,玲琳又拿出藏着的小苏打,把锅擦得锃亮。
「你……干嘛带着小苏打……那接下来,把灶里的石头重新垒好——」
「哎!我按照过去住仓库的经验,把石头重新垒好了,这样热量能更均匀地传递!」
被要求清理炉灶,玲琳利用过去的经验,把石头完美地重新垒好。
「那……那你去打点水来!要把这个大瓮装满!」
「别只让我打一瓮,让我打三瓮吧!我还能行!」
被要求打水,玲琳还顺便想调查一下井,主动提出往返三次打三瓮水。
「你……还挺能干的……」
大姐重重地把瓮放下,说完最后一个任务,不禁提高音量嘀咕了一句。
看来她对玲琳的工作表现挺满意。
没被赶出去,玲琳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胸口。
「还好……其实我刚病愈,要是您再让我打一瓮水,我真怕自己会晕过去。」
「刚病愈还干这么多,都超出合理范围了吧!」
「因为我怕要是在这儿搞砸了,会被拔掉指甲、被棍子打,然后被赶出去。」
「你说的是哪个世界的事儿啊!」
玲琳捂着脸颊说出心里话,大姐惊讶地叫了起来。
「嗯……」
玲琳眨了眨眼。
这说的是后宫的世界。
据说前些年的后宫,女官只要打碎了主人喜欢的花瓶,就会被处以杖刑然后被赶出去——不过从绢秀那代开始就禁止私刑了——她就是抱着这样的决心来的,没想到大姐似乎还挺有人道主义价值观。
「真好。大姐您真是宽宏大量。」
「你……挺吓人的……」
玲琳感激地微笑着,女人们都纷纷往后退了退。
就在这时。
「吵什么呢?」
厨房的门再次打开,一个女人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是个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的年轻女子。
她五官端正,但穿着同样的工作服,头发没扎起来,也没化妆。
看样子也是个下人。
「姐姐!」
「姐姐,您听听,这个新来的有点怪。」
就连被称为大姐的女人,都恭恭敬敬地叫她「姐姐」,说不定她是管所有下人的头儿呢。
被叫做姐姐的女人慢悠悠地穿过下人们,朝这边走来。
途中,她给擦身而过的人分发着东西:
「这是约定好的软膏。」
「谢谢您,姐姐!」
「这是麻黄,给所有感冒的人喝。」
「哎,姐姐!」
看到她不停地分发药品,玲琳眨了眨眼。
(难道她是后宫里说的医女那样的人?)
听说有些妓楼,不光有妓女和下人,还会聘请专门的厨师、乐师和医生。
她说不定就是那个医生。
「初次见面。从今天起请多关照,我……我叫琳琳。」
目光交汇的瞬间,玲琳低下头报上了假名。
潜入之前,她和慧月她们约定好,为了保险起见,要隐瞒姓氏和本名。
好像在这妓楼里,下人还有没接客的妓女都用外号互相称呼,慧月打算叫慧慧,清佳打算叫佳佳。
不过,慧月在登记簿上写下「慧慧」的时候,一脸纠结,说不定她不喜欢这个外号。
「哼。琳琳啊。」
「请多多关照。那个……您是医生吗?」
玲琳小心翼翼地问这个轻声嘟囔的女人。
对方微微勾起薄唇,用低沉动听的声音回答:
「我?偶尔会装装照顾病人,但可不是什么医生。要说的话,就像个管澡堂的吧。」
「管澡堂的……?」
玲琳疑惑地歪着头,周围的人一下子哄笑起来。
「就是管澡堂的,姐姐!」
「没错,不过正如您所说。那个澡堂——『瑶池』,只有姐姐能管。」
「原来是管瑶池的。」
从女人们愉快的交谈中,玲琳悄悄记下了这个信息:这妓楼有名的澡堂叫「瑶池」,传说中这是仙女玩水的泉的名字。
虽然这和毒品似乎没什么关系,但楼里的信息知道得越多越好。
「您就是负责管理名为『瑶池』的浴室的瑶池番,对吧?」
「对。浴室很暖和。我有权让病人在那里休息。——啊,春桃在呢。」
这位被称作瑶池番的女子,向缩在厨房角落、远离大姐的春桃投去关切的目光。
「你还没完全病好,别太勉强自己。之后身体状况怎么样?」
「啊……! 谢谢您。」
被搭话的春桃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差点就要扑上去。
「托您的福,我已经恢复元气了! 最近,手又有点痒痒的……不过就这点小毛病。」
「这样啊。要是病情反复,再来瑶池。不过,要偷偷来哦。」
「哎……! 真的太谢谢您了!」
大姐她们似乎对曾经是妓女的春桃受到关照这件事不太高兴,但好像觉得「既然是姐关照的」,所以暂时保持了沉默。
原来如此,这位瑶池番似乎把下人们管理得井井有条。
「您很关心大家呢。」
玲琳由衷地感叹道,这位没精打采的女子俏皮地挑了挑一边的眉毛,耸了耸肩。
她虽然没化妆,但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婀娜的韵味。
「哪有。我只关心合我心意的人。我会多留意那些吃过苦的人。这样的人懂事明理,很招人喜欢。」
不过,她压低声音,用食指抬起玲琳的下巴。
「我最讨厌大小姐了。她们没吃过苦,净说些漂亮话。看样子,你不会也是这类人吧?」
她仔细打量着玲琳,尽管脸上布满雀斑,但肌肤却很有血色,从头巾里露出来的黑发也很有光泽。
「看到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大小姐,我就来气。」
「姐姐,不过这个新来的,好像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已经和玲琳过过招的大姐,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就在这时,一阵粗暴的脚步声传来,门被猛地推开了。
「喂,你们在叽叽喳喳说什么呢! 午宴马上就开始了。要是准备不好五十人的饭菜,我可饶不了你们!」
一个身材壮实、皮肤黝黑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眼神猥琐,一看就是那种把营养都用在长肌肉而不是长脑子上的傲慢家伙——正是番头兼楼主代理忠元。
「番、番头大人。我们当然会马上开始准备。可是,五十人? 今天的宴会不是原定三十人吗?」
忠元把一封信扔给惊慌失措询问的大姐,唾沫横飞地怒吼道:
「去问那个传错预约的蠢货! 信上不是写着『五十人』吗! 啊? 连五和三都分不清的笨蛋是谁! 这可是一个月前就预约的大户人家的贵客。你们说怎么办!」
听到这番叫嚷,春桃喘着气小声嘀咕道:
「那……那,番头大人。当时因为字写得太潦草看不清,跟您商量的时候,您不是说『这是三』吗?」
看来宴会预约的传达工作是她负责的。
大家齐刷刷地转过头,春桃脸色煞白,双手抱在胸前。
「我还特意问过要不要按五十人准备,您说那样太浪费,您会去确认的。所以,我……」
「闭嘴! 是你自己看错了,怪得了谁!」
忠元强行狡辩。
不仅如此,他还大步走上前,毫不客气地打了春桃一巴掌。
「唔」
「别胡闹了,你这个废物。要是饭菜准备不及时,我就打死你。不然就把你扒光扔到客人面前! 这样说不定还能当赔罪……」
「请您住手。」
就在忠元还要继续殴打春桃的时候,玲琳急忙冲了出来。
「要是每次出了差错就动手打人,本来就不够的人手会更加不足。当务之急,是不是应该先准备好饭菜?」
玲琳把泪眼汪汪、捂着脸颊的春桃搂在怀里保护起来。
「你算什么东西! 下人还敢这么嚣张!」
恼羞成怒的忠元,这次抓住了玲琳的头发。
「那我不打她了,打死你怎么样,啊!?」
「好了好了。」
就在忠元粗暴地摇晃着玲琳的脑袋时,瑶池番白皙的手抓住了他的手。
「安排宴席怎么想都是番头你的工作。你口口声声说会确认,却一直拖到最后,错的人是你吧? 别不分青红皂白就想杀人。」
「啊? 你又跑到厨房来瞎掺和什么。」
被瑶池番冷静地指责,忠元不满地咂了咂嘴。
看样子,他对瑶池番的话,也就只是暂时停下手,稍微听一听而已。
不过,他们两人的关系显然不太好,忠元恶狠狠地露出牙齿,嘲讽道:
「我可告诉你,不管你多嚣张,你可没权力阻止我惩罚犯错的人。」
接着,他用下巴示意春桃和玲琳。
「就算减少下人的口粮,也要把宴席的费用凑齐。不然,我就杀了她们。」
「没跟楼主说一声,你就能这么做?」
瑶池番嘲讽地挑了挑一边的眉毛,忠元气得满脸通红,瞪了回去。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一会儿。
面对强悍的忠元,瑶池番依旧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一步也没有退让。
不久,忠元听到外面传来报时的钟声,骂了一句「该死,没时间了」,便放弃了争执。
「总之,要准备五十人的份!」
忠元松开玲琳的头发,怒吼着扔下这句话,匆匆离开了厨房。
他就像一场毫无道理的暴风雨。
但看到女人们既不惊讶,又绝望地低下头的样子,就知道这种事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那个……」
过了一会儿,春桃颤抖着声音,打破了厨房的沉默。
「对……对不起。是我不好。可以把我的那份米拿去做宴席,没关系的……」
「哼!」
大姐尖锐的声音打断了她。
「你一个人的米能顶什么用! 每次都这样,我们下人的米又要被减少了。总是找借口……我可不想带着拖后腿的新人! 赶紧离开厨房,离开天香阁!」
不难看出,忠元总是挑下人们的毛病,然后把她们的口粮挪作客用。这样就能节省开支——这很像是吝啬的经营者会做的事。
被无理逼迫的女人们,脸色铁青,开始大声叫嚷起来。
「您到底觉得我们吃得有多饱?」
「店里看起来这么气派,可我们这些干活的人,总是只能用勉强够数的米来应付!」
「本来就少得可怜的份额,还因为一点小错就被削减!」
大姐愤怒地指责着春桃,但她自己也是面黄肌瘦,从工作服里露出的手臂瘦骨嶙峋。
愤怒从弱者身上,转嫁到更弱者身上——
大姐虽然严厉地指责春桃,但她自己也深陷痛苦的漩涡之中。
承受着众人怒火的春桃,带着哭腔向周围的人诉说:
「可是,客人喝了酒,饭基本都吃不完。要是能把剩下的拿回来……」
「哼! 谁知道能剩下多少! 你让我们去指望那些老头子沾满口水的剩饭?」
「我们也想吃属于自己的一份饭! 这要求很过分吗!」
「就连这点少得可怜的份额,还要因为一点小错就被削减!」
大姐激烈地指责着春桃,而她自己也是脸颊凹陷,从工作服里露出瘦骨嶙峋的手臂。
大姐们虽然愤怒地指责春桃,但她们自己也同样身处苦难之中。
被众人的愤怒所笼罩,春桃带着哭腔向周围人诉说着:
“「但是,客人喝了酒之后,饭基本都吃不下。如果能把剩下的拿回来……」
「哼! 谁知道能剩下多少! 你让我们去指望那些老头子沾满口水的剩饭吗?」
「我们也想吃属于自己的一份饭! 这要求很过分吗?」
「最后我们还要背一身债,永远摆脱不了这种猪狗不如的生活!」
「啊,大姐,对不起。别打我……」
就在气氛越来越紧张的时候,有人打破了僵局。
「那个……」
说话的自然是玲琳。
在齐刷刷转过头的女人们面前,玲琳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手托着下巴,冷静地思考着。
「我确认一下,菜肴的食材应该是够的吧。毕竟只是把三十人的量增加到五十人,把菜量减少一半,剩下的用花来装饰就好了。我刚才打水的时候,看到连翘开了很多漂亮的花。」
玲琳异常冷静的语气,让大姐有些措手不及,她点了点头。
「嗯……菜倒是可以这么处理,但饭可没法糊弄。总不能在碗里插花吧。」
「不过,如果把碗底垫高,或许能解决问题。」
玲琳微笑着,女人们都惊讶地「啊?」了一声。
「把碗底垫高? 这要怎么做? 现在再去定制特殊的碗吗?」
「不是……」
玲琳一边回答,一边环顾四周。
她的目光落在炉灶上,点了点头,然后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
「用这个来垫高。」
说着,她把手伸进炉灶,拿出了一样东西。
「这是……?」
「是烧热的石头。」
这是刚才玲琳清理炉灶时重新摆放的扁平圆石。
天香阁的炉灶里,为了蒸红薯和蔬菜,储备了大量这样的石头。
「这些石头在慢慢蒸红薯的时候很有用。把它们烧热放在碗里,上面垫上朴树叶,再盖上饭,饭的量用平时的一半以下就够了吧?」
玲琳补充说这就是所谓的「温石膳」,然后俏皮地歪了歪头。
「用石头温热的饭,在宴席上会一直冒着热气,看起来会更美味。跟客人解释说这是为了保证饭菜的美味而想的办法就行。反正客人光喝酒,饭也吃不了多少,与其多盛饭,不如提高质量,客人会更满意的。」
虽然这只是权宜之计,但当下最重要的是先度过这个难关。
(要是这个小把戏被发现,情况可能会更糟,但在那之前,我会让番头受到惩罚,包括他压榨员工的恶行。)
玲琳把后半句话藏在心里,斩钉截铁地说完后,大姐,不,是所有女人都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这些烧热的石头和朴树叶,一直就在她们身边,可她们却从没想过这个办法。
「你还真能想出这种点子……」
「冒着热气的饭,比什么都好吃呢。」
这是那些因身边有好几位试毒人,所以很少能吃到热乎食物的贵人的牢骚。
每次被端上冷冰冰的白米饭时,她就常常幻想,能不能在碗里放上烧热的石头呢,这个念头她老早就有了。
玲琳不经意间用手托着脸颊,陷入了沉思,突然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不管怎么说,这样一来,需要煮的米就减少到一半以下了。如果是五十人份的话,大概就二十人份左右吧。也就是说,原本准备五十人份的米,现在能剩下相当于三十人份里的十人份,把这些额外的米分给大家,不是挺好的吗?」
她微笑着提议,大姐也忘了刚才的抵触情绪,立刻露出了喜色。
「这么说我们的份额反而增加了?」
「太棒了!居然能从客人那里多拿一份!」
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缓和,大家都兴奋得差点拍手称快。于是,大家纷纷开始收集石头。
「哼」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瑶池番也愉快地笑出了声。
「干得漂亮啊,你——琳琳」
说着,她靠在玲琳的肩膀上,抛了个风情万种的媚眼。
「我呢,就只想到把自己的东西卖了换米钱,没想到你居然能绕过番头大人弄到米。我还以为你是个不懂世事的大小姐,没想到还挺有办法的嘛。」
「呃,实在是惭愧……」
玲琳本以为自己性格比较老实,没想到得到了「有办法」这样的评价。
正当玲琳有些慌乱的时候,身姿婀娜的瑶池番看到被忠元弄乱的玲琳的头发,突然眨了眨眼睛。
「哎呀,头发乱糟糟的。」
她捡起被扔在一旁的头巾,轻轻把玲琳散下来的头发撩到耳后。
「——……」
她不知为何,盯着捧起的玲琳的头发看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歪着脑袋。
「话说,你为什么会来天香阁呢?你应该还有其他工作机会吧。」
「啊?嗯……我听说来这里能喝到特别的酒……」
按照设定她只能这么回答,但这样说会不会让人觉得她是个嗜酒如命的人呢。
玲琳吞吞吐吐地说完,琴瑶却意外地点头表示理解:「……这样啊。」
接着她邀请玲琳:「我很喜欢你。你到我身边做事吧,也随时来瑶池玩。」
「啊?」
玲琳被这突如其来的邀请弄得一愣,眨了眨眼睛。
还没等玲琳反应过来,大姐先欢呼起来:「多好啊,新来的,能得到琴瑶姐的赏识呢。」
「这样你在这里的日子就安稳啦。」
看来,得到这位瑶池番的赏识,在天香阁是件很重要的事。
「顺便问一下,如果没得到您的赏识,会有什么待遇呢?」
「啊?那我肯定会用尽我的权力好好折磨你,然后把你从后门赶出去。」
玲琳只是随口问问,瑶池番却扬起嘴角,露出一个很有威慑力的表情,完全不像个下人。
「番头大人虽然爱唠叨,但在这里,不管是酒、香料还是热水,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用。就连厨房,也差不多归我管呢。这里就像是我的地盘。」
「是啊。瑶池番大人,比起那些妓女,您才更像是这妓楼的掌权人呢。」
要是在后宫,后妃和雏女是绝对的,女官之类的往往无足轻重,但在妓楼里似乎不同。
(原来如此,这就是市井的真实情况,所谓暗处的实权人物就是这样啊)
玲琳正感慨地点头,瑶池番突然笑出声来。
「哈哈,你在说什么呢。」
「哎呀,这个新来的!」
「连琴瑶姐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
围在周围的大姐也都笑了起来。
气氛一下子变得融洽起来,这固然是好事,但玲琳也听到了一句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忽视的话。
「琴瑶姐?」
琴瑶。
那是清佳已离散的儿时玩伴的名字。
那本应是在天香阁成为艺妓,或者娼妓的人的名字。
「噗,你笑了。真好啊。在这妓楼里,不认识我这张脸的孩子可不多见,挺新鲜的。」
「话虽如此,看到天花姐这气质,真会有人认为您是下人吗?」
「真的呀。把天花的琴瑶姐当成烧水的,这怎么可能!虽说只有天花有使用瑶池温泉的特权。」
女人们笑得前仰后合,就连小个子的春桃也咯咯笑着告诉玲琳:
「琴瑶姐可是这妓楼的顶梁柱。我能活到现在,全靠姐姐呢。」
她的语气里满是绝对的信赖和敬仰。
瑶池番,也就是这位天花琴瑶,坦然承受着女人们崇拜的目光,风情万种地朝玲琳扬了扬下巴。
「抱歉,忘了自我介绍。我是这天香阁的天花,琴瑶。你叫我天花姐或者琴瑶姐都行。」
(这哪是女官,分明是皇后级别的人物……)
得知自己刚才面对的竟是这里的最高掌权者,就连向来镇定的玲琳也不禁紧张起来。
「好了,新厨子的情况我也了解了,接下来该去别处看看了。」
琴瑶丝毫没察觉到玲琳的震惊,伸了个懒腰说道。
看来她来这里,就是为了考察新员工玲琳的为人。
「听说妓女那边也新来了两个姑娘。我猜应该是和你同一时期面试的,你知道吗?」
琴瑶懒洋洋地问道,玲琳一听,立刻挺直了脊背。
她心想,妓女那边新来的「新人」,肯定就是慧月和清佳。
「您是要去考察那两位姑娘吗?」
玲琳探身问道,琴瑶耸了耸肩,说:「那当然。这里可是我的地盘。凡是我看不顺眼的,一个都别想留下。晚宴前大家都会在准备室集合,到时候我去看看。不过在此之前,我已经吩咐我的手下好好『关照』她们了。」
(这可不行)
想到其中有儿时玩伴清佳,这样的见面方式可不行。
「啊,那个……天花姐!我有很重要的事想跟您说!」
得赶紧告诉琴瑶,「新人」其实是自己的儿时玩伴。
毕竟她俩曾经是好友,要是告诉琴瑶清佳是赶来帮忙的,说不定她还会协助毒品调查呢。
要是不明就里地折磨她们,两人的关系肯定会产生裂痕。
玲琳刚要凑过去,可就因为稍微犹豫了一下,琴瑶已经抬脚往厨房外走去。
「啊,那个,天花姐!」
「你在干什么呢,新来的。赶紧去准备午宴!」
玲琳慌了,刚要追上去,却被大姐从后面抓住肩膀,拽了回来。
「离宴会没多少时间了。你得赶紧去收集烧热的石头,做好准备工作。」
「是,是这样没错,可是,我想跟天花姐好好聊聊。」
「哼,你还想偷懒啊?新来的哪有资格跟天花姐长谈!」
「可是……」
就在玲琳和大姐争论的时候,琴瑶的身影越来越远。
(糟了!)
玲琳无奈地垂下双手,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至少得把「天花姐」的身份和新人可能会被折磨的事告诉慧月大人她们)
既然没法和天花说,那就用炎术和慧月她们联系。
玲琳握紧拳头,朝大姐凑过去。
「那个!我想马上开始工作!具体来说,我想负责生火!一个人就行!还有,柴火管理、炉灶看守、清理煤灰这些和火有关的活儿,都交给我吧!我一个人干!」
「啊?呃……」
刚才还无精打采的新人,这会儿突然干劲十足地要求分配工作,大姐有点惊讶,不禁愣了一下。